林燃靠在外婆的肩上, 牽著外婆的手，小聲的問：秦爺爺會不會受不了？我擔(dān)心他, 萬一......

    外婆聲音還帶著哭后的沙?。弘y過是真的，這會兒估計一個人看著你宋爺爺哭呢。但是他不會干什么傻事了, 他自己心里清楚的很，你宋爺爺走后, 他也就快了，不在乎這一年半載的。

    外婆......

    我說的是真的, 他倆啊，經(jīng)歷的太多了，能夠一直陪伴彼此到老, 已經(jīng)很滿足了。外婆說：我等會兒熬點粥，你給他送過去。哎，就是這事太突然了，我也擔(dān)心你秦爺爺?shù)纳眢w，他倆就是感情太好了......

    林燃擔(dān)憂道：那明天的火化，秦爺爺不會不同意吧，今天在醫(yī)院他說要帶宋爺爺回家時候的樣子，有些執(zhí)拗。

    不會的，他只是想帶你宋爺爺再回一次家，他們倆的家。外婆起身對林燃說：我去熬點粥，你等會給秦爺爺送過去。

    嗯。

    外婆，你干嘛？江野見外婆進(jìn)了廚房就跟了過來。

    我熬點粥，等會送過去給你秦爺爺。

    江野說：我點了外賣，有粥的。

    哦。外婆嘆了聲氣：難為你有心了，正好我也不想弄，我進(jìn)屋躺著去了，你和林燃在外面盯著一些你秦爺爺?shù)膭屿o。

    江野道：知道了，等會外賣到了，我送你屋里去。

    外婆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出了廚房，往她的房間走去。江野依舊回到沙發(fā)上，一直到外賣到了，才出門去拿外面。

    他知道他們都沒有什么胃口，幾乎都是米粥，還點了兩個漢堡，可是林燃沒有吃，只喝了一碗牛rou粥。江野進(jìn)屋把外婆的飯送給他，又回到小賣部門口，見林燃要去給秦爺爺送粥，也跟著一起去了。

    你留下，都走了，小賣部怎么辦？林燃回頭對江野說。

    在孟家巷，難道有人敢進(jìn)小賣部拿東西嗎？江野笑了笑，一個上午，林燃終于和他說話了。

    那是沒人敢。林燃拎著米粥走到對面，秦爺爺家的門沒有鎖，他推開門走了進(jìn)去，在客廳沒有看見秦爺爺?shù)纳碛?，那一定是在臥室。

    秦爺爺，我給您送了米粥過來，您吃點吧。林燃敲了敲一樓臥室的門，并沒有打算進(jìn)屋，老老實實的站在外面等著秦爺爺?shù)幕卦挕?/br>
    半晌之后，秦爺爺?shù)穆曇粼谖堇镯懫穑耗銛R在桌子上吧，我餓了會出去吃的。

    即使隔著門板，林燃也能聽的出來，秦爺爺是哭過了，聲音沙啞，帶著讓人心疼的蒼老的感覺。在醫(yī)院的淡定從容，一切都是強(qiáng)忍著的，這會不知道該有多傷心。

    行，秦爺爺，我擱桌子上了，您趁熱喝了。林燃對著門里的秦爺爺說：我們在小賣部門口坐著，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說。

    林燃沒有等秦爺爺?shù)幕卮鹁娃D(zhuǎn)身走了，這種時候真的不需要陪著，讓他老人家獨自傷心一會兒會更好。

    一直到傍晚，秦爺爺都沒有出臥室，因為林燃偷偷跑去看了，那碗米粥一直放在桌子上沒有動，都冷透了，林燃又把米粥拿回來，熱了之后又送了過去，這次去他又敲了敲秦爺爺?shù)拈T，確定他安然無恙的在里面，才又回到小賣部。

    快要到飯點的時候，顧生輝來了，他來的時候順便把晚飯也帶來了，是姚阿姨做好的幾樣清淡小菜。不過外婆只吃了幾口就不再吃了，起身去了對面秦爺爺家，一個下午了，秦爺爺在臥室里，飯沒吃，也不知道水喝沒喝，林燃怕打擾到他，外婆可不怕，她只是怕秦爺爺難過傷了身體。

    燃哥，你別難過了，突發(fā)性的，誰也不想的。顧生輝見林燃也沒什么胃口就勸慰他，今天下午他打電話給林燃，想叫他出去玩的時候，才聽說宋爺爺走了，真的是沒想到，他也難過了好久，雖然他和宋爺爺接觸的不多，但是偶爾在林燃這里會遇見兩位老人，也吃過兩位老人送過來的各種好吃的，突然一下子走了，別說是林燃，就是他都很傷心。

    嗯，我知道，我就是吃不下，沒什么胃口。林燃側(cè)過頭看了一眼門外的雨，傍晚的時候突然下了起來，淅淅瀝瀝的不算大，可是一下子就讓人很煩躁，心里更加的難過，好像這場雨就是要來體現(xiàn)出死亡的意義的。

    他發(fā)現(xiàn)了，凡是周圍有人去世，總是要下一場雨的。

    江野停下了夾菜的動作，因為他看見林燃的左手指上那枚戒指不知道什么時候被他取了下去?？墒撬矝]有多想，畢竟先把戒指拿掉的是他自己，雖然還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一對一模一樣的戒指，但是不妨礙他為昨晚酒后做出來的事情暫時性的裝瞎，但是他也不是孬種，既然酒后表白了，等宋爺爺?shù)氖虑榻Y(jié)束后，自然會和林燃說清楚的。

    江野把剩下的菜放進(jìn)了冰箱里，收拾了一圈，又給他們倒了熱水。他今天的角色就是充當(dāng)后勤部部長，只要林燃和外婆以及秦爺爺有需要，他就毫無怨言的上。

    可是這樣也并沒有獲得林燃的半分目光，下午和他說了一句話之后，一直到現(xiàn)在又不鳥他了，江野也知道，林燃不鳥他，不是因為宋爺爺離開傷心，而是因為自己早上把戒指摘掉了。

    燃哥，我晚上留下來吧。顧生輝和林燃依偎在沙發(fā)上，拿出手機(jī)對林燃說：要不我倆看個電影吧，我上次想看一個恐怖片來著，一個人沒敢看。

    看電影可以，但是看完你還是回家吧，我不需要陪著。林燃為表達(dá)自己真的不用顧生輝陪，還強(qiáng)調(diào)了一遍：真的，我是挺難過的，但是現(xiàn)在更需要陪的是秦爺爺，所以今晚我大概率是不會睡覺了，你就別在這添亂了。

    那行吧。顧生輝點開了視頻，和林燃湊在一起開始看電影。

    江野默默的從書包里拿出昨天發(fā)的試卷，坐在一邊的單人沙發(fā)上，開始寫作業(yè)。

    我靠，江野，你居然還能寫的下去作業(yè)，你不難過嗎？顧生輝從手機(jī)上抬起頭，責(zé)問了江野之后，又覺得立場不對，立馬訕訕的低下頭繼續(xù)看電影。

    你倆都能看電影，我為什么不能寫作業(yè)。江野道：再說了，我和宋爺爺也就見過兩三次面，話都沒有說過幾句，你這樣要求我，是不是有些過分。

    他沒要求你怎么樣，只是一時嘴快。林燃說：我理解，沒人怪你，而且你今天已經(jīng)做了很多了。

    江野短促的笑了一聲：但是我還是從你的話里聽出了不爽。

    我心里難過，你能不要挑事嗎？林燃瞪他：我憋了一肚子火，你是想今天找抽嗎？我昨晚忍住沒有揍你，你還上桿子了是吧。

    江野眉間一挑，只好說：行，我不挑事，我寫作業(yè)了。

    不一會兒外婆回來了，林燃立馬問道：秦爺爺把米粥喝了嗎？

    喝了，我把粥熱了一下，親自端到屋里看著他喝的。外婆說：我就說宋哥看著呢，你要是不吃飯，你到時候死了，在地下見到宋哥，他也不會理你的。

    林燃心道姜還是老的辣，外婆一下子就抓住了秦爺爺?shù)能浝?，他說：外婆，你回屋休息吧，晚上我打算不睡覺了，等會我去秦爺爺家客廳坐著，陪他一夜，我也不進(jìn)去打擾他，就在外面。

    外婆嘆道：隨便你吧，記得帶件外套，這雨一直在下，怪冷的。

    顧生輝一直到十點才離開，林燃撐傘送他到了巷子口，給他攔了一輛出租車，這才轉(zhuǎn)身回到小賣部。江野已經(jīng)回樓上洗澡去了，林燃一個人坐在小賣部門口的雨棚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江野走到他身后，也沒有發(fā)現(xiàn)。

    我洗好了，你要不上去洗個澡，等會兒我陪你一起去秦爺爺家。江野的頭發(fā)還是濕的，他一邊擦頭發(fā)，一邊和林燃說話。

    我不想洗。林燃說：天那么冷，一晚不洗又不要緊的。

    洗個澡會舒服很多，心情也會好一點。江野拉著他往屋里走，在手指碰到林燃左手的時候，被林燃躲開了。

    我自己會走。林燃越過江野往樓上走去。

    江野看著林燃的背影，覺得這件事必須得解決了，在宋爺爺下葬之后，他一定得找個機(jī)會和林燃說清楚。

    江野找了件外套穿上，一個人坐在小賣部門口的雨棚下，聽著緩慢的雨聲，手指間夾著快要燃盡的香煙，他其實挺羨慕宋爺爺和秦爺爺?shù)?，至少他倆在那個年代能不顧一切的走到一起，一起相攜到老，就算是異性夫妻，在有結(jié)婚證和孩子的牽絆下，能感情那么好走到生命的結(jié)尾的，真的是少之又少。

    江野嘆了聲氣，真的是太少了，他不會是那個幸運兒之一。他喜歡林燃沒錯，渴望和他在一起，渴望和他一輩子在一起，可是，江野也知道，這簡直比登天還難。他清楚明白自己的執(zhí)拗和卑劣，他怕如果和林燃在一起之后，最后如果是林燃想先結(jié)束的話，他怕自己會瘋，會做出一些傷害林燃的事情。所以如果注定以后不會長久的在一起，他寧愿不去開始，他害怕半路被扔掉，他太害怕這種感覺了。

    他猛吸了一口煙，緩緩的吐出煙霧，他看見了路對面那個小花壇里藏著幾只躲雨的小野貓，好幾只擠在一起，身上或多或少的打上了雨水，眼里面帶著警惕和不安，可是它們依舊愿意躲在這樣不能遮風(fēng)擋雨的小小地方，也不愿跟著好心人住在溫暖遮風(fēng)擋雨的屋里，有吃有喝還有人疼愛，他就是只野貓，渴望得到又害怕失去，所以最好不要得到。

    第46章 約架 江野，約個時間打一架吧

    林燃洗完澡順便在樓上把頭發(fā)吹干了, 在把衣服扔進(jìn)洗衣機(jī)之前，把口袋里的那枚戒指拿了出來。他看了眼已經(jīng)放進(jìn)洗衣機(jī)里的江野的衣服，鬼使神差的伸手去翻江野的衣服, 在上衣和褲子里都沒有翻倒戒指時, 林燃居然暗自松了口氣。

    他把洗衣機(jī)門關(guān)上, 倒上洗衣液，轉(zhuǎn)身回到了房間里。他把戒指擱在書桌上, 坐在那盯著戒指看了很久, 就是想不明白, 早上酒醒后的江野為什么要把那枚戒指拿下來, 難道真的是斷片了, 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還是后悔了？

    cao，難道酒后吐真言這句話是假的？江野昨晚說的做的都不是真的嗎？不應(yīng)該啊，林燃把戒指拿過來放到手心：他明明看到我手上的戒指了, 以他那個腦瓜子，應(yīng)該想到這戒指本來就是一對。cao, 難道他想不明白？

    林燃憤恨的把自己摔在了床上，舉著那枚戒指把眼都看酸了, 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只好起身下了樓，他還得去秦爺爺家看著, 現(xiàn)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下了樓，從書包里拿出物理競賽題冊, 昨晚老師發(fā)下來的卷子已經(jīng)寫完了，今晚只好寫物理了。他又穿了件外套, 走到小賣部外，把卷簾門拉下來，這才看見江野還在外面。

    林燃見江野在抽煙, 蹙著眉道：你從旁邊大門進(jìn)去吧，上樓睡覺不用跟著我一起熬夜。

    江野把煙掐滅，對林燃道：我跟你一起去，你一個人......

    我他媽一個人不怕！林燃吼了他一聲，把物理題冊舉到頭頂，就要沖進(jìn)雨里。

    我沒說你怕，我是想你要守一夜，怕你一個人無聊，萬一秦爺爺有什么，我在還能有個照應(yīng)。江野拉住林燃，另一只手撐開一把黑傘：還有，現(xiàn)成的傘不打，非要淋雨跑過去，你是不是傻。

    ......林燃放下物理題冊，回頭看著江野：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說話，我怕我忍不住想要揍你。

    江野笑道：要揍我這話，你已經(jīng)說了很多遍了，從我們認(rèn)識的那天開始，你就說過了，這事什么時候提上日程，也好叫我準(zhǔn)備一下。

    找揍還要準(zhǔn)備啊，欠的你。林燃走在前面，頭也不回的說：我看快了，我已經(jīng)忍到極限了。

    江野把傘往前傾斜了一下，怕雨水淋到林燃身上，他在后面笑了笑，心想你是真的要忍到極限了，看你臉上全是想要揍人的情緒。

    林燃到了秦爺爺家，先去敲了敲臥室的門：秦爺爺，我過來守著，就在外面的客廳，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就吩咐我。

    秦爺爺只應(yīng)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也不知道這個點了，他能不能睡上一覺，哪怕半個小時也是好的。

    林燃嘆了聲氣，轉(zhuǎn)身回到客廳，江野已經(jīng)開始做題了，他走過去坐到江野對面，翻到自己之前做到的位置，看了沒兩分鐘就擱下筆，又嘆了聲氣：我寫不下去。

    江野語氣里帶著哄小孩的意味：寫不下去就不寫，坐沙發(fā)上看手機(jī)去，坐著不舒服就躺著，不想看視頻就玩游戲，總歸能找到你想要做的事。

    林燃道：江野，你這嘴是越來越厲害了??！說話一溜一溜的，里面裝發(fā)動機(jī)了吧。

    要不你試一下......江野立馬說：開玩笑的。

    林燃看了他一眼，覺得自己真的快要被氣冒煙了，又想到里屋的秦爺爺，只能忍住。他起身走到沙發(fā)上坐了下來，一腳踹上坐在沙發(fā)尾端的江野：你起開，坐對面去。

    江野沒有起開，而是把他的腿往自己腰后面挪了一下，然后繼續(xù)做題。

    林燃?xì)獾挠瞩吡怂荒_，側(cè)身背對著江野，拿出手機(jī)開始玩射擊游戲，把游戲里的對家當(dāng)成江野，非要把對方弄死，心里才舒服。

    江野一直刷題到十二點多，回頭一看，林燃早在沙發(fā)上睡著了，呼吸有點重，應(yīng)該是累的。他不知道昨天夜里林燃是什么時候睡覺的，但是總歸比他晚，早上四點左右起床，一開始精神緊繃著，后來宋爺爺去了，又一直難過，這會兒睡著，臉上都掛著難過之色，看起來也不太安穩(wěn)，不知道是不是在做噩夢。

    江野彎下身，伸手摸了摸林燃的額頭，仔細(xì)的打量著他的臉，根本不想移開。過了好久，江野才起身，給林燃找了床被子來，自己坐到林燃的頭頂位置上，把他的腦袋小心翼翼的扶到自己的腿上，這才閉上眼睛，準(zhǔn)備睡覺。

    早上天微微亮，林燃就被開門聲給驚醒了，然后一個翻身掉下了沙發(fā)，他扶著被茶幾磕到的腰起身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睡在了江野的懷里，而此刻的江野正單手撐在沙發(fā)上，一臉不解的看著他：你為什么睡在地上？

    林燃沒工夫和江野在扯皮，他立馬轉(zhuǎn)身往秦爺爺臥室跑去，還沒等他去敲門，秦爺爺就從隔壁的衛(wèi)生間走了出來，見林燃著急忙慌的樣子，居然笑了笑，雖然臉上全是疲憊和蒼老。

    大驚小怪的，我只是洗個臉而已。秦冉修對林燃說：去讓你外婆給我們準(zhǔn)備點早飯吧，殯儀館的車大概在六點半來，我進(jìn)屋給你宋爺爺收拾一下，免得嚇到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