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只淡淡瞧他一眼：“你等會兒別吃?！?/br>
    姜琰得意洋洋：“不吃就不吃?！彼膊幌『背允裁辞乩删臇|西。

    小二聽著又覺得這主仆二人說話甚有意思，總之主子不大像主子，丫鬟更不像丫鬟。

    說話之際終于到了包廂，小二為姜莞開了門便不便入內(nèi)，只彎著腰道：“女郎請進。”

    姜莞微微頷首，帶著姜琰入內(nèi)。

    包廂中很不負京城第一酒樓的盛名，布局巧妙，清新雅致。

    秦郎君等候多時，聽見開門聲便早早站起身來迎姜莞，姿態(tài)颯沓從容：“見過郡主?！比徊幌耧L(fēng)月場中的?？?。

    姜莞也沒說什么久等不久等之類的客套話，便是久等了又如何，合該等著她的。她不冷不熱道：“免禮?！表槺闾謱⑨∶比∠?，姜琰自發(fā)接過。

    秦郎君稍稍直起身子，正好瞧見姜莞摘下帷帽后的臉。

    難得的，他眼中只掠過一抹驚艷，看上去對姜莞倒不似尋常郎君那樣見了便喜歡不已。

    然而他這態(tài)度又引了姜琰不快。

    這秦郎君憑什么當(dāng)例外？人人都對他這便宜meimei喜歡不已，秦郎君也不許不喜歡，必須喜歡。

    二人皆不知姜琰所想，各自坐下。

    倒是秦郎君跪坐后時不時抬眼看一下姜琰，目光中倒也不是喜歡。

    姜琰敏銳無比，自然察覺到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相看，語氣嬌媚：“郎君請我家郡主吃飯，怎的一直看我？”

    這話說的實在是很直接，秦郎君哪怕一直淡定，但陡然被揭破小動作也有些掛不住臉。

    姜莞適時地露出疑惑之色，叫秦郎君不得不出言解釋：“我只是看郡主這丫鬟有些面善。”作為左仆射家的郎君，秦郎君自然有幸遠遠得見幾次姜琰，只不過一來并不常見，二來正常人也很難往陛下這方面去想，是以他只覺得姜琰很有些眼熟，一時半會兒倒想不起是在哪里見過他。

    姜琰笑笑：“過去我是暖玉樓里的舞姬，興許郎君是在那里見過我?！?/br>
    暖玉樓便是京城中最大的花樓。

    姜琰并不怕秦郎君想起自己是誰，哪怕秦郎君當(dāng)場磕頭叫破他身份，他也不在意的。

    第140章 向來如此，便是對的么……

    聽到暖玉樓,秦郎君的神情不自然了一瞬。畢竟在郡主面前說起花樓，他多少不自在。

    秦郎君想或許是在花樓中與這舞姬照過臉，于是端起杯子抿口茶來掩飾尷尬：“興許是吧?！?/br>
    姜琰卻很沒眼色,似乎并不能看出秦郎君不想談此事，繼續(xù)道：“我過去常在暖玉樓中看見郎君呢，郎君可是我們那里的常客。不過郎君倒沒很喜歡哪一個，總是隨意選了一個就進房間了……”

    姜莞這下覺得姜琰是真在暖玉樓里干過，不然不能這么清楚,

    秦郎君愛去花樓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但此時反應(yīng)卻十分劇烈。他臉色黑成鍋底，一雙眼冷冷看向姜琰，像要將他扒皮拆骨。

    姜琰沖他咧嘴笑笑,十分挑釁,而后立刻變換嘴臉躲到姜莞身后：“郡主,秦郎君好兇！”

    姜莞瞥他一眼,看向秦郎君：“他不會說話，不用理他?！?/br>
    打狗也要看主人，秦郎君收回目光，只道：“如此不守規(guī)矩的奴婢，郡主該好好管教管教?！?/br>
    姜琰看死人似的看著他,聽他說要管教自己，忍不住哈哈大笑,出格極了。

    秦郎君看他浮夸舉止,眉皺得更深，看模樣極為不喜姜琰。只可惜他不是這狂婢的主子，不然一定要好好收拾他一番。

    姜莞抬眸瞧姜琰一眼，姜琰才摸摸鼻子收了笑聲。她微微一笑：“倒也不用郎君教我這些?！?/br>
    秦郎君一哽：“是我失言?！笨礃幼右呀?jīng)頗為掃興。

    姜莞卻興致不減：“既說到暖玉樓,郎君便為我講講那里吧。”

    秦郎君頓住，沒想到這位郡主竟與他談此事，雖然他對這位郡主無意，但也覺得與她談及此事似乎并不大好，于是說：“暖玉樓是男子們的去處，郡主一個女郎，知道這些并不大好，我還是不說了吧?！?/br>
    姜莞搞不懂他怎么這么喜歡給人當(dāng)?shù)?，一會兒教她管教丫鬟，一會兒又覺得這里不好那里不好，不適合她聽。

    她覺得秦郎君有些太自信了，好心開口：“你大約想錯了?！?/br>
    秦郎君不解，疑惑地看向姜莞。

    “我不是請你給我講一講那里?！苯缸霉P直，一字一頓，“我是命令你，你懂嗎？”

    姜琰無聲地笑，看秦郎君臉色不斷變化，心里怎么就那么舒服呢。

    秦郎君的大男子風(fēng)度與男人的尊嚴(yán)被姜莞打擊得一塌糊涂，他想怒斥，想拍案起身，但對面坐的是他得罪不起的人，他只好被迫答疑解惑：“暖玉樓中可以聽曲看舞，也有女子做皮rou生意，是富貴鄉(xiāng)，京中不少男人愛去那里取樂?！彼蠹s心情差勁到極點，說話也不客氣。

    姜莞聽得認真，又問：“聽秦郎君說，那里是極好的地方？”

    秦郎君判斷不出郡主的態(tài)度，心中有氣：“對男子來說，那里確實是極好的地方。有軟玉溫香，有佳肴美酒，去了讓人忘記塵世煩惱。不少人流連其中醉生夢死，不愿出來?！彼f著說著倒真情實感起來。

    日后的京城倒和暖玉樓無甚分別。各地起義，只有這里依舊依舊夜夜笙歌，并不知外界疾苦。也或許是知道的，但仍要做鴕鳥，享樂至最后一刻。

    姜琰頗不贊成，他在那里扮舞姬時只覺得那里空氣都是惡心的，秦郎君說的都是屁話，他還順手殺了幾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蠢貨。

    下一刻姜莞就點他名：“開開，那里如秦郎君說的一樣好么？”

    秦郎君聽著姜琰的名字微微搖頭，對這樣不雅的名字很看不上。

    姜琰：“他騙你的，里面爛得很。你看我，若不是沒有你就要被那大胖子睡了后給全京城的男人睡了?！彼m然全是胡扯，但這事情卻是真切發(fā)生在許多別人身上過。

    秦郎君被他反駁，恨他極了：“你是女子，自然體會不到其中樂趣。”

    姜琰噗一聲笑出聲來，神經(jīng)病一樣。

    秦郎君不明白，為什么郡主會有個這樣討打的丫鬟。

    姜莞好似十分天真：“為何女子不能體會其中樂趣？”

    秦郎君被她問得有些招架不住，搞不懂她怎么有如此多的問題，又不得不回答她：“女子在那里是為男子帶來樂趣的，自然不能體會到什么樂趣?！?/br>
    他不知想到什么下流事又笑笑：“當(dāng)然也有能體會到樂趣的女子。”他說這話時態(tài)度輕蔑。

    零零九當(dāng)即在姜莞腦海中道：“姜莞，我好討厭他！”

    姜莞哄小孩般道：“嗯，我也討厭他?！?/br>
    姜莞又問：“京中有如暖玉樓這樣供女子去消遣玩樂的地方么？”

    姜琰感覺姜莞可真好玩，她要是他的親meimei，和他一起在皇宮長大，兩個人大約能將祁國臣子氣死大半。

    秦郎君大駭，仿佛姜莞說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語，結(jié)結(jié)巴巴：“郡主怎能，怎能有這般想法！”

    姜莞詫異：“為什么不能？”

    秦郎君面色漲紅：“自古以來都是女子伺候男子，哪有什么男子侍奉女子的地方。”他梗著脖子，像一只被掐著頸部的公雞。

    姜莞依舊提問：“向來如此，便是對的么？”她語氣平靜，只有疑惑，并沒有什么賭氣的意思。

    姜琰不笑了，難得安靜地站在一旁聽她說話。

    秦郎君說不上來，只好道：“總之京城是沒有這種地方的?！?/br>
    “哦?！苯覆⑽丛僮穯柺裁?，這讓秦郎君悄悄松了口氣。但他實在被姜莞和姜琰氣得夠嗆，如今能安坐在這里純粹是因為姜莞的身份壓著他。

    秦郎君不由地想民間傳言倒也不是不可盡信，他如今是覺得郡主與皇上雖不是親生兄妹，卻也差不了多少。都是一樣的……麻煩。

    他想到皇上，忽然心中有什么一閃而過。但他卻沒能抓住那飛速掠過的念頭，什么也沒想到。

    小二這時在門外問：“飯食已備好，貴人可要用飯？”

    秦郎君不敢再自作主張，看向姜莞。

    姜莞點點頭。

    姜琰很狗腿子地大聲道：“傳膳！”皇家氣勢十足。

    小二們魚貫而入上菜，終于將房內(nèi)一問一答的怪異氛圍沖淡了些。

    秦郎君花錢花得還是實在，一桌子菜色精致豐盛。

    姜琰由站變?yōu)楣蜃?，為姜莞布菜。他十分投入于自己的丫鬟角色，盡善盡美地扮演起來。用飯時倒是無人出聲，這是秦郎君見到姜莞以后最放松舒適的一段時光。

    姜莞這時候遵守食不言寢不語的準(zhǔn)則，由姜琰伺候著用了飯。

    她看似安靜，實際上在腦海中和零零九說話說得起勁：“怎么沒有男子侍奉女子呢？姜琰現(xiàn)在不就在侍奉我么？他的身份不比祁國哪個男人都尊貴?！?/br>
    零零九十分認同，幸災(zāi)樂禍：“還真是，不知道秦郎君若知道這回事是個什么想法。他愛擺著他那架子，好像他是個男人有多了不起似的，我好討厭他。”

    姜莞淡淡：“是啊，男人又有什么了不起的？男人便不是人了？”

    零零九：“姜莞，你快整他！”

    姜莞：“不必我動手?！?/br>
    零零九看著姜莞身旁興致盎然地給她布菜的姜琰不由沉默，不明白他做這種事為什么做得十分開心。

    大約瘋子的世界與正常人是不同的，它作為正常系統(tǒng)是無法理解瘋子的想法的。

    用過一餐飯，這次會面就到了尾聲，秦郎君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姜莞也沒要繼續(xù)同他去哪里逛一逛，便在太平樓外分別。

    秦郎君今日在姜莞這里受挫，又與她聊起暖玉樓的事，這時一分開，便叫小廝驅(qū)車往暖玉樓去，要好好泄一泄憤。

    姜莞則乘馬車回郡主府。

    姜琰坐在馬車上一直看她，連掩飾一下眼神也不。

    她不想給他看，伸出手將他腦袋扭到一邊。

    姜琰又把腦袋轉(zhuǎn)回來，接著盯著她看。

    姜莞罵他：“你煩死了，不許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來！”

    姜琰這才眨眨眼，直勾勾問：“你想做女皇帝么？”

    零零九在姜莞腦海中驚呼：“他他他他在說什么！”

    姜莞將他頭擰過去：“犯病了是吧？馬上把你腦袋砍了?！憋@得她好像不知道姜琰的身份。

    姜琰這次被她把腦袋擰過去倒沒再執(zhí)拗地轉(zhuǎn)回來，坐在她外側(cè)陷入思索，不知道在想什么東西。

    馬車本來平穩(wěn)地行駛，忽然一個急停，姜莞從車椅上滾了下去。

    姜琰眼疾手快，揪著她的衣領(lǐng)子把她提起來，把人摁座椅上問外面：“怎么回事？”

    外面駕車的護衛(wèi)與其惶恐：“郡主恕罪，街上有個老人突然從巷子里出來，沖撞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