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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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燁深吸一口氣,低聲道:若是想要報仇,就給我冷靜點,然后盡快查出這群人的來歷。 與此同時,宮中傳來重真帝駕崩的消息,這事情裴燁早有預(yù)料,雖有所感慨,心緒卻并無多大起伏。 天子駕崩,如今二皇子因為謀反被押送天牢,三皇子雖然人品與才華都很出眾,可終究勢力微薄,五皇子尚且年幼,縱觀整個皇室子嗣,身為太子的晏江引,就成了毋庸置疑的大晏皇位繼承人。 三日后是重真帝出殯的日子,等走完了那些繁雜冗長的程序之后,天色已近黃昏,裴燁在宮門口停下步子,最后遠遠看了一眼儀仗最前、朝著宮廷深處走去的少年的背影,然后轉(zhuǎn)身離開。 回到將軍府,他方才下馬,突然一個人影趁著暮色,從大門口的石獅后面沖了過來,那人還未靠近裴燁,便已被數(shù)把鋼刀架到了脖子上。 裴燁定睛一看,覺得撲在地上的身形有些眼熟,然后下一秒,他就聽到那人沙啞著嗓子喚了一聲主子 因蘿?裴燁身子僵了一下,眾侍衛(wèi)聞聲,也是一驚,握在手上的利刃不由緊了緊。 是他,這個將軍府的叛徒? 他在害死了府里那么多人之后,竟然還敢送上門來。 他怎么敢? 這幾日面對空蕩死寂的將軍府,裴燁腦海里總是一遍又一遍想起府里那些曾經(jīng)鮮活的面孔。 院中灑掃的丫鬟,園子里修剪花草的李老伯,從小看著自己長大的老管家,時常在后院玩耍的幾個家仆的小孩,還有阿竹的丈夫、那個從小跟在裴燁身后一起長大的大丘幾天前還對著自己笑的溫暖的人,這一轉(zhuǎn)眼,全都沒了。 再也見不到了! 連日來強自壓抑的情緒,在看到因蘿的一瞬間到達的頂峰,裴燁緩緩傾下身子,抬手一把揪住地上的人,然后大步朝著府里走去。 值此混亂之期,將軍府里為了防止有心人安插眼線之類的人進來,甚至沒有重新招仆人,因而現(xiàn)在府里做事的,全都是裴燁的手下,甚至吃食也是那些侍衛(wèi)所準(zhǔn)備的,眾人看見裴燁面色冰寒的拖著個人大步朝南院走去,雖然吃驚,但都還算平靜。 因蘿感覺到主子身上散發(fā)出來的哀傷與暴戾氣息,雖然很害怕,可更多的卻是心疼、內(nèi)疚與難過,他毫不反抗的任由裴燁拽著自己朝前走,就像一個任人擺布的破布娃娃一般,一張清秀而狼狽的面容上,爬滿了絕望的神情。 第86章 裴燁將因蘿拽回他自己的 裴燁將因蘿拽回他自己的屋子, 抬腿便踹上了屋門,然后將因蘿丟在冰涼的地面上。 你還有什么好說的?毫無溫度的話語從頭頂上方飄入因蘿的耳畔,他很想否認(rèn), 想要表明自己對裴燁的忠心,可是那樣的話他說不出口,也沒有資格說出口。 裴燁見他悶不吭聲,從腰間抽出匕首,因蘿看見那閃著寒光的鋒利匕刃朝著自己直刺而來, 他絕望的閉上了雙眼。 自己這條命是主子給的,當(dāng)年若沒有他的允許,自己不知道還要在無盡的黑暗中掙扎多少年, 哪里會有后來那些溫暖而安定的日子,所以如今能死在主子手底下,他無憾了! 裴燁見他這模樣,心中的怒火竟?jié)u漸消散不少, 幾乎碰到因蘿身子的匕刃急速轉(zhuǎn)了個彎,狠狠的插入了因蘿旁邊的地板里。 你這么跑回來,就是為了送死的么?裴燁打量了一眼地上渾身傷痕, 形容狼狽的男子, 冰冷的問道。 因蘿驚詫的抬起頭來, 卻對上裴燁無波無瀾的一雙眼,他沒想到事到如今, 這哥個男人竟然還愿意看自己一眼,還愿意同自己說話! 他心底隱約意識到裴燁或許是想要聽自己一個解釋的,可是他,卻什么也不能說。 這一徑的沉默,終于讓裴燁有些不耐起來, 他沉聲呵斥道:說話,你還跑來將軍府做什么?莫非你以為你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后,我還會心軟留你一命不成? 主子因蘿深吸一口氣,終于找回說話的能力,他張了張口,因蘿罪該萬死,不求主子能繞我性命,只求能死在主子你的手上。 裴燁聽了這話,眼中迸射出危險的光芒,恨不得狠狠扇眼前這人一巴掌,心中這么想著,手也抬了起來,然而落下之前,卻見因蘿從懷中摸出了什么東西。 裴燁并沒有什么警覺的動作,他不動聲色的卸了掌上力道,直到因蘿將手上的東西展開。 那是一封普通的信封,只是封面上除了一個梅花狀的封蠟圖文,再沒有多余的東西。 裴燁孤疑的伸手,接過來看了一眼,周身的氣息瞬間變得危險起來,是他你是元太師那老家伙手下的人?這信封上面記載是元太師與二皇子勾結(jié)謀反的信件,雖然字里行間打啞謎一般,可裴燁聯(lián)系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在這么一想,也能看出個大概,可至于這東西因蘿到底是如何弄到手的,就不得而知。 因蘿抿了抿唇,沒有點頭,卻也沒有否認(rèn)。 除了這次的事情,你之前還瞞著我做了些什么?裴燁頓了一下,上次在千芙樓,你是故意掉落玉墜,將那些人印出來的? 因蘿想起那會差點害死裴燁的事情,眼中苦苦壓抑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因蘿對不起主子,對不起府里的所有的人,屬下這次之所以回來,只是為了謝罪,求主子成全我吧! 裴燁眼中意味不明,事情到了這個份兒上,他若是還不明白這其中的貓膩,那這兩輩子加起來都算白活了。 那次在千芙樓中,他分明有很多機會能對自己下手,從自己進入百鈴千絲鎖后,因蘿只要稍稍動一下手,便能觸動機關(guān),說不定自己就頃刻喪命了,可是他沒有,在之后的打斗之中,更是不要命的為自己擋箭,這樣的行為,根本不可能是做戲能做出來的。 裴燁身邊的人,個個都不是傻子,反而聰敏的很,若因蘿早就存了反叛之心,又豈能得到自己、得到府里那么多人的信任? 你到底有什么苦衷還是你想要保全什么人呢?裴燁微俯下身,抬手捏住因蘿因為瘦削而愈發(fā)尖了的下巴,逼迫他抬起了頭來,然后直視著對方的雙眸,本將軍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若你不說手上的力道重了重,其中意味不言而明。 裴燁向來不是什么優(yōu)柔寡斷的人,他之所以到了這樣的境地還留著因蘿的命,是因為他了解因蘿,加之他這么多年為自己做事的情分,可若是他仍舊執(zhí)迷不悟,那么就怪不得他手下無情了。 因蘿聽見那句想要保全什么人的時候,單薄的身子無可抑制的抖了抖,雙眸之中陷入沉沉的死寂。 那日宮中傳來重真帝病危的消息,裴燁離開之后,因蘿便帶著侍衛(wèi)在府里巡邏,經(jīng)過將軍府一僻靜處時,他突然聽見一聲異動,眼前白光一閃而過,他低頭去看,就見地上有個紙團。 因蘿下意識撿起來一看,上面的信息讓他變了面色,一時心亂如麻。 幾番猶豫之后,他終于決定出去看看,那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他們一母同胞、血脈相連,雖然對方如今已經(jīng)不是從前的模樣,可是他仍舊不能不管那人的死活。 因蘿對府里的人吩咐了兩句,然后匆匆的出了門,一路心急如焚的趕到紙條上的地點,可是那情形與自己預(yù)想的完全不一樣。 身著青布錦衣的男子,面上帶著輕紗斗笠,意態(tài)悠閑的站在那里,他的身邊站著幾個面色冷峻的同伴,分明沒有半分生命受到威脅的樣子。 我的好兄長,沒想到你還真的來了??!年輕的聲音滿含刻薄的這么說,然后他抬起略顯蒼白的手掌,摘下了戴在頭上的紗笠,看來你對我這個弟弟,也不是半分情意也沒有么! 不知有意無意,這情意與沒有四字咬的格外重了些。 輕紗斗笠下,露出一張清秀的面龐,淡而修的眉、白皙的皮膚、略尖的下頜那張臉竟然與因蘿生的一模一樣,只除雙眸之中漫無邊際的冷漠與陰狠,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阿芃,你?因蘿意思到自己被騙了,他想要脫身,可是已經(jīng)來不之及,周圍連空氣都被他們下了藥,他堪堪抵擋幾招之后,終于不支的倒了下去。 意識陷入黑暗之前,聽到一個人這么說道,那聲音如此熟悉,然而語氣卻陌生的讓人膽寒。 這么多年了,你過的逍遙自在,只怕早就忘了我吧? 你知不是道,這些年來,因為你一次次的違逆主人的命令,我受了多少的折磨? 咱們兄弟二人都說多久沒見了,你早就忘了當(dāng)初說過的話了吧 因蘿,是你先拋棄了我的,所以可千萬不要怪我心狠啊!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被一桶涼水淋醒了,睜眼之前,再次見到的,仍舊是那張與自己毫無二致的面龐,那人拿了鞭子就往自己身上狠命的抽打,惡毒的話語恍如毒蝎的鐵鉗一般的蟄在自己心頭上,因蘿看著眼前這張陰狠到扭曲的面龐,恍惚間憶起兒時那個白白嫩嫩,跟在自己身后一遍遍喊著哥哥,哥哥的小包子。 那時候他們生活在一個溫馨富足的家庭里,有疼愛他們的父母長輩,生活那么美好無憂,可是一場災(zāi)難讓他們變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輾轉(zhuǎn)被賣了很多地方,再然后,他們稍稍大了些,被一家權(quán)貴人家給買了去。 為了生存,他經(jīng)受了非人般的訓(xùn)練,習(xí)得一身的本領(lǐng),卻又被生生的廢棄武功,然后被主人設(shè)計弄入了將軍府中,而與他一母同胞的弟弟,成為了主人牽制他的人質(zhì)。 在將軍府中的日子,他體會到了自記事以來從未有過的溫暖和安逸,那個高高在上、被大晏百姓傳頌為神一般的男人,不計他的出身來歷,耐心的指導(dǎo)他武藝和各種知識,雖然那人眼中常含冷漠,可是那溫和平緩的話語,偶爾間不經(jīng)意的過問,以及后來的信任漸漸讓他的心沉淪了。 因蘿一開始是為了弟弟,去一個只從傳聞中聽說的人身邊做臥底,可是后來,他漸漸的對裴燁、對將軍府里的每一個人有了感情,這種感情讓他變得焦慮和痛苦,但幸而主人那邊可能是想著讓他這枚棋子發(fā)揮出盡量大的作用,故而遲遲沒有動用,這便讓他懷著僥幸的心里理一天天的生活下去。 直到近兩年,重真帝身子日漸衰頹,朝中各種矛盾顯現(xiàn)出來,局勢動蕩之下,主子終于開始派人聯(lián)系他。 因蘿一面擔(dān)心著弟弟,一面不愿危害到將軍府的利益,所以他會接下主人那邊傳來的指令,然后做出一些對將軍府有損,卻又不會造成重創(chuàng)的事情。 起初的時候,主人是沒有懷疑的,可是到了后來,他們的主子便覺出不對勁兒了,他將這種對自己辦事不利的不滿,發(fā)泄在了因蘿的弟弟因芃身上,以此來給他警示。 直到前段時間千芙樓一事,百葉蓮被盜竊,而裴燁成功脫險,終于讓那些人對因蘿徹底失去了信任。 這才有了后來,因蘿被綁架,因芃假扮成兄長進入將軍府的事。 他這輩子可真是失敗啊! 作為一個兄長,不能照顧好自己的胞弟;作為一個屬下,不能對主子盡忠;還因為自己,將軍府里那么多善良和誠摯的人死于非命 真是萬死也難以謝罪呢! 可即便是這樣,即便因芃已經(jīng)變了,變得不再是自己認(rèn)識的模樣,變得不再認(rèn)自己這個兄長,可在因蘿心中,他仍舊是與自己血脈相連的弟弟。 即便到了這窮途末路,因蘿終究想要護他一回。 裴燁看著眼前淚水濕了面頰,卻咬緊牙關(guān)死不坑聲的人,面上露出幾絲失望,手上的力道也漸漸收緊。 就在手掌下的人幾近窒息之前,屋門砰的一聲被推開,進來的卻是阿青。 阿青看到眼前的情形,有一瞬間的錯愕,但他很快的別開了雙眼去,開口說道:主子,那天偷襲將軍府的人,已經(jīng)抓到了。 裴燁被打斷的功夫,不經(jīng)意的卸了手上力道,只是在阿青活落的瞬間,他感覺到因蘿的身子顫抖了一下。 第87章 是么?不知有 是么?不知有意還是無意, 裴燁稍稍揚高了聲音,人在哪兒? 那人被我們的人打成重傷,現(xiàn)在就在外面阿青說到這里的時候, 下意識又看了因蘿一眼,面上神情有些怪異,主子現(xiàn)在可要見他嗎? 帶進來。 當(dāng)因蘿看見被帶進屋子的因芃時,整個人都傻了,他早知道自家主子神通廣大, 因芃在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后,裴燁不可能放過他,可是他萬沒想到, 這一天竟來的這樣快。 裴燁松開鉗住因蘿脖頸的手,因蘿便一個脫力跌倒在了地上,他張了張口,有心想要求情, 可終究是什么也沒能說出口。 他如今連面對主子的臉面都沒有,又有什么資格求情呢! 哥哥,哥哥你救救我, 恍恍惚惚中, 他聽見有人喚自己, 麻木的抬了頭去看,卻是因芃跪在地上蹭了過來, 早已生的身長玉立的男子,此刻緊緊的拽著自己的衣袖,一遍遍的搖晃著,我才剛剛二十出頭,我還不想死??! 哥你幫幫我, 我好不容易才活到今天的,你小時候最疼我了,你 因蘿聽到這聲聲久違的哥哥,仿佛利刃劃過心間,愣了一會兒,他突然凄凄的笑出了聲來。 阿芃,為什么那么想活著呢活著多累啊,咱們不要再掙扎了好不好,你別怕,哥哥陪著你一起的好嗎? 他這么說著,恍惚間又憶起多年前在院中槐花樹下追逐著自己的小小身影,不自覺的抬手觸上了因芃的面頰,想要觸摸一下那張與自己一模一樣,卻多年未曾觸及過的臉龐。 可是他的手剛剛碰上去,卻被趴在他身旁的因芃一把揮開,男子眼中撒嬌一般的哀求瞬間一掃而空,重新?lián)Q上了那刻入骨髓的怨毒。 你憑什么讓我去死?當(dāng)初是你承諾會保護我,可是后來呢,你把我丟在太師府里那么多年不聞不問,甚至后來你為了這個人因芃抬頭看了裴燁一眼,你為了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違背主人的命令,一次次害我因你受罰你知道我這些年在過的是什么日子嗎?我好不容易才活下來,才挨到今天,你現(xiàn)在讓我放棄,因蘿,你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