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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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 你以為你有天賦就了不起了? 你知不知道我每天處理那些宗門事物有多煩? 你隨隨便便一劃,毀掉的一塊影壁,得花多少靈石修復你了解嗎? 這些靈石從哪里來?還不是得我去辛辛苦苦掙,你以為靈石是大風逮來的嗎?錢難掙,屎難吃,懂不懂? 小草懂什么呢?它只是一棵草啊。 聽的出來,凌頂掌門也挺委屈,如果可能,誰不想成為因為天賦就可以坐享其成的那個呢?凌頂也想有人天天給他擦屁股,什么都不用想,只一心提升修為就好。但他就是沒有天賦啊,他需要為宗門克制自己,甚至常年不說一句話。 每一個成年人都有自己難處,只不過看他往外傾訴的是多還是少了。 你知道、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說到最后,凌頂掌門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他坐在地上,和一顆小草耍著無賴。真的就是太難了啊,他永遠無法追上師弟,成為人人仰望的劍尊。他永遠只是三才劍尊那個說話陰陽怪氣的掌門師兄。 君子劍看著耍酒瘋的師侄,對道君道:其實按照我的意思,他們兄弟倆能分開,也是好的。 遠香近臭,分開了,說不定反而關系才會好起來。 若一直像一對怨偶似的被迫綁定,齟齬越來越多,仇恨就會不斷升級,早晚有天一個會殺了另一個。君子劍所求的,也不是三才劍尊回來,更不是潑臟水到三才劍尊身上,他只是希望能夠消除云霄劍宗在外面的惡劣名聲。 寧執(zhí)點點頭,他已經(jīng)看到了這件事的解決辦法。 首先,是要讓凌頂醒醒腦子,準備道歉。 其次,就是寫一封情真意切的告師弟書,也就是道歉信。 就在寧執(zhí)已經(jīng)習慣性的準備親自捉刀的時候,在外面酒醒了一些的凌頂掌門卻從窗口探進了腦袋,也不知道他聽了多少,只一個勁兒的嚷嚷:我寫,我寫,我自己寫。 寧執(zhí)當公關的時候,寫道歉信從來都是他們寫,然后給甲方爸爸看,甲方爸爸改完之后再發(fā)。但在理論上的流程里,應該是甲方寫,公關改,把他們覺得不對的措辭變得委婉,刪去容易激化矛盾的地方??傊?,不能是讓甲方隨心所欲的改完,去當網(wǎng)友的爸爸。 但在實際cao作里,這種公關的建議往往不能實現(xiàn),他們拿了人家的錢,人家就覺得什么事都得公關來做,哪怕公關對出事公司的產(chǎn)品以及產(chǎn)生責任的原因都不甚清楚。 在這種情況下,道歉怎么可能道到點子上? 偏偏大多甲方爸爸,還會覺得道歉道的太低聲下氣,有損他英明神武的企業(yè)家形象,非要自己神來之筆的增加創(chuàng)造力,挺胸昂頭把歉就給道了。 等這樣的道歉信一發(fā)出去,自然會被現(xiàn)實教做人。甲方一看被罵了,又來怪公關不力。 公關除了能對著那封已經(jīng)和自己寫的內(nèi)容完全是兩個樣的東西罵娘,還能做什么呢?只能繼續(xù)陪笑出謀劃策,轉(zhuǎn)移網(wǎng)友的注意力啊。一力扛起公關不力的鍋,來讓大家罵自己,總好過罵品牌。一旦真的有人開始罵公關了,事情也就快要結(jié)束了。 這種套路循環(huán)往復,寧執(zhí)都快要麻木了。 萬萬沒想到,今天竟然能等來一個自己主動要求寫信的甲方,還是那種寫完了會請他幫忙改,愿意全力配合的甲方。 寧執(zhí)簡直要感動哭了。 第34章 打工人的第三十四份工作: 凌頂徹底酒醒后,特意重新收拾了一下,這才被君子劍帶到了寧執(zhí)面前。他的外表維持在青年時期,面容硬朗,眼神堅毅,腰間配了一把靈氣縈繞的寶劍,仿佛孤傲二字便是為他量身定做。 只要他不開口。 凌頂一開口,就總讓人有種他在陰陽怪氣的錯覺,好比慈音佛子主動問他:酒徹底醒了嗎?頭還難不難受?的時候,他的回答既不是肯定也不是否定,而是反問你覺得呢?我這個樣子像是不清醒嗎? 華陽老祖當下就想打人,根本不打算端什么不和晚輩計較的高人形象。 君子劍也沒慣著自家天生嘴臭的師侄,就站在一邊冷眼旁觀,大有只要打不死,就隨便打的大義滅親之勢。 最后還是寧執(zhí)出面叫停: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道歉,還有人記得這件事嗎? 于是,在寧執(zhí)、慈音、華陽以及君子劍四人的聯(lián)手監(jiān)督下,凌頂壓力巨大的開始寫起了道歉信,剛下筆那會兒,他的字都是抖的??瓷先ケ葎倓傇谠鹤永镄丫频臅r候可害怕多了。 面對此情此景,君子劍別提多滿意了,他在心里想著,該,讓你亂說話,這就是懲罰! 凌頂確實害怕,心里不斷打鼓,剛剛酒未醒,腦子里都是水,他還敢在院子里和道君的草吵架,現(xiàn)在理智回籠,那真是哪兒哪兒都不得勁兒。特別是被道君這樣注視,凌頂恨不能連握筆的姿勢都再回爐重造一遍。 幸好,很快,寧執(zhí)就收回了目光。 因為姬十方聯(lián)系了他,姬十方有點事情要出去一下。 寧執(zhí):【現(xiàn)在?】外面天還黑著呢。 姬十方:【嗯,早點走,才能早點回來?!渴聦嵣希皇侵缹巿?zhí)這天晚上因為意外沒睡,他連招呼都不會打,只會在寧執(zhí)醒來以前回來。 眾所周知,修士不用睡眠,但是偏偏道君很喜歡模擬凡人的一日三餐和作息規(guī)律。書院的大家私下里對此多有討論,猜測是道君當年飛升失敗后身體一直沒能痊愈,但他們是斷然不敢直接問道君的,只能假裝無事發(fā)生。 姬十方特意和寧執(zhí)報備原因還有一個,就是他問寧執(zhí)有沒有什么想要的,他可以順便帶回來。 寧執(zhí)對修真界的小吃,總有著揮之不盡的好奇,幾乎是問道上流行什么,他就想吃什么。白玉京作為最有名的仙城之一,也一直是走在時尚的前沿,當下的網(wǎng)紅小吃基本都有。最近問道上又興起了一種方形的小茶點,姬十方掐指一算,寧執(zhí)肯定得點單。 寧執(zhí)也不負所望,把茶點的相關帖子傳音給了姬十方:【你幫我看看,有沒有這種點心。如果排隊的人太多,就別買了?!?/br> 寧執(zhí)有些擔心姬十方的身體,他看上去真的太弱不禁風了。 姬十方不得不提醒寧執(zhí):【我有十萬姬家靈衛(wèi)?!?/br> 寧執(zhí)莫名想到了一個在現(xiàn)實網(wǎng)絡上看到的梗如果我有十萬死士,讓他們都去借貸不還,會怎么樣? 對此的經(jīng)典回答是:你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才會讓你連做夢都做的如此拘謹。 這兩者不太相同,又異曲同工。 寧執(zhí)只能盡量委婉的回了一句:【你只用他們來排隊買小零食,是不是不太能發(fā)揮他們的才能?】 姬十方卻沒能理解寧執(zhí),只能試著推斷:【那我再讓他們順便給你買點其他東西?】 你讓十萬死士給你當全城跑腿,就更不合適了啊! 慈音佛子和華陽老祖給了彼此一個默契的眼神,他們真的很想勸道君收一收這不亦樂乎到仿佛下一秒就要宣布自己戀愛了的表情,但他們又不敢,就是這么從心! 只有君子劍真.局外人,什么都不知道,面對別人的成雙成對,他只想說一句,呱。 伴隨著第二天的太陽,凌頂總算拿出了一版像樣的道歉信,馬不停蹄的發(fā)到了問道上,生怕再讓他寫一稿。真的太折磨人了,他到底為什么要自告奮勇和道君說,他想自己寫道歉信?他當時是覺得自己不親自寫顯得不夠有誠意,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誠意也許也不是那么重要。 總之,問道上覺得云霄劍宗已經(jīng)刪帖、肯定準備裝死到底的人,在吵的最沸反盈天的時候,看到了凌頂掌門再次發(fā)聲的帖子。 懷揣著罵死對方的心,一時間帖子就涌入了無數(shù)的圍觀修士。 結(jié)果,越看越發(fā)現(xiàn),帖子內(nèi)容好像和他們想的不太一樣,手里的四十米大刀突然就有點揮不下去了。 《告師弟書》凌頂。 除了文字版以外,帖子里還配了個視頻。懶得看文字的人,基本都選擇了點開視頻?,F(xiàn)在問道上已經(jīng)有越來越多的修士,意識到了這種名為視頻的虛影好處。 凌頂掌門穿著最能代表云霄劍宗的藍衣,背景是一面看不出什么信息的白墻,他正襟危坐,顯然對此事是十分重視的。視頻一開頭,就是凌頂鞠躬道歉的樣子,等鞠躬夠了,他這才把自己寫的內(nèi)容一字不差的對著鏡頭復述了出來 我錯了,我很抱歉。 真的很對不起。 這是我和我?guī)煹苋诺牡谝蝗f零一次爭吵,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他用他早在南域置辦了產(chǎn)業(yè)、培養(yǎng)了人手,他從未在乎過云霄劍宗作為武器出擊,狠狠的傷了我,因為他知道這是我最在乎的我想繼承父親的遺愿,把劍宗發(fā)揚光大。 我確實被傷到了,所以我在醉酒后,一時頭腦發(fā)熱控,也用你這個混血,早知今天,我父親當年就不該收你為徒作為武器回擊了他,因為我知道這也是他最在乎的他想得到師父的肯定,總覺得全世界都在用異樣的眼光看待他的出身。 越是缺少什么,就越會在意什么,這是大多數(shù)人都很難擺脫的邏輯魔咒。 對于三才劍尊來說,他的出身就是他的逆鱗。 而凌頂在深思熟慮、反復琢磨之后,說的話也可以不那么陰陽怪氣,只不過大多數(shù)時候,現(xiàn)實里并不會給他這么多的思考時間。 我們在傷害彼此這件事上,堪稱天賦異稟,總能進行精準打擊。 我反思了一下我們爭吵的源頭,一開始我以為是他的叛逃,后來我發(fā)現(xiàn)是我們對待遠嫁師妹之死的不同做法,再后面我又覺得是因為他不肯收隔壁世家出身的弟子,他不滿自己被我安排來安排去的生活 這么一直追溯下去,甚至可以回到他拜師的那一天,他覺得我傲慢,我覺得他偏見。我們都覺得我爹偏心的對象是對方。 其實我爹的做法也有問題。 他刺痛了我,我便也要刺痛他,甚至是加倍刺痛回去才肯罷休。 冤冤相報,沒完沒了。 凌頂?shù)牡狼?,并不是一個特別常規(guī)的道歉稿,它既不正式,也沒有按照傳統(tǒng)危機公關三步走(道歉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的公告套路來。畢竟凌頂不是專業(yè)的,真讓他寫,他就只能寫出這種略顯家長里短、像是在和人嘮嗑的東西。 這其實是凌頂?shù)牡谝桓濉?/br> 后面在別人的指導下,他也寫過更加正式、套路的道歉信,并加上了很多別人的想法,好比華陽老祖覺得,他應該把重點放在對侮辱了混血修士的道歉上;君子劍則希望他能表示,他過往的言論都只能代表他自己,代表不了劍宗,哪怕他是劍宗的掌門。 寧執(zhí)是那個讓凌頂改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卻說還是第一稿好的人。 凌頂差點沒忍住自己罵娘的嘴,但最后他還是忍住了,因為說這話的是青要道君。 寧執(zhí)也知道自己這個做法會讓乙方抓狂,可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只有經(jīng)歷了一圈曲折才能意思到,按照潛意識寫的第一稿才是最有靈性的那個。 它不完美,錯字病句比比皆是,但它就是最適合的。 它詭異的達成了一場危機公關的最基本訴求:讓人意識到凌頂知道錯了,他真的有在認真反思,以及讓問題順利降了級。 最后這點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是問題降級?就是說,把地圖炮降回到兩個人的矛盾本身,不再上升群體,他們無法代表任何階級,他們只是他們自己。 當然,這本身也是事實。 一切的起源,就是師兄弟之間不計后果的互相傷害,你用一倍傷害了我,我就要用兩倍還回去,一直到這個倍數(shù)的量級通貨膨脹到了成千上萬,他們已無法收場,哪怕無意攻擊別人,也會話趕話的殃及到別人,說了很不應該說的話。 凌頂?shù)牡狼感乓郧閯尤?,不需要什么技巧,就用自己的真心感染了大多?shù)看到帖子的人,讓他們意識到了凌頂當時的不理智狀態(tài)。 吵架就是這樣,氣到頭上,誰還能保證自己絕對不會口不擇言呢? 不是說這種口不擇言就對了,再怎么樣,凌頂說的話都不對,只是這種行為也不至于非要上綱上線罷了。 吃瓜群眾的注意力,基本都偶回歸了師兄弟吵架的八卦本身,他們重新有了自己的立場和帶入,而不管他們帶入的是嘴賤的凌頂掌門,還是敏感的三才劍尊,這場公關都已經(jīng)得到了最好的效果再沒有人去關注被南域刻意激化的道魔矛盾。 凌頂也在無形中解釋清楚了另外幾個重要的事。 一,歧視混血是不存在的,他要是敢這么干,他爹第一個不答應,說不定能當場氣活,掀開棺材板來打死他; 二,他們師兄弟確實有矛盾,但也沒有誰一邊倒的占上風,是勢均力敵的互相傷害; 三,這事沒有贏家,很抱歉造成了大家的困擾。 圍觀群眾被潛移默化的轉(zhuǎn)變了對此事的印象。 他們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是人就會犯錯,是人就會知錯就改。 這既不是什么世紀大瓜,也不是什么一個非要打倒另外一個的思想戰(zhàn)爭,事件里的雙方是都有錯,而現(xiàn)在他們已經(jīng)意識到并在努力改變了。 【吃了一場寂寞的瓜?!?/br> 【想起我和我?guī)熃懔藛鑶瑁撬€活著就好了。】 【所以說,師門教育真的很重要啊,道友們。】 【三才劍尊怎么說?】 【懶得管了,反正這對師兄弟吵架的事,在我這里已經(jīng)結(jié)束了,散了散了,繼續(xù)閉關了?!?/br> #劍宗師兄弟吵架#便是寧執(zhí)想要得到的對此事的蓋棺定論。他雖沒能在事件的一開始插手,但也成功在凌頂發(fā)帖后掌握了事件的命名權(quán)。 不要小看命名權(quán),輿情分析告訴我們,輿論的命名權(quán)有可能會影響到整個輿論事件的傳播。 #劍宗師兄弟吵架# #混血修士根本不配修道# 這兩個話題擺在一起,引爆的討論方向絕對是截然不同的。而當大家都覺得這只是師兄弟吵架的雞毛蒜皮后,熱度自然也就下去了,甚至以后想起他倆的第一反應,也大多是哦,那對相愛相殺的師兄弟,而不是什么歧視與被歧視。 雖然還有吃瓜群眾在關注后續(xù),甚至連相愛相殺的CP粉都有了,但大多數(shù)修士已經(jīng)從這股浪潮里退了出去,因為他們對這件事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與自己無關。 寧執(zhí)發(fā)現(xiàn),修真界和現(xiàn)實的輿論把控還是不少差距的。好比,在現(xiàn)實里,不管與自己有沒有關系,都有人會因為無聊、掐爛錢等原因,把事情繼續(xù)鬧大;但是修真界,大概是修道本色吧,大多數(shù)修士都秉承著兩個想法在進行為人處世,與我何干以及與你何干。也就是早以前那個關于各個教派的梗,道教的立場一直都是:愛信信,不信滾,不要打擾我飛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