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0)
黎秋白沾濕了帕子,慢條斯理的為他搓背,微涼的指尖偶爾帶過他的后背。 沒多久,慕宸瑜又轉(zhuǎn)過頭,啞聲道:力氣這般小,莫不是在勾引我? 黎秋白動作一頓,抓著帕子的手緊了緊,忽而,他放下手:不如叫外邊太監(jiān)進來替你搓背吧。 黎秋白很少在慕宸瑜身邊見到宮女,大多都是太監(jiān)。 慕宸瑜抓住他的手,回過身用力一扯,將他拉到身前,語氣中微不可查的帶著幾分縱容,連他自己都不曾意識到。 梓容,你為何總要氣我? 我不要旁人,我就要你。他一語雙關(guān)的說著看似任性的話。 黎秋白: 他不是在氣慕宸瑜,只是在誠懇的提意見而已。 你不想做,那就不做了。慕宸瑜拿掉了他手中的帕子,我們做點別的。 池子熱氣不斷上涌,慕宸瑜扣著黎秋白的下巴,吻過他的唇,侵略性占有欲通通在此刻冒了出來,吻都帶著難以抵擋的強勢,黎秋白呼吸錯亂了幾拍。 慕宸瑜喜歡看黎秋白因為他而失控的模樣,即便那只是短暫的曇花一現(xiàn),但在那時,黎秋白是完完全全的屬于他的,他們只有彼此,深深相擁時,仿佛他們也是一對深愛著對方的愛侶。 可是慕宸瑜心里清醒明白的知道,黎秋白不愛他。 一個人的心,是世上最難以強迫的方式得到的東西。 慕宸瑜從小的生存法則,便是想要的就要自己奪取,想留的就要留在身邊,唯有靠自己留下的,才是真切的。 可是現(xiàn)在,他明白了,世上也有不可得的東西,那是人心。 就像某天他得到了一只喜歡的小鳥,小鳥想要展翅高飛,可是他知道它飛走后或許再也不會回來,他舍不得,放不走,于是將小鳥困在籠中,然而看著小鳥一日比一日失去光彩,他的心里似乎也得不到開心,無法滿足。 他多么希望,小鳥也是依賴他的。 慕宸瑜吻過黎秋白身后錯亂的傷痕,看著他脖頸揚起的弧度,心里浮現(xiàn)了陌生的酸澀感。 他的感情,是占有、蠻橫,夾雜著苦澀與掙扎,也是悸動,不顧一切的想要守護他,哪怕代價是失去他所有的一切,他本一無所有,是黎秋白給了他色彩,讓他初嘗到了愛一個人的感覺。 只有這個人,是不一樣的。 他嘗試著少見黎秋白一點,或許某天就能放下了,然而不過徒勞,越是見不到,他越是一遍遍的在心中描繪著他的輪廓,而越是想念,心越是泛著酸的疼。 陌生的情緒因他而起。 夜里夢中皆是他。 一滴水砸在黎秋白的肩頭,黎秋白眼角帶著薄紅,睜開眼,慕宸瑜的發(fā)絲垂在他的頸窩,劃過時帶起陣陣癢意,黎秋白看見他隱忍落了淚的表情,那復(fù)雜又難過低沉的情緒好似傳達到了他的心頭。 有那么一瞬,黎秋白想要抬手替他拭去淚水。 可是也只是那么一瞬。 哭什么?黎秋白不解的問,嗓音在夜里變了腔調(diào)。 他都沒哭,怎的慕宸瑜先哭了? 這樣黎秋白產(chǎn)生了一種自己欺負(fù)了他的錯覺。 慕宸瑜沒有回答他,抬手擁住了他,埋首在他肩頭,張嘴咬了下去,黎秋白沒有防備,細(xì)細(xì)的疼痛傳來,讓他吸了口氣。 后來,黎秋白也顧不上他在難過什么了。 無論何時,無論身份如何變換,有一點黎秋白無法否認(rèn),他們的身體很契合。 慕宸瑜又做了夢,夢里光怪陸離,許許多多陌生又熟悉的畫面,最終像是打破的銅鏡,成了碎片,慕宸瑜驚醒時,心臟劇烈的跳動中。 他在不安。 直到感覺到懷里人真是的體溫,胸膛感覺到他的心跳,聽得到他的呼吸,慕宸瑜才慢慢的安下了心。 這種感覺就像一次又一次的失去過,又尋回,又失去,可是從始至終,他都沒有真正的擁有過。 他的心,是空蕩蕩的。 慕宸瑜摟著黎秋白的手不自覺的用了力,感覺到黎秋白不適的動了兩下,才陡然又松了力。 他額頭抵著黎秋白的肩頭,閉上了眼。 翌日,黎秋白睡醒,這次不再是他一個人獨自睡在大床上,他感覺到了從背后源源不斷傳來的體溫,有一種讓人放松的安全感。 他睜開眼清醒了會,想要將搭在他腰間的手拿下去,他剛一動作,身后的慕宸瑜就醒了。 慕宸瑜下巴蹭了蹭他的肩頭。 醒了?他的聲音帶著晨起時候獨特的慵懶沙啞。 黎秋白問他怎么沒去上朝,慕宸瑜道今天休沐。 慕宸瑜勾著他的一縷發(fā),問:今后你便在這與我同住,可好? 黎秋白剛閉上的眼睛又睜開了,他道:不妥。 有何不妥?慕宸瑜聞到了他發(fā)尖的清香,指尖流連忘返的替他梳理著。 有何不妥,他心里不明白嗎? 黎秋白沒有說話。 或許他是明白的,只是在裝糊涂。 第95章 帝王成長史13 二人一道起床用了膳,伺候的奴才都下去了,慕宸瑜突如其來有了興趣,讓黎秋白教他下棋,黎秋白下棋也只是略懂一二,道他若是想學(xué),不如找旁人來教。 他也不知這話哪兒說得不對,慕宸瑜的興致一下降了不少,他手里抓著棋子,又松開,棋子碰撞發(fā)出一陣清脆的響聲,他說:罷了。 他又問黎秋白想不想騎馬,黎秋白搖頭,道自己身體不行,慕宸瑜一聽這話,想起自己昨夜干的事,突然又有點郁悶,心道昨晚該忍耐些許的。 一來二去,慕宸瑜只能坐在旁邊和黎秋白干瞪眼,黎秋白體貼道:你若有事要忙,便先去處理吧。 我沒事。慕宸瑜說,折子我昨夜便處理完了。 剩下的都是些無關(guān)緊要催他選秀的糟心折子,這些大臣每每說起正事推三阻四,這也不行那也不可,一個個盯他后宮倒是盯得緊。 黎秋白和他對視半響,慕宸瑜垂下眼簾,猶如做錯事后被罵的大型犬,渾身泛著委屈又倔強的勁兒坐在一邊。 我在這待著,便讓你如此難受嗎?他道,慕辰瀾同你,興許是有許多共同喜好的吧。 黎秋白眉頭微微皺起:怎的又說起他了? 你還在想著他吧。慕宸瑜眸色深沉。 黎秋白已然習(xí)慣了他這般陰晴不定,他也著實不想再費心去琢磨他在想什么,現(xiàn)如今他連自己在想什么,都沒琢磨透。 沒有。 你同他在一起時,都在做什么?慕宸瑜突發(fā)好奇心。 黎秋白想了想,道:下棋、喝茶。 實際上大多時候在一起時,真正的目的是研究陰謀詭計。 慕宸瑜:我可以帶你騎馬,帶你去放紙鳶,給你抓河里的魚,帶著出去玩倘若你想的話。 他像是努力展示自己優(yōu)勢開屏的孔雀,他也想黎秋白同他在一起時,是開心的,那樣他也會為此開心。 黎秋白卻輕輕搖頭拒絕了他。 慕宸瑜沉默良久,問他:那你可有什么想做的事? 黎秋白又搖了搖頭,輕聲道:這般,便好。 慕宸瑜不知道為什么,喉間像是塞了一團棉花,讓他難以喘息,或許是他感染了風(fēng)寒嗎?他的心口就像是浸泡了醋水,酸脹酸脹的。 你是否還記得你我的第一次會面?慕宸瑜突然談起了過去的事。 黎秋白抬眸,淡色的眸子微動,記得,那時你一身的傷。 不是的。慕宸瑜糾正道,我們第一次會面,是在街頭,那時你在吃面,我撞翻了你的桌子。 黎秋白的記憶一向不錯,聽他這么形容,他腦海中頓時冒出了一個畫面,那時撞翻他桌子的,是一個小乞丐。 慕宸瑜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想起來了。 你是第一個,愿意給我買吃食的人。 他那時什么都不懂,只覺得這人身上帶給他的感覺,很舒服,和別人都不一樣,他所在的地方,都散發(fā)著溫暖的光,像寒冷天氣中的太陽。 那時他是逃出來的,然而后來又被抓了回去,抓回去后待遇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這些他都沒和黎秋白說,已經(jīng)沒有必要再提。 后來,我又遇見了你,你將我?guī)Я嘶厝?。他說,這是不是就是人們常說的緣分呢? 黎秋白沒有說話。 慕宸瑜在他那的那段時間,是他成為帝王前,被旁人看到最為落魄的時候,如是一般人,只怕再也不要回想的好。 過了會兒,黎秋白端著茶喝了一口,淡聲問:所以陛下才覺得我是好人嗎? 他輕笑一聲,卻沒有半點輕快的意味:我以為,后來我對陛下所做之事,已經(jīng)讓陛下看透了我為人。 秋白,你說過,沒有絕對的好人。慕宸瑜說,也沒有絕對的壞人。 這是慕宸瑜第一次沒有叫黎秋白為梓容,但是黎秋白并沒有注意到。 是嗎? 黎秋白的語氣仿佛在說,他還說過那種話? 你不記得就算了。慕宸瑜道。 如果不是場景不對,黎秋白甚至恍惚覺得慕宸瑜是在準(zhǔn)備和他道別。 門外小太監(jiān)有事要秉,打斷了二人的談話,慕宸瑜面上復(fù)雜的神情褪去,太監(jiān)道太后身邊的嬤嬤帶了兩名宮女過來,說是陛下身邊總得有個細(xì)心的女子,陛下不怎么在乎這些,她便尋了兩個宮女來伺候陛下。 兩名宮女到了慕宸瑜身前,舉止有禮的行了禮,顯然是經(jīng)過□□的,一個弱柳扶風(fēng),身子纖細(xì),妝容素淡,看著好似一陣風(fēng)就能吹走,眉間又帶著些許清冷的味道,清淡卻不寡味,另一個嬌艷欲滴,凹凸有致,行走間自帶風(fēng)情,一舉一動都十分勾人,堪稱尤物。 慕宸瑜的第一反應(yīng)是去看黎秋白的反應(yīng),而黎秋白目光在兩名宮女身上流轉(zhuǎn),停在了弱柳扶風(fēng)的宮女身上,仔細(xì)看的話,這宮女竟是眉眼都和他有些許的相似。 黎秋白幾乎一下就明白了太后的用意。 他還沒看多久,眼前頓時一黑,上半張臉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捂住,慕宸瑜咬牙切齒的在他耳邊低聲道:不許看。 看他時都沒那般認(rèn)真。 慕宸瑜讓太監(jiān)先帶她們下去,也沒說怎么安置。 待門嚴(yán)嚴(yán)實實的關(guān)上,再也看不到那兩名宮女的身影,慕宸瑜方才松了手,黎秋白眨眼時睫毛掃過他手心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手中。 他問:可好看? 陛下都未曾讓我多看,我又怎知好不好看。 如此說來,你在責(zé)怪朕不讓你看了? 不敢。 你就是在責(zé)怪朕。 黎秋白: 他喉間泛上癢意,低頭咳了起來,起初是輕咳,后來又變成了猛烈的咳嗽,慕宸瑜一開始還以為他是在逃避話題,見他咳得這么用力,一邊給他倒水,一邊讓人叫太醫(yī)。 黎秋白補藥日日喝,氣色卻沒見著好多少。 他喝下一口水,拉住慕宸瑜的手道:不必,許是昨夜著了涼。 慕宸瑜微張著嘴,像是想說什么,最后又沒有說出來。 他暗暗責(zé)怪自己,怎么總是記不住。 他心頭的金絲雀很脆弱,是需要精心呵護的。 太后送來的兩名宮女最后去了何處黎秋白不知,但是他后來未曾再見到過那兩名女子,而太后也沒有再來找過他,也有可能來過但是被攔了下來,但對于這些黎秋白一無所知,也并不關(guān)心。 他每日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過著日子,鮮少出去走動,慕宸瑜將他困在了皇宮之中,而他又將自己困在了這一小片天地里。 每年的圍獵他也再也沒有去過,即便是慕宸瑜想要帶他出去,黎秋白也會以身體抱恙為由拒絕,他畫地為牢,固步自封的停留在了原地。 一年又一年,轉(zhuǎn)眼間三年過去,這三年來,黎秋白和慕宸瑜之間的關(guān)系已不能用遠(yuǎn)近來形容,就像有一根看不見的繩索,一頭在慕宸瑜那邊,一頭在黎秋白這兒,將兩人接連在一起,他們都習(xí)慣了彼此的存在。 時間能消磨許多棱角,黎秋白的態(tài)度不知何時也變得沒有那般尖銳,不會再時不時的刺慕宸瑜一兩句,慕宸瑜在黎秋白面前,則像永遠(yuǎn)沒有脾氣,并非說他不生氣,而是黎秋白能感覺到,他的生氣,不是真的動了氣,大約是孩子氣的賭氣罷了。 也只有在黎秋白面前,他才總能維持著那副樣貌不變。 入冬,天氣一下寒冷了下來,每年冬天,都有許多地區(qū)難以避免的發(fā)生天災(zāi),慕宸瑜變得忙碌了,許多時候黎秋白睡了,再醒來,都沒見到他回來過的痕跡。 但是他不知道,每天半夜,慕宸瑜累了,就會回來偷偷看他半響,就那般什么都不做,只是看著,身上的疲憊也會少很多。 冬日里的雪襯得黎秋白臉色更為蒼白,他屋子里燒著炭火,暖烘烘的,可是他總是比旁人要畏寒許多。 年關(guān)將至,黎秋白某天夜里起身,突然咳嗽不止,他壓著咳嗽聲,咳出了血,他自己藏了帕子,沒讓任何人知道,他這具身體底子不好,能撐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他能感覺到生命力的活力正在他體內(nèi)一點點的走向消亡,各個器官都開始衰竭,而這種衰竭,是無法阻止的,喝再多的補藥也于事無補。 隔天他又一如往常的做著平時做的事,過了兩三天。 那天夜里下起了小雪,黎秋白房中燒著炭火,黎秋白晚上被嗓子壓不住的癢意弄醒,咳了一下就停不下來。 黎秋白咳嗽咳得沒注意到房中還有另一人,他剛想下床喝口水,面前就有一只手伸了出來,扶著他坐起,拿著杯子給他喂水喝,拍著他的背給他順氣。 別急,慢慢喝。 但黎秋白非但沒止住,還咳得更兇了。 黑暗中慕宸瑜罕見的有些著急:是不是茶水太涼了?來人 他話音未落,懷中人停了咳嗽聲音。 秋白?慕宸瑜尾音顫抖,喧太醫(yī)!給朕喧太醫(y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