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燕 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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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翟衣已經繡好,林馥被催著看過一次,便再也沒去管過,即便阿耶阿娘催著她穿上試試,林馥也用各種理由推拒了。 她十分清楚,這件皇后翟衣,每一針每一線,繡出來的都是林氏一族的期望。 僅僅是看一眼,她都會覺得這身禮服沉重到讓她喘不過氣。 侍女送來了藥碗,林拾接過以后便讓她走了,而后當著林馥的面,十分熟練地將藥汁倒入窗前的花盆里。 “娘子真的不試試嗎?” 林馥不悅道:“阿拾,你非要惹我不高興是不是?” 林拾生得瘦高,又因為常年習武,比其他女子看著更健朗,一根素簪挽著秀麗的發(fā)髻,身上穿著榴紅的交窬裙,走動的時候如同一朵半開半合的榴花。 林拾端著空空如也的藥碗,坐在林馥身邊,撐著下巴喃喃道:“我哪里要惹你不高興了,我希望你天天高興,比所有人都高興……” 林馥聽著眼眶就紅了,抹著眼淚小聲地說:“阿耶分明知道陛下不是好人,先皇后和長公主待他這樣好,還不是叫他忘恩負義給逼死了,連自己親弟弟都下得了手,哪里會愛人呢?日后倘若父親有半點不好,第一個遭殃的便是我。留在這種人身邊,遲早要叫他給磋磨死……” 林馥對徐墨懷又懼又怕,總覺著他的笑都是假惺惺的,內里也不知有多少見不得人的算計。偌大一個林氏,所有人都在羨慕她好命,只有她知道,自己不過是阿耶推出來的棋子。 “他還在青環(huán)苑偷偷養(yǎng)了一個小娘子,你也瞧見了,一看就是個出身上不得臺面的,連這樣的女人都要搜羅著養(yǎng)起來,也不知背后還有多少。外人還夸著他不近女色,待我情根深種……” 林拾為了安撫她,也跟著大逆不道地罵了幾句,等過了一會兒,她又笑著說:“娘子快去試試那身翟衣吧,瞧著可好看了?!?/br> 林馥抹著眼淚罵了她兩句,當真脫了外衣去換上。 等她換好衣裳轉過身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林拾眼眶微微泛紅。她看到這一幕,忽然心中一熱,好像有什么擠壓著要蓬勃而出。 她說:“阿拾,你帶我走吧?!?/br> 林拾想也不想。“好?!?/br> 第36章 徐墨懷與林馥的婚期定在了初冬,禮部的人已經在著手準備了,時常會去詢問徐墨懷的意思,他都讓常沛代為看過,并沒有興致去看上一眼。 他對林馥說不上喜愛,只是因為她的出身最合適,而他們又是先帝賜婚,成婚不過是早晚的事。 林文清的心思,徐墨懷不用猜也清楚得很,不過是擔心他提拔寒門打壓士族,想提前讓林氏在朝中穩(wěn)住腳,日后不被撼動到地位。 科舉一事不能cao之過急,卻也不得不早日提上日常。即便是以史為鑒,也該清楚前朝正是因為士族過于壯大才落得個國破的下場。 蘇燕被關在枕月居不能出去,每日只能在自己這一方小院子里坐著,除了夫子與教習的女官以外,她就見不到幾個外人。枕月居就像一個囚籠似的,將她困得嚴嚴實實,無風雨無饑寒,卻也得不到自由。 自她跑過一次,徐墨懷再不提放她上街的話,好在他也沒有時常來找她,似乎是被什么事纏住了手腳。 蘇燕被關得要發(fā)瘋,碧荷迫于無奈每日變著法子讓蘇燕紓解郁悶。一段時間里她甚至學會了打雙陸,徐墨懷去枕月居的時候,她還在不顧儀態(tài)地蹲在地上幫碧荷擇菜。 碧荷聽到動靜抬起頭,一看來人是徐墨懷,頓時半條魂都要嚇沒了,立刻將蘇燕手上的葵菜拽下來,結結實實地跪在地上認錯。 蘇燕不知道碧荷何處做錯了,奇怪地看著徐墨懷。 他沒好氣地說:“當真是婢子的命。” 蘇燕聽出他在說自己,立刻說:“自食其力怎么就算奴婢命,這么大點的小事,本就不該都讓碧荷來做,幫她一起做了又能如何?!?/br> 徐墨懷心情不佳,將她從地上扯起來往屋子走。 “你知不知道什么是體統(tǒng),如今你既是主子,去做奴婢的事便會讓人恥笑,難道還等人夸你一句好心不成,平白讓人看輕了自己?!?/br> 蘇燕滿不在乎道:“我本就是這樣的人,我從小到大都在干活,什么都不做只能等著餓死。如今你將我關在這里哪也不準去,我便只好給自己尋些事兒做,總比像個豬一樣飯來張口,養(yǎng)肥就等著被人宰著吃的好。” 徐墨懷聽到她的比喻,忍不住蹙起眉,不悅道:“那也是你自作自受。” 蘇燕徹底不作聲了。 等走進屋,他脫下外袍,徑直走到軟榻上坐下,而后對蘇燕招了招手。 蘇燕被徐墨懷輕輕一帶便坐到了他懷里,她如同受驚的兔子立刻撲騰著要下去,卻被緊緊桎梏著無法逃離,他的手指按在她唇角摩挲,時輕時重,如同什么曖昧的暗示。 蘇燕漲紅著臉,面頰guntang,雙手扶著徐墨懷的肩抗拒著他的靠近。 徐墨懷進門的時候顯然十分煩躁,此刻卻有些逐漸緩和了情緒,任由自己沉淪其中。 蘇燕的發(fā)髻在晃動中逐漸松散,斜在肩頭鋪開。發(fā)髻上的步搖往下墜,珠玉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都被蘇燕近乎破碎的的話語給壓過。 徐墨懷將蘇燕當成了一種消遣,在她身邊的時候可以暫時忘了擾人的朝政,忘了那些令他不堪其煩的瑣事,夜里也能睡得安穩(wěn)些,至少不用擔心身邊人會突然拔刀殺他。 他看著蘇燕被逼出眼淚,想罵又不敢的樣子,有些好笑地貼近她,說:“朕允你罵我兩句,只能是這一回。” 蘇燕眼前噙著淚花,說話都斷斷續(xù)續(xù)的,聞言立刻道:“狗皇帝!” 徐墨懷非但不生氣,反抱著她笑出聲,胸腔因為這笑都在微微震響。 她又罵:“禽獸不如,暴君……” 她嘴里又嘀咕著一些鄉(xiāng)間罵人的難聽話,再罵著便有些污糟了,徐墨懷適時地制止了她,提醒道:“兩句夠了,再罵就該殺頭了?!?/br> 蘇燕裝作沒聽見,還在小聲地嘀咕著,徐墨懷貼過去吻她,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 過了一會兒,蘇燕聽到他含糊不清地說:“過幾日是朕的生辰,你進宮等著朕?!?/br> —— 徐墨懷比蘇燕年長五歲,如今該是他二十三歲的生辰了。朝臣們也因為后宮的事催促個不停,生怕徐墨懷是有什么難以啟齒的隱疾,連太尉都隱約勸過他不要諱疾忌醫(yī)。 好在與林馥的婚事近了,也沒人再對這些事胡亂猜測。 等皇后側封后,后宮便可以陸陸續(xù)續(xù)地添人,各大士族都躍躍欲試,等著將女兒送到宮里去。 徐墨懷已經許久不曾好好過個生辰了,自從身邊親近之人接連離去,他對生辰也沒了多少期待。如今已經是一國之君,再不好和從前一樣敷衍著過去,每年這個時候還要接納外使的進貢。 紫宸殿服侍的宮人們顯然已經眼熟了蘇燕,得到吩咐后立刻帶她去換了一身衣裳。她無名無分在宮里多有不便,索性穿戴成宮女的模樣,跟在她們身旁長長見識。對于這件事,徐墨懷也是默許的。 他瞧著蘇燕實在有些上不得臺面,這才允她在這樣的場合見識見識,日后也好不做出太多丟人現(xiàn)眼的事。 因著徐墨懷力排眾議,堅持要推行科舉的事,朝中近日氣氛很是古怪。少有幾個寒門出身的官員,都想趁著科舉的東風能被提拔到。然而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話也不是說說而已。能認同徐墨懷的還是少數(shù),這次的生辰宴,主要還是借著宴會,能和善地將科舉提上日程,以免到了朝堂吵得面紅耳赤。 蘇燕穿著最普通的宮女衣裳,跟在她們身后看著來回穿梭的宮人。 滿堂公卿,錦衣華服,走動間都有香風陣陣。 還有穿著胡袍的外邦使臣,帶著一箱又一箱的賀禮。 僅僅是沿路點亮的燭火,換做是從前在馬家村摳摳索索的蘇燕,她應該要用好幾輩子,才能用完這么多燈油。 宮女們都謹言慎行不敢做錯事,蘇燕也從來沒見過這么多貴人,便拘謹?shù)囟阍谒齻兩砗?,扯著紫宸殿一個宮女的衣角,問她:“我們留在這兒做什么?” 她回過頭,說道:“陛下說了,要蘇娘子好好觀摩各位貴女們的言行舉止,校正自己的陋習?!?/br> 蘇燕的陋習很多,例如什么食不言寢不語,她聽都沒聽過,又時常會擼起袖子來干活,也是后來才有人提醒她這是不得體的。 在紫宸殿的時候,侍女給她送去泡茶用的東西,被她當做干果給嚼著吃了,惹得眾人忍不住發(fā)笑,反被徐墨懷斥責。 蘇燕不情不愿地“哦”了一聲,片刻后便在眾多貴女中見到了熟悉的面孔。 是徐晚音和林馥,她們正挽著手臂落座。 蘇燕悄悄地往后退了兩步,有些不敢去看林馥的臉。 即便這一切都非她本意,然而在面對林馥的時候,她還是會忍不住生出一種羞恥感。就好像她在與旁人的丈夫私通一般,在未來的皇后面前,她應該就是一個泥點子一樣的存在,要一輩子抬不起頭。 “隴李氏李太尉,河北節(jié)度使李復……” 蘇燕聽到傳召聲,偶然想起,當初那個吃人的瘋子可不就是什么節(jié)度使兒子嗎? 她踮起腳朝著人群中央看過去,望了好幾眼也沒有找到李騁的蹤跡,反而是對上了一雙噙著冷笑的眉眼。 徐墨懷面上帶笑,眼神卻陰森的嚇人,略帶警告地掃了她一眼。很快便移開了目光。 第37章 徐墨懷身著帝王正服,坐在最顯目的位置,四周都是他的親信與要臣。蘇燕站在宮女身后,目光從那些瓜果膳食上流連而過,不禁想這些權貴當真是好命。 她從前在村子里,哪里見過這樣好的東西,也是到了長安才知道原來菜還能做出花一般的模樣。不想她連油鹽都是緊巴巴地用,生辰的時候能吃上一頓白米飯就滿足了。 也不知道當時徐墨懷陪著她吃那些粗食糙飯的時候,是不是在心中暗自不滿了許久。即便她將自己都舍不得吃的糕點留給他,也能被他轉頭丟棄。 蘇燕連站在這群宮女身邊,都會感到格格不入。 她們恭謹有禮,端莊得體,時刻等著服侍這滿堂權貴。徐墨懷羞辱她時所說的話卻是不錯,以她的出身,即便做了宮女都只能去干些灑掃的粗活。 如果不是徐墨懷,她應該永遠籍籍無名,一輩子做個種地放牛的農女,這滿目琳瑯便是她夢里都夢不見的。 蘇燕心中微動,忍不住抬眼朝著高座之上的徐墨懷看過去,然而這次任由她踮起腳,探著頭,也被擋得嚴嚴實實,連他一片衣角都沒能窺見。就好像只有徐墨懷想看到她的時候,她才能看上他一眼,一旦他的目光落在別處,無論她怎么努力,都別想再看到他了。 —— 林馥坐在林文清身邊,離徐墨懷的位置不算遠,林照則與徐晚音坐在一同,前段時日還在置氣的夫妻二人,如今不知為何又和睦如初。 徐晚音就是一個被寵大的公主,兩三歲的年紀便被寄養(yǎng)在林家,王皇后帶著長公主和徐墨懷一路逃亡受盡坎坷的時候,徐晚音還在溫暖的床榻中酣然入睡。 雖然徐晚音驕縱了些,卻從沒做過什么壞事,即便她怨恨宋箬,也不曾仗著公主之尊要了宋箬的命。林馥看了徐墨懷一眼,很快便低下了頭。林文清還當她是害羞,調笑著讓她去給徐墨懷親手送上賀禮。 林馥不耐地拒絕,反低聲說:“阿耶當真看不出來,陛下的心思不在女兒身上嗎?” 林文清輕斥一聲,連忙道:“休要胡說,你是靖朝往后的國母,陛下的恩寵自然會放在你身上……” 這話林馥聽了不知多少遍,即使年少因為徐墨懷“少聰慧,美姿儀”的說法對他有慕艾之情,也在父母親人無休止的提醒中生了逆反心思。林氏一族規(guī)矩森嚴,男子四十無子方可納妾。林馥實在不甘心,要與一群女人共享一個夫婿。 林馥出神地想著,不遠處觥籌交錯的聲響引起了她的注意,再看過去的時候,發(fā)現(xiàn)是李太尉和他的兒孫,幾個不規(guī)矩的正在皇帝的壽宴之上推杯換盞地喝起酒來,李太尉板著臉在訓斥他們。 其中一位面容英朗,膚色稍沉的男子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對著她揮了揮手,大膽地問她:“你是林家的娘子?要當皇后的那個?” 林馥被問得面色一僵,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而后就見李太尉一巴掌拍在了男子頭上,責罵道:“混賬東西胡言亂語,沖撞了林相國的千金,等會兒就等著陛下打你板子!” 林文清和李太尉一文一武,在政事上十分不對付,林文清聽到李太尉這番話,臉也垮了下去,不耐道:“太尉言重了,只是這教養(yǎng)子女還是要上心,哪日無禮得罪了陛下,可沒人再護得住?!?/br> 眼看兩人越說臉色越黑,李騁連忙拍了祖父兩下,和林馥賠罪道:“林娘子生得貌美,想必也是個心善的,不會與我這粗人計較。” 林馥應道:“郎君說笑了。” 李騁笑了笑,移開了目光。不多時,他繼續(xù)在宮女中尋找那個一瞥而過的身影。 起初他也只是覺得蘇燕長得漂亮,性子又十分有趣,一點也不嬌滴滴的,便想著帶回府里做個妾侍,哪想她嘴里沒個真話,實則來頭不小,倒讓他更加好奇了。 祖父隱晦地告訴了他當日帶走蘇燕的是什么人,一心要他死心,可李騁天生就是個執(zhí)拗的性子,哪是那么輕易就能放棄的人,只是他沒想到,蘇燕竟是這宮里一個低微的宮女,如何能讓徐墨懷大費周章地救她回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