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燕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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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水郡到長安乘著馬車日夜趕路,也要半月才能到。 各大士族紛紛不滿秦王專橫自負(fù),聽聞太子仍舊在世,始終沒敢在明面上倒戈秦王。徐墨懷回京的消息并未傳開,就已經(jīng)有人得了風(fēng)聲先一步站隊。 徐晚音身為徐墨懷的胞妹,想法子去見他,才看了一眼便撲簌撲簌地掉眼淚。 “阿兄這是受了多少折磨,竟消瘦成這模樣,我夜夜睡不好,還當(dāng)你真的遭遇不測……” 徐墨懷玉冠束發(fā),一身玄色深衣坐在書案前,一言不發(fā)地聽著她哭,等她哭完了,才說:“林家這陣子如何,可有趁我失勢對你落井下石?” 徐晚音眼神微動,而后還是咬著唇搖了搖頭。 徐墨懷斜睨了她一眼,說:“我說過,你貴為公主,無須看他林照的臉色,若他當(dāng)真不好,便休棄他另尋一位夫婿?!?/br> 徐晚音忍著眼淚,說出的話也沒什么底氣?!八覜]有不好……的確是我驕縱……” 徐晚音三番五次護(hù)著林照,徐墨懷便不好插手他們夫妻之間的事,遂不再追究。 “阿兄消失了這么長一陣子,究竟去了何處,我竟半點(diǎn)也沒能尋到你的消息?” 他眼簾低垂,執(zhí)筆的手頓了頓,凝結(jié)在筆尖的墨滴落紙上,如一朵墨花綻放。 “不是什么要緊事,沒什么好問的?!?/br> 徐晚音點(diǎn)點(diǎn)頭,扭頭對著自己侍女說:“燕娘,去將阿兄的衣裳取來……” 徐墨懷突然抬起頭,待望見那侍女的臉,便沉著眼,語氣不善地問她:“她叫燕娘?” “怎么了?” 他冷冷地丟下一句:“給她換個名字?!?/br> 說完便沒有后話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徐晚音迷茫地看了看自己的侍女,侍女也委屈得不敢抬頭,絲毫不明白自己的名字怎么就惹了太子厭煩。 第8章 到了要入夏的時節(jié),蘇燕的傷又疼又癢,夜里時常睡不安生。東家看她手腳忙利,索性雇了她在藥鋪里幫工。因?yàn)殡x馬家村太遠(yuǎn),她也不好回去,便讓張大夫替她照看著大黃。 自從她來了,東家便有意要她去給周胥送藥,回晚了也不會說什么。蘇燕一來二去的,和周胥就更熟絡(luò)了,時常在堂外看著他講課。后來周胥索性讓她坐到后排,跟著學(xué)生們一起聽。雖然多半是聽不懂的,但也沒能消磨她的興趣,反而比課上的學(xué)生們都要認(rèn)真。 周胥似乎也樂見于她這個學(xué)生,例外抽出時間教她識字。 蘇燕心中感激,又不知如何報答,索性回了村里將自己種的菜擇了一大把給他送去。張大夫知道她回來,就坐在田埂邊上,悠悠道:“那個周先生,待你還算不錯,模樣也生得端正……” 蘇燕彎腰挑菜,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了一聲。 張大夫見狀,便苦口婆心地勸她:“那外鄉(xiāng)人有什么好的,叫你如此死心塌地。要我說,他一看就是富家出身,離了這山村怕不是早回去享福了,哪里還記得你一介孤女?!?/br> 蘇燕聽了這些話心中悶得慌,擇菜的動作也漸漸慢了,最后還是沒法子裝作沒聽見,只能直起腰說道:“張大夫,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有些事三言兩語道不盡。我既然與他有約,便該一心等他回來。他走了才兩月,我不該輕易斷定他背信棄義,更不能就此變心與旁人相好,無論如何都要有始有終?!?/br> 他知曉蘇燕的脾性,自小沒了母親,一直都是堅韌孤苦的長大,好不容易有了個人陪著,整日等她歸家,夜深陪她坐在院子里看星擇菜,說沒有動心那都是騙人的。 蘇燕從小到大生長在僻壤的村子,說不清吃了多少苦,好不容熬到長大,第一次喜歡人,就是一個清風(fēng)朗月,貌似神仙的翩翩君子,要她如何能輕易忘卻。只怕是見過這樣的男子,再難對旁人動心了。 張大夫心知蘇燕的性子倔強(qiáng),不是外人三言兩語就能改變,也不好再強(qiáng)硬地說什么,只盼那男子當(dāng)真是個有情有義的,不辜負(fù)蘇燕一片癡心。 自從家中被官兵搜查過,村子里就出了些風(fēng)言風(fēng)語,說蘇燕和她娘一樣是上不得臺面的暗娼,背著人做些皮rou生意,還未成婚就和男人睡到一張床上。 蘇燕從小到大不知道被傳了多少難聽話,甚至走在地里都有不知哪來的癩子問她值幾多錢,蘇燕對此的回應(yīng)是揮起手中的柴刀,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她若當(dāng)著如此在意流言蜚語,早就因?yàn)樾呃⑻佣懒恕?/br> —— 比起周圍人所說的莫淮背信棄義,蘇燕更擔(dān)心他是否是遭了他叔父的毒手,遇到什么不順的事了。 莫淮從前寫信的廢紙都被丟到了灶房引火用,蘇燕去翻找了許久,才找到了兩張完好的。將上面的地址撕下來,去找周胥詢問是否是他告知的那一個。 周胥拿著半截信紙,望見上面短短一行字,下筆卻是金鉤鐵劃,骨氣通達(dá)。一看便是出自士族子弟,讓他這自詡才識不凡的人也自慚形穢。 士族望門收攬?zhí)煜虏抛?,無論是古籍經(jīng)典還是大家字帖,普通人窮極一生也無法窺見的東西,就放在他們的書房隨意翻閱丟棄。 周胥手指微微用力,捏著那張紙,問她:“這是你那位友人的字?” 蘇燕點(diǎn)了點(diǎn)頭,見他鐵青著臉,便問:“是有什么差錯嗎?” 周胥心中郁結(jié)一股氣,也說不清是什么原因,有些堵得厲害。約莫是因?yàn)閷Ψ奖囟ǔ錾砻T,家住長安必定仕途順暢,而他只是個沒落世家,只能淪落在鄉(xiāng)野間教些朽才,而生出一絲不可言說的嫉恨。 他并未表露出自己不滿,只是沉了語氣,貌似關(guān)切地說:“這上面寫著長安崇安坊青環(huán)苑,此人大概出身不凡?!?/br> 他祖上也是在長安住過的,崇安坊臨近皇宮,連宅院都是一等一的貴,八成是什么達(dá)官貴人。雖說他早知蘇燕撿了個外鄉(xiāng)人回去,卻也不曾想對方來頭竟不小。 周胥眼神微動,卻仍是沒有全盤告知,反問:“他為人如何?” 蘇燕說:“我與他相處的時日,至少他是極謙遜有禮的男子,一看便氣度非凡,也并未因人說我的不好而輕視于我。想來也是位有情有義的人,等處理完要事,定會回來尋我?!?/br> “他告訴你的地方與信上的確是同一個?!?/br> 蘇燕立刻高高興興地說:“那便好,這下我能寫信給他了?!?/br> 周胥知道她識字不多,更逞論寫信,便說:“若你不嫌棄,我可以代你寫信寄去?!?/br> 蘇燕想了想,還是說:“雖然我的字不堪入目了些,但我還是想著親自寫給他最好,不知先生可否指教我,以免我出錯太多惹了笑話?!?/br> “自然可以?!?/br> 說是指教,其實(shí)幾乎是他寫字,蘇燕照著臨摹罷了,只因她會的字實(shí)在太少,即便認(rèn)識了也不會寫。然而話卻是蘇燕自己想的,直白質(zhì)樸毫無修飾,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無非是問他莫淮在長安可好,身體是否康健,家中的事是否太棘手。末了又說了一些無意義的閑話,例如后山被她開墾了一小塊田地,還沒定下究竟種什么好…… 大概是因?yàn)橛X得不好意思麻煩周胥,蘇燕沒有再寫太多,連問他何時歸來都沒有。 連周胥看了蘇燕的字都忍不住皺眉,卻也知道她已經(jīng)是盡力了,且唯獨(dú)收信人的名字勉強(qiáng)能看,也不知能寫出這般字跡的男子,看到這些歪歪扭扭的字會是什么感想。 —— 偏遠(yuǎn)的村鎮(zhèn)總是消息遲緩許多,太子平安無事返回長安的事傳遍了,也只引得閑人在茶余飯后說上兩句,還不如一場大雨要更讓他們關(guān)心。 徐墨懷早已回到長安,在暗處既是修養(yǎng)也是等待時機(jī)。好讓他看得再清楚些,有哪些人膽大包天趁著他不在妄圖奪權(quán)。狼子野心的人又何止一個秦王,不過是有心無力翻不起太大的風(fēng)浪,也幸運(yùn)地給自己留了后路。 秦王依附者眾多,不乏有士族名門。全因皇上想推行科舉,而此事落到了徐墨懷的頭上,對此反響最激烈的便是那些名門望族的人,生怕寒門入仕,阻了他們在朝中的路。 推行科舉必定少不了怨氣滔天,秦王借勢籠絡(luò)士族,想趁此機(jī)會奪權(quán),甚至連徐墨懷的身邊人都收買,險些置他于死地。 如今他平安回京,這筆賬自然要算清楚,只是科舉制利弊眾多,暫時也只能擱置了 徐墨懷突然回京的消息,讓許多人措手不及,連夜收拾家當(dāng)想遠(yuǎn)走高飛的人都有。他雖表面波瀾不驚的,背地里手段卻強(qiáng)硬,背叛他的人沒一個落得了好。 秦王膽戰(zhàn)心驚,找了替罪羊?qū)⒅\害太子的罪給擔(dān)了下去。如今也只能將謀權(quán)篡位的心思按捺下去,想著法子保全自己。 徐墨懷暫時未成親,東宮僅有幾個服侍的姬妾,還不等他臨幸,眼看他失勢不是跑了便是跟人私通,他回去后一應(yīng)發(fā)賣處死,一個也沒留下。 徐晚音在公主府待得氣悶,一直在宮中照料父皇,聽聞此事便去了東宮尋她。 徐墨懷去見父皇的次數(shù)并不多,大都時候都在處理政務(wù)。他消失了半年,一回來便是堆積如山的政務(wù),哪里還有閑心去管別的。 林家是士族中最鼎盛的門第之一,徐晚音如愿以償嫁給了林氏二房的嫡長子林照。而丞相之女林馥則是林照的堂妹,與徐墨懷是從小定下的婚約。徐墨懷不在的這段時日,為了壓制秦王與各大士族,林家可謂是出了不少力?;适遗c士族,早已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趁著這次徐墨懷平安歸來,徐晚音便攛掇著讓他早日與林馥完婚。 “林馥還在守孝,急什么。”徐墨懷搪塞了她一句。 徐晚音立刻說:“林馥都十八歲了,再耽誤不得,孝期只剩半年,阿兄還要早日準(zhǔn)備得好,以免倉促了人家。” 徐墨懷瞥她一眼,淡聲道:“你究竟是為我,還是為林家?到底是嫁出去的meimei,竟也向著外人?!?/br> “阿兄哪里的話,我自然是向著你,秦王不死,阿兄尚不能安心,與林馥結(jié)親亦是穩(wěn)住了林家。何況林馥傾城之姿,又是個京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才女,哪點(diǎn)讓你不滿意了……” “沒有不滿意。”徐墨懷正批閱折子,宮人便將洗凈的新棗端進(jìn)來。 徐晚音伸手拿了一顆正要塞進(jìn)嘴里,他卻突然抬頭看著她,嚇得她動作都僵住了,愣愣地問:“怎么……怎么了?” “無事。”他又收回目光,若無其事地低頭看折子。 只是突然一瞬間,他想起了有個人站在枯瘦的樹下,仰著頭去望空落落的樹枝,一本正經(jīng)地說:“這棵樹結(jié)的棗子可甜了,等它結(jié)果了我摘給你嘗嘗。” 徐墨懷捏了捏眉心,暗自嘆了口氣。 他回來的這些時日,每日都有纏身的政事,鮮少會想起蘇燕,卻又做什么都能想到蘇燕。 一支筆,一朵花,一顆棗子,好似都能勾起點(diǎn)什么。 “阿兄回來以后好像有點(diǎn)奇怪?!毙焱硪舯е直鄞蛄克?。 “何處怪了?!彼劬Χ疾惶б幌?。 “總是突然發(fā)呆,還莫名其妙地喊錯人。”徐晚音為了強(qiáng)調(diào)自己說的沒錯,還加了一句:“你宮里的人也這么說過。” 徐墨懷面不改色。“誰說的,拖下去拔了舌頭。” “阿兄是不是有事瞞著我?” “沒有。” 第9章 肩上的傷養(yǎng)好了以后,蘇燕照常去山上采藥。倘若得了空,便去周胥的私塾跟著念書。 從前寫一封信,幾乎一個字一個字地去問周胥,如今卻好了太多,時常寫完一段也很少出差錯。 蘇燕自知周胥幫了她許多,便時常跑腿給他送藥,將自己種的菜都送到了他家。如今眼看著入夏,山中的野桃子應(yīng)當(dāng)也成熟了,她背著籮筐去采藥,準(zhǔn)備順帶再摘些野桃給他送去。 連著翻了一座山,蘇燕累得氣喘吁吁,才算找到了自己去年看到的桃樹。還未熟透的桃子泛著青,咬下去有些微酸。她摘了幾個丟進(jìn)筐里,正想下山,卻突然想起來,這座山就是當(dāng)初她與莫淮躲避官兵的地方,她也正是在此處受的傷,至今還未好全。 想到這些,她心中便有些感慨,離二人分別有些日子了,她其實(shí)很擔(dān)心莫淮此刻是否平安。本來她一個人過了好多年,好不容易有人陪著了,卻突然離開,屋子也重新變得空落落的。走到灶房的時候,她會情不自禁想起莫淮一邊咳嗽,一邊生疏地添柴,最后被煙熏得瞇著眼睛往外跑。 明明她以前也是一個人,如今不過是恢復(fù)原樣罷了,卻覺得十分不習(xí)慣,只能多做些事,似乎忙起來就不大容易想起他。 蘇燕在山中走了一段路,也見到了兩人分別的大石頭,周圍的枝葉郁郁蔥蔥,雨水也早已將她流在此處的血給沖了個干凈。 她站在大石前出神地望了一會兒,準(zhǔn)備轉(zhuǎn)身離開,腳底卻踩上了什么東西。她以為是樹枝一類的,也沒有留心,然而再一踩,感覺卻不大對,便用腳踢開了上層的落葉。 露出來的是一個泛著黑褐色,長著霉斑青苔的東西,露出的一角隱約能看出,是一個油紙包起來的什么東西。蘇燕蹲下身子,將它抖了抖拆開,露出里面已然發(fā)霉的糕點(diǎn)。 不多不少,仍是那幾塊。 她記性很好,一眼便知道了,莫淮沒有吃她留下的點(diǎn)心。 臨近晌午日頭正曬,繁茂的枝葉遮去了大半日光,蘇燕蹲在林蔭下好一會兒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