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中燕 第1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媽咪是個女強人、追殺作家、開局先交出玉璽[基建]、顧少的獨家摯愛、快穿:宿主非得在劇情向里開后宮、無敵針王、死亡禁地:開掛主播神級預(yù)判、終身妥協(xié)、萬界大佬都是我徒弟、致涼年(1V2 骨科)
========== 《籠中燕》 作者:白糖三兩 ========== 第1章 連綿的春雨總算停息,馬家村的上空放了晴。抬頭遠望,是一片碧空如洗,煙絡(luò)橫林。 蘇燕從山上下來,衣服上都沾了泥水,發(fā)絲也因為雨霧而變得微濕,背后的籮筐裝了些草藥和野蕈子。因為走了很久,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些疲累,額上都覆了層薄汗。然而即便是這樣,她也沒有要歇息的意思,一心想著快些回去做飯。 蘇燕住的地方在觀音山腳下,這個村子里的人大多姓馬,蘇燕母親是避禍來了此地,早在她十三歲就去世了,后來她就跟著隔壁瞎了半只眼的跛腳大夫采藥換錢。一直到她十六歲都孤零零的,不過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想到家中還在等候她的人,蘇燕不禁加快了腳步,踩在田埂的水洼里,濺起一陣水花。 眼看著就要到了,不遠處一個走路晃晃悠悠的男人提著半只羊腿走近,蘇燕認出來人,皺著眉頭避讓,男人卻壞笑著突然伸手來夠她。 蘇燕二話不說,直接將柴刀拎起來,毫不客氣地瞪著他,說道:“馬六,你這只手不想要了吧?” 馬六本來還不懷好意想摸她兩把,見她手上那把磨得光亮的柴刀,立刻便退縮了,訕笑道:“跟你逗趣兒,怎么還動上刀子了,來我家有羊rou湯喝。” 蘇燕表情沒有絲毫松動,忌憚地往后退了一步后?!安灰樀臇|西,呸!誰稀得跟你逗趣!” 馬六是村里出了名的流氓痞子,見了誰家小娘子生得貌美便去輕薄,無奈他父母是個不講理的,一向慣著不成器的兒子,反罵那些受他欺負的姑娘不知羞恥,嘴里沒個干凈的詞。前陣子馬六因在鎮(zhèn)上戲弄了衙役的妹子,才被狠狠打了一頓,他爹娘花錢打點才給救出來,眼下又不知死活招惹蘇燕。 在這里住得久了,人人都知道蘇燕孤身一人,再加上她母親名聲不好,時不時就有不要臉的好色之徒在她家附近轉(zhuǎn)悠。馬六就曾翻過她家的院墻,被她養(yǎng)的大黃狗追著咬,后來他爹娘反而帶著棍棒來打她,要不是被人攔著,蘇燕只怕要被打個半死。 她現(xiàn)在看到馬六就避開,平日里就是不砍柴也要帶著刀,防備這群不要臉的潑皮無賴。 馬六被她一番恐嚇,朝著地上憤憤地啐了一口,嘴里說了一連串下流詞,緊接著還說:“別以為人不知道呢,你撿了個野男人安置在屋里,日日跟人好,人都讓他摸干凈了,還當自己什么清白人家!” 蘇燕攥緊手指一言不發(fā),背著簍筐走遠了才回過頭反唇相譏:“我就是做妓子都瞧不上你。” 馬六怒極來追,蘇燕一路狂奔,大喊著大黃狗的名字,很快狗就從院子里跑出來,將追上來的馬六給嚇走了。 蘇燕這才松了口氣,摸了摸大黃的腦袋,朝屋子走去。 “我回來了?!彼f起這話,表情都忍不住柔和了起來。 隨后屋子里走出一個身材挺拔,面目俊朗的男人,將她背后的籮筐接過?!胺讲怕犇愫傲艘宦暋!?/br> 莫淮說的是正經(jīng)官話,嗓音也像是一縷清風似的溫雅朗潤。他背后分明是簡陋的農(nóng)舍,卻絲毫不會破壞他半分光彩,好似身處水榭樓臺那般貴氣逼人。 她抿唇笑道:“不打緊,遇到一個潑皮無賴罷了?!?/br> 他淡淡地應(yīng)了一聲,便沒有后話了。 蘇燕俯身挑出筐里的野蕈子和萵菜,嘀咕道:“今日去山里采了不少蕈子,剛好下了雨,過些日子再去看,說不準就有山筍可以吃了?!?/br> 莫淮望著遠處霧氣繚繞的青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是沒聽到她的話。 蘇燕也不在意,抱著菜去堂前做飯了。 撿到莫淮已經(jīng)有半年的時間了,蘇燕正出門去幫著找馬大娘走丟的小羊羔,無意間在山腳下的灌木發(fā)現(xiàn)了奄奄一息的他。 當時的徐墨懷連身上的衣物都被樹枝劃爛了,臉上也有不少傷,尤其是腿被一根尖利的樹枝貫穿,血流得到處都是,凌亂的發(fā)絲也被血跡凝結(jié)成一縷縷的。 蘇燕被嚇了一跳,還以為是個死人,本想去找人來幫忙,卻聽到了徐墨懷的喘氣聲。他幾乎是用最后的氣力,嗓子啞得像破鑼一般,乞求道:“救我……求求你?!?/br> “不要……不要說出去?!彼麣庀⒑苋酰K燕貼得極近了才聽清。 她看出這人衣著華貴,應(yīng)當是誰家遭禍的貴人,拉來老牛將他扛回了家。也按照他的意思,并未將此事聲張。也不知是從何處逃來的,身上的傷嚴重到能看見森森白骨,因為正是入冬,冷得瑟瑟發(fā)抖,牙齒都在打顫。 蘇燕攢著要為自己尋親的錢,都用來給他治病了。 莫淮自稱是長安來的商戶家公子,家中叔父妄圖奪家產(chǎn)而謀害他,才落得這般境地。然而叔父殘忍狠毒,若他傷重又孤身一人的事傳出去,必定要被殘害。 莫淮洗凈了臉,雖面上有傷,也不影響他的英俊,舉手投足間更是帶著一種清貴的氣度。蘇燕本來還心疼自己的錢財,但他言語間多次感謝,又對她好一番夸贊,她便不再計較了。 總歸是個有錢人家的,日后念及恩情回報于她,也吃虧不到哪去。 便是如此想著,蘇燕將他留在了家中養(yǎng)傷,二人朝夕相處,一留就是小半年。 蘇燕做好了簡單的飯菜,先去給那跛腳大夫送了一份?;匚莸臅r候莫淮已經(jīng)將飯菜在桌上擺好了,用熱水將筷子漱過一遍,再拿干凈的巾帕擦干,這才慢條斯理地用飯。 蘇燕知道他是富貴人家出身,難免規(guī)矩要多些,早就習慣了他這幅矜貴做派。勞累了半天,她幾口吃完了飯,洗漱一番便又背上了籮筐。 “燕娘,先等等?!蹦囱氏聺嗟牟杷?,從袖中抽出一張紙來遞給她?!拔业膫呀?jīng)快好了,你且?guī)臀覍⑦@張告示貼在告示欄旁,若我的親信看到了,也好來尋我回去?!?/br> 蘇燕愣了一下,語氣克制不住地失落?!澳阋吡藛??” 莫淮走過來,撫了撫她的手,寬慰道:“我總是要走的,何況他們尋到我也需時日。等我回去安排好一切事,再回來找你?!?/br> 她感受到手上的傳來的溫度,面上微微一熱,羞赧地點點頭,說道:“這次采了不少好東西,等我去鎮(zhèn)上賣了錢,應(yīng)當能換幾塊好布,回來給你做一身新衣裳?!?/br> 莫淮如今走路還有些跛足,傷勢尚未好全,只送她到門口,溫聲道:“早些回來?!?/br> 蘇燕應(yīng)了一聲,招招手出了院子。 看到蘇燕的背影,莫淮臉上的笑漸漸沉下去,只剩一片殘冷的灰燼。 —— 去鎮(zhèn)子上有些腳程,蘇燕特意問過了同村的人,搭了牛車與他同去。正是春種的時候,清明才過,田野間都是忙作的農(nóng)戶,偶爾有認識蘇燕的,還會與她打個招呼。 蘇燕小小年紀便沒了母親,自食其力將自己養(yǎng)活大,村子里的好心人也時常關(guān)照她,只是偶爾也有些嘴巴不干凈的無賴喜歡無端污蔑。她隨母親生得貌美,即便是粗布荊釵也不掩她清麗面容,免不了要招惹些心懷不軌的人。 鎮(zhèn)子上亂哄哄的,蘇燕才下牛車,正小心避過地上積水的洼地,就聽背后一陣馬蹄聲,不等她猝不及防地往一邊避退,就被縱馬而過的官兵濺了一身的泥水。 她吸了一口氣,強壓下憤怒,回頭看了眼那幾個不長眼的官兵,嘴里低聲咒罵了幾句,而旁邊的幾個行人也被禍害得不輕,正氣憤地對著那跑沒影兒的兵士破口大罵。 蘇燕沒法子,只能自認倒霉。藥鋪的東家與她相識已久,見她進門便先往筐里瞄了一眼。 “這么多,得跑好幾里地吧?” 蘇燕蹲下來與他一起挑揀,說道:“可將我累得不輕,東家若真疼我不易,多算我?guī)孜腻X好了?!?/br> 藥鋪東家立刻唉聲嘆氣道:“這世道不好,誰不是一樣勞苦呢……” 這便是沒得談的意思了。蘇燕也沒指望他真的能多給幾文錢,只笑笑便罷了,老板正說著,又有人進來抓藥,便讓蘇燕自己先等等。 來抓藥的正是鎮(zhèn)上唯一一家私塾的先生,據(jù)說是個沒落士族的旁支后人,到他這代勉強能管個溫飽,因自己有些才識,便在鎮(zhèn)上辦了私塾。名喚周胥,五官周正,人也正年輕。 蘇燕對于讀書人總是多幾分敬重,見他來了,便笑盈盈地打了個招呼。 周胥這才注意到蹲在一邊挑揀草藥的她,忙拱手行了一禮,說道:“燕娘子,近日可好?” “一切都好?!彼f完,發(fā)現(xiàn)周胥正盯著她衣服上的泥水看,便沒好氣地說:“是方才幾個不長眼的府兵縱馬給濺的泥水,鎮(zhèn)上好端怎么來了這么多兵將,不知道還以為天子出巡呢?!?/br> 周胥驚訝道:“燕娘子還不知曉嗎?” “知曉什么?” 東家也聽著二人的談話,忍不住插話:“這你都不知曉,去年秦王謀反,太子尸首都沒找著,倒是那太子黨羽還鬧個不停,鬧要推翻秦王恢復(fù)正統(tǒng)。也不知怎么的,秦王聽說太子沒死,還有下落了,又開始四處搜查,如今就搜到我們這處,家家戶戶都雞犬不寧?!?/br> 周胥也皺著眉,似乎對此事也不大樂意。 “秦王暴戾,底下人行事也一樣不講理?!?/br> 蘇燕仰頭說道:“好在我們只是平常人,這些事與我們干系不大,等他們走了就好。” 周胥嘆了口氣,也點頭應(yīng)了,隨后還將麻繩上扎著的鯉魚解下分了她一條,說道:“久不見你,剛好今日學(xué)生獻了兩條鯉魚,拿回去煲湯最好?!?/br> 蘇燕正要拒絕,他又說:“就當還你上次贈我蕨菜的禮,不必推拒了?!?/br> 東家裝好了藥材遞給周胥,順帶哄笑道:“你二人如此般配,結(jié)為夫妻恩恩愛愛多好,也不用再分什么你我了?!?/br> 蘇燕忙說:“莫要胡說,平白污了周先生的身份。” 周胥只笑笑不說話,和二人道別后拎著藥包走了。 藥鋪東家稱過以后,給蘇燕付了錢,她也背著籮筐離開,準備去布莊看看,給莫淮買一塊好布做衣裳。怎么說也是有錢人家的郎君,她也不想太過委屈他。興許是尋常百姓與嬌生慣養(yǎng)的郎君不同,即便是一身粗布麻衣,他也能穿出十分矜貴來,就像被蒙上了紗帳的美玉,光華卻不曾被掩去半分。 蘇燕看不懂莫淮給她的紙上寫了什么,還是照做貼了上去,等到天色漸暗她才歸家。而屋里已經(jīng)點上燈了,她看到那片昏黃的光暈,心中微微發(fā)熱,好似疲倦也一掃而空,快步朝著門口走去。 莫淮正站在那處,不知在想些什么,見她回來,淺笑著頷首。 “燕娘。” 蘇燕喜盈盈地牽過他的手,仰起臉道:“我回來啦?!?/br> 第2章 蘇燕一向勤勞,什么臟活累活都肯做,雖然家中清貧簡陋,卻也收拾得干凈整潔。她家走不遠就是一條小溪,浣衣打水都方便。觀音山下只有蘇燕和跛腳大夫兩戶人家,天黑后一眼望過來,便只剩下兩處昏黃燭火,不比其他人家屋舍相連來得親密。 莫淮的到來給蘇燕帶來的,遠不止孤寂中的陪伴。 鄉(xiāng)間鰥夫與娶不著媳婦的無賴并不少,蘇燕的母親在時便頻頻有人sao擾她們,也是因此才將屋舍遷到了這處荒涼地。然而即便如此,還是有人不依不饒地偷摸著過來。 蘇燕記得年幼時,母親時常會隨著陌生的男人出去,回來的時候發(fā)髻總是要凌亂些,衣服會沾上草渣和泥巴,而她的手上也有了糧食。 后來蘇燕獨自一人住在這里,有男人甚至結(jié)伴想欺負她,被跛腳大夫拿著菜刀給趕走,再后來他教著她用削尖的竹子砌在墻頭,養(yǎng)了健壯兇猛的獵狗。即便如此,蘇燕也過得不安心,夜里從不敢睡得太踏實,倘若院子里有什么異動,立刻便將床邊的柴刀抓緊。 莫淮來了以后,她總算能安穩(wěn)地睡覺了,回家的時候看到屋里的光,她會覺得安心。 —— 白日里被濺了一身的泥水,蘇燕一回屋就帶著莫淮去打水,等浴桶里的水差不多了,莫淮自覺出去在院子里站著,一直等到屋子里響起一陣嘩啦的出水聲,門終于打開,他這才轉(zhuǎn)身朝蘇燕看過去。 屋里僅有一盞油燈,只能依稀照出她的玲瓏身形。 蘇燕站在背光的位置,微薄的衣衫貼在身上,在朦朧光線中勾勒出她豐盈的曲線。 “好了?!?/br> 她找來巾帕隨意地擦了幾下濕發(fā),隨后頭發(fā)披在肩頭再怎么滴水也都不管了,任由背后都是水痕。 莫淮看不過去,索性接過巾帕站在她身后替她擦干。“夜里洗什么頭發(fā)?” 蘇燕這才想起白日里的事,沒好氣道:“你一說我想起來,都是那些不長眼的官兵在街上縱馬,濺了我一身泥水,頭發(fā)都沾了不少,不洗干凈如何睡得安生?!?/br> “縱馬?”他手上動作一頓,隨之微微皺起眉。 前朝戰(zhàn)亂死傷無數(shù),天下的馬都被拉去充公了,如今雖調(diào)養(yǎng)生息漸漸好轉(zhuǎn),像云塘鎮(zhèn)這樣偏遠的地方,整個衙門也才一匹品相不佳的老馬,哪有一堆官兵縱馬的道理。如此想來,只怕是有大事發(fā)生。 “聽周先生他們說,是秦王在搜捕太子下落,他們說大靖的太子要東山再起了。”蘇燕正在整理今日買回來的新布,對這件事有些心不在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