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江，有什么需要注意和囑托的，你盡管說?！鄙蛱┻h(yuǎn)在一旁道。

    江善原搖搖頭，笑道：“剩下的，就讓他們自己相互了解吧。也沒什么格外需要注意的?！?/br>
    江家在本地明顯人緣不錯，知道知樂今天出發(fā)，早飯過后，街坊鄰居便陸陸續(xù)續(xù)過來，為知樂送行。

    小小的江家小院幾乎站滿了人。

    沈程身為主角之一，身在其中，與知樂一起被眾人圍著，仿若有種娶妻成親的感覺。大大小小的應(yīng)酬他自然應(yīng)付自如，但眼前這場面卻有些不一樣。

    “知樂要去大城市了，開心不？”

    “這么俊的對象，開心不？”

    知樂笑瞇瞇的點(diǎn)頭，不停點(diǎn)頭。

    “知樂啊，外面不比村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曉得不?！?/br>
    “去了別人家，要懂事，跟沈程哥哥好好相處?！?/br>
    “等你們真正定親的時候，記得回來告訴我們，給你們辦酒?！?/br>
    定親在老一輩那里只是一個傳統(tǒng)說法，這次見面，相當(dāng)于“相看”，雙方有這個意向，先初步見一面了解了解，真正的定親實(shí)際相當(dāng)于訂婚。因現(xiàn)在很少再有訂婚這個環(huán)節(jié)，因而直接用定親的稱呼來代替這樣一種特殊關(guān)系。

    同在一個村，顯然所有人都清楚江善原的病情，卻沒有任何人在知樂面前提及，只笑容滿面囑些家常小事。

    幾個嬸嬸拉著知樂，摸摸他的手，摸摸他的胳膊，摸摸他的頭，“知樂長大了。知樂要好好的?！?/br>
    知樂任由她們拉著，臉上帶著明朗的笑容，張開雙臂，挨個抱了抱：“你們，也要好好的?！?/br>
    “小沈先生，知樂這孩子，就先拜托你了?！?/br>
    眾人的目光落在沈程身上。

    沈程與知樂并肩而立，陽光灑滿他們肩頭，儼然一對新人，沈程的目光中，眼前這一張張叫不上名來的樸實(shí)面孔，沐浴在燦爛朝陽里，充滿溫暖的意味。

    沈程短暫的默了片刻，而后點(diǎn)點(diǎn)頭：“我會盡力?！?/br>
    小孩們不懂這場告別意味著什么，仍在院子里無憂無慮追逐嬉戲，瞅準(zhǔn)時機(jī)，跑過來跟知樂告別，嘰嘰喳喳如同麻雀。

    忽然一個小男孩急匆匆跑來，穿過人群，氣喘吁吁停在知樂面前。

    “知樂哥哥！二狗哥哥讓我給你帶句話?！?/br>
    男孩喊道。

    “二狗哥！”知樂眼睛一亮：“什么啊？”

    “二狗哥哥原本想趕回來的，趕不回來。剛打我電話了，叫我給你說句話。”

    “二狗哥哥說，如果有人對你不好，欺負(fù)你，你告訴他，千山萬水，刀山火海，他會替你教訓(xùn)那些人?！蹦泻⑽罩^，鏗然說出這番話，說完又想了想，再次確認(rèn)一遍：“對，就這些，二狗哥哥的原話，二狗哥哥說一定要大聲的，一字不漏的告訴你。知樂哥哥，你記住了嗎？”

    眾人都笑起來，“這二狗……”

    知樂也笑起來，點(diǎn)頭，表示記住了。

    眾目睽睽之下，沈程面色如常，大家都在笑，他禮貌得體的微微勾起唇角。

    二狗？短短兩日內(nèi)，沈程已是第二次聽見這個名字了。此人讓男孩轉(zhuǎn)達(dá)的話語，表面說給知樂的，實(shí)際卻意在告誡沈程，知樂不懂其中機(jī)鋒，沈程又豈能聽不出。

    有意思。

    那邊廂，沈泰遠(yuǎn)也與一眾村民說著話，江善原看了看時間，與沈泰遠(yuǎn)對視一眼，沈泰遠(yuǎn)便點(diǎn)點(diǎn)頭，示意老劉：“準(zhǔn)備出發(fā)吧?！?/br>
    老劉先上車，發(fā)動車子，登時汽車引擎聲轟然響起。

    這一響，忽然間，所有交談悄然漸歇，打鬧的孩子們也都停下，整個院落，安靜下來。

    陽光從天空灑下，籠罩在院中的每個人身上，鋪天蓋地，鳥雀兒從頭頂飛過，煽動翅膀，飛遠(yuǎn)了。

    知樂一直高高興興的，這一刻，終于真切的感受到了離別。

    知樂茫然的看看眾人，嘴唇動了動，卻仿佛不知道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沒說。

    “上車吧，知樂?！鄙蛱┻h(yuǎn)溫聲道。

    沈程站在知樂身旁，等了片刻，伸手，摘下知樂的雙肩包，提到手中，繼而打開車門，朝知樂示意，讓他先上。

    “那，我走了啊?！敝獦氛f了這么一句。

    他慢慢走到車門前，又停下腳步，望向江善原。

    江善原走過來，拍拍知樂的肩膀：“走吧?！?/br>
    所有人都望著這對祖孫，他們都是這祖孫兩相依為命幾十年的見證者，眼看著他們一個出生長大，一個漸漸老去，如今，再次眼看著他們迎來了生命中的第一場，也或許是永久的別離。

    知樂輕聲說：“以后天天，打電話?！?/br>
    江善原：“嗯好?！?/br>
    知樂：“你好了，就去看我，接我?！?/br>
    江善原：“好?！?/br>
    知樂：“還有……”

    江善原：“好了好了，哪那么多話，走吧走吧，都等著呢。其他話電話里說啊?！?/br>
    “哦。”知樂便轉(zhuǎn)身，準(zhǔn)備上車。

    “知樂！”江善原臉頰肌rou隱隱抽動，干澀的嘴唇顫動，深深抑住了，千言萬語都狠狠壓在心底，說：“你要好好的啊?！?/br>
    知樂點(diǎn)點(diǎn)頭：“爺爺，也要好好的?！?/br>
    知樂坐進(jìn)車中，沈程對眾人點(diǎn)點(diǎn)頭，緊隨其后，上車，車門關(guān)閉。

    沈泰遠(yuǎn)坐在前面副駕駛，最后揮揮手，車子啟動，眾人讓到兩旁，目送車子緩緩駛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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