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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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無法開口。 他只能聽。 聽著聽著,康絳雪產(chǎn)生了一種脫離現(xiàn)實(shí)的茫然,他有些不明白,自己匆匆趕來到底為了什么? 就為了親眼看看盛靈玉的絕望?就為了更清楚地明白自己的無能? 他為什么不做點(diǎn)什么? 康絳雪心中焦急,一股熱流沖到胸口,堵得他不上不下,就在此時(shí),禮官的聲音停了,有人問道:你可有話說? 這話問的是盛靈玉,康絳雪聞言一頓,這才緩緩將視線落到了盛靈玉的身上。自剛剛那一眼之后,康絳雪一直到這一刻才敢正眼看他。 盛靈玉緊緊抱著牌位,一字一字道:我祖父,一生清白。 這是康絳雪今日聽到盛靈玉說的第一句話,那聲音一點(diǎn)都不高,聽起來卻宛如在掙扎嘶喊。 禮官道:你祖父清白,在這場叛亂里死掉的官員就不清白?你父親在大宴上帶兵殺了五十余人,其中有十余名朝廷要員,他們有父有母有妻有子,這份債算在誰的頭上?謝成安出自盛家門庭,你祖父難辭其咎。 盛靈玉啞聲開口:雖如此,但我祖父一生清白,一生清白。 清白兩個(gè)字像是成了盛靈玉唯一想說的話,他把所有的血淚都凝在了這兩個(gè)字里。 他說了兩遍,一遍比一遍嘶啞,群臣之中,無人應(yīng)聲。 有人似是想到了盛國公生前的功績,神色微有觸動(dòng),這時(shí),空氣里響起一聲嗤笑,這聲音聽起來涼薄至極,頃刻將眾人的動(dòng)容一掃而空。 陸巧道:若真是清白,盛家怎么把謝成安留到今日?你是謝成安的兒子,父債子償,他身上欠著這么多條人命,你最沒有資格在此談?wù)撉灏住?/br> 誅心之言,刺得盛靈玉瞳孔晃蕩,但盛靈玉沉默之后,仍是道:我祖父為國為民,無愧于心。 盛靈玉聲音泣血,一個(gè)一個(gè)凝視在場的群臣,被他看到的人未必不知道死去的盛國公是頂天立地之人,可此時(shí)此刻,就是無人會不合時(shí)宜地為盛國公正名。 哪怕盛靈玉求的,只是一句話。 一句話而已。 死一般的寂靜,便是在這個(gè)關(guān)頭,孤立無援的盛靈玉忽然抬頭望向了康絳雪,他的眼中有一種能夠淹沒一切的絕望,還有一種仿佛要刺破靈魂的乞求。 于是康絳雪瞬間就懂了盛靈玉在求他。 他求他站出來說一句話。 康絳雪迎著盛靈玉的視線向前站了一步,剛要開口,平無奇在他身后拉了他一下。 康絳雪從來沒有和平無奇真正談?wù)撨^,平無奇卻像是知道他要做什么,引著他的視線往旁邊看去,康絳雪眼神一晃,隨即看到了身邊神色訝異的陸巧,還有似笑非笑的楊惑。 他們都在看著他。 關(guān)注他的一舉一動(dòng)。 他不能站出來。 有太多的人在,他只要開了這個(gè)口,就是在所有人面前暴露自己,將小皇帝架在火堆上成為長公主和太后共同的靶子。 可是、可是 他得站出來。 他不能讓盛靈玉一個(gè)人。 若他不站出來,他怕盛靈玉的眼睛一輩子都會變得灰蒙蒙。 康絳雪猛然張開了嘴:朕 這一個(gè)字說完,之前堵在康絳雪胸口的那股熱流涌了上來,小皇帝一聲咳嗽,將那口熱流盡數(shù)咳在了地上。 胸口再無阻礙,康絳雪忽然間舒服許多,然而他的身體卻有些脫力,不自覺地歪向一邊。平無奇將他扶住,喊了一聲陛下,緊跟著,陸巧也大聲喊道:阿熒! 文武百官的聲音相繼而來,紛亂地混雜在一起,甚至楊惑都面露驚訝,康絳雪不明所以,只聽到有人在喊:血!血! 什么血? 康絳雪不明所以,摸了摸嘴角,指尖一股血腥氣,他慢半拍向地上望去,看到地上多了一簇微紅。 原來他剛才吐的不是一口痰 而是一口血。 人群將康絳雪和盛靈玉分隔在了兩個(gè)世界,一邊是喧鬧之中,一邊是喧鬧之外。 眾人亂作一團(tuán),唯康絳雪胸口一陣輕松,只覺得暢然,他深深望著盛靈玉,一時(shí)間什么都不怕了。 他想要說話,盛靈玉卻在他開口之前,輕輕地掀動(dòng)嘴唇。 盛靈玉雙目赤紅,幾乎無聲道:夠了。 第56章 那一聲的聲音太低了,落在嘈雜的人群之中沒有引起其他人絲毫的注意,但康絳雪分明聽得那么清楚。 盛靈玉說夠了。 可是 什么夠了?有什么是足夠的? 他什么都沒有為盛靈玉做到,什么都沒做,就連一句話,想開口都如此艱難。 康絳雪堅(jiān)持開口,就在此時(shí),他的身體猛然一輕,陸巧將他打橫抱了起來,群臣見狀紛紛讓路,給陸巧空出足夠的空間,讓陸小侯爺把小皇帝抱出去。 和盛靈玉的距離倏然拉遠(yuǎn),康絳雪大驚失色,他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在陸巧的懷里掙扎起來:你干什么?放開朕! 小皇帝的話毫無威懾力,陸巧本就急得要發(fā)瘋,被小皇帝不停地推,也顧不得其他人都在,急喊道:你吐血了!你沒看見嗎!病得這么嚴(yán)重為什么要出來!我?guī)慊貙m,馬上回宮宣太醫(yī)! 康絳雪道:朕叫你放開! 陸巧道:阿熒!別再鬧了! 康絳雪哪里在鬧,他自是知道自己吐了一口血,可他一點(diǎn)都不覺得難受,盛靈玉只要一句話,他只要一句話。 難道就這一句話,他都不能給嗎? 陸巧,朕再說最后一次,放朕下來!小皇帝的嗓子本來就啞,如此一吼,更顯得聲嘶力竭,陸巧不肯聽話,還抱著他往外走,小皇帝幾近崩潰,忽然像是發(fā)了瘋一般用力撕扯陸巧,朕叫你放手! 他不走。 他不能走! 小皇帝明明剛剛吐了一口血,文武百官均被嚇到,可他還是說什么都不走,還險(xiǎn)些要和陸小侯爺動(dòng)起手來,群臣面面相覷,一時(shí)都隱隱琢磨出了一些不對勁來。 打量小皇帝的目光出現(xiàn)了不同程度的審視意味,這是康絳雪往日里決意要避免的,然而此刻,他一點(diǎn)不在意。 都不重要了。 怎么都好,康絳雪不再有任何的顧忌,這一刻,他愿意為了盛靈玉,孤身一人的盛靈玉,付出這份代價(jià)。 正在此刻,空氣中傳來清脆的碎裂之聲,像是有什么東西砸在了地上。 康絳雪本還在掙扎,循聲回頭,驚訝地發(fā)現(xiàn)盛靈玉跪在他的背后,手里拿著一截?cái)嗔训挠耵ⅰ?/br> 玉簪的另一半橫在地面上,似是剛剛被盛靈玉親手摔成了兩半。 那是一支雕工精細(xì)的白玉簪,在這個(gè)時(shí)候拿出來摔碎當(dāng)真怪異極了??梢苍S任何人都看不明白,康絳雪卻對這其中的含義再清楚不過。 那只白玉簪,是康絳雪在池邊遭遇刺殺被盛靈玉救下來的那個(gè)晚上送給盛靈玉的信物。 那天夜里,他被抱在盛靈玉的懷里,親口跟盛靈玉說,若將來盛靈玉有所求,不管求什么,他都答應(yīng)。 那是一個(gè)許諾,是只有他們兩個(gè)人知道的秘密,如今,盛靈玉當(dāng)著他的面把玉簪摔斷,無疑是要在此刻將之兌現(xiàn)。 很好。 這很好。 康絳雪呼吸一滯,什么掙扎都不做了,只死死盯著盛靈玉的嘴唇,他產(chǎn)生了一些近乎喜悅的感覺:像他這樣的人,自己怎么都好,能茍則茍,從來都沒什么主見,也許他一直在等這一刻,等盛靈玉給他一個(gè)方向,告訴他去做些什么。 寂靜中,盛靈玉緩緩開口,聲音很低,吐出的話仿佛在自言自語。 他說:別管我了。 康絳雪自覺已經(jīng)聽得很清楚,卻還是覺得聽不明白 別管他了? 什么意思?盛靈玉在說什么? 明明砸碎了他的白玉簪,要說的怎么都應(yīng)該是一句請求,為什么會是這樣一句? 難道他的請求便是不要管他嗎? 不可能的,他如今處境這般艱難,就算不求祖父的清名,也應(yīng)該求meimei的安全,他不可能 忽然間,盛靈玉剛剛雙目赤紅說夠了的畫面涌進(jìn)腦海之中,康絳雪恍然間想到了什么,他不受控制地想:也許,盛靈玉不是不想保全名譽(yù)和親人,只是他在名譽(yù)和親人之前,優(yōu)先選擇了皇帝。 他這個(gè)皇帝正如他剛剛決定站出來為盛國公正名,盛靈玉也做了自己的決斷,他決定不要連累小皇帝,所以才說夠了。 原來是這樣的夠了。 康絳雪愣怔之間,心急如焚連盛靈玉的異樣行為都顧不上的陸巧終于抱著不再胡鬧的小皇帝踏出太廟,下了長階。 陸巧遠(yuǎn)遠(yuǎn)地將盛靈玉的身影甩在了后面,一直來到馬車邊才將小皇帝放了下來。 駕車!回宮! 海棠被陸小侯爺?shù)年囌虈樍艘惶脦酌氩呕剡^神,就在這遲疑的工夫,平無奇也跟上了馬車,極快地握住了小皇帝的手腕。 陸巧見狀問道:你懂醫(yī)術(shù)? 平無奇回道:是,陛下的身體一直由奴才照料。 陸巧一聽,氣更不打一處來,劈頭便罵道:那你是怎么照顧陛下的?!他都吐血了! 陸巧怒火奔涌,恨不得抽平無奇一巴掌,可見著平無奇把脈,到底忍了下來,也沒那么急躁,只等了下來,催問道:怎么樣!說話啊! 平無奇右手按著小皇帝的脈搏,內(nèi)心亦是有幾分急躁,剛剛小皇帝吐血的第一時(shí)間他其實(shí)就有意診脈,不想陸巧的速度太快,抱起人就走,根本沒給他這個(gè)機(jī)會。 平無奇實(shí)則比陸巧更急,然而入手把脈之后,小皇帝平穩(wěn)的脈搏倒是讓他吃了一驚不是不好,而是很好。 好極了。 小皇帝沒有損傷,全然無礙。 剛剛那一口血,看似嚴(yán)重,實(shí)際上反倒是件好事。小皇帝連續(xù)病了好幾日,就是因?yàn)樯砩嫌邪Y結(jié),郁結(jié)在胸,怎么用藥都不好,剛剛因?yàn)樘^焦急,這一口血竟然就這么吐了出來,正好解決了病根。 堪稱陰差陽錯(cuò)。 平無奇輕輕吐了一口氣,神色緩下來:不必?fù)?dān)心,陛下龍?bào)w無礙,只要調(diào)養(yǎng)幾日就好了。 陸巧有點(diǎn)不敢相信,問道:你看得準(zhǔn)嗎?阿熒剛才可是吐血了,你別是個(gè)庸醫(yī)!看不明白還耽擱了阿熒的身體! 平無奇再三保證:當(dāng)真無礙,奴才可用性命擔(dān)保。 陸巧這才面色舒緩,跟著松了一口氣,他小心去看小皇帝,問道:阿熒,你現(xiàn)在還難受嗎? 自上車開始,小皇帝一言未發(fā),陸巧現(xiàn)在問了話,小皇帝還是沒有回答,陸巧自然也知道小皇帝如此不對勁,不管是對他的態(tài)度還是剛剛的吵鬧都很奇怪,可畢竟小皇帝還病著,身體要緊,陸巧也不能計(jì)較,只對車夫道:還愣著干什么?快啟程!回正陽宮。 馬車行進(jìn)起來,小皇帝突兀地出聲:等等。 陸巧和平無奇都微微一驚,去瞧小皇帝的神色,意外地發(fā)現(xiàn)康絳雪的神色異常地冷靜,他面上尚有病色,但不知發(fā)生了什么,短短一瞬,狀態(tài)和之前大有不同,即便是遲鈍如陸巧,也覺得小皇帝發(fā)生了rou眼可見的變化。 他就像是 像是一把鈍刀開刃了一般。 平無奇道:陛下? 康絳雪轉(zhuǎn)過頭,對他道:你下車。 平無奇一怔,又聽小皇帝道:把盛靈玉帶回到正陽殿。 這話一出,陸巧立刻一驚,急問道:帶盛靈玉回正陽殿?阿熒!你帶他回去干什么? 然而小皇帝并未回答,平無奇在點(diǎn)頭之后下了馬車,車簾撩動(dòng)之間,楊惑策馬路過。 后者自然瞧見了小皇帝和陸巧,楊惑不慌不忙,停下來問小皇帝道:陛下的身體如何?可好些? 康絳雪答非所問道:你為什么笑得出來? 楊惑的臉上帶著一絲平常那般和善的笑容,看著并無不妥,可康絳雪不明白,在圍觀了盛靈玉在太廟中的那般場景之后,楊惑為什么還能這般笑。 他對盛靈玉就沒有一點(diǎn)的同情和心痛?康絳雪原以為,不管楊惑這人多人渣,行事多惡心,但在原文之中成為正牌渣攻,不僅僅因?yàn)樗谥\算,更是因?yàn)樗麑κ㈧`玉有些許真愛。 這般態(tài)度,便是楊惑的愛?他甚至還親自把盛靈玉帶來,就是為了看盛靈玉痛徹心扉? 楊惑的真心便是如此? 楊惑似是被問住了,他略作思索,微笑著反問道:臣為什么笑不出來? 只這一句,康絳雪忽然間什么都不想和他說了,小皇帝放下了車簾,不欲再理會,楊惑卻沒急著走,他帶著笑道:陛下好生休養(yǎng)身體,臣近日受命追捕叛亂殘黨,恐怕不得空閑,不過等這陣忙完,便去拜訪陛下,還望陛下屆時(shí)萬萬不要推拒,好生等著臣。 這話說得似乎很有深意,但康絳雪并不回應(yīng),只道:走。 馬車行進(jìn)起來,小皇帝吩咐道:去坤寧宮。 車子上只有小皇帝和陸巧兩個(gè)人,陸小侯爺積攢了太多的疑問,一時(shí)不知道從何說起,而聽了這話,他更加疑惑:阿熒,你怎么不回正陽殿?去坤寧宮做什么?你還病著呢!阿熒?你倒是說話??!你跟楊惑那死人說了一堆,跟我怎么一句都沒有?!你一直沒理我!還有盛靈玉,你帶他干什么! 陸巧還欲再說,小皇帝忽然對他道:你也下車。 陸巧驚了,當(dāng)即強(qiáng)烈拒絕:不! 康絳雪道:朕要去坤寧宮。 陸巧急死了:所以我問你去坤寧宮干什么?! 康絳雪道:你下不下? 陸巧道:不下!阿熒,到底怎么回事,你跟我說明白行不行?! 康絳雪很是明顯地遲疑了一下,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改口道:也好,那我們一起去。 陸巧依然不明白,但小皇帝隨之合上眼睛,顯然并不打算多說,陸巧憋著一肚子的疑問和氣惱,只得強(qiáng)忍著壓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