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為何那樣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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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這女子有一些雅名,并不是那等輕浮子,鄧伯并不介懷主人同她的這段交情,更何況后來女子故去了,鄧伯便幾乎忘了這號人。 那場大火,已經(jīng)過去多久了?五年?六年? 鄧伯看著紙上的落款。 “清竹居士”四個字,清瘦剛勁,不作其他。 于是鄧伯又想起,當年清竹居士的名氣,并不僅僅是“有一些雅名”,圣人曾經(jīng)贊過她的字:“瘦而有味是為清,摧而不折是為竹,清竹二字,當襯?!?/br> 他當下有些疑惑,而這個疑惑,時至今日,也未有定論。 一個女子,到底能不能當?shù)闷鹎逯穸郑?/br> 作者有話要說: 自然是能。 久等了各位,艱難復健中,下次更新是后天晚上,今天也發(fā)紅包。 第46章 少卿 “一個女子,到底當不當?shù)闷鹎逯穸郑俊?/br> 清清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笑了一下,她什么也沒說。 她什么也沒說,裴遠時卻知道,師姐有些不悅。 不然,她不會這樣笑,微抿著唇,嘴角往上勾,眼睛卻定定地看著仍喋喋不休的人,一語不發(fā)。 坐在對面的鄧伯毫未察覺,他自顧自說著:“當時我雖詫異,到底不敢拿此事去詢問主人,只當,那些往來的書信是從前的物事?!?/br> 元化二十五年,蘇松雨任光祿寺少卿。 案牘勞形,偶有閑暇之時,他既不飲茶弄墨以作消遣,更不出入青樓楚館之地,只愿在臥榻之上酣眠。 久而久之,這與眾同僚格格不入的做派引起了些許議論之聲。 有人說,蘇少卿以當年名動長安的探花身份自傲,不愿意同人交際;有人說,蘇少卿早年家中遭了變故,早就不稀罕這點享樂,他參透了紅塵,或許過兩年就要遁入空門了;還有人說,少卿至今未娶,平日里更是女色不近,這都是做給外人看的,實際上,這些年他一直金屋藏嬌,養(yǎng)了個美嬌娘在后宅,因為那嬌娘身份特殊,才不敢為外人道…… 風言風語,自然也傳了些到話題的主人公耳朵里,蘇聽了,只淡淡一笑,不作回應。 某日,有友人來府上拜訪,蘇少卿和他在書房對弈,鄧伯侍奉在一旁。 那是一個清爽的秋日,天高云淡,草木的影透到窗幔上,風中有淡淡的桂花香氣,二人時不時說話,鄧伯在另一側的小爐上看火煮茶。 室內(nèi)很靜,只有偶爾的交談聲,及棋子落上木質(zhì)棋盤的清脆聲響。 “靜篤這一步,著實讓我防不勝防。”良久,友人將棋盤一推,搖頭嘆道。 靜篤是蘇少卿的字。 他笑著按住友人的手:“還未殺到最后一著,林兄怎能輕言放棄?” 友人撫著棋盤:“這一子,鎮(zhèn)得極妙,配合先前那招‘鳳點水’,可謂是天衣無縫,清爽無比,已是破了我的‘四方?!?。局勢如此,有何斡旋的必要?” 蘇少卿笑而不語。 友人又道:“從前你我手談,我這招‘四方?!瘜以嚥凰瑸楹谓袢毡荒闳绱溯p松地破了局?” 蘇少卿仍是笑,他低聲說:“愚弟笨拙,從前不知變通,屢屢敗于你這招……但前日,和一棋藝極高之人切磋良久后,忽然就似被點醒一般……” 友人伸出手點他:“難怪,方才那定乾坤的一子刁鉆狠辣,根本不是你的風格,原來是受了高人指點?!?/br> “?!钡囊宦曂回5卦谖葑恿硪贿呿懫?,鄧伯是鄧伯失手,手中銅匙不小心撞到茶碗壁上。 屋內(nèi)靜了一瞬,友人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話題,二人開始談起江南今夏的水患。 鄧伯低著頭,繼續(xù)攪動著茶湯,動作不疾不徐,但微微顫抖的手背仍泄露他此刻內(nèi)心的震動。 前日,前日…… 他清楚地記得,前日主人并未出門,更沒有什么好友上門來拜訪。 鄧伯說,自那以后,蘇少卿沉眠的時日越來越長,醒來后往往會面色蒼白,疲憊不堪,仿佛根本沒有得到休息,好似,好似—— 好似夢中被什么妖鬼吸食了精氣一般。 鄧伯雖心急如焚,但不敢再問,護主心切的他,悄悄請來妙法寺的高僧,主人察覺后,竟是一番震怒。 “若不是看你跟著我這么多年了,如此擅作主張,早把你逐出去!” 鄧伯便死了心。 日復一日,蘇少卿公務繁重,更要花上不少時間睡眠,睡下來反而愈加勞累,人看著就消減清瘦了,乃至憔悴不堪。 今年年節(jié),蘇少卿以身體為由,向提出辭官。 鄧伯不知這是不是真正原因原因,只知圣上沒有應允,而是給他放三個月的假來休整,光祿寺少卿的官職仍然為蘇少卿保留著,不被他人補了去。 圣上如此寬宏大量,自然因為主人的勞苦和憔悴有目共睹,鄧伯是這么認為的。 蘇少卿沒有留在長安,也沒有回姑蘇故里,畢竟姑蘇已經(jīng)再沒有等候他的親人。 他只帶了鄧伯,先往西行,去了隴南,又取水路一路南下,到了青州。 路途上,他清醒的時候其實不多,無暇去體會各地風土人情,亦無心觀賞沿路風景。他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馬車中,或是船廂里。 鄧伯不知道主人意欲何為,這樣的旅途意義在哪里,他只是沉默著侍奉,力圖讓主人在漫長路途中舒坦些,他是個忠仆。 在青州,蘇少卿睡了整整五日,他事先沒有交代接下來的去向,只叮囑了無論睡多久,都不要輕舉妄動。 鄧伯依言照做,在這五日里,他好幾次疑心主人就這么睡了過去。 但蘇少卿醒來了,他喚來鄧伯,說接下來要繼續(xù)南下,去一個叫泰安的小鎮(zhèn)。他在吩咐這些的時候,鄧伯無法不注意到,他其實已經(jīng)無比虛弱。 是一種從內(nèi)到外的疲憊。 他們在元日之前到了清遠渡,鎮(zhèn)上一名姓陳的仵作前來迎接。 說是義莊,但其實是普通的宅院,只是因著主人身份的關系,平日里有什么死尸就往這里送,鎮(zhèn)上人就管這叫義莊。小地方,沒那么多講究。 蘇少卿也不講究,同這位陳仵作夜談許久后,當晚便在此處歇下了。 過了幾日,他如往常入睡,然后再沒醒來。 清清靜靜地聽著鄧伯闡述,她想起來,正月十三,小桃出發(fā)去青州看花燈那天,她在渡口看到了一艘船,平底方頭,船頭系著一根黛青色的布帶。 她認得那是長安來的船,師弟也認得,當時她還嗟嘆了一番。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她默默想著,不由自主朝身邊的師弟瞥了一眼,卻發(fā)現(xiàn)師弟也正看著她。 他嘴角微微上揚,仿佛想起了什么極有趣的事一般,猝不及防地,卻被清清捉了個正著。 裴遠時立刻將視線移開,清清狐疑地又看了他好幾眼,才扭頭接了鄧伯的話。 “按照您這么說,少卿因何而夢,夢中是誰,您是一無所知的了?” 鄧伯語塞,要承認主人對他的隱瞞疏遠,對于一個老仆來說,的確是有些尷尬了,但他還是點頭:“鄙人一概不知?!?/br> 頓了頓,他又說:“陳大人知曉得比鄙人多。” 陳仵作也一直坐在一旁,聞言,他連忙擺手:“老夫也不曉得多少!靜篤這小子一直遮遮掩掩的,只說他能在夢中自由行動,無拘無束,能像現(xiàn)實一般逼真?!?/br> “如現(xiàn)實逼真,又無拘無束,夢里豈不是他的天下了,當個玉皇也是能的。我這么說他,他卻道,那些他不稀罕,稀罕的,是一些再也見不到的人。” “那些人,”陳仵作捋著胡須,“或許是靜篤的家人,好友……依我看,是家人的可能性會大些?!?/br> 鄧伯搖搖頭:“未必?!?/br> 陳仵作問他此話怎講,鄧伯只搖頭,不肯說明。 清清插嘴道:“若是好友,少卿有哪些至交是已經(jīng)故去的呢?” 鄧伯慢慢道:“主人知己不多,除了陳大人,還有一位昆侖來的道號玄虛子的道長,早年間交往的十分頻繁,但近幾年也是沒見到了?!?/br> 屋內(nèi)靜了一瞬,清清驚道:“竟是家?guī)煛?/br> 鄧伯起身,對著清清和裴遠時二人恭敬一拜:“仙姑道長,那日鄙人有幸得見二位施展仙術,實在高深絕妙,鄙人不勝欽佩?!?/br> 師姐弟二人立即起身避過,裴遠時上前扶他,他仍深彎著腰,不肯抬頭。 “煩請二位出手,救助我家主人于水火,鄙人感激不盡……” 出手自然要出手的,陳仵作都特地上山來請了,倒下的又是師父至交,清清本來就該全力相助。 夢,又是夢。 前些天的水魆也是通過入夢,讓小桃三番五次陷入危險境地,現(xiàn)在又是個被夢境魘住的。 但這與上次的不同,清清冷靜地思索,眼下這位,明顯是心甘情愿啊。 無論如何,先得入夢探個究竟,才能作定奪。 她還得祭出三清入夢陣,好在經(jīng)過上次的演練,對于這般古老深奧的陣法,清清已經(jīng)算是得心應手了。 三十六枚銅錢插在地上圍成一圈,清清撒過符水,坐在其中閉目低聲念咒,她頭上高懸著三清鈴。裴遠時手持桃木劍,在一旁掠陣。 “道由心學,心假香傳;香爇玉爐,心存帝前;真靈下盼,仙佩臨軒;今臣關告,遙達九天……” 少女的聲音漸漸低了下去,她仿佛入定般,維持著結印的手勢,坐在原地一動不動,裴遠時知道,她已經(jīng)成功入了夢境。 就不知,需要多久才能探清虛實了。 另外二人在五步開外的樹下等候,鄧伯尤其忐忑不安,不住地朝陣中張望。 這一等,竟然從午后等至深夜。 清清一睜開眼,便感覺頭暈目眩,她在夢中流連五個時辰之久,這大大損耗了她的精力。鄧伯焦急上前詢問情況,她想要強撐著站起,卻已是不能。 又來……清清努力想讓自己清醒,還未回過神,便嗅到了熟悉的好聞的氣息迫近,有人穩(wěn)穩(wěn)扶住了她,雙臂堅實有力。 不用想也知道這人是誰,清清不再掙扎,她靠在裴遠時懷中,輕輕開口,聲音疲憊:“沒有……” “我尋了個遍,蘇少卿的夢中,什么人也沒有,甚至沒有他自己?!?/br> 作者有話要說: 下次更新:后天。 第47章 夜行 “少卿的夢中空無一人,我到了許多地方,尋了許多遍,都未見到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