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8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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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熟稔了起來,從陌生人變成能說許多話的朋友,雖然這許多話全是阿蘭那在說。其實百里決明和兄長都知道,她不是什么侍女,而是名副其實的瑪桑天女。因為在瑪桑,侍女這般卑賤的身份沒有資格穿紅色,阿蘭那睡得太久,忘了這個顯而易見的漏洞。 比起所謂不老不死的天女,她看起來更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女,笑起來臉蛋紅撲撲。她喜歡把辮子編成一股,辮尾別一朵小花兒,一天換一個顏色。她走路不安分,總喜歡蹦蹦跳跳。跳起來的時候,辮子就在背后甩來甩去。百里決明跟在她背后,總是要隔一段距離,要不然會被她的辮子打到。她的辮子很長,肯定每天都得花很長時間去梳理。百里決明路過地攤的時候看見一把象牙梳,他買下來,沒有送出去。 傍晚,太陽即將落山,百里決明在家收拾碗筷,百里渡送阿蘭那回家。阿蘭那后來總說起那個時候的夕陽,殷紅的霞光暈染高高低低的草木,長尾蜻蜓透明的翅膀也被染成胭脂的顏色。有一回她又不好好走路,平舉雙手,故意要去走那折斷橫置在林間的圓木樹干。 百里渡喊她停下,讓她坐在樹干上。她帶著疑惑,不知道百里渡要做什么,卻還是乖乖坐下。百里渡溫柔的語氣總有種不容反駁的力量,讓人溫順馴服。 百里渡舀出小溪里的水,為她凈足。他用衣袖為她擦拭腳底的污漬,絲綢的料子,軟軟的滑滑的。阿蘭那破天荒感到羞赧,紅了臉龐,好像赤足行走是一種罪過。 “你干嘛?”阿蘭那小聲問。 “給你穿鞋?!卑倮锒蓮膽牙锬贸鲆浑p鞋襪,為她套上,“合腳么?” 那是一雙絲履,中原人穿的樣式,阿蘭那晃了晃腳丫子,“合腳,好舒服。你做的嗎?” “嗯?!卑倮锒啥自谒媲靶?,“費了很大的工夫,所以阿蘭那要每天都穿,不要再光腳跑出來了。林子里碎石子兒那么多,割傷了腳阿弟又要數(shù)落你。” “你和阿弟為什么什么都會呀?又會做飯,又會治病,還會做鞋子?!卑⑻m那覺得稀奇,“你們不是貴胄子弟么?瑪桑的貴胄只會吃吃喝喝,就像我一樣。” “我同阿弟出身微賤,小時候為了生活,做過很多活計。采草藥、賣草鞋、給別人幫廚,現(xiàn)在會的大多是那時候?qū)W來的。阿弟的女紅很厲害,看不出來吧,他總是自己的衣裳隨便打補丁,縫我的衣裳卻很用心?!卑倮锒稍谒磉呑拢劬锫冻龌貞浀纳駳?,“我還記得以前日子過得苦,連糖飴都買不起。阿弟喜歡吃糖,常常吮著手指站在糖人攤邊上流口水。那時候我就想,我一定要有出人頭地,讓阿弟吃上糖飴。后來我們拜入抱塵山,師長發(fā)現(xiàn)我們的火法乃是先天自有,日子才一點點好起來。我們的名字被寫入丹陽百里氏的族譜,這才從兩個無名小輩成為了世家子弟?!?/br> “哦……”阿蘭那說,“所以你會做叫花雞!” 百里渡笑著點頭,“本來不是什么好回憶,想不到能討阿蘭那歡心,我倒慶幸那段苦日子教會我做飯?!?/br> 霞光下他的笑容柔和溫雅,舊日的苦難沒有讓他憤懣,反倒讓他沉穩(wěn),阿蘭那的心忽然就漏跳了一拍。她后來總說,愛一個男人是從憐憫他開始。雖然她后面緊接著說,憐憫讓她和一個王八蛋共情。但在那個時候,阿蘭那喜歡上了百里渡,心房里好像藏了許多金鈴鐺,百里渡一笑,鈴鐺就爭先恐后地響。 阿蘭那大聲說:“阿渡,你放心,要是你在中原過不下去,你就來找我,我就算撿破爛,也會養(yǎng)活你的!” 百里渡笑得直抖肩膀,“那在下就仰仗阿蘭那了。” 那之后不久,王寨舉辦般遮麗的成人禮,王君邀請百里兄弟,列為上賓。以阿蘭那的身份,她完全可以大搖大擺坐在主位。因為討厭般遮麗以外的王室,她不愿意同他們見面??伤逐捬缦系募央?,特別是王寨大廚做的燒雞,獨自坐在走馬廊上的阿蘭那抵御不了那攝人的香味。 宴席開始之前,她悄悄爬到了供桌底下,百里兄弟席位的后方。把臉貼著地面望出去,隔著垂落的紅布,她能看見百里兄弟的凳子腿。一番無聊的寒暄之后,她終于盼來了百里渡和百里決明。她看不到他們的臉,只能看見他們的衣袂。她探出手,手指爬上凳子腿,她估計了一番百里決明后背的高度,伸出手指戳了戳。 “雞。”她小聲說。 外面靜了一會兒,紅布底下遞進來一盤燒雞。 阿弟果然靠譜,她非常滿意。 百里決明不停被sao擾,把自己和兄長的酒菜都遞了下去。他們兄弟倆餓著肚子,一筷子沒動。兄長搖頭苦笑,從袖兜里拿出糖袋子給他,讓他充饑。他實在不知道一個女人的胃口怎能這么大,她還天天嚷著要忌口減肥。 遞了幾次以后,百里決明決定不再縱容她。阿蘭那戳了幾下百里決明的后腰,外頭始終沒有反應。她怒了,再次探出手,擰了百里決明一把。隔著紅布,她也不知道擰在了哪兒,反正不是腰就是背吧。 過了一會兒,她聽見百里決明冷冷的聲音,“在下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咦,怎么走了?她意識到自己可能做錯事了。 紅布外,百里渡輪廓分明的影子漸漸清晰,他貼著布,輕輕說了聲:“阿蘭那,莫要胡鬧?!?/br> 阿蘭那終于反應過來,她惹阿弟生氣了。阿弟看起來脾氣不好,和所有人都隔得遠遠的,可阿蘭那知道,他是個很好的人。要是他生氣了,肯定是阿蘭那冒犯他了。她是個知錯就改的天女,雖然不知道她錯在哪兒,但她還是去找百里決明道了歉。 “我錯了,阿弟?!彼怪X袋,一副蔫巴的樣子。 “嗯。”百里決明寫著醫(yī)書,頭也沒抬。他最近在寫《靈樞經(jīng)》,兄長說他的針技和醫(yī)術(shù)應該傳之后世。 阿蘭那看他愛答不理的樣子,泄氣道:“你是不是討厭我了,因為我任性?!?/br> “沒有?!?/br> “那就是因為我吃得多,你嫌棄我了?!卑⑻m那說。 盡管她的確吃得太多了,百里決明卻也沒到嫌棄她的地步。扭頭看,女郎蹲在地上,兩手放在膝頭,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她扮起可憐來,沒人能贏過她。百里決明嘆了口氣,“我沒有討厭你,也沒有嫌棄你?!?/br> 阿蘭那松了一口氣,趴在案頭,小聲同他說:“阿弟,你要是覺得我哪里不好,你就跟我直說,我會改的。那個……”阿蘭那躊躇了一下,臉蛋慢慢紅了起來,“你兄長那邊,你多替我說點兒好話。” 百里決明的筆頓住了,墨水滴落筆尖,在紙上落下一個漆黑的圓。 “為什么?”他問。 “因為我,阿蘭那,”阿蘭那宣布,“不出意外的話,將來是你嫂子?!?/br> 她的神氣光彩照人,她對自己充滿自信,相信百里渡也喜歡她,就算不喜歡她,遲早有一天他也會愛上她。 百里決明沉默了許久,將案上的紙卷揉成團,作廢。 “不要喜歡他?!?/br> “為什么啊?”阿蘭那問。 百里決明垂下眼眸,研磨墨水,濃稠的墨水映著他沒有表情的臉頰。他說:“他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好,我們都沒有你想象得那么好。” “什么意思啊……”阿蘭那愣了。 “沒什么意思?!卑倮餂Q明收起筆墨,起身往里走,“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兄長都是瑪桑的客人,我們遲早有一天要回中原?!?/br> “說不定阿渡會為了我留下來呢。”阿蘭那哼了聲。 他冷冷回眸,“阿蘭那,你的喜歡太魯莽。兄長有鴻鵠之志,絕不可能為你客居他鄉(xiāng),甘心泯然眾人,做個籍籍無名的蓬頭小卒。如果我的預料沒有錯誤,兄長不日就要離開瑪桑了?!?/br> 他說的話沒錯,阿蘭那還沒有反應過來,百里渡已經(jīng)來同她道別了。他說家里有人去世,他要回家處理喪事。王君的頭風病還沒有痊愈,百里決明要待到他完全恢復為止,所以還能再待一段時間。 所有人都舍不得百里渡,出來為他送行,又安慰他節(jié)哀順變。只有百里決明知道,死的不是什么家人,而是他們的座師——中原的大宗師。昨晚他們接到消息,幾個師兄弟都在往抱塵山趕,星夜奔馳,不眠不休。 百里渡對他說:“若為兄身死,阿弟便留在瑪桑,不必回返了?!?/br> “我和兄長一起回去?!?/br> “你我之間,總有一個人要活下去?!卑倮锒扇嗨哪X袋,“不要一副悲痛欲絕的樣子,這么不相信你兄長么?若我成了大宗師,你便是我的長老。你我二人,必要滌清仙門,重振道法。” 他單膝跪在兄長跟前,一字一句,字字堅定:“兄長的路,決明為兄長平?!?/br> 兄長走了,他不再接診病患,清空了溪谷小院,回王寨居住。他成日心不在焉,阿蘭那也是,竟一反常態(tài)沉默了起來,趴在窗臺望著中原的方向,一望就望許久。阿蘭那每天都來王寨,好奇地撫摸百里渡用過的筆墨,用他的狼毫筆學寫中原字,宣紙上全是歪歪斜斜的“百里渡”。偶爾不小心睡著了,一覺醒來,臉上全是淚水。阿蘭那竟也學會哭泣了。 “你這么喜歡他么?”百里決明遞給她巾帕。 “是啊,就是很喜歡啊?!彼еドw,把尖尖的下巴擱在膝頭,“阿弟,我不想當天女了。我想和阿渡一起過簡單平凡的日子,做所有夫妻會干的事兒。阿渡負責做飯,我負責洗碗。阿渡曬被單,我?guī)退麪拷?。阿渡練劍,我站在一邊夸他厲害。阿渡看書,他看左邊那一面,我就看右邊那一面?!?/br> 百里決明道:“你不認識中原字,世上沒有書一面中原漢文,一面瑪桑羽蟲篆?!?/br> “我可以學呀,我這么聰明,一定一下就學會了?!彼o他看她寫的大字,全是“百里渡”,“你看,我寫得多好?!?/br> 寫得真難看,百里決明想,他四歲寫在泥地里的字兒都比她寫的好看。 “阿弟,你說我和你兄長般配不般配?”阿蘭那問他。 百里決明低眸看她,不回話。 “快說,”阿蘭那兇巴巴地威脅他,“不許說我不想聽的話!” “般配。你們很般配?!彼K于妥協(xié)了。 阿蘭那甜甜地笑了,“真巧,我也這么覺得?!?/br> 他很想告訴她,事情并非看上去那樣美好。不管是他還是百里渡,都配不上燦爛的阿蘭那。不過那時候的他更在意遠方不知生死的百里渡,若百里渡死于抱塵山的奪位之戰(zhàn),那么什么都不必再說了。傍晚,阿蘭那走后,案上的連心鎖閃起了光。半個月了,百里決明終于收到了百里渡的訊息。 “兄長,你還好么?”他的聲音帶著顫抖。 “很好,勞阿弟憂心了?!边B心鎖里是百里渡慣常帶著笑的聲音。 那時百里渡正在抱塵山上,鮮血流下一級一級的臺階,山野里伏滿尸體。他拔劍,刺進他同門的咽喉,然后拔出,鮮血染紅了他的視野。他微笑著對連心鎖道:“糖飴還有么?你不要天天吃?!?/br> “嗯,我知道。” 他回眸,他的仇敵已經(jīng)死盡,他的擁躉向他下跪。螻蟻一樣的人們埋沒在鮮血和塵埃里,只他孤身站在抱塵山的最高處。他望著遠山紅霞,道:“兄將清掃門庭,弟可歸矣?!?/br> 百里決明捧著連心鎖等了半晌,那頭問:“還有事么?” 百里決明遲疑著道,“你沒有問阿蘭那?!?/br> “……”百里渡困惑地笑,“我為何要問阿蘭那?她最近如何,你要走了,她一定很不舍。” “她喜歡你,阿兄。” 那頭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道:“討厭我的人很多,喜歡我的人也很多。我不能一個一個把他們殺光,也無法一個一個去感謝。阿弟,你怎么了?” 這才是真正的百里渡,百里決明知道,阿蘭那卻不知道。兄長對每個人都很好,但他從未真心愛過誰。他可以帶著最溫暖的笑殺人,那些人至死都無法相信他的劍如此冰寒刺骨。他們兄弟二人從兩根誰都能踩死的草芥走到如今萬人之上,靠的不是百里挑一的先天火法,而是一顆冷硬如鐵的心。 “不過……”連心鎖那頭又出聲了,“若阿蘭那肯來中原,我自當親自相迎。比起仙門百家塞過來別有用心的女人,至少我們不必提防阿蘭那?!?/br> “不必了,她不會來的?!卑倮餂Q明切斷了靈力流。 他處理完雜事,決定啟程回中原。阿蘭那蹲在門檻邊上看他收拾行李,淚珠斷了線似的劈里啪啦掉在地板上。百里決明一邊疊衣裳,一邊道:“忘了兄長吧。你不適合嫁給他,也不適合去中原?!?/br> “為什么不適合?我和阿渡在一起的時候,我們倆都很開心?!彼薜玫共贿^氣來,“就是因為你討厭我,你總是嫌我吃得多。我以后不吃了,還不行嗎?” “……”百里決明被她氣得兩眼發(fā)黑,努力平了平氣,道,“天底下的壞人排個號,兄長與我必是首屈一指。你厭惡瑪桑王室,因為他們傲慢無禮,相互傾軋,充滿殺戮與血腥。中原又何嘗不是?阿蘭那,你聽好,兄長與我一起殺過人,埋過尸,我們從不是什么懸壺濟世的好人。他這回回去,抱塵山半數(shù)的人死在他劍下。我們的同門師兄弟,妻兒家人雞犬不留?!?/br> 這些腌臜事他向來不愿提,不是不敢面對,而是懼怕阿蘭那知道他們剝了世家貴胄的皮,其實是兩個心黑手辣的惡賊。 阿蘭那呆呆地望著他。 “你應該待在你的琉璃塔,當一個單純善良的天女。外面的鮮血和塵埃,你不要沾?!卑倮餂Q明背上包袱,“我走了?!?/br> 阿蘭那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獨木樓梯下,她怔怔地,腦子里紛紛雜雜亂成一片。千年來的沉睡與蘇醒,琉璃塔里不變的朝朝暮暮,每一年以同樣的角度照射進窗牖的夕陽,她蹲在陽光斑紋里細數(shù)飛舞如蠓的塵埃。那樣反反復復千篇一律的日子,她早已厭倦。 她第一次體會情與愛,和阿渡并肩走在琉璃塔下,阿渡為她凈足,穿上漂亮的絲履。她望著腳上的鞋,淚水遏制不住,一滴滴打在鞋面上,暈成銅錢似的濕印。她記起上一任天女,那個總是指責她撿破爛的女人,自己卻撿回了一個受了箭傷的少年。他會吹笛,連著吹了一個月,她就跟著他跑了,從此失去音信。沒有關(guān)系的,她走了,天音會選擇別人當天女?;蛟S再過一千年,天女又出奔。 她才不管什么適合不適合,她只要相愛。 于是她提起裙袂,快步下樓梯。王寨大門的開合又關(guān)閉的聲音傳來,百里決明已經(jīng)出了王寨。來不及了,要來不及了!她提著一口氣,含著淚向第三層奔跑。她知道那里的經(jīng)堂窗外就是箭臺,面向遙遠的中原。她奔跑著,紅綢和黑發(fā)一起飛揚。她不要再當天女了,她要放開肚皮吃,再也不要擔心會不會變胖。她要離開瑪桑,去中原,去看琉璃塔以外的世界。 她爬出了窗牖,脫了鞋,赤足踩上箭臺的墻。青苔摩挲著她的腳底,又濕又軟。 她看到了百里決明,他在寨門外上馬,玄色衣裳像一筆墨跡,孤零零印進翠綠的山水。 “阿弟,”阿蘭那向他招手,“我想好了,我要跟你一起走。我再也不要住在塔里,我再也不要一覺長夢。我不要當什么天女,我要去找我的心上人!我要和他成親、生子,我要當一個普普通通的凡人!” 百里決明聽見聲音,抬起頭,那一瞬心臟都要停了。阿蘭那迎著風,像即刻就要被吹飛的紙鳶。她的身后,無數(shù)人從窗牖里探出頭來,大聲喊她的名字,叫她回去。她充耳不聞,平舉起雙手,踩著窄窄的箭臺土墻向外走。 “阿蘭那,你瘋了!”百里決明目眥欲裂,“回去!” “我不回去?!彼蠛?,“決明阿弟,接住我!” “別跳!”百里決明嘶吼。 阿蘭那背過身,捂住臉,向后仰倒。瘋狂嗎?害怕嗎?她什么都不知道了,風在耳邊呼呼吹,她覺得她像一只紅色的鳥兒,拍著翅子飛向天空。身下伸過來兩只手,她落入了百里決明的懷抱。百里決明踩著寨墻飛躍而起,接住她穩(wěn)穩(wěn)落在地上。 “你這個瘋女人,”他咬牙切齒,“你將來一定會后悔今天的決定。” “后悔就后悔,我不怕!”她倔強至極,義無反顧。 “好,”百里決明深吸了一口氣,“我?guī)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