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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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騙你,”百里決明把臉偏向他,“你試試?!?/br> 謝尋微覺得他在撒謊,師尊是個笨蛋,連謊言都撒得這樣假。他哪有那么神奇的力量,親吻一個人,就能讓他勇猛無敵? “乖,信我一次。”百里決明摸摸他的腦袋瓜。 他看著師尊的眼眸,這個男人一如既往地桀驁不馴,一如既往地驕傲自大。可是師尊就是有一種奇特的力量,讓人覺得在他身邊就什么都不用怕。謝尋微的心底燃起了不可思議的希望,他素來沉穩(wěn),萬事要做好萬全的打算。這一次,他竟然愿意相信這么愚蠢可笑的謊言,像相信大英雄總會打敗所有壞蛋救走公主的小孩兒。 可那又有什么不對呢?因為師尊就是他的大英雄。 他閉起眼,親吻百里決明。 百里決明笑了,這觸感溫柔恬靜,像一朵花輕輕棲落在他的臉頰。 他在心底說:“惡童,你能解開我心域里的封印吧?!?/br> “你想做什么?”惡童的聲音響在耳畔。 “洗業(yè)金火會把我燒焦的原因不是這個術法太霸道,而是我一半的功體被封印,無法精準地控制火焰。只要打開封印,拿回我原本的靈力,我就可以完全控制業(yè)火。你這么強,那破封印根本封不住你,你是自愿留在我的心域的,對吧?”百里決明說,“現(xiàn)在,打開那個封印。” “那是無渡下的封印,我沒有能力打開?!?/br> “破一個口子總可以吧,能拿回一點是一點?!?/br> 惡童眺望夕陽,冷冷地說:“你會后悔。開了這個先例,你將沒有回頭路可以走。” “管不了那么多了?!卑倮餂Q明咧咧嘴,“老子在徒弟面前夸了??冢趺茨軄G臉?” “你一定會后悔,百里決明。”惡童說。 男孩兒抬起手,對著夕陽張開手掌。一條縫隙在斜陽上生長,像老舊的紅釉瓷器上長出了裂紋。有堅硬的東西徐徐破裂,紛亂的畫面鴉羽一般在百里決明腦海閃過,燈火通明的偌大宅院,勾勒著火符的光明燈,許多看不清面孔的男人俯視他,低聲說:“先天火法,天之驕子,他必將登頂?shù)劳?,成為下一任大宗師……”他們的聲音那樣低沉,像某種神秘而古老的咒語。 無可名狀的焦躁和憤怒襲上心頭,他后退,逃跑,穿過高聳厚重的圍墻,腳底踩上看不見盡頭的青石板路。他看見院落后面爬著濕潤青苔的深井,密密匝匝的頭發(fā)在里面生長,有什么東西在那兒呼喚他。什么東西?到底是什么東西?百里決明皺起眉,想要抓住那一角卻與它擦肩而過。裂紋停止延長,所有記憶剎那間離他遠去,他重新睜開眼,好像從漫長的睡眠里醒來。沒有人看見,他的眼眸深處,綻放了一朵妖艷昳麗的烈焰紅蓮。 前所未有飽滿的靈力流淌全身,充盈奇經八脈。百里決明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卻有種奇怪的熟悉感。他試探著重啟呼吸,手指抓握開合,背上的血rou蠕動,箭頭和金鉤被一枚枚擠出,哐當?shù)湓诘厣稀?/br> 抬起眼看周圍,色彩無比鮮艷,光線無比亮麗,所有人的動作都那么清晰。他第一次如此清楚地看見這些人的容顏,他們的表情纖毫之變都映入他的眼瞳,有人憐憫于尋微的紅顏命薄,有人為袁氏大功彈冠相慶,更多人因他的死到臨頭而幸災樂禍。 多么滑稽又可笑,鼠目何曾能見高山之雄偉?朝生暮死的蟲子何能知浩瀚春秋?這一刻他終于觸碰到他泯滅已久的過往的一角,力量恍若海潮洶涌漲落將他淹沒。一寸寸直起身,封印內部山岳般的壓力被他硬生生頂住,肩膀上無形的山體土崩瓦解,天穹上第一重封印出現(xiàn)裂紋。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頑抗都是笑話。深沉的力量在胸腑中蘊蓄,他感到造物初生一般的狂喜。地上所有鮮血向他靠攏,血液凝成薄紅的霧氣懸浮在空中,他收掌,霧氣聚集于他的指尖,他后背的傷口長出rou芽,細密合攏。 力量充盈的喜悅淹沒了他,他抬起臉,笑容張狂又放肆。天穹上前兩重封印玻璃一般龜裂,他的術法重新煥發(fā)活力。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他,他的術法與生俱來,他的火焰永不熄滅。他是天之驕子,天下無雙! 弟子們的笑容凝滯住,“怎么回事……那個惡鬼,怎么可能再站起來!” 四方角樓光芒大盛,袁家在竭力修補原有的封印。與此同時,陣法瑰麗絢爛的符紋在天穹顯現(xiàn),第四重封印也即將完成。 他拉著謝尋微站起來,捂住謝尋微的眼睛,“閉上眼,接下來的場面,小仙女不能看?!?/br> 謝尋微乖乖將臉埋入百里決明的頸窩。 他摟住徒弟的腰,抬起右手,向世界張開手掌,好像萬物都在他掌心。 雖千萬人,皆螻蟻耳。 “殺?!?/br> 沒有過程,不需要誦讀咒言,也不需要蘊蓄力量。 簡簡單單,只說出一個平平無奇的字眼,洗業(yè)金火,瞬間釋放。 天地一下就寂靜了,沒有子弟們的叫喊和吵鬧,也沒有袁伯卿的嘶吼,那些惱人的喧鬧都消失了,似乎所有東西都沉入了水下,時光嘩啦啦地回溯,世界回到最原初的寂靜。 火焰以百里決明和謝尋微為中心,摧枯拉朽狂怒著席卷天都,充盈方圓一里的每一個角落。百里決明的力量瞬時間包裹了這片區(qū)域,天樞宮、圍繞宮殿的四方天街、弟子學舍、角樓樞紐,所有死物和活物被金紅色的火光吞噬,被高溫灼燒得扭曲。角樓下金箭劃破長空,猙獰的鬼怪沖鋒陷陣,刀刃與刀刃浴著鮮血相撞。他們同時被烈焰吞沒,活人定格,鋼鐵蜷曲,最后統(tǒng)統(tǒng)散成了風中的飛灰。 當業(yè)火燒盡,地上辨不出尸體的痕跡,他們連骨頭渣子都沒有殘留,變成灰燼和泥土混雜在一起。只有袁伯卿面目全非,渾身焦黑,躺在土中,袁氏傳家的護體金印保下了他一條性命。 山腰下,姜若虛和姜問難在此地避難。年邁的老人撫著胡須眺望那一片洶涌火海,嘆息道:“抱塵山的火法奧義,終于重現(xiàn)人間?!?/br> 謝尋微睜開眼,百里決明近在咫尺,完好無損。 他撫上謝尋微的后腦勺,用額頭抵住謝尋微的額頭。 “看,我沒撒謊吧。天下沒有人能打敗你師父,”他笑容桀驁,“因為我,天下無敵?!?/br> 第67章 一枕春(一) 作者有話說:上一章:大獲全勝。這一章:一敗涂地。百里決明: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一戰(zhàn)之后,仙門元氣大傷。尤其是袁氏,精英子弟幾乎死傷殆盡,主君袁伯卿雖然沒死,與死人倒也沒什么分別了。全身大面積燒傷,容顏盡毀,無法行走,他成了個屎尿都要在床上解決的殘廢。時隔八年,仙門百家再次見識了百里決明業(yè)火的威力。沒有人會想到一個不入流的窮小子竟然是百里決明,更沒人能想到他重回人間功法更勝從前。袁伯卿已殘,喻夫人癱瘓,放眼江左,無人能與之匹敵。 幸存的子弟和長老跪在下方,個個鵪鶉一樣縮著脖子,牙齒打顫,兩股發(fā)抖。而那只惡鬼正大馬金刀地坐在高階上首,一副趾高氣揚目中無人的氣派。他那美貌的徒弟倚著他的腿,唇角帶笑。縱然裙角焦黑,也遮不住她顧盼生輝的昳麗。喻聽秋遠遠望著這倆人,怎么看怎么覺得他倆像暴虐的大魔頭和妖艷寵妃,渾然是一對小人得志的狗男女。 百里決明站起身,踱步走向下方,用腳踹了踹一個跪在他前頭的弟子。 “打我啊,怎么不打了?之前不是挺威風的么?”百里決明看著這幫人黑壓壓的頭頂,心里來氣,“看看你們的衰樣,就這樣還自稱百年仙門,江左貴胄,丟你們祖宗的臉。幾千號人加一塊兒,老子放把火就把你們滅了,真他娘的一代不如一代?!?/br> 所有人都灰頭土臉,不敢應聲。百里決明掉過臉,看見個年過半百的長老抖成了篩糠。 長老察覺到百里決明在看他,渾身一抖,差點兒失禁,忙叩首道:“老祖宗息怒,老祖宗息怒。您道法高深,先天火法舉世無雙,我們實在是敵不過??!” 百里決明一腳把他踹倒在地,“個老不死的,這幫年輕娃娃都帶了傷,怎么就你活蹦亂跳的,連衣裳都整整齊齊?你讓你的徒子徒孫沖鋒陷陣,自己在后頭摟著女人喝茶,如此就是你們仙門長老的狗屁做派?” 長老痛哭流涕,“小人以后不敢了,不敢了!” “當初無渡沒死的時候,你們仙門好歹有幾號人物?!卑倮餂Q明環(huán)視左右,個個臊眉耷眼,蓬頭垢面。他怒道:“現(xiàn)在老子連個女婿都選不出來,氣死我了。裴真那個兔崽子哪去了?” 四下無人應聲,姜若虛立在角落里搖頭苦笑。 “天都山所有活人都在這兒了?”百里決明問。 依舊寂靜。 “老子問你們話兒,都他娘的沒有嘴么?”百里決明又踹了一個人。 “都、都在這兒了?!毕惹澳莻€長老哭道。 “最后一個見過他的人在哪兒?”百里決明問。 底下弟子都搖頭,“我們今日沒人見到裴先生……”他們摸不準百里決明的心思,支支吾吾說:“興許有人見過,但被您……燒死了。” 百里決明一時有些心慌,前頭這幫畜生拿箭射尋微,加上封印大陣已經成型,他怒火攻心,想都不想就放出了業(yè)火。雖則控制了業(yè)火范圍,刻意避開了偏僻的活水小筑,最遠只燒到四方角樓陣法樞紐,卻不知道裴真那時候有沒有亂跑,在不在業(yè)火當中。仙門這幫王八羔子死不足惜,裴真要是死了…… 百里決明心煩意亂,不敢多想,道:“我出去找找。”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跪著的眾人登時松了一口氣。這惡鬼喜怒無常,對著他的時候所有人連大氣都不敢喘??伤吡?,大家又不知道接下來要做什么,全都面面相覷。弟子們松懈了,長老們卻依然沒有停止發(fā)抖。視野里出現(xiàn)一片素白的裙袂,仰起頭,正見謝尋微昳麗的面龐。她帶著笑,眼睛里卻沒有溫度。長老們像被火燎著似的,忙低下頭,躲避她的目光。 當年寒山道場的事兒他們都知道,細細想起來,去過寒山道場的主事和長老在這八年來屢遭惡禍,剩下的人沒多少了。雖然如此,可此事若讓百里決明知曉,依著那惡鬼的脾氣,定然火燒江左,流血千里,伏尸百萬,仙門百家焉能有命在? 長老哆嗦著開口:“尋微娘子……” 姜若虛不知何時走到近前,插進話來:“宗門慘禍,死傷無數(shù)。諸位盡早歸家,好生休養(yǎng)去吧。老祖宗業(yè)火焚骨,如今只留劫灰,諸位可以鏟一抔焦土下葬,聊以慰藉亡靈?!?/br> 長老們相互看了一眼,恭敬道:“謹遵天師意旨。” 眾人皆告退,弟子也躬身退下。焦土之上,只剩下謝尋微和姜若虛相對而立。慘淡天光撒在四周,舉目一片荒蕪。謝尋微淡笑道:“現(xiàn)在,老天師終于要坦誠以對了么?” 姜若虛捻著胡子笑,“老夫從未有過隱瞞,談何坦誠?” “八年來,曾造訪寒山道場的仙門主事屢屢罹難。天下沒有這種巧合,然而仙門對此置若罔聞,聽任自流。想來,定是有人在暗中推動清除計劃,讓這些渣滓從仙門當中消失。這個人,想必就是老天師吧?!敝x尋微低眸淺笑,“江左肅整歪風,懲治有違祖訓的子弟。常人看來,是老天師雷霆手段,鎮(zhèn)壓歪邪。實則,是老天師竭力為仙門謀一條生路?!?/br> “哦?” 謝尋微緩聲道:“因為你知道,吾師必定重返人間?!?/br> 姜若虛嘆了一口氣。 “是我辜負了大宗師的囑托,按照大宗師的遺愿,姜家本應照料你長大。然而當年姜氏勢弱,主君無力,喻袁二家蠻橫如虎狼,我等實在沒有辦法護佑你的安康。”姜若虛道。 不怪天師軟弱,家族與謝尋微二選一,他必定選擇家族。謝尋微心知肚明,茫茫人世,從來只有師尊將他放在心尖第一位。 “我們越郡姜氏數(shù)百年來一直侍奉著抱塵山,這八年來,我們執(zhí)行著大宗師的遺命,不敢有違。你一定想問大宗師為何這么做,我們也不知曉,我們只完成大宗師交代給我們的事?!苯籼摰?,“引導百里前輩進入鬼國,幫助他掩匿真實身份。說實話,令師的脾氣實在……頗有特色,若是被當年見過他的人瞧見,必定有所懷疑。” “喻連海的骸骨失蹤,可與你們有關?” 姜若虛頷首,“不錯,是我們所為。大宗師曾經交代,所有從黃泉鬼國出來的鬼怪,除了百里前輩,都一定要用三昧真火焚燒成骨灰。宗師并未交代原因,對于黃泉鬼國的事,他向來諱莫如深。但我想,那些骸骨里面一定藏了什么秘密。如果不照宗師所言去做,后果不堪設想?!?/br> 謝尋微想起謝岑關的遺骨異狀,皺起了眉。這件事謝岑關一定知道,要想辦法聯(lián)系他。 謝尋微看了眼姜若虛的腦袋,問:“勞煩天師相告,五十八年前仙門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我?guī)熥鹨蚝纬蔀楣砉???/br> “五十八年……你發(fā)現(xiàn)那些針了,對么?”姜若虛苦笑,“很遺憾,我的腦髓中宮里也有同樣的一根針,我沒有辦法給你你想要的答案?!?/br> 意料之中。謝尋微斟酌片刻,又問:“天師可曾見過生前的師尊?” 姜若虛點頭,“見是見過,照面的機會不多,聽的大多是傳聞。自我記事起,你師尊就已經在抱塵山了。大宗師曾說,你師尊是抱塵山的天之驕子,他剛一出生,便被抱塵山內定成下一任大宗師。事實的確如此,你師尊是一個了不起的人物。如果你見過十八獄里的壁畫,會看見大宗師征討北方鬼域的場景。當年瑪桑黑教流傳人間,鬼患橫行,大宗師率領仙門百家清除鬼域。其實,這其中還有一個很重要的人,就是你的師尊?!?/br> 謝尋微手指收緊,道門歷史是常識,他只是沒想到,原來師尊也參與過數(shù)百年前的那場殺鬼戰(zhàn)役。他更沒有想到,原來師尊的陽壽遠超百年。五十八年前究竟發(fā)生了什么,能讓道法如此高深的師尊付出生命的代價? “我的確無法告訴你五十八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但就我侍奉大宗師的這些年里,我確實發(fā)現(xiàn)了一些端倪。這數(shù)百年來,他似乎一直在做同一件事情。我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艱深,耗盡一個得道宗師的壽命竟也無法達成。但時至今日,我想這件事應該快完成了?!?/br> 謝尋微鎖緊眉關,“達成它的人……是師尊么?” “不。”姜若虛搖頭,“是你,謝尋微?!?/br> —————— 百里決明回到活水小筑,院埕里一如往日,一棵矮矮的杏花樹貼著窗洞立著。從花葉的間隙望過去,素白的窗紗上沒有人影,一切都寂悄悄的。裴真的小筑有點像尋微在喻家那個園子,沒一點兒活人氣。不同的是若細細嗅,可以聞到空氣中短短一截清冷的藥香,讓人心曠神怡。 不會真被他燒死了吧?百里決明很忐忑,推開裴真的寢居大門,衣裳疊得一絲不茍,桌上攤著他??吹尼t(yī)書,就是沒人。他喊了幾聲,無人應答,他又走進裴真的丹房,濃烈清苦的藥草味襲來,瓶瓶罐罐堆滿架子,一水兒的云頭栓檀木柜子,冷冷清清的,一股涼氣兒鎮(zhèn)著整間小屋。百里決明不敢相信,那小子那么聰明伶俐,怎么會被他燒死呢? 可是他又忍不住想,或許裴真看見他變成怪物,想來救他,結果被瘋狂的他燒成灰。他拼命回想今天有沒有見到裴真,然而發(fā)狂時候的事兒都記不清了,他唯一能記起來的畫面是萬箭齊發(fā),尋微流著淚擁抱他。 到處翻找,連床底下也不放過,好像裴真會故意和他捉迷藏。他越來越心慌,右手忍不住顫抖起來,視線逡巡,忽然盯住了一面琥珀黃的大銅鏡。這玩意兒上面有術法,他能看出來。伸手碰了碰,鏡面浮起漣漪,沒有正確的符紋,無法進入鏡子后面。他沖著鏡子大聲喊:“裴真,你在不在里面?” 沒有回復,興許鏡面的封印能隔絕聲息也說不定。他越來越焦躁,一個小小的封印,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天下除了已經仙去的大宗師,還有誰的道法強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掌心迸發(fā)真火,強行破壞封印,彎腰進了里頭。 拾階向下,越來越冷。難不成是個冰窖?百里決明心里嘀咕,有什么藥草非得用冰鎮(zhèn)著么?終于走到盡頭,前方豁然開朗,百里決明一下驚住了。 冰窖之中,無數(shù)裸身的尸體立在當中。男女老少,姿態(tài)各異。他從中間的通道走過去,戳了戳其中一具尸體僵硬的臉。所有尸體一絲不掛,寸縷未著。他大為震驚,沒成想裴真是這種人!最上面還放著一口金絲楠木大棺材,他走上去,伸頭往里探看。一具丑陋的焦尸睡在里頭,嘴唇燒沒了,牙齒外豁,甚為猙獰。 翻了翻焦尸的褲襠,是個男的。裴真真惡心,竟然有收藏尸體的癖好。這些尸體是倒了多大霉,才被脫光了放在這里,任裴真這個小瘋子觀賞?他看著焦尸,心里很郁悶,裴真怎么連燒焦的人都不放過? 在冰窖里逡巡了半晌,依舊沒有裴真。 “你們遇見了本大爺,算你們走運。”百里決明掀起一塊布蓋上焦尸的臉,“都安息吧。” 他放出了三昧真火,背對熊熊的火焰,離開了冰窖密室。 踏出鏡子,在落地屏下呆呆坐了半晌,該到哪里去找裴真,他不知道了。記憶里那個漂亮的青年人成了一抔灰,他很少后悔,仙門那幫人覬覦他的蓮心,聚眾圍剿他的抱塵山,還想殺他的寶貝徒弟,死一萬遍都不足惜。可是他怎么能錯手殺了裴真呢?就算這家伙是個收藏尸體的小怪胎,他也不能殺他。 正怔忡著,門臼轉動的聲音傳來,他呆愣愣抬起頭,便見裴真推開門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