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厄 第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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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針入魂魄?”百里決明眉頭一挑?,F(xiàn)如今仙門還有這么厲害的人物? “不錯,裴真哥哥的渡厄八針可以讓惡鬼失去兇性。他并非出身豪族,光憑道法在二十出頭的年紀躋身宗門,歷數(shù)仙門百家,裴真哥哥乃是第一人?!庇髀犌锷裆H為自豪,也不知道她自豪個什么勁兒。 百里決明起了興致,“有點意思,我倒是很想會會這位裴大夫?!?/br> “那……今夜怎么辦?”喻鳧春惶然問。 百里決明思忖片刻,道:“你們在每扇門每扇窗上都貼上驅(qū)鬼符咒,清出一個空院子,預(yù)先布好劍陣,在陣心堆生rou,要剛殺不久的,越新鮮越好?!?/br> 喻鳧春眼睛一亮,“我懂了,鬼怪嗜血,用生rou引那鬼怪前來,再以劍陣縛之,就能抓到他了!” 喻鳧春和喻聽秋急急著人去辦了,百里決明踱出門,見謝尋微站在檐下,低垂著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遠遠打量她,她一個人默默待著的時候,身上總有種孤獨的平靜。 這死丫頭,在這站著是在等他吧?百里決明想著,心里得意起來,狀似無意地晃到她面前,等她找他說話。果然,袖角被拉了拉,百里決明勾勾嘴角,倨傲地回頭,“怎么又搭理我了?” “少了一具尸體?!敝x尋微道。 “什么?” 謝尋微扭頭睨向百里決明,雖依舊是微笑著,眸中卻隱隱有揶揄的意味。 “秦公子真笨,除了那兩個仆役,府里還死了一個人,他們沒有找到?!?/br> 第11章 夜怨(三) “怎么說?”百里決明問。 謝尋微淡笑不答,“我也只是猜測罷了,且讓仆役去尋一尋,即便尋不到,待今晚抓到那鬼怪,一切自有分曉。” 仆役沒有找到謝尋微說的那具尸體,管家開始給各院發(fā)放驅(qū)鬼符咒,丫鬟婆子小廝們挨個領(lǐng)了,一絲不茍貼在門楣上。喻鳧春和喻聽秋辟出翠微堂,指派門生布陣。靈劍插了一把又一把,喻鳧春不嫌多,恨不得把闔府的門生都安在院里。 就這樣,到了傍晚,各院的人都自覺閉門鎖戶,不敢出來了。喻鳧春兄妹倆,百里決明和謝尋微領(lǐng)著一幫門生藏在正堂,在軟煙羅的窗紗上戳上小洞,用來觀察外頭。天井正中的青石板上放了一只活豬,四條腿死死綁住,喉嚨割開一道狹窄的口子,粘膩的血汩汩往外流。口子不長,確保血不會一下子流干凈。那是今日晌午去集市買的豬公,一身粉白,原本是人家拿來祭祀先人的,肥贅的兩頰上還涂了脂粉。它濃妝艷抹躺在血泊里,竟然有種詭異的魅艷。 為了隱蔽屋里沒有點燈,大家安靜地挨著門靠著,靜謐的黑暗里只聽得見彼此的呼吸。 等了不知多久,外頭院子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百里決明期待的歪脖子人影遲遲沒有出現(xiàn)。月光灑落天井,空空洞洞的,一切都顯得恍惚迷離。謝尋微困了,腦袋輕輕靠在百里決明肩膀上,夜里屋子太暗,門生們看不見。 “怎么還不來???”喻聽秋嘟囔,“鬼怪會睡覺么,難不成他今夜休工,不準備殺人?” “鬼怪挑食么?”喻鳧春忐忑道,“或許豬血并不能吸引他?!?/br> 百里決明總覺得哪里不對,可又想不出來,越想越頭疼。 緊張的靜謐中,謝尋微忽然睜開眼,低聲道:“不好?!?/br> “怎么了?”百里決明眼皮子一跳。 “我們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謝尋微沉聲說,“驅(qū)鬼符咒究本溯源是一種禁制符咒,它能驅(qū)趕外邊的鬼怪,也能困住本就在里頭的鬼怪。我們封院鎖戶,若鬼怪本在外頭還好,可若他藏身在屋墻之中呢?” “并無這種可能,”喻鳧春安撫她,“我們今日清查了一遍各院門墻,連角落都沒有放過,沒有發(fā)現(xiàn)那邪物蹤跡。今日發(fā)現(xiàn)的兩具尸身傷痕也證明,惡鬼并沒有成功附著于他人身上,他是用自己的陳年老尸行的兇?!?/br> “是啊,”喻聽秋道,“我們一般人可抓不出那樣的傷痕?!?/br> 男身女相、尋微提到的沒有找到的尸體……所有線索鴉羽一般紛紛而過,百里決明腦中靈光一現(xiàn),霎時間明白了什么。他倒吸一口涼氣,道:“可若是……那鬼怪能偽裝成別人呢?” 喻府廚房。 月光透過銅錢錦的窗欞,落在一個小丫鬟的枕邊。丫鬟被尿憋醒了,從床鋪上爬起來。睜眼一瞧,便見對床空蕩蕩的。那是她同屋,今天身子不爽利,裹著被子在床上躺了一天,連飯也沒有吃。 她疑惑對床丫頭去了哪兒,趿拉著繡鞋,想要解手。甫一站起來,正瞧見對床丫頭趴在床邊,哆哆嗦嗦刨著什么。她整個人蜘蛛似的趴伏在地上,被床鋪擋住了身子,故而方才小丫鬟沒有瞧見。 “你在干什么呀?這大半夜的,府里還鬧著鬼呢,別瞎胡鬧,早些睡?!彼讨蛞庾哌^去提醒那丫頭。 丫頭不回話,嘴里嘟嘟囔囔,“在哪……在哪……” “什么在哪?”小丫鬟覺得奇怪,“你在找什么呀?” 丫頭停下了刨地的動作,頓了好一會兒,終于直僵僵地拗過了臉。 月光下,她的眼塘子烏黑,臉龐青白沒有血色,透著死氣沉沉的詭異??筛屓擞X得恐怖的是,這個人的身材粗壯,皮膚枯槁,配著她那張巴掌大的白臉,十分怪異。夜色太黑,小丫鬟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這個人的身體是個男人的樣貌。 鬼怪面無表情地說:“我在找我的頭,你脖子上那個……是我的頭么?” “啊——” 尖叫聲劃破夜空,小院中所有人打了個激靈,喻聽秋站起身,厲聲道:“是廚房的方向!” 喻家兄妹和門生們立刻撞出門,朝廚房狂奔。百里決明也往外跑,跑了兩步發(fā)現(xiàn)謝尋微還落在后頭,又回來,蹲下身,“上來,爺背你。” 這死丫頭還要拿喬,“不敢勞煩秦公子,公子自己去吧,尋微隨后就到?!?/br> “得了吧,一跟你分開你就出事兒,我可不想再選一回新娘?!卑倮餂Q明催促她,“快上來!”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會兒,頸子被一雙皓白的手臂勾住,偏過臉,正見溶溶月光下她眸里清淡的笑意。百里決明怔了一瞬,忙別過頭,心里像有個yingying的殼子被戳破了,流出酸酸的水。 時間過得真快,八年不見,他的小徒兒真真正正出落成水靈靈的大姑娘了。可惜這八年來他都沒有好好陪在她身邊,看她長大。 “秦公子還覺得我重么?” 背后的人兒在他耳邊問。他嘆了口氣,人是大了,心眼卻越長越小。他隨口說的話,記仇記到現(xiàn)在。百里決明沒好氣地說:“不重不重,你是小仙女兒,比鵝毛還輕。” 到了廚房,正碰見一眾仆役慌慌忙忙跑出來,許多人還沒來得及穿好衣裳,有人提著褲子踉踉蹌蹌,還有人兩手抓著鞋。百里決明鉆過腰門,里頭劍光急閃,道道流光銀燕一般飛逝徘徊,鬼怪在劍陣當中尖利地嘶號,地上躺著一具無頭女尸,同樣是被拗斷了脖子,腦袋被拎在鬼怪手里,眼睛瞪得溜圓。 這次連喻聽秋也加入了戰(zhàn)局,百里決明還是頭一回見這丫頭片子出劍,招式果然和她的臉一樣臭,慘不忍睹。到底是人多,鎖住一個腦子不靈光的鬼怪不是難事。不過一會兒,無頭鬼便被捆仙繩綁了個大粽子。門生摘了他搶來的腦袋,又在下房的床底找到了白日未曾找見的女尸。 院中兩具女尸橫陳在地,仆役們圍在一邊,嗚嗚地哭。 喻鳧春也掉眼淚,“咱家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招惹上無頭鬼了?” 所謂無頭鬼,便是丟失了首級的鬼怪。這種鬼怪一般是被斬首的囚犯,沒有留下全尸,心生怨懟,成了惡鬼,從墳?zāi)估锱莱鰜?,固?zhí)地尋找自己的腦袋湊出個全須全尾的尸體。他會把見著的腦袋一個一個摘下來,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對,直到找到正確的為止。昨夜見他歪著脖子,大約是安腦袋的時候沒安好。 “他到底是誰家的修士……”喻鳧春望著陣里無頭的鬼怪發(fā)呆,鬼怪衣衫襤褸,沒法兒通過衣著辨認身份。喻鳧春看了半晌,如夢初醒般一拍腦袋,“來人,傳飛帖給各家各族,詢問他們可有失蹤的修士?!闭f著又擦擦腦袋上的汗,“接下來就等裴真先生前來,為我等封印鬼怪了?!?/br> 事情暫且告一段落,謝尋微素來體弱,實在熬不住,想要回去歇息。喻鳧春關(guān)懷備至,要門生護送她回靜園。喻聽秋居然自告奮勇,不由分說拉著謝尋微的腕子走了。出了庭埕,謝尋微笑道:“表姐可是有話同我說?” 喻聽秋咳了咳,臉上似有羞赧之意。她拉著謝尋微走到偏僻處,低聲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喜歡那個姓秦的狗賊?” 許是沒料到喻聽秋會問這樣的問題,謝尋微略怔了怔,馨然一笑,“不喜歡?!?/br> “不喜歡?”喻聽秋訝然道,“怎么可能?那你為什么要勾……咳,招惹他?” “因為秦大哥身邊只能有我?!敝x尋微說。 “這還不是喜歡?”喻聽秋弄不明白這個女人了。 謝尋微歪頭看了她好半晌,復(fù)笑道:“不知道呢,那就算是吧?!?/br> “算了,我問你個問題……”她目光閃了閃,頓了好半晌,才自暴自棄道,“你和那姓秦的狗……咳,秦秋明才認識多久,他便為你上刀山下火海。你說,男人是不是都喜歡像你這樣柔弱的女人?” “哦?我以為并非如此。” “那是為何?” “我認為,”謝尋微笑容溫婉,“男人都喜歡像我這樣漂亮的女人?!?/br> “你!”喻聽秋差點沒有氣吐血,她跺了跺腳,罵道,“謝尋微,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昆山女鬼那次你就是故意被抓走,好讓秦秋明心疼你!那幫瞎了眼的臭男人被你迷得團團轉(zhuǎn),我可門兒清!告訴你,你既然有了秦秋明,就不要隨便勾搭別的男人。等裴真哥哥來了,你最好收起你的伎倆,乖乖待在你的園子里,半步也不要出門!” 說完,不等謝尋微回話,喻聽秋掉頭就走了。 第12章 夜怨(四) 廚房一片狼藉,無頭鬼被縛在院中,下人們不敢回屋安寢,去旁的院子借宿。喻鳧春和門生商量著盡快找裴真過來,封印這個鬼怪。百里決明走進這惡鬼藏身的下房,四處亂看。屋里簡陋,兩張掛了蚊帳的架子床,各據(jù)一邊墻,中間擺了兩張月牙桌,拼成一個圓,鼓凳翻倒在地,地上還留著一大灘血。 左邊那張架子床就是惡鬼睡過的,他藏在被窩里待了一天,躲過了白日仆役的巡查。 百里決明搬了一張鼓凳坐下,掉過臉,便看見床邊一個深坑,是那鬼怪刨出來的。他彎下身,摸了摸刨出來的泥巴,想起無頭鬼進靜園的時候,一直嘟囔著床在哪床在哪。無頭鬼最大的心愿就是把腦袋找回來,他是橫死之鬼,想來必定死不瞑目,睜著大眼看自己被那兇徒斬首。他執(zhí)著地找床,或許他的腦袋就被兇徒埋在了哪張床的底下。 腦子里的迷霧漸漸散開,眼前豁然開朗,一片敞亮。百里決明對著外頭的喻鳧春招了招手,“小胖子,過來?!庇鼬D春疑惑地走到他邊上,百里決明問他,“你昨晚睡在你娘床邊上?” 喻鳧春點點頭。 “那就對了,難怪你聽見磨牙,你沒聽錯,的確有磨牙聲,只不過不是你屋里的人弄出來的?!卑倮餂Q明抱著雙臂,眉毛一挑,“我有辦法治你老娘的陰邪入體,也有辦法超度這個鬼怪了。不過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只能將就試試。” 喻鳧春眼睛一亮,“秦少俠請說!” “你去你娘的屋,掘開你娘的床底?!?/br> “???”喻鳧春愕然。 “挖不挖隨你咯,”百里決明十指交叉放在膝前,大爺似的蹺起二郎腿,“反正是你老娘陰邪入體,又不是我娘。我話兒就說到這兒,剩下的隨便你們?!?/br> “挖就挖!”喻聽秋抱著劍走進門,睨了百里決明一眼,哼道,“你這破落戶雖然偶爾發(fā)瘋,但做事確實有譜。哥,照他說的做??v然裴真哥哥不日便到,母親陰邪入體太久,難免拖垮身子,既然有法子,咱們就要試一試?!?/br> 喻鳧春著人把喻夫人挪到偏房,搬開拔步床,開始掘地。起開青石地磚,露出黃褐色的泥土,接著下挖,直挖到地基了,還是什么也沒挖出來。這時候已經(jīng)是寅正的時辰了,大家折騰了大半宿,都累得要命,漸漸有人抱怨起來。有人嘀咕:“大公子真是的,好好一個世家嫡子,竟然被一個不知從哪兒來的破落戶支使得團團轉(zhuǎn)。” 百里決明看了看天色,揚手道:“都給爺閉嘴?!?/br> 他這態(tài)度實在欠揍,有人氣不過,撂挑子想說不干了,忽地好像聽見什么響聲,喻鳧春瞪大眼,打手勢要所有人安靜。大家都噤聲,燭火在燭臺上搖曳,滴出一疊又一疊的梅花蠟。 在那死了一般的寂靜里,大家聽見地底傳來陰森森的磨牙聲。 “咯咯咯?!?/br> “咯咯咯。” 大家的臉都白了,一個個紙人似的愣怔怔面面相覷。 “不要怕,繼續(xù)挖。” 一個沙啞的女聲響起,眾人齊齊回頭,見一個佝僂的女人被丫鬟婆子和喻聽秋扶攜著,站在門口。她逆著月光,面上和身上都是一團漆黑,堪堪看得清她拄著拐的手,瘦骨嶙峋,蜷曲著,像雞的腳爪。 喻鳧春喊了聲:“娘!” 喻夫人卻不應(yīng)他,只盯著百里決明看。她被陰邪催折得狠了,臉色憔悴,肌容枯槁,只那雙眼,隱約露出一線精光。 她開口了,粗啞的嗓音像從沙子里磨出來的,“你就是那肖想尋微的狂徒?聽聞你挾恩求報,威脅我兒退婚?!?/br> 喻鳧春想說話,被喻夫人一瞪,吞吞吐吐地閉了嘴。 “你就是喻夫人?”百里決明坐在椅子上,還是那副欠揍的大爺模樣,“聽說你乘人之危,強逼尋微嫁人。” “哼,”喻夫人在寶座上落座,“果然牙尖嘴利?!?/br> “嘁,”百里決明嗤笑,“果然面目可憎?!?/br> 屋里一片寂靜,誰也想不到這個破落戶的小子敢這么同喻家主母說話?;蛟S他是死豬不怕開水燙,沒有族望就不怕打壓,他獨來獨往,更從來不期盼和高門結(jié)交,在仙門百家里,他是一根礙眼的刺。雖是螻蟻一只,可喻夫人德高望重,總不能當堂把他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