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1)
吉山剛剛也加入了混戰(zhàn)之中,他的鼻子正在滴血,擦著鼻血走到閔翀面前:回當家的,剛才魯大摸了金良娘子一把。金良與魯大打了起來,我去拉架,結果不知道被誰打了一拳,我沒控制住自己,也打了回去,于是大家就都打了起來。 金良是蕭彧買回來的奴仆,魯大是這次帶回來的海賊,起因很簡單,就是魯大調(diào)戲了金良的媳婦,兩人打了起來。 但也不僅僅是這個原因,而是從船上就積累起來的矛盾。 閔翀收服的這批海賊是一群不服管教的野蠻人,他們粗俗不守規(guī)矩,說話下流猥瑣。早在船上時,就跟原來的船員形成了矛盾。 迫于閔翀的威壓,矛盾一直沒爆發(fā),今天魯大犯賤,點燃了導火索,兩派人便大打出手來。 閔翀站在兩群人中間,說:剛才打了架的都有誰?給我站出來! 一開始并沒有人動。 閔翀再吼了一聲:都不承認對吧,那好,一起受罰! 吉山第一個站了出來:我打了。 緊接著,家中原來的老人們有不少站了出來,海賊那邊過了好一會兒,魯大才站出來,接著又有其他人站了出來,參與打架的有七八十人之多。 閔翀點著頭:很好,精力過剩,無處可施是吧?吉山,帶人去跑圈,五十個來回! 吉山轉過身,帶頭跑了出去。 蕭彧說:慢著,先別跑。 他飛快計算了一下,按照他們平常訓練的線路,從村中到海灘大約有一里路,來回就是兩里,五十個來回便是一百里,這比一個完整的馬拉松長度還長。 閔翀回頭看著蕭彧:郎君要如何處置? 蕭彧說:集體打架要罰不錯,但這事不能不分青紅皂白。事出有因,那就先得將這個因解決掉。誰是魯大? 罪魁禍首魯大站了出來,一臉的無所畏懼。 蕭彧又說:金良也出來吧。 金良也站了出來,他鼻青臉腫,滿臉都是憤恨:郎君要為我做主! 蕭彧說:今天大家都在這里,我就將規(guī)矩宣讀一番:所有的人都聽令,我不管你們從前是什么出身,從今往后,你們就是我崖州軍的一員,一切都要遵循我崖州軍的紀律。 不得擅自離隊,不得濫殺無辜,不得搶掠他人,不得偷雞摸狗,不得欺凌弱小,不得逞勇斗狠,不得狎妓,不得yin人妻女、不得私自飲酒違令者,處以相應懲罰,重則處以死刑,輕則體罰、罰俸、關禁閉。yin人妻女者,將被處以宮刑!情節(jié)嚴重者,處以死刑! 蕭彧個子不算高,聲音也不算大,但是字字鏗鏘,擲地有聲。 全場肅靜,沒人說話。蕭彧接著說:相關紀律與刑罰,我會公布出來,希望各位謹記,切忌再犯!今日魯大第一個違反紀律,猥褻金良娘子,幸未造成更大傷害,我裁定罰俸半月賠償金良娘子,崖州軍一月俸祿為三百錢,金良回去問問你家娘子,魯大,你們是否同意我的裁定? 金良轉身跑回家去了。 魯大耷拉著腦袋:我同意。 不多時,金良也回轉來:郎君,我同娘子聽從郎君裁定。 蕭彧說:魯大身上可有錢,有錢現(xiàn)在就可以交給金良,沒有待發(fā)俸時扣除。 魯大從懷里摸出一塊碎銀遞給金良:我現(xiàn)在給了。 蕭彧看著面前這群人,說:我知道對在場不少人來說,我崖州軍的紀律過于嚴苛,某些人的初衷,加入崖州軍,就是為了賺點銀子,買點酒喝、玩幾個女人,得過且過度日。但我崖州軍不需要這樣的廢物,崖州軍都是為了保家衛(wèi)國、建功立業(yè)的熱血兒郎,都是為了守護百姓和自己的家人的安危而參軍。有些人孤家寡人,沒有父母妻兒兄弟,難道你們就一輩子不打算娶妻生子了?就算不娶妻生子了,你們就打算過一日算一日,最后橫尸荒野了? 蕭彧又說:如果有人認為自己無法忍受崖州軍的約束,你現(xiàn)在就可以退出,我既往不咎。但若是敢在崖州的地盤上作jian犯科,殺人越貨,偷雞摸狗,對不起,那你還是來錯地方了,崖州官府衙門照樣嚴懲不貸! 蕭彧剛說可以退出的時候,人群中有人開始蠢蠢欲動,但是聽到后來,又開始老實起來,崖州是一座四面皆是水的海島,上來了,沒有大船就無法離開。 蕭彧說話期間,閔翀一直都沒插話,只是豎起耳朵聽著,心中暗暗驚詫,沒想到蕭彧認真起來了,還真有幾分威嚴,確實有幾分上位者的影子了。 等蕭彧說完,閔翀說:蕭郎君說得十分在理,崖州軍必須軍紀嚴明,日后才能打勝仗,否則就是上戰(zhàn)場去送死。兒郎們,有沒有信心做到? 吉山帶頭回答:有!但是響應者稀稀落落,并不整齊。 閔翀再問:有沒有信心? 有!下面的聲音整齊了些。 閔翀不滿意,繼續(xù)再問:聲音太小,聽不見!有沒有信心? 有!這一回,聲音極為宏亮整齊。 蕭彧聽得很滿意,沒想到閔翀也挺懂這一套,他說:同袍之間互相斗毆也是嚴禁的,尤其是集體斗毆,今日參與斗毆者,皆要接受閔當家的判罰。五十個來回,跑完才能吃飯。 閔翀大聲說:金良、魯大,歸隊。吉山,出發(fā)! 吉山便帶著一群人跑了起來。 待他們離開,圍觀的人們紛紛歡呼起來,他們家郎君就是厲害,不管什么樣的刺頭都能收拾。 蕭彧招手叫來一個人,說:他們都剛從船上下來,這就要跑上五十個回合,恐會體力不支,你帶幾個人挑幾桶水沿途放一些,讓他們及時補水,里面添一點點鹽,不能太咸。實在有體弱者,便讓慢下來走。 那人點頭:是,郎君。說著趕緊跑了。 蕭彧和閔翀轉身回去,閔翀斜睨著蕭彧:郎君還是太仁善。 蕭彧笑道:打架而已,罪不至死,你罰二十個來回就差不多了,五十個也太多了些。 我還沒讓跑一百個呢。不來個下馬威,那群王八豈不是要翻了天去。閔翀翻了個白眼。 那些被罰跑圈的海賊們一開始還不以為然,待吉山帶他們跑完一個來回后,便知道這一圈并不短,五十個,還真可能會要人老命。 不過等跑了兩圈后,他們就發(fā)現(xiàn)在他們途徑的地方,有人挑了水過來:郎君說,誰覺得口渴的,可以喝水。郎君還說了,實在有身體不好跑不動的,不必強撐,可以走完五十個回合。但都得跑完走完后才能吃飯。 蕭彧不怕有人故意偷懶,能跑也要走,因為這群人下午上岸,中飯都沒吃,跑完才能吃飯,自然沒幾人愿意走完五十個回合才吃飯。 更何況新來的海賊和家中原來的老人們都在互相較勁,誰肯認輸呢。 第63章 理想國 裴凜之回來的時候, 又是深夜。守在門口的向陽見他回來,便回了自己房間。 裴凜之推門進屋,蕭彧還沒睡, 正在伏案寫東西。 聽見聲響,蕭彧扭頭看一眼, 頓時笑逐顏開,放下手中的筆, 快步走過來??吹贸鰜恚男那楹湍_步一眼輕快。 蕭彧興奮地抓住裴凜之的手:凜之, 給你看樣東西。他拖著裴凜之又折回桌邊, 拿開燈罩, 端起棕油燈, 走到后面的房間。 自從阿平過來后, 蕭彧就一直睡在外間的矮榻上, 自己的房間便空置著。 裴凜之乖乖任他拉著進了里間,只見地上堆滿了箱子。 蕭彧放開裴凜之的手, 打開其中一個箱子,舉起油燈湊近一照, 全都是白花花的銀錠:嘿嘿,凜之,我發(fā)財啦!你猜有這里有多少錢? 裴凜之看著他的笑臉, 心里有點說不出來的滋味, 要是這笑容是自己帶給他的多好:恭喜郎君,終于不缺錢花了。 蕭彧將箱子蓋上:暫時是不缺了。這里大約有十萬兩白銀, 你可以放心去募兵了, 只要不超過兩萬人, 我們還是養(yǎng)得起的。 嗯, 我馬上就去募兵。裴凜之端起油燈,將燈放回到桌上,看著案上的內(nèi)容,郎君在準備蓋學塾? 對,我算了一下,蓋一所學塾至少得十五兩銀子,崖州境內(nèi)大約要建五十所學塾,花費大概在七百五十兩左右。蓋學塾倒是不難,難就難在去哪里找那么多的夫子。蕭彧頓時愁眉苦臉起來。 這年頭的讀書人,最低也是寒門庶族出身,所謂寒門庶族,最少也是小地主階級,這樣人家的子弟怎會愿意當教書先生呢。 裴凜之看著他的苦臉,抬起手,摸向他的額頭,蕭彧下意識地往后躲,裴凜之說:別動。 蕭彧只好停住不動:我臉上有東西嗎? 裴凜之伸手在他眉心上輕輕按揉了幾下:郎君不要皺眉。 蕭彧大窘,想退開,裴凜之已經(jīng)移開手,說:姚陶也同我提過此事,說是愿意當夫子的人極少。我看郎君不妨采取一些獎勵措施,鼓勵讀書人來當夫子。 蕭彧被他一提,頓時醍醐灌頂,抱住裴凜之哈哈大笑:我想到了,我想到了,就這么辦!謝謝凜之,你提醒我了。后世也有支教老師考公務員或事業(yè)編的時候能加分。 裴凜之被他的主動弄得一愣,然后順勢回抱住他,用手輕撫他的腦袋。 蕭彧從狂喜中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被裴凜之抱著,趕緊退開來,掩飾性地咳一聲,說:就按照你說的辦。讓姚陶與唐敬云發(fā)告示,通知崖州所有讀書人,明年春季,崖州開科考,不論年齡,皆可報名,擇優(yōu)錄取,凡學塾夫子考試時能加分。 郎君英明!這下想必不會再缺夫子了。裴凜之嘴角微翹。 蕭彧拍拍裴凜之的胳膊:還多虧了你提醒我。 裴凜之說:姚陶讓我問郎君,你打算何時搬去城中,他有事也方便同你稟報。 蕭彧聞言,環(huán)顧了一下整個房間,這可是自己一點一滴建造布置起來的,就要離開了嗎?還真有點不舍啊。 搬去刺史府嗎?蕭彧問。 裴凜之說:郎君不想搬到刺史府? 蕭彧問:刺史府里能種地嗎? 裴凜之想了想:好像不能吧。殿下真是對種地情有獨鐘啊。 蕭彧說:那城中可還有能種地的宅子?他那些水稻種子就算是雜交成功,也不是一代就能穩(wěn)定下來,必須要進行反復雜交,經(jīng)過七八代才能穩(wěn)定,他想有一塊自己的試驗田,這樣就不用總往城外跑,給身邊的人添麻煩。 裴凜之說:明日我去問問,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宅子。 好。凜之我還給你看樣東西。蕭彧拿起一份文件,遞給裴凜之。 裴凜之一看,是一份崖州軍紀。 蕭彧說起了今日閔翀帶回的海賊鬧事一事,說:我覺得軍隊要想有戰(zhàn)斗力,除了練兵,還要有嚴明的軍紀以及一個共同的目標。所以我起草了這份軍紀,你看看有哪些需要修改的地方,還要什么要補充的。 裴凜之坐下來,拿著軍紀看起來,蕭彧在一旁逐條給他解釋,兩人商量著刪改了一些,也增加了一些。 改完之后,蕭彧說:還有一件事,我想取締崖州所有的青樓妓館。 裴凜之很意外:為何?殿下從未去過青樓妓館,怎會突然想到這些。 蕭彧說:青樓妓館的存在,是對女性的物化,不把女子當人看待。崖州現(xiàn)在既為我管,我便要打造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 裴凜之說:可那些妓館都是私產(chǎn),青樓女子也無謀生本領,取締之后,要如何安置她們? 蕭彧說:怎會無謀生本領?養(yǎng)蠶繅絲這些活她們不能干?織布編網(wǎng)她們不能干?咱們村中的婦人還能下地干農(nóng)活呢。沒有干不了的事,只看想不想干。再說她們還能嫁人。 裴凜之看著蕭彧:郎君想得太簡單。青樓妓館都是私產(chǎn),就這么取締了,只怕不好服眾。 蕭彧挑眉:服眾?不服的怕只有那些青樓妓館的老板,我沒抄他們家治他們罪就算不錯了。他們坑蒙拐騙了多少無辜女子。往后崖州島上禁止各類娼妓活動,公私娼皆屬于違法行為。 裴凜之發(fā)現(xiàn),自己比起殿下來,顯得太淺薄了些,他只一心想讓殿下登上那至高無上的寶座,奪回原本就屬于他的一切,卻未曾想過要改變這個世間的面貌。 但殿下是真心實意關心百姓的疾苦,試圖讓百姓過上更好的生活,他怎么能夠不支持呢? 裴凜之胸中滿懷柔情:我聽你的,郎君。 蕭彧臉上露出笑容:謝謝你,凜之,總是這么無條件地支持我。 裴凜之說:因為郎君總能輕易說服我,也總會令我出乎意料。郎君想要打造一個人人平等的世界,我會幫你實現(xiàn)這個目標。 翌日上午,陽光朗照,街道熙攘,正是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候。崖州最大的青樓春曉院卻門窗緊閉,一片安靜。 春曉館內(nèi),一位負責灑掃的老嫗正在輕手輕腳打掃衛(wèi)生,忽然聽見有敲門聲,便忍不住嘀咕:這都什么時辰了,怎么還有人來敲門,姑娘們早都睡了。 她慢騰騰過去開門,壓低了聲音問:誰???這個點還沒開張呢。 她將門打開一條縫隙,看見一位豐神俊朗的年輕男子站在門外,老嫗心中暗嘆:乖乖,這是哪位姑娘又有好福氣了。 客官,姑娘們這個點都已經(jīng)睡下了,客官可有預約好的姑娘?老嫗問。 裴凜之推門進來,負手而立:我找你們老板,她人可在? 老嫗說:老板也歇下了。 那就把他叫起來,將所有的人都叫起來。衙門辦事。裴凜之將手中的公文一展。 老嫗一聽衙門辦事,頓時慌了:我、我們沒犯什么事吧?我這就去叫人。 老嫗跌跌撞撞地進了院子,跑去叫人。很快,整個春曉院都熱鬧起來,姑娘們罵罵咧咧的,剛睡下就被吵醒,誰都有起床氣。 春曉院的老鴇麻利地挽著頭發(fā),滿臉不高興地出來了:喲,這是哪位官爺啊,我們這是犯了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