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0)
唐敬云懷疑地看他一眼,再去看紙上的字,看完之后臉上掩飾不住驚訝之色:這是何物? 姚陶說:這便是蕭彧殿下擬定的中央機構(gòu),如此胸有丘壑之才,唐大人覺得是否值得效忠? 姚陶又嘆了一口氣:如果我沒記錯,唐大人應(yīng)當跟我一樣,也是寒門出身,為官多年,終究還將是老死在這小小縣令一職上。永遠也不會有晉升的渠道。 唐敬云垂眸,沒有說話。 姚陶說:前些日子,殿下同我說,要在各村設(shè)學塾,讓平民子弟悉數(shù)入學。日后待這些人學成,便能參加選拔考試,選賢任能,優(yōu)秀者為官,再也不受門第所累。 唐敬云瞪圓了雙眼:這不可能。 姚陶攤攤手:只要蕭彧殿下當了皇帝,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唐敬云嘆氣:姚大人想得未免天真,他一個廢太子,就在這小小一個島上,要人沒人,要錢沒錢,與皇上抗爭,無意識蜉蝣撼樹,太不自量力了。 姚陶說:光憑崖州這點人自然是不夠的,唐大人莫要忘了還有梁王,朝中還有不少舊臣。假以時日,未必不能成事。況且唐大人如今已是無路可退了。 唐敬云苦笑:我若是不同意,明年今日便是我忌日,我若是同意了,將來也會是死路一條。 姚陶說:唐大人不必如此悲觀,將來未必沒有生機。中原大亂,已經(jīng)是可以預見的未來,誰知道蕭祎還能做多久的皇帝呢? 唐敬云沉默許久,終于咬咬牙說:罷了,就聽姚大人的吧。 姚陶大喜:那就恭迎唐大人。 景平十五年秋,崖州兵變,刺史趙侖身死,廢太子蕭彧入主崖州。雖未稱王,已是事實上的島主。 閔翀帶著滿船的金銀與十幾艘大船回到崖州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崖州已經(jīng)變了天,蕭彧真的占島為王了。 第61章 財神 每次閔翀回家, 都能讓蕭彧情緒高漲起來。 閔翀就相當于他的財神爺,只要他回來,就能帶回來大量的財富和寶貝, 他就不愁沒錢花。 蕭彧清點了一下停在海面上的船只, 足足有十二艘之多,其中有三艘是樓船,樓船可是戰(zhàn)船啊,他是怎么弄到手的? 閔翀這次去的時間比較久,蕭彧以為他在北邊貿(mào)易耽擱了, 沒想到他是買船去了。 不過能帶回來這么多船也實在挺讓他意外的,畢竟造一艘大船最少也得幾個月的時間,他怎么就能一下子變出來這么多船呢。 閔翀指著海面上的船只對蕭彧說:郎君,這些船氣派吧? 蕭彧點頭:氣派, 不過怎么能買到這么多船? 閔翀狡黠一笑:山人自有妙計,不僅有船, 我還給你帶回了不少水軍。 蕭彧更驚訝了:從哪里招募的?今年沒有鬧饑荒, 肯定是買不來人的, 除非是重金招募。 閔翀說:這你別管,人我替你找來了就是。 說話間,船上的那些人已經(jīng)陸續(xù)下來了。 新來的這些人邋里邋遢, 胡子拉碴,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子難聞的味道,走起路來大搖大擺的,有的人肩上還扛著刀, 沖著過來接家人的小媳婦和姑娘們嘿嘿笑, 形容十分猥瑣。 閔翀朝其中一個流著哈喇子的大漢踹了一腳:給我規(guī)矩點, 到這兒還不守規(guī)矩, 別怪我不客氣! 被踹了一腳的大漢趕緊擦了一把哈喇子,不敢再亂看。 閔翀對新來的這群人說:都給我過來站好了!認識一下,這位就是你們的家主蕭郎君,以后需要效忠的也是他。 這群人約摸有近百人,聽到閔翀的話,便朝蕭彧單膝跪了下去:誓死效忠蕭郎君! 蕭彧看著眼前這群帶著匪氣的人,又看了閔翀一眼,心想這莫不是一群海賊吧,他說:歡迎大家來到崖州,都起來吧。 閔翀說:吉山,領(lǐng)他們回去,再給他們強調(diào)一下規(guī)矩,違令者重罰。 等那群人離開之后,蕭彧才問:閔當家,這些人到底是什么來頭? 干的是我原來的老本行。竟然想打劫我們,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被我們反打劫了,人和船都被我?guī)Щ貋砹恕_@些人常年在海上漂泊,水性自不必說,唯一的問題便是野性難馴,不太服管教,需要好好調(diào)教。閔翀的語氣有些得意,也難怪,這些海賊數(shù)量比他們的人還多,算是打了一場以少勝多的仗。 閔當家果然英勇,讓你費心了。水師正需要人,閔翀招攬了這樣一群人來,可不就是雪中送炭。 舉手之勞,順便收了。這群人正好也漂泊乏了,我不過是恰好趕上了。閔翀說得輕描淡寫,新刺史到了沒有? 已經(jīng)到了,被凜之殺了。蕭彧說。 這么快?居然都沒等我回來!閔翀的語氣頗為遺憾,居然沒有趕上殺那個狗官。 有一陣子了。蕭彧說,我們同新刺史帶來的人打了一仗,死了七個弟兄。 閔翀問:那崖州現(xiàn)在誰主事? 蕭彧說:嚴格來說,沒人主事。但凜之已經(jīng)替我說服了珠官與朱盧兩位縣令,現(xiàn)在崖州所有的兵力都聽候凜之調(diào)遣。 閔翀抱拳:恭喜大王! 蕭彧擺擺手:我還不是什么大王。 閔翀?zhí)迹哼€沒有稱王?也對,是該挑個好日子。不過你已經(jīng)是實際意義上的崖州王了,這些船與水軍便是我送給大王的禮物。 蕭彧聽他管自己叫大王,難免有些窘迫,感覺有點像是山大王:這次出去,貨賣得怎樣? 閔翀說:早就全部售罄。賣完之后去蘭陵、潤州、越州、豐州、廣州各地買船,這才耽擱了這么長時間,否則早就回來了。不過回得晚也有好處,這不,順帶還撿了三艘戰(zhàn)船回來。 蕭彧面上露出笑容:那真是太好了。 閔翀說:我又同這些船廠預訂了一些船,水師至少也要幾十上百艘才成規(guī)模。可惜不能造戰(zhàn)艦,回頭擄幾個造船師傅來崖州,我們就能自己造戰(zhàn)艦了。 蕭彧哭笑不得:還是招攬過來比較好,我們不是強盜。 閔翀不以為然:竊鉤者誅,竊國者諸侯??梢姀姳I做大了,做什么都變成合理的了。 蕭彧忽然就想起了日已落帝國,西方的強盜打劫完了全世界,搖身一變,就成了文明的代表和世界秩序的創(chuàng)立者,真是何其諷刺。 他說:你說的這個本就是不對的,不能因為他勢大,他所做的就成了正確的。 閔翀看著蕭彧,突然搖頭感嘆:真是難得,郎君那樣的出身,想法竟然還這么、有原則。其實他想說天真,最終還是沒說出這個詞。 蕭彧覺得閔翀的語氣有點嘲諷,他并不以為然:我知道,對很多人來說,對錯并不重要,符合利益才是根本。但如果這個世間缺乏了公平、正義與對錯,那么它將不再是人間,而是地獄。人跟動物也就沒太大的差別了。 閔翀聞言,挑挑眉:是我小人之心了。 蕭彧看見船員們還在一箱箱往下搬東西,搬了有十幾箱,便問:這些都是什么? 閔翀斜睨他:你說呢? 蕭彧哈哈笑:不會都是錢吧? 閔翀說:一會兒你看看就知道了。從海外帶回來的香料,比如胡椒、龍涎香、乳香這些,那是一兩香料一兩金。 蕭彧咂舌:這么貴!真是暴利啊。 閔翀?zhí)鸶觳?,雙手托在腦后:這海外貿(mào)易是九死一生的買賣,隨時都可能葬身魚腹,再也回不來。如此高昂的代價,要是不賺錢,誰肯去做? 蕭彧再次拱手朝他道謝:辛苦閔當家了。 閔翀突然湊近蕭彧耳邊,壓低了聲音說:想感謝我容易,等郎君當了皇帝,賞我個大官做做唄。 蕭彧忽然笑起來:可以。如此會撈錢,安排去戶部管錢吧。 閔翀得意地挑挑眉:這可是你說的,往后不許反悔。 蕭彧看著那幾十個箱子,興奮地搓搓手:閔當家一回來,我便不缺錢花了。 閔翀一揚下巴:這些都是我給你賺的,拿去隨便花。 蕭彧還記得他們的二八分成,便說:回去清點一下銀兩,先將你那部分先拿出去。 我留一箱即可。余下的,算是我資助郎君稱帝用的。好好干,別辜負了我這么努力為你賺錢。閔翀說著拍了拍他的肩。 箱子抬回家,對了滿滿一屋子,閔翀將箱子一箱箱打開,全都是金燦燦白花花的金銀,還有小部分銅錢。 不收銅錢的緣故,是因為東戎的貨幣在安國沒法直接流通,還得兌換,所以他將大部分銅錢都換成了金銀。 其實跟東戎人做生意,用珠寶香料茶葉換馬匹是最合適的。 馬匹是交通工具,更是戰(zhàn)略物資,問題是,他們不在陸地上,而是在島上,馬匹要上馬實在是太難了。 也因為穿上不方便裝馬,閔翀忍痛割愛了那么多的波斯汗血寶馬,天知道他多想帶一匹回來。 看著這么多錢,蕭彧有一種做夢的不真實感,數(shù)錢數(shù)到手抽筋,大抵就是這種情況吧。 蕭彧說:閔當家可否清點過數(shù)目? 閔翀說:大概有十來萬兩吧。具體數(shù)目沒點。 嘿嘿,發(fā)財了!閔當家你可真是我的財神爺!蕭彧笑逐顏開,心里盤算著修學塾請夫子需要花多少錢。 閔翀閑閑地說:崖州至今有多少兵力? 蕭彧說:目前崖州府兵有二千三百多人,我們家招募的兵力,加上你今日帶回來那些,一共有五百多人,將近三千。 閔翀從身上摸出一個小算盤,開始給蕭彧算賬:郎君可算過,養(yǎng)一個兵需要多少錢?吃飯、穿衣,還有俸祿。吃飯穿衣先放一邊,目前崖州兵的俸祿是多少? 蕭彧眨巴一下眼:三百文一月。 閔翀噼里啪啦算盤一打:不算吃飯穿衣和其他開銷,養(yǎng)三千兵力,郎君一年就得花費一萬零八百兩白銀俸祿。還不算那些官吏的俸祿。況且三千兵力是遠遠不夠的,若是三萬兵力呢,一年就得十萬兩白銀,這點銀子,也就夠你養(yǎng)一年的兵。這還沒算兵器、戰(zhàn)馬、戰(zhàn)船的支出。 蕭彧頓時就蔫了,其實他早就大致算過了,但被閔翀這么一點醒,頓時就回到了現(xiàn)實中,他以為發(fā)了財,其實也就是混了個溫飽? 除了養(yǎng)兵,維持一個政府的正常運作,修道路、辦教育、興水利,哪樣不得花錢? 蕭彧長嘆一聲:真是賺多少錢也不夠花??! 閔翀說:那就想辦法賺啊。 蕭彧斜睨他:閔當家有什么好點子?海上絲綢之路是非常賺錢,問題是去一趟至少得半年,還伴有巨大風險,總不能將它當成唯一的賺錢法子。 閔翀說:收稅啊。 蕭彧苦笑:我才準備取消人頭稅,減免田租。我剛接管崖州,總得給百姓帶來一些改變。 崖州普通百姓窮苦,榨不出多少油水。那就榨富人的。 蕭彧知道,自古富人的稅都很難征:閔當家可有妙法? 還沒想到,等我考慮好后,咱們一起來商量,必須拔了那些鐵公雞的毛。閔翀說。 那就辛苦閔當家了。蕭彧覺得,閔翀果然是最適合管錢的人,他天生就是個錢簍子。 第62章 立威 蕭彧與閔翀孟洪正在清點銀兩, 突然聽見外面鬧哄哄起來,吉海飛快地跑進院子:郎君,不好了!他們打起來了! 蕭彧抬起頭:誰跟誰打起來了? 閔翀聞言, 抿著唇, 板著臉,朝門外走去。 蕭彧說:向陽和孟大哥你們在這看著,看好阿平,我去看看。 向陽聞言,說:吉海你在這看著, 我跟郎君去。 吉海雖然很想去看熱鬧,但還是留下來守箱子,這么多金銀,還沒清點完畢, 要是被人順走一些,誰能查得出來。 那些新來的個個都兇神惡煞, 向陽武功比自己好, 能夠更好地保護郎君。 孟洪則對外面的喧鬧充耳不聞, 繼續(xù)清點著銅錢的數(shù)目:吉海也來幫忙點數(shù),我先數(shù)一遍,你再數(shù)一遍, 看夠沒夠一千。 他將散裝的銅錢串起來,夠一千便串成一貫,便于清點。 吉海說:好的,孟叔。 家中能用的人少, 孟洪的職責范圍非常廣, 作坊的工作安排, 工人記工、工錢計算、分發(fā)都是他在負責, 既是管家,又是賬房先生。 現(xiàn)在越發(fā)家大業(yè)大了,以后還得要蕭彧再給他分派幾個幫手才行。 阿平,那個不能吃。吉??匆姲⑵秸テ鹨粋€金元寶往嘴里塞,趕緊將金元寶從他嘴里拿出來,將人抱到自己腿上坐好,拿了一串銅錢放在阿平膝蓋上,阿平,我來教你數(shù)數(shù),一、二 阿平接過話頭:三 吉海無比驚訝:阿平,你會數(shù)數(shù)了?一、二、三 四。阿平接。 吉海驚喜地說:孟叔,你快看,阿平會數(shù)數(shù)了。 孟洪停下來,看著阿平用手指頭點著銅錢,奶聲奶氣地數(shù):一、二、三他也非常驚訝,阿平還不到一歲半呀:應(yīng)該是跟著郎君上課學會的。 吉海捏捏阿平的小臉蛋:阿平真棒! 蕭彧跟在閔翀身后,到了院外一看,一大群人正在混戰(zhàn),閔翀走過去,怒吼一聲:不想死就給我停下來! 蕭彧在他身后不遠,這一聲怒吼震得他耳朵都嗡嗡響,他急忙張開了嘴,以免傷到耳膜。 閔翀一聲怒吼,混亂的場面瞬間便停止了下來。 閔翀走過去,手背在身后,臉上陰郁得能滴出水來,他怒目掃視了一圈:吉山,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也跟著打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