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劍 第2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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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國民風(fēng)彪悍,她身世又特殊些,這種市井話語也是信手拈來,那少女開始還不知什么意思,暗念了幾聲,明白過來,氣得聲音直顫,“你——你——” “是倪孃青!”阮慈走到天錄身邊,故作鄙夷道,“記性這樣差,怎么拜進門內(nèi)的?——你可別這樣看著我,我也不情愿叫這個名字,你當(dāng)我高興多了你這么個頑劣女兒么?” 天錄本來是被那少女說得呆了,他性子單純,尤其不擅長與人來往,旁人略微強勢一些,他便不知如何反應(yīng)。阮慈來了之后,卻又是另一種呆法,阮慈說完了,輕輕撞了天錄肩頭一下,以示安慰,又沖他眨眨眼,輕聲問道?!澳銢]事吧?” 天錄這才慢慢回過神來,咬著嘴唇偷偷也撞了一下阮慈的肩膀,低聲道,“我沒事,就是那輛車,裝了要給你的吃食……而且我是問純郎君借來的,現(xiàn)在還不上了。” 按眾門人叫法,純郎君應(yīng)該是王真人門下,阮慈道,“沒關(guān)系,你快飛回去吧,這里我來料理?!?/br> 她是叫天錄回去找人,但天錄心思單純,卻并不明白阮慈的暗示,搖頭說,“我不能走,我要護著你。” 他抿了抿嘴,抬頭望著紫晶飛車,神色嚴(yán)肅起來,“這個小娘子是筑基期,對你無妨,但車?yán)镞€有個金丹高人?!?/br> 他們說話,并未特意避著那少女,在阮慈是因為她還沒學(xué)千里傳音術(shù),天錄也就沒有想到,那少女將他們的話聽得清清楚楚,不由向車內(nèi)一角望去,面上隱有驚容,阮慈笑道,“噢,不是說中央洲不喜以大欺小么?怎么不敢派煉氣期的弟子過來,筑基期都派出來了,還不放心,要帶個金丹護法,對付我一個剛?cè)腴T的煉氣弟子,果然中央洲泱泱大洲,容不得我們南株洲的野人么?” 她處處拿中央洲說話,口舌占盡便宜,那少女聽了更是恚怒,叫道,“你說話要講個道理!我說你甚么了沒有?自己的車放在空中,撞上了我的車駕,我要討個道理,人家正主兒一句話沒說呢,你倒嚷上了!” 阮慈就等她這一句話,笑道,“噢?這么說和我無關(guān)?那也好,你找他說道去吧,我回去了?!?/br> 她一推天錄,道,“傻子,還不快跑回紫虛洞照天去?” 天錄‘哦’了一聲,還真作勢欲飛,阮慈回身往洞府中行去,那少女見了不由大急,跺腳道,“你們誰都不許走——” 她向車內(nèi)叫道,“蠶老,還不攔著他們!” 只聽車內(nèi)一聲悶哼,兩道長綢飄出,將兩人去處攔住,碰地一聲,車門大開,紫晶飛車之中飛出一名肥胖老者,面孔奇白無比,并無一絲毛發(fā),rou也疊在一處,層層疊疊的,隨他行動在空中亂顫。天錄低聲對阮慈說道,“這是元辰真人的靈寵蠶兒,元辰真人是壺中蜇龍?zhí)鞖W陽真人之子,這個小娘子叫遲芃芃,是元辰真人的弟子,二百三十年前入門,元辰真人疼愛,筑基至今,還沒有派過差使。” 阮慈問道,“這合乎規(guī)矩么?” 天錄搖頭說,“其實是不合的,壺中天還有許多不合規(guī)矩的事。” 他對宗內(nèi)人事,竟如此如數(shù)家珍,能夠信口道來。且不說阮慈,便是二人聽到少許,面上也都有驚容。蠶老尖聲道,“小子,你是何人?要往何處去?你撞壞了我們的車,難道能如此一走了之?” 他反反復(fù)復(fù)提到那掉落車輪,便是要把此事限定在因損車相爭之上,阮慈道,“笑話,我們又不是無名無姓,你車撞壞了大可到靈谷峰去尋執(zhí)事做主,大不了去七星小筑找掌門,在這里糾纏不去,我看你是想要殺我——我這里剛處理了兩個沒頭沒尾的刺客,原來你們便是幕后主使么?筑基期刺客殺不了我,便換了個金丹期的,隨便找個借口打上門來了?!?/br> 她反應(yīng)也不慢,轉(zhuǎn)眼間往蠶老身上栽了個罪名,遲芃芃和天錄兩人都只在旁邊干著急,天錄心思單純,兩人唇槍舌劍,他要好一會才能聽懂,那遲芃芃卻是聽懂了也不知該怎么回話,阮慈瞟了她一眼,心中想道,“從不出門,只在宗門中修道,便是如此,人都給養(yǎng)傻了。” 蠶老終究不是人身,言辭也沒有阮慈這般鋒利,氣得渾身亂抖,厲嘯了一聲,“小輩亂吠可惱!今日我便代靈谷峰陳長老,給你個教訓(xùn)!” 他袖中飛出無數(shù)細(xì)線,線上帶有七彩色澤,眨眼間已將天空遮蔽,天錄叫道,“這是他的冰魄金蠶絲,可以封鎖天地氣機,慈小姐,他們派了一波刺客不夠,還是疑心東華劍在你身上,想要出手試探!” 這孩子也是阮慈說什么就信什么,阮慈說這兩人和之前的刺客都是一批人派出來的,天錄也就跟著這么分析下去,阮慈冷笑道,“東華劍使不是隨掌門修行去了么,他們自是不信,又四處刺探,這是和宗外勾結(jié),想要搶走青劍?” 她反手扣住靈華玉璧,叫了一聲‘來得好’,“想看便讓你們看看,別后悔便好!” 此時蠶絲已經(jīng)遮天蔽日,似要織就一個大繭,把洞府籠罩其中,天錄待要發(fā)出法力和蠶老相抗,阮慈卻拉住他的胳膊,反手將玉璧一祭,怒道,“給我殺了他們!” 玉璧之上,一道龍紋頓時張牙舞爪,化為劍氣飛龍,飛了出來,阮慈猶嫌不夠,意識探入玉璧,更帶出兩絲劍氣,在空中你沖我突,勢成一道龍卷疾風(fēng),只是風(fēng)聲帶過,便把冰魄金蠶絲攪得七零八落,那飛龍更是直往遲芃芃追去,遲芃芃尖叫一聲,反身鉆入車內(nèi),蠶老也是身化一道白光,逃入車中,紫晶飛車在空中發(fā)出嗡的一聲,只是一個顫抖,便消失不見,下一刻已出現(xiàn)在破碎大繭邊緣。 阮慈招手叫回了那道旋風(fēng),只見這兩絲劍氣一樣鉆不進玉璧之內(nèi),投入璧身化為云紋,而那劍氣飛龍卻不回來,飛遁速度比紫晶飛車更快,剎那間已出現(xiàn)在車后,大嘴一嚼,從車身中穿過,那飛車看似絲毫未損,但過得片刻,忽然間化為片片碎晶,往下落去。 從場中可見,飛車形雖未變,可‘勢’卻被飛龍嚼吃盡了,也就不能再維持形狀,阮慈細(xì)看墜下碎片,卻未見人跡,不由揉了揉眼睛,奇道,“他們不是在里面的么?我瞧見他們的氣勢了呀。” “那是壺中蜇龍?zhí)斓慕鹣s脫殼法?!碧熹洆u頭道,“瞧著在此,實則已在彼處。便是在氣勢場中,也難以尋覓。壺中蜇龍?zhí)炫伤麄兦皝碓囂剑彩且驗檫@種遁法極容易脫身,我們拿不住他們,罪證不在手中,想要討個公道便不容易?!?/br> 他又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慈小姐,其實這兩人和上一批刺客不是一伙,我……我順著你的話往下說,栽他們的贓!” 說著微微雀躍,又有幾分做了壞事之后的心虛,阮慈見他可愛,不由笑道,“那也是他們活該,撞碎了你的車,還要反過來誣陷我們,叫我們賠?!?/br> 談到那輛碎了的乘輿,天錄又難過起來,阮慈伸手想叫回那條飛龍,但飛龍在空中逡巡尋覓,意猶未盡,并不聽她使喚,阮慈有點沒面子,接連招手,強笑道,“這玉璧是別人送我的——唉,我還沒摸索明白該怎么用?!?/br> 她又祭出玉璧,那飛龍方才不情不愿地飛了回來,投入玉璧之上,阮慈摸了摸玉璧,納罕道,“為什么紋路沒有之前清晰了?” 天錄探頭看了一眼,道,“這劍氣灌入玉璧之中,本來是用一絲少一絲的,但靈華玉璧本身便是溫養(yǎng)靈器,青劍劍氣又自具生機,才能如此靈性,回到玉璧之上,身化盤紋,但即便如此,每次使用也都有損耗,慈小姐你讓它殺了那兩個修士,便是給它設(shè)了一法,它若能完法,自然有所補益,便像是第一次殺了那刺客一般,吞吃其道基,不但無損,反而更是靈性。但這一次無功而返,所有折耗便全是實打?qū)嵉厮阍谒约侯^上了,因此要模糊了不少,再用個兩三次無功而返,這一絲劍氣便要潰散了?!?/br> 阮慈聽他說了,方才恍然大悟,摩挲著玉璧很是珍惜,嘆道,“那可要小心使用了,用完可就沒啦?!?/br> 她和天錄站在洞府門前談了好一會兒,天錄又發(fā)出一道白光往天邊而去,將阮慈送回府中,眾仆役也都回屋,過了片刻,洞府上空騰起一陣白霧,顯然是開啟護持法陣,天錄這才轉(zhuǎn)身走到崖前,又留戀地望了密林一眼——他的車還在那里——轉(zhuǎn)身化作一道清光,只是一晃眼便沒了蹤影。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天邊白云中隱約有銀光一閃,蠶老和遲芃芃現(xiàn)身出來,遲芃芃面上猶帶懼色,兩人向下看了一眼,蠶老牽著遲芃芃,將身遁去,不多時便回到壺中蜇龍?zhí)?,請見元辰真人?/br> 元辰真人正在用功,二人等了幾個時辰,方才入內(nèi)覲見,蠶老將事情一一說了,道,“那女孩真是南蠻外洲之女,一言不合便喊打喊殺,談吐也十分粗野,極有市井之氣,動輒……” 阮慈自稱‘倪孃青’的事,他都有些說不出口,遲芃芃也氣得面紅耳赤,元辰真人倒并不避諱,將阮慈一言一語都聽了,點頭道,“外洲殊乏教化,她又做過商行伙計,行為粗野些也不足為奇?!?/br> 竟是對阮慈身世已是了然,遲芃芃奇道,“此女雖天資不惡,但曾cao持賤業(yè),門中怎會收她?” “她應(yīng)是劍使表妹,雖不是阮氏骨血,但也將來也可做劍使的臂膀,因此才讓紫虛洞照天收下她,以便居中傳遞消息?!痹秸嫒藳_紫虛天方向遙遙拱拱手,似在同情王真人收了這么個野丫頭?!巴跞竷汉椭x孽有深仇大恨,自然不會收下她親自挑選的劍使,便是這個表妹,他也收得勉強,聽說前日還往老祖那里抱怨,掌門撥給大批靈物,這才堵住了他的嘴巴?!?/br> 蠶老尖聲道,“郎君,如此看來,卜算真?zhèn)€不錯,東華劍確實在阮氏骨血身上,此女因是血親,蒙贈劍氣玉璧護身,只可笑她不知掩藏,未能驅(qū)使如意,隨意炫耀,如此寶物,竟在門內(nèi)意氣相爭中隨意用出,真是暴殄天物?!?/br> 遲芃芃想到自己被阮慈說得一句話也不能還口,亦是感同身受,嘆道,“不錯,竟將刺客掛在桿上,蠶老只是要困住他們二人,她卻是出手就要我們兩人的命——若非運氣好,恰是劍使親眷,這樣野蠻之人,哪來這般造化,可以拜入我們仙門!” 又撒嬌道,“恩師啊,弟子被人占了便宜,卻還茫然不知,可見江湖經(jīng)驗還是少了,將來出門行走,免不得也要和這些人打交道,您甚么時候才給我派差使呢?今日那個小伙計還拿這個說事呢。” 元辰真人面色一動,問道,“怎么說的?” 遲芃芃便學(xué)舌起來,又氣道,“說道理,全是她的道理,說是不講道理,誰也沒她不講理,哪有人是這個樣子的!就似……就似一塊滾刀rou!惱人得很!” 阮慈諸般無禮之處,元辰真人都是帶笑聽著,似是當(dāng)做消遣,但這番對答,卻引得他眉頭微皺,正要說話時,屋外有人回稟,掌門宣他說話。 掌門有請,眾人自然暫時退卻,遲芃芃回到自己住處之中,卻并不動怒,反而面色深沉,不復(fù)此前嬌縱,也不知在想什么,過了半日,聽說真人已回府中,忙差侍女前去打探,侍女去了兩個時辰,回來說道,“掌門將老爺責(zé)怪一番,拿出許多事情來說,說是我們壺中天橫行霸道、處處不守規(guī)矩,削了二成供奉,又奪了靈谷峰陳長老的差使,老爺已去見大老爺了?!?/br> 遲芃芃面色一動,追問道,“為什么奪了陳長老的差使?” “聽老爺身邊jiejie談起,似乎是蠶老不合說錯了話,說要代陳長老教訓(xùn)門中弟子,掌門責(zé)他以下犯上、不知輕重。陳長老也不知自矜、往來不慎,因此奪職不用,令他閉門反省十年?!?/br> 這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靈谷峰陳長老并非是壺中天門下,只因蠶老一句夸口,當(dāng)即褫奪職司,遲芃芃透出一口長氣,點頭不語,那侍女憤然道,“此番處置,令我們壺中天顏面大跌,罪輕罰重,掌門真是糊涂了!” 遲芃芃面色一變,斥道,“住嘴!掌門之尊,豈是你能隨意議論的?自己掌嘴百下!這幾日不要來我面前服侍!” 侍女連忙叩頭請罪,退了下去,遲芃芃坐在屋中,不知想些什么,又過了一會兒,一個中年仆婦端了一杯靈茶走了進來,婉言道,“小姐今日受委屈了,用杯茶罷,別和南蠻野女計較?!?/br> 此嫗?zāi)耸沁t芃芃自家中攜來,遲芃芃見到是她,神色方才緩和些,叫她在小幾子上坐下,嘆道,“養(yǎng)娘,我沒生那野丫頭的氣——其實她的話有些也不無道理,瑯?gòu)种芴觳幌惨源笃坌。闶俏乙蝗饲叭?,也已慚愧,更何況師尊還讓我?guī)闲Q老?此次行事,本就是我們壺中天霸道在前,也不怪她處處譏刺。” 至于阮慈之后放出劍氣追殺二人之事,遲芃芃似也有些見解,但僅僅是前言,便讓養(yǎng)娘神色大變,因此也就掩去不提,饒是如此,養(yǎng)娘也駭?shù)门e手掩住她的櫻桃小口,低聲道,“小姐,在大老爺洞天之中,這些話怎么可以亂說?你剛才呵斥珠兒的話,正該用在自己身上!” 遲芃芃嘆了口氣,垂頭輕聲道,“養(yǎng)娘,門中暗潮洶涌,我實有意外出,避過這番風(fēng)波——自三千年前謝孽叛門之后,掌門一系一向低調(diào)自守,可如今,劍使入門不過一月,便已發(fā)作了我們壺中天,還有那靈谷峰的陳長老,他是純陽演正天的那個陳?!?/br> 純陽演正天與壺中蜇龍?zhí)?,在這兩千年內(nèi)都極為得意,風(fēng)頭蓋過七星小筑許多,但誰也沒有想到,逐漸式微的掌門一系,竟在三千年后,又將東華劍迎回宗門,重新鎮(zhèn)定宗門氣運。不過一月之間,掌門之勢便是咄咄逼人,接連發(fā)落,偏偏拿住了道理,叫兩大洞天均感難以招架。遲芃芃道,“才剛一月不到,已是如此,今后千年內(nèi),門中怕不是要天翻地覆,人事板蕩?劍使深藏七星小筑之中,一時未出,此時的試探都著落在這小慈身上,按我猜測,靈谷峰陳長老之所以也遭發(fā)落,和小慈所遇第一批刺客有關(guān)?!?/br> “今番恩師派我前去,我卻無顏欺壓一個剛開脈的小丫頭,也是有意藏拙,盼著恩師見我無用,放我出去歷練摔打一番。養(yǎng)娘,你和恩師身邊幾位jiejie都是交好,你且這般做……” 說著,在養(yǎng)娘耳邊仔細(xì)吩咐了一番,養(yǎng)娘會意點頭,卻又說道,“小姐,你意欲避禍,也是謀身之舉,老身甚是欣慰,但此事也并非這么簡單。師徒恩義既結(jié),哪有徒弟背師的道理?入門二百余年,享盡洞天門下的繁華,如今怕也沒有這么容易脫身。只老身既然得了吩咐,也當(dāng)盡力而為,這一點小姐還請放心?!?/br> 說著便告辭而去,遲芃芃長嘆一聲,望著鏡中朱顏,兀自愁腸百結(jié)不提。 且說阮慈這里,打走了遲芃芃,自是閉門修行,這些事情也沒人來告訴她,只是遠遠能夠聽見,有人在林子里收拾翻找的動靜,又過了數(shù)日,天錄駛了一輛金碧輝煌的大車,從紫虛天來看她,車內(nèi)滿滿裝的都是靈食寶藥,他抬頭挺胸,很是自豪地道,“慈小姐,真人說,此后這輛車專歸我用——我試過了,堅牢得很,怎么都撞不壞的?!?/br> 他之前給阮慈留了一根玉簡,里頭全是常用符咒法術(shù),阮慈這幾日都在研究琢磨,天錄又指點了阮慈一番,還將掌門發(fā)落告訴阮慈,還道,“真人說,慈小姐做得不錯,但以后不要再說什么‘你娘親’這樣的話了,也太粗野。” 阮慈聽了,若有所思,說道,“真人似乎很重視這些,真是文雅?!?/br> 天錄笑道,“哪個洞天真人不注重顏面呢?”竟也未否認(rèn)阮慈的話。 阮慈又跟天錄玩耍了一番,兩人乘著車在山頭來回穿行,這車行駛之時,還會灑出陣陣金色香粉,兩人幾乎將金粉遍灑山頭這片天幕,天錄方才戀戀不舍,駕車回了紫虛天。 回到洞天之中,自當(dāng)回去復(fù)命,若是他事,真人聽得辦妥,往往也就不召見了,此番王真人卻喚天錄進去,問道,“你都和她說了什么?那野人又是怎么說的?” 天錄幾番辦事,學(xué)乖了些,先說阮慈的進益,“半個月間,學(xué)會了許多符咒,倒是并未外出?!?/br> 又說了些自己的行徑,雖然臉紅,但還是如實稟告自己駕車狂呼亂叫,在天中嬉戲的事情,他提心吊膽地望著王真人,見王真人沒有喝茶,方才松了口氣,又道,“慈小姐還讓我和真人說,她想養(yǎng)貓?!?/br> 王真人呼吸一頓,慢慢從壺中倒出一杯茶,“她只說了這句話?” 天錄扳著手指頭,回想道,“慈小姐說,以往在南株洲,瞞著她是劍使,這是為了南株洲百姓安危,她感掌門的情。她不明白入門之后,還要瞞著是為了什么,眼下來看,她沒什么好處,好處全讓掌門和真人得了?!?/br> 王真人噢了一聲,“她怎么知道我得了好處?” 天錄抬起臉,無邪笑道,“慈小姐問我怎么送了這么多靈食來,我告訴慈小姐的……?。 ?/br> 話說出口,這才明白自己又闖禍了,趕忙捂住嘴愣在當(dāng)?shù)?,大眼逐漸濕漉。王真人舉杯品了一口香茶,嘆道,“無妨,你繼續(xù)說。” 天錄吃吃艾艾地道,“慈小姐說,掌門真人送了那么多好東西來,她卻只得一些吃食,這買賣不劃算……還說,還說,她從小就一直養(yǎng)貓,來了上清門后,身邊沒有昵寵,很不習(xí)慣,便是一只凡貓也好,總要養(yǎng)一只才不孤單……” 王真人慢慢把茶喝完,不再說話。過了一日,便有一只黑白斑紋的貓兒,從山中碎步跑來,三跳兩跳,跳到阮慈洞府中去。 第47章 捉月觀風(fēng) “阮慈,我和你講,你以后一定要在外面住?!?/br> 這只黑白貓到了阮慈洞府里,別的不說,先把洞府內(nèi)每一寸地面都仔細(xì)嗅過,又拿爪子刮擦,身子挨蹭過了,方才放下心來,跳到阮慈屋里舔舔爪子,一會兒也就放了下來,蹲在那里極是嚴(yán)肅地說,“你要是搬到紫虛天里去住,我是不和你一起的——掌門也真是作怪,居然把你送到王真人門下?!?/br> 阮慈也知道王盼盼身為謝燕還余孽,在上清門身份十分尷尬,她道,“我原本也不是非來上清門,還不都是你安排的,你確實該怪掌門,他還把好處都送到王真人那里,一點也沒給你留。我聽天錄說,王真人只給了我千萬分之一,余下的我看你也沒膽子去找他要回來。” 王盼盼的確很怕王真人,這次過來總有些縮頭縮腦,似乎很害怕王真人埋伏了什么手段,隨時將它擊殺。它道,“你少在他面前提我,我就謝天謝地了,我本來打算晚幾個月悄悄過來的,你偏不愿意等。” 阮慈把它抱在膝上,拿起一把銀梳,正梳著毛,聞言氣得按住王盼盼,狠狠打了幾下后腿腰腹rou多之處,王盼盼喵喵叫疼,喊道,“你打我做什么,輕一些呀,這只小盼盼沒什么法力的!” 一個煉氣弟子,帶著金丹大妖的確打眼,而且王盼盼是謝燕還舊寵,也不便這么招搖,這只小貓也就是剛剛開脈的修為,和阮慈身份正合襯。阮慈收了手,責(zé)問道,“我還要問你呢,王真人叫天錄教我四大根本咒,我才知道名諱原來如此要緊——那我成親的時候你就在一旁看著,你怎么不和我說,叫我把名字告訴了瞿曇越?” 王盼盼喵了一聲,聲音中似乎有些笑意,因道,“我當(dāng)是什么呢,原來是這回事情,我怎么教你四大根本咒?這都是你的師父才能教的東西,沒見陳均也不敢教你么,都是承擔(dān)不起這份因果!再說,他是問你,又不是問我,我有什么辦法?這本來便是婚禮中最重要的一步,你們不互通名姓,如何能算夫妻?這聘禮你能收得安心嗎?還不得給人家退回去?” 它作勢要搶玉璧,阮慈反身抱住胸前,一臉警惕地望著它。王盼盼喵喵笑了幾聲,又道,“再說,互通名姓,他問了你,你可沒有問他,也不算是禮成?!?/br> 阮慈一頭栽倒在床上,呻吟道,“你再想想,他到均平府里來見我時,我問了他什么?” 王盼盼愕然道,“你問了他姓名?你可沒和我說——” 它竊竊笑了一會,又舔舔阮慈,安慰道,“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們不本就行了婚禮,算得夫妻嗎?再說,算起來他還吃虧了呢,他告訴你的是真名,你告訴他的可就不一定了?!?/br> 阮慈愕然道,“我不就叫阮慈么?” 王盼盼笑道,“你說什么呢?你是林閥之女,出生時自然有一個林姓名字,只是你忘記了而已。阮慈只能算是你的俗名,就算滿天去叫也是無妨的。” 阮慈這才想起自己身世,不免又擔(dān)心自己不知真名,修行上會否有些妨礙,王盼盼道,“這也沒什么要緊的,的確不知真名,在晉升至高境界之中,似乎有些妨礙,但想來你也無望道祖境界,所以這個不cao心也罷?!?/br> 她拍拍阮慈,道,“你既然知道這點,以后見到越公子就不要直呼其名了,叫聲官人也好。瞿曇越是他真名,你們是夫妻之體,你叫一聲他就感應(yīng)一聲,若是你每日惦念著他,每日都念叨這他的名字,他便就知道你肯定是歡喜上他了,所以才會日日地惦念他?!?/br> 阮慈這才知道為什么旁人都叫越公子越郯,原來這也是他的別名,又問了王盼盼,為什么連名帶姓地稱呼太史宜和徐少微,王盼盼道,“陳均和徐少微那都是俗名,真名另有的。至于太史宜,他也修持了《天魔無相感應(yīng)法》,這倒的確是他的真名。但我自有密法,可以躲開他的感應(yīng)?!?/br> 又道,“能把真名不設(shè)防地傳遍天下,由得眾人去叫的,多數(shù)都是修了感應(yīng)功法,甚至是天魔種念等諸般妙法的大神通者,可以呼名感應(yīng),所以反而沒多少人叫他們的名字,比如燕山魔主,玄魄門掌道,還有謝燕還,都是如此。謝燕還要不是破去天外,也沒多少人敢隨便叫她的名字?!?/br> 阮慈狐疑道,“若是如此,王真人的名字也該許多人知道才對,他也修有《太上感應(yīng)篇》——說到這個,我就要和你算賬了,你怎么不告訴我東華劍鎮(zhèn)定思緒的極限……” 夾夾纏纏算了一通賬,王盼盼總也有說辭為自己開脫,據(jù)說這《太上感應(yīng)篇》需要天賦極為高妙特異才能修持,便是連掌門也未曾修得,她原本也沒想到阮慈會被送到紫虛洞照天,也就沒說,“這種感應(yīng)也只能是當(dāng)門對面,坐在一起說話時才會有,會不會感應(yīng),能不能感應(yīng)到,還要看洞天真人自己的修行和性格,我怎么能想得到?再說,你自己腦子里都在想著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你若是想著他的好,他的風(fēng)姿,王真人至于生氣么?” 阮慈叫屈道,“我也覺得他很好看的,他和謝jiejie男身生得一樣,氣質(zhì)卻截然不同,自然好看——” 王盼盼毛都炸了,瞪眼看了她半日,跳下膝蓋便走,“這個地方我不能呆了——阮慈,你要取死你自己去,我可是絕不會和你一起死的?!?/br> 阮慈非要把王盼盼帶在身邊,便是因此,許多事天錄顯然不會告訴她,而王盼盼知道得說不定比天錄還清楚。她一把撈起王盼盼,撫弄道,“好盼盼,你快告訴我,王真人和謝jiejie從前是不是一對愛侶,然后,然后燕山魔主橫刀奪愛,上演了一出出靈rou愛欲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