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兄 第76節(jié)
臨淵下意識地回避光線,卻又不得不盯著光芒看去—— 眼前,是一道透亮的星點。銀白色的星光,散射狀向周圍擴散。 再仔細一看,這并非是星點,而是一道靈弓的箭光。 星幕月下,少女手持長弓,白衣勝雪。 她站在臨淵面前,就如站在弓射場上一般。她腰脊筆直,目光如炬,氣質(zhì)清正,眼神沒有一絲迷茫。 弓已拉開,弦如滿月,箭似銀光。 而箭的尖銳之處,正直直地指向他。 臨淵喉結(jié)一滾,嗓音里不自覺地說出面前這女孩的名字:“靈瑾……” 不知怎么的,臨淵胸中一沉,雖有些失落,但并不驚訝。 就好像,他早有預(yù)料,知道遲早會有這一天?,F(xiàn)在這一天終于來了,反而有種大石落地的暢快。 聽到臨淵的聲音,靈瑾手指未動,但眼神輕顫。 有一瞬間,臨淵以為自己就要死了。 只要她一松手,手中已蓄勢待發(fā)的靈箭就會在頃刻間射穿他的頭顱。 沉寂的時間,就像度過了上千年光陰那么久。 但良久,靈瑾指尖一動,并未松開弓弦,反而是慢慢收攏了弓身,將機關(guān)弓恢復(fù)成平靜的樣子,弦上的靈箭也隨之黯淡乃至消失。 “你……” 臨淵錯愕地看著靈瑾。 但接著,心中又生出一絲希望來。 靈瑾神情復(fù)雜,但還是走向井邊,走向了他。 然后,她將手遞給他,說:“你先出來吧。” 靈瑾看上去有幾分生氣。 她說:“但我必須要一個解釋。如果你還有話想說的話,趁現(xiàn)在好好想想,我給你一點時間說。” “好。” 臨淵回答。 第45章 童探 此時, 在靈瑾面前,是一副超越她常識的景象。 陳舊的古井邊沿,趴著一個渾身濕透的少年。 他未著寸縷, 烏發(fā)濕漉, 貼在脖頸與肩膀上,皮膚雪白。 他上身像翼族一般生了黑色的耳羽和羽翼, 但下.身腰線以下,卻是魚尾。 靈瑾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身體構(gòu)造, 拉臨淵上來的時候, 不由看得入神。 而且,意外的,臨淵的身體, 并不像他平時給人的印象那么單薄秀氣,反而頗為結(jié)實。不知是他私下里其實會鍛煉, 還是水族游泳時需要不斷活動腰身的結(jié)果。 靈瑾問:“你這樣, 原形是不是就是文鰩魚?” “是。” 臨淵應(yīng)了,但在靈瑾的視線下, 他面頰不禁泛上一絲紅暈。 他窘迫地問:“公主, 你能不能轉(zhuǎn)過身去?我需要一點時間穿衣服?!?/br> 靈瑾問:“為什么?” “這……因為我是男子, 公主是女子,我如果就這樣化成人身,感覺不太方便。” 臨淵現(xiàn)在還是半人身,雖然上身赤.裸,但下.身好歹有魚尾遮擋, 還不算很尷尬。但如果完全變回人形,情況就不同了。 然而,靈瑾卻有些為難。 她想了想, 道:“我現(xiàn)在不能轉(zhuǎn)過身去,因為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你。如果我轉(zhuǎn)身以后,你有什么不對勁的舉動的話,我會防范不過來?!?/br> 靈瑾稍作停頓,然后一板一眼道:“你可以就這樣穿,現(xiàn)在特殊情況特殊處理,你把我當(dāng)成男人就好。如果看了什么不該看的,我回頭會忘掉的?!?/br> 靈瑾一派正氣,但臨淵卻面頰更紅。 他艱難地說:“如果是其他人,或許我把對方當(dāng)作男人也可以。但公主你……” 靈瑾不解:“我為什么不行?” “因為……” 臨淵的話還沒說出口。 忽然間,上空傳來羽翼撲哧的聲響,接著,一道寬闊的紅光從空中落下。 靈瑾突然感到一只大手從背后探出,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再之后,響起兄長略帶惱怒的聲音—— “你到旁邊等著去。” 尋瑜冷冰冰地說。 “這里我來盯著,你不許亂看?!?/br> “哥哥?” 靈瑾剛被捂住雙目的時候,嚇了一跳,但幾乎是同時,她就感覺到了兄長熟悉的氣息,遂安心下來。 只是不知為何,兄長今日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心情又不是很好。 靈瑾迷惑地問:“哥,你怎么又生氣了?” 尋瑜:“……” 尋瑜沉默了一瞬。 然后他說:“我沒生氣!你乖乖到旁邊等著,他好了我叫你,你不許回頭!” “噢?!?/br> 靈瑾將信將疑。 但眼下,如果臨淵要換衣服的話,兄長來看著,的確比她來要合適。 于是,靈瑾乖巧地道:“那我到旁邊去等,你們好了叫我?!?/br> 靈瑾說著,摘掉兄長放在自己眼瞼上的手,就自己背著弓走到旁邊去,將臨淵交給尋瑜處理。 等靈瑾離開,尋瑜走到臨淵面前,將衣服給他,說:“你先穿衣服。” 臨淵見突然多出一個人,不禁愣了愣。 尤其是,靈瑾似乎也對尋瑜之所以出現(xiàn)在這里很意外的樣子。 尋瑜眼神銳利,似是來者不善。 臨淵雖然與靈瑾這位兄長接觸不多,但他畢竟是翼國女君之子,臨淵多少了解一二。 這位少君,一直給人一種很強很傲氣的感覺,傳聞中他從小到大還未曾輸過,連望梅先生平日里也對他贊賞有加。 這讓人在他面前輕易不敢造次,臨淵也不得不變得謹慎。 好在,臨淵獨自在翼國生存多年,也不害怕這么一點小變故,定了定神,就鎮(zhèn)定下來。 臨淵老實地穿好了衣服,尋瑜讓他坐到輪椅上。 尋瑜說:“在這里說話太奇怪,我們先回藥廬去說?!?/br> “可以。” 臨淵沉著地應(yīng)道。 于是,在前往藥廬的路上,尋瑜負責(zé)推臨淵,靈瑾背著機關(guān)弓走在旁邊。 靈瑾問兄長道:“哥哥,你怎么也在這里?” 尋瑜微凝了下聲,才說道:“跟在你后面出來的?!?/br> 事實上,尋瑜注意臨淵已經(jīng)有好一陣子了,但并不是很確定。 所以,他決定采取另外一種方法,守株待兔。 尋瑜說:“他既然會反復(fù)出現(xiàn)在三口井附近,就說明井水對他來說必有特殊之處。水族對水源的依賴非常之高,所以我想,只要守在水井附近,總能發(fā)現(xiàn)端倪。起初,我還沒下結(jié)論,本來只是再來考察看看,結(jié)果沒想到……正好遇到你出來?!?/br> 靈瑾這幾日都會在入夜后偷偷離開鳳凰宮,尋瑜見狀,自然不可能放任她不管。只是沒想到,靈瑾的目的地與他居然是一樣的。 于是,后來就演變成,靈瑾守在水井邊,等著不知道什么人。 而尋瑜守在更遠處,默默看顧著靈瑾。 再然后就到了今天,臨淵現(xiàn)身了。 靈瑾聽到這里已經(jīng)明白,她本來想先私下里自己處理掉臨淵的事,這樣能將影響降到最小,倒沒想到居然早已被兄長察覺。 她赧然道:“對不起,讓哥哥費心了。” 尋瑜移開頭,輕輕道:“沒事?!?/br> 三人踏入藥廬中。 臨淵對這里十分熟悉,進來以后,先點了燈。 燈光亮起。 尋瑜雙手環(huán)胸,靜靜地靠在門邊上,問他:“所以,你算是怎么回事?” 臨淵側(cè)身對著他們,抬手撫了撫桌上擁有多年的醫(yī)書,沒有做聲。 靈瑾雖然想到文鰩魚,但并未想到其他,此時面對臨淵的新身份,仍有些不可思議。 但首先,她想到的是當(dāng)初的年年。 她希望自己盡量保持冷靜,微微凝神,正色問道:“臨淵,我曾經(jīng)真心將你當(dāng)作朋友,所以如果你愿意解釋的話,我希望你能如實地回答我……你身為水族,當(dāng)初為什么會到翼國來?是有什么理由嗎?難道跟年年一樣……是意外?可若是如此,你為什么還要隱藏身份?” 靈瑾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