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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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驚雨倏然抬頭。 季無鳴捻著他的一縷發(fā),神色認(rèn)真中帶著幾分尷尬的看著他,低聲絮絮道,我暫且不知我心中想法,但我想,總有一日我會知道的,到時候我必親口告訴你答案。而在那之前,我會庇護你。 燕驚雨沒有任何猶豫的點頭,好。 季無鳴不由失笑,你就不怕我只是在騙你為我效力? 燕驚雨搖頭,如是說,我愿,不是騙。 季無鳴被他斬釘截鐵的話弄得一怔,隨后啞然失笑,在少年堅定的眉眼里,心中驀然軟了幾分。 而燕驚雨,則在心中默默將那個日期念了兩遍。 自燕驚雨記事起,他就從未過過生辰,起初是因為他以為自己是孤兒,直到被領(lǐng)回燕家,才知道自己是在三月煙雨里,出生在江南的船上,他哭的那一嗓子,外頭正好飄起又急又大的雨,于是便有了驚雨這個名字。 不管是三月十二還是燕驚雨這個名字及它背后的意義,對燕驚雨本人來說都不重要。 直到今日,季無鳴開口,三月十二這個日期,突然就變得不一樣了。 燕驚雨不知道什么叫承諾,他只知道,他從未曾如此期待過,那一天能早些到來。 兩人到客棧時天色已經(jīng)黑了,當(dāng)真是無巧不成書,客棧樓下正坐著兩桌人,幾乎都是女子,唯二的兩個男人,模樣熟悉,一個白衣負劍,一個藍衣執(zhí)扇,不是燕歸天和南宮晟又是誰。 那桌總共做了四個人,還有個季無鳴也見過的,是城門口那位下毒的明姓姑娘,另一位女人以軟紗敷面,穿著素凈的衣裳,拿著佛塵,打扮的像一個道姑,雖是一頭白發(fā),眉眼瞧著至多只有三十余歲。 明姑娘低眉順目的站在那里斟茶倒水,那道姑神情淡然,一身紅梅傲雪的凜然之氣。 季無鳴一瞧就知道這是個用劍之人,視線在她手中那佛塵上一掃而過。 南宮晟他們應(yīng)當(dāng)也是才來不久,兩人還拱手對著那道姑見禮。 明女俠原是雪拂女陸尊座下弟子,晚輩失敬。 雪拂女陸浣溪,飄渺仙宗如今的執(zhí)法長老,一手劍法凜然如寒光,配合飄渺仙宗獨有的內(nèi)功心法,是飄渺仙宗如今最強之人,躋身江湖一線高手之列。 可惜如先前所說,飄渺仙宗傳承的內(nèi)功心法對于天賦十分挑剔,這幾代間,除了羽化登仙的瓊玉仙子外,也就出了個陸浣溪,其他弟子實力跟不上,于是曾經(jīng)如日中天的飄渺仙宗終究是淪為了二流門派。 這可是江湖上唯一一個只收女弟子的門派,當(dāng)初仡濮嫣離開苗寨,本來是要投奔飄渺仙宗的。 只不過瓊玉仙子不喜外域之人,苗人于她而言也差不離,仡濮嫣便也懶得去討嫌。 季無鳴沒想到明女俠正好就是陸浣溪的人,不過陸浣溪會出現(xiàn)在嵩山腳下倒也不那么意外。 她卡在瓶頸之期已多年,傳聞瓊玉仙子能再進一步便是受了佛刀原本的主人慧安大師的一番點撥,陸浣溪來封郾城,想必就是為了上嵩山找慧琳大師論論佛法,看能否沖破瓶頸。 人多眼雜,季無鳴不欲暴露自己,低調(diào)的往樓上而去。 燕驚雨這回倒是一眼就看到了燕歸天,不過他沒有吭聲,只默默的跟在季無鳴身后上樓。 季無鳴關(guān)上房門,只聽得有人下樓,同人說了幾句話后便又上去了。 女人的聲音細細軟軟聽著虛弱無力,她道了句多謝相救。 季無鳴沒有再聽,因此他并不知道,那個女人雖然穿了一身中原衣服,伸手的剎那,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氖骤C就滑落下來,明晃的刺人眼。 直到次日清晨離開封郾城,一切都還相安無事。 燕歸天和南宮晟在客棧門口同陸浣溪告辭。 晚輩二人還有要緊事要辦,還請陸尊幫我二人問過慧琳大師,改日我二人定當(dāng)上門賠禮。 陸浣溪神色平淡的看了他們一眼,忽然道,洛陽近日不太平,說是有人刺殺陛下,一男一女往南逃去了。 兩人心念一動,再次施禮,多謝前輩告知。 季無鳴從旁路過,一聽就知道這二人果然是去找他兩的,頗為頭疼的揉了揉眉心,出城后便直接擋在了二人面前。 這位俠士是有何事?南宮晟奇怪的看著他。 燕歸天視線落在罩在貂裘披風(fēng)中的人,心念一動,恍然意識到了什么。 果然兩人飛快的抬頭又低下,正是熟悉的面容。 不用季無鳴多說,南宮晟看他們這么大費周章已經(jīng)意識到什么。 他主動翻身上馬,飛快道,先離開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少林寺,危! 我得看看離武林大會還有多久。 第52章 陸浣溪 54. 也就是說,大承國三王子在驛站被害,你二人正巧在屋頂路過,所以如今就被當(dāng)作兇手通緝了?南宮晟一句話總結(jié)完了之后,驚的差點連扇子都握不住。 他看了看面無表情的燕驚雨,又看了看神色淡然的季無鳴,不自覺地呢喃出蘇州口音,好乖乖,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季無鳴挑了挑眉,相比起南宮晟過于夸張的反應(yīng),他十分的氣定神閑,甚至都能在接過燕驚雨默默遞過來的干糧時,順手問他們,吃嗎? 南宮晟訕笑,直擺手,還是等我先消化完罷。知曉了這么一樁大事,他一時半會實在吃不下。 季無鳴也不勉強,回頭就將干糧和燕驚雨分食了,就聽從方才起就一直凝眉枯坐的燕歸天忽而開口,你們不該逃的。 他一板一眼,嚴(yán)肅正直的道,既然不是你們犯下的事,應(yīng)當(dāng)說清楚,配合官府調(diào)查。 話不能這么說。南宮晟立刻反駁道,若是其他府衙便也就罷了,左右不過費些時候等個結(jié)果,可是一國王子客死驛站可不是小事,打交道的不是什么洛陽府衙,而是天子手中最利的那把刀,是六扇門。 說起六扇門,南宮晟也不調(diào)笑了,正經(jīng)起來還有幾分燕歸天的影子,他扇子在空中點了點,壓下聲音道,六扇門辦事從來不講道理,寧可錯殺一百,絕不放過一個。那薛監(jiān)守審案,甭管內(nèi)情,先上刑具伺候一番,所過之處,便是燕雀也不可能完好飛出,更何況是落入他手中的犯人? 他要笑不笑的道,若阿蠻姑娘和燕弟不逃,今兒就只能去找江都統(tǒng)討要冰冷的尸首了。 燕歸天神色變了變,喉嚨有些發(fā)緊,艱難駁斥,市井之間的流言豈可輕信?沈前輩德高望重,必不會如此。 南宮晟哀嘆,空xue來風(fēng),必有其因。 燕歸天僵硬沉默的坐在那里,神色頗有些茫然無措。 季無鳴深知,如果不是當(dāng)時江緒臨時插了一手,他很有可能就落入南宮晟所陳述的那種局面。 不過他沒有多言,只道,此事有些復(fù)雜,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燕盟主只要知我們并非越獄便是。 不是越獄?南宮晟扇子點著下巴,垂眸深思著,燕歸天到底松了口氣。 他們說了一路的話,并沒有走出太遠,在嵩山腳下露宿。 本以為相安無事,半夜卻見沖天火光,紅彤彤的將天都染紅了一大片,瞧著像是少林寺走水了。 燕歸天皺緊了眉,二話不說就往山上疾走。 大抵是出了事,我與燕兄去看看。南宮晟急急交代了兩句,甚至還記得他們此刻的通緝犯身份,人都飛掠出去,空氣中還飄蕩著他的囑咐,對方不知是敵是友,記得藏好身份。 季無鳴:正道俠士為了邪宮宮主cao碎了心。 其實說是在嵩山山腳,季無鳴他們露宿的地方離山腳下還有十丈距離,正是冬日,山間寒涼,自然不可能在山腳硬挺躺一晚上。 季無鳴是覺得,應(yīng)當(dāng)沒有那么巧,就有人往這邊來了,他和燕驚雨估計可以在樹上躲個清閑。 然則,南宮晟是個烏鴉嘴,還是個滿是餿主意的烏鴉嘴。 季無鳴聽到遠處追討發(fā)出的簌簌聲響時,就覺得不妙,剛坐直了還沒來得及看一眼,就見強勁的內(nèi)力裹挾著森寒劍氣轟然炸開橫掃一片。 逼的季無鳴和燕驚雨后撤,在樹影中現(xiàn)了身形。 原來還藏了在這。女人的聲音清冷出塵,被強行削出的一片平地中,季無鳴遙遙看去,只見幾具尸體無聲無息的倒在那里。 寒氣四溢的劍光隱隱照見女人一身的道袍和霜白的發(fā),陸浣溪握著從佛塵里抽出的劍,轉(zhuǎn)身踏出一步,翻涌著的殺氣在林中肆虐,白色的佛塵沾上了鮮血,劍刃卻未曾沾染半點。 季無鳴猛地后仰,手腕一動佛刀出鞘,與突兀掃來的銀白寒光相撞。 噌!短兵相接,發(fā)出輕鳴,震的虎口陣陣發(fā)麻。 勁風(fēng)鼓吹季無鳴的兜帽,那雙桃花眼映著劍光的白,有片刻的失明。 呼吸間,兩人交手?jǐn)?shù)招,握著短刀的少年強勢的橫空插入,將兩人短暫分開,他并不戀戰(zhàn),接了一招便后撤跳開,機關(guān)輕動,抬手就是兩袖箭咻的在夜空劃出兩道寒芒。 陸浣溪偏頭避過兩記暗器,正要欺身而上,卻見那少年并未退走,而是落在不遠處的樹上,手指飛快如同殘影一般組裝出一把小巧精致的連.弩,隨即他腳尖勾住樹枝猛地一個后仰下落,做出一個倒掛的姿勢然后往后折疊身體。 披風(fēng)掀開,長發(fā)拖墜,少年的鳳眸黑如點漆,比這夜色還沉,他對準(zhǔn)陸浣溪的方向,手指一動,九發(fā)箭頭黑沉的弩.箭被他以那個奇妙的姿勢齊齊送出。 幾乎是射出的那一刻,他就從樹上翻落下來。 全程不過須臾之間。 陸浣溪冷哼了一句邪魔外道,抬頭就是一道劍光將九發(fā)弩.箭盡數(shù)折斷,未曾傷到他分毫。 不過燕驚雨早有預(yù)料,本來也不是為了傷她。 燕驚雨落地一個翻滾,等起身時短刀已反手抽出,眼眸間季無鳴欺身而上與陸浣溪交手,他從側(cè)面竄過去幫忙。 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 季無鳴本就是江湖少有的高手,雖然傷還沒有完全好,只能用出不足七成的戰(zhàn)力,但燕驚雨神出鬼沒的身手暗器巧妙的填補了不足,便是當(dāng)之無愧的江湖第一劍圣沈沒舟在此,也絕不可能輕松應(yīng)對。 陸浣溪是一流高手,劍術(shù)與顧蓮書伯仲之間,離沈沒舟卻還有些距離。 她自是被逼退數(shù)步,逆著月光回頭,臉上后知后覺的拉開一道血線,有血珠滾落下來。 陸浣溪隨手揩去臉上的血,淡聲道,好鋒利的刀。 吾乃飄渺仙宗陸浣溪,佛塵劍下不斬?zé)o名之鬼,報上名來。陸浣溪的聲音清冷至極,含著殺氣的話仿佛在說尋常事般。 季無鳴不想跟他打生死戰(zhàn),開口道,陸尊者,在下無意做賊,爾何故平白論劍? 不必哄我。少林寺被人潛入火光大起,她追著賊子下得山來,入了這片樹林,一劍蕩去,就真的蕩出兩個鬼鬼祟祟不敢露臉的過路人? 陸浣溪不信天下有這么巧的事。 季無鳴自是看出她的想法,也覺得真是太巧了,頗有些無奈的道,陸尊者,我二人當(dāng)真只是露宿罷了,平白遭了罪受,當(dāng)真冤的很。我若真與那些人同流合污之輩,如今就不會在此與你細說分明,而是在方才轉(zhuǎn)身就跑了。 陸尊者你說是不是? 陸浣溪斂起眉,疑惑的看著他,卻還是未收起劍,你若不是,何故不敢露臉? 說罷,不再等季無鳴開口,手腕一轉(zhuǎn)利落的挽了個劍花,不必饒舌,是真是假,待吾捉住你審問一番,便都清楚了。 說著就要裹著內(nèi)力的劍氣就要揮過來。 林中想起不輕不重的木魚聲,以及一聲極輕的佛號。 陸浣溪和季無鳴同時頓住,后者戒備的握緊了刀柄。 一粗布和尚從樹林中走出,他垂著眉眼,捻著一串佛珠,渾身上下都浸透著慈悲的佛光,他站在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緊不慢的半燎起眼皮,仿若真的活佛站在眼前。 就聽和尚輕念佛號,阿彌陀佛,陸尊且慢。 季無鳴幾乎是看到他的一瞬間就意識到這人是誰。 果然就見陸浣溪收起佛塵劍,煞有介事的回了一禮,鄭重的念出四個字:慧琳大師。 季無鳴悄然的打量著突然插入平息了劍拔弩張氣氛的慧琳。 曾經(jīng)提過,武林七絕中,瓊玉仙子高壽,慧琳大師年歲最小,輩分卻是同瓊玉仙子一般的。其實造成這原因的,便是慧安之死。 慧安自渡歸佛,方丈痛失親傳弟子,少林下一任主持也沒了,這才收了如今的慧琳大師?;哿沼诜鸱ㄒ坏雷匀槐炔簧弦欢缺环Q為佛子,一場講經(jīng)便讓陳玄青鑄刀贈之的慧安,但是于武一途,慧琳是唯一將少林兩門相克心法盡數(shù)學(xué)透之人。 當(dāng)然,其中也有慧安早死的緣故在其中,但既然慧安已死,也無法論證兩人到底誰更有天賦,只能以成就來算。 慧琳大師不足二十便為武林七絕,要不是沈沒舟亦是舉世強者又多活二十余歲,這江湖第一人的名頭,都不知會落到誰身上。 陸浣溪對慧琳大師十分尊重,卻也敢于表達自己的不滿,大師為何阻我擒賊? 季施主非賊?;哿沾髱熑缡堑馈?/br> 陸浣溪:哦? 季無鳴被他篤定的喊出姓震了一下,大師怎知我是誰? 卻是承認(rèn)了自己姓季。 昨日封郾城,有劣僧滋事貧僧見過兩位施主,此為其一。 季無鳴沒想到居然得了個這樣出乎意料的答案,見他頓住,追問了句,有其一,自然有其二。 卻見慧琳大師突然雙手合十,頭往下低了一寸,其二,便是施主手中這把刀,舊主乃我?guī)熜只郯病?/br> 五年前,我?guī)煾笀A寂,是我親手將此刀交由了它該去之處,如今,終于入了該得人之手。 作者有話要說: 季無鳴:南宮晟就是個烏鴉嘴。 第53章 色變 55. 月黑風(fēng)高嵩山卻并不平靜,時有兵戈相交之聲在夜色中響起。 南宮晟合扇格擋橫劈過來的彎刀,他身形鬼魅,在幾個膀大腰圓的黑衣大漢幾番逼近之下,左閃右避猶顯得游刃有余,嘴上卻不消停的道,好兇的刀,都要將我的扇子折斷了,當(dāng)真是過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