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意沒受影響是好事，大家心里都很高興，各自忙碌了起來。

    飯館兒里新推出了火鍋，聞風(fēng)而來的客人不少，鋪?zhàn)又环诺孟履敲磶讖堊雷?，遲來的客人沒位置，又得知火鍋的數(shù)量每日有定數(shù)，于是只得早早前來預(yù)定下，到今兒客人已經(jīng)預(yù)定到了后日中午。

    鄭江停也苦惱每日只接得到那么幾桌客人，但是暫時也沒有擴(kuò)張鋪?zhàn)拥囊馑迹餍园研乃级挤旁诹藗洳松?，盡量把每一桌火鍋的菜做好做精，如此套住客人，未嘗也不是一種發(fā)展。

    下午，大家都忙著，張賦站在門口招攬著客人，老遠(yuǎn)就瞧見個青衫男子探頭探腦的往這邊過來，青衫很有辨識度，是縉西書院的書生穿的衣飾，他一眼就認(rèn)出來了了，不過他沒把人往客人身上想。

    沒來上工以前他不知道，反正自他來上工起，他從未見著飯館兒里來過書生，旺民街離書院還是有很長一段距離，書生不會大老遠(yuǎn)的過來吃頓飯，因為地兒偏僻不好找。

    不料他這回卻看走了眼，儒秀的書生站在門外張望了一會兒：這可是街尾小飯館兒？

    飯館沒有個確切的名字，現(xiàn)在外頭的食客都是這么喊他們飯館兒的，張賦熱情道：是咧，正是這家，客官快快里面請。

    聽書生的語氣儼然是頭一次來，還是特地找著來的，張賦心里打著小九九，若是把人招待好了，書生回去稍作宣揚(yáng)，豈不是就有更多的書生來捧場！

    他殷勤的引著書生往里頭的好位置走，顧念著讀書人喜好干凈整潔，硬是把本就已經(jīng)很干凈的凳子拉開反復(fù)擦了幾次：客官做，您要吃點(diǎn)什么？咱這兒的招牌菜有番茄炒蛋

    就按照你說的來個小菜吧。

    好嘞，您稍等！

    李客生來時雖有心理準(zhǔn)備，想著不會是間什么大的酒樓飯館兒，只是沒想到竟然會局促這一個鋪?zhàn)永镱^只能放下三張方桌子，不過老板倒是挺會安排，竟然裝置了張長桌子讓客人面對著墻而坐，如此接納的客人多了些。

    即便是這樣，他還是難以想象楚纖會在這種飯館兒里跑腿。

    他伸長脖子左顧右盼，想看楚纖有沒有在鋪?zhàn)永?，未瞧見楚纖，倒是瞧見來來往往了好些客，他進(jìn)來時還算空蕩的飯館兒不過幾瞬功夫便坐滿了人。

    客官，您的番茄炒蛋，慢用~

    菜上的很快，一盤紅黃間雜的番茄炒蛋方才出鍋，冒著的熱氣中帶著酸甜香味兒，李客生本意是來看楚纖的，如今一道菜上來倒是勾起了他的食欲，他先把找楚纖的事兒放在了一邊，試著嘗了一口，酥滑酸香，味道實屬稀罕，一口接著一口竟然停不下來。

    怪不得日日都有書生預(yù)定飯食，他原以為是貪圖價廉方便，沒曾想味道是真的不錯。

    李秀才？

    晚間客人多，又連著上了兩桌古董煮后，張賦忙不過來，楚纖便從柜臺前出來幫著招呼客人，他給客人添置茶水的功夫瞧見個熟悉的背影，過來沒想到還真是李客生。

    他長眉微動，瞧著吃了大半盤番茄炒蛋依然意猶未盡的書生郎，一時間還真弄不明白這人究竟在想些什么了，午時分明不太愉快，如何一個下午又改變了思緒，竟然找來了小飯館兒？莫不是他告辭時一句客氣話還真把人請來了？

    李客生沒想到楚纖會突然從身后出現(xiàn)，趕忙擦了擦嘴，面有尷尬之色：云容楚纖

    楚纖本著主人家的心態(tài)給李客生添了杯茶水：李秀才如何過來了？這地兒偏僻，怕是不好找吧。

    好找好找，來往的客人多，我老遠(yuǎn)便瞧見了，今日聽你說在此就職，我便想著過來。

    楚纖淺淺笑了一下：我在這里做賬房先生，日里幫著送送飯食。

    李客生恍然，做賬房先生好啊，可以不少書生在外也是給人做賬房先生的，他就說昔日的云容公子再不濟(jì)也不可能去小飯館兒里端茶倒水做個伙計。

    今兒他悠悠思慮了一個下午，雖然乍見楚纖做個跑腿送飯小哥兒時確實受了挺大的打擊，但是后來仔細(xì)一想，這樣也未嘗不好，即使換了營生楚纖依然那么光彩奪目，見今日書院外熱切的書生便可見一斑，楚纖并沒有改變。

    再者，離了富月齋不再以琴曲為生也好，免得像仇永年那般紈绔子弟終日圍在身旁，雖他相信楚纖不會瞧上那樣的男子，但到底是個麻煩，他現(xiàn)在功名單薄，若真要和仇永年爭起來，恐怕把握不大，全然沒必要惹上這些糟心事兒。

    念著今兒午時有些失態(tài)，恐怕污損了在楚纖心中的形象，既是對人心意不改，他便特地過來找人，希望他不要把中午的事情放在心上。

    你還會管賬，當(dāng)真是才藝雙絕。

    李秀才謬贊了，不過是為了混口飯吃而已。

    鄭江停備好三桌的火鍋食材，正準(zhǔn)備去上菜，端著碗筷進(jìn)來的鄒筠無意道了一句：今兒當(dāng)真是稀奇，咱們飯館兒里還來了個書生。

    書生？鄭江停略微疑惑。

    纖哥兒正在招呼咧，不信你去瞧。

    鄭江停走出廚灶房，心想著這些日子往書院的飯菜沒白送，竟然都有書生找著過來了，方才揚(yáng)起脖子，他便瞧著纖哥兒正同坐在中間的青衫書生有說有笑，又是斟茶又是倒水的，好不殷勤。

    等看清楚坐著的人是李客生時，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臉已經(jīng)板了起來。

    他慢慢走過去，高大的身影是極具壓迫感的，正絆著纖哥兒攀談個沒完沒了的李客生忽然覺得后背一涼，回頭間發(fā)現(xiàn)杵在身后的男子，喉結(jié)下意識滑動了一下，旋即站起身行禮：楚兄。

    李客生當(dāng)初見著鄭江停時，鄭江停曾解釋是楚纖的兄長，他時下還真以為兩人是親兄弟來著，對鄭江停格外的恭敬。

    鄭江停礙著面子點(diǎn)了點(diǎn)頭：許久未見李秀才了。

    李客生還挺意外鄭江停還記得他的，心中小有些優(yōu)越，果然讀書人是容易讓人記住的：素日忙著科考之事，確是許久未出。

    言罷又看向楚纖：竟不知楚纖已經(jīng)換了營生，沒曾想還是自家的營生，如此甚好。

    鄭江停眼眸微壓，以前不是叫楚纖的藝名嘛，怎么轉(zhuǎn)眼就喊起名字了，好不好的，跟他似乎也沒太多關(guān)系。

    看不得兩人眉來眼去的笑，他徑直道：纖哥兒快去柜臺看著，有客人喊結(jié)賬了。

    李秀才慢用，飯館兒人手不多，招待不周之處還請見諒。

    李客生連忙道：不必顧忌小生，楚兄盡管去忙。

    鄭江停回了后廚，時不時的盯著李客生的方向，監(jiān)督著兩人有沒有再繼續(xù)說話，一直到李客生吃完飯倒是也沒見纖哥兒再過去，但他卻逮到李客生朝柜臺前偷瞄的眼睛了。

    瞅著李客生吃完了要去結(jié)賬，鄭江停連忙扯了張賦一把：去，你去收那書生的錢。

    張賦不明所以，干啥要他去收啊，纖哥兒不是在柜臺前嘛，可到底沒敢把話說出來，老實巴交的去收了李客生的錢。

    錢進(jìn)口袋以后，鄭江停拋下菜板上的菜，幾步出去送李客生出門。

    李客生楞了一下，原是想再去柜臺同纖哥兒說兩句，可大哥實在太熱情了，竟然還親自送他出門，他心中更是雀躍，想必大哥對他是很中意的，于是瞬間彌補(bǔ)了沒能和楚纖說話的遺憾，出門到了街上，他施施然又行了個禮：楚兄止步，飯館兒的餐食實在味美，他日我定常來。

    鄭江停掛了個笑，誰要你常來：慢走。

    等人走遠(yuǎn)后，鄭江停心中的悶氣卻還不消，他正想著如何撒一下氣時，疏忽間意識到很不對勁，昔日覺得李客生和纖哥兒很是登對，何故今日見著李客生處處礙眼？難道是因為之前的誤會惹了纖哥兒生氣，以至于他現(xiàn)在瞧著李客生也覺著不舒坦？

    也有可能同纖哥兒日日相處，早把他當(dāng)成了一家人，有豬想來拱自家的大白菜總是格外想防著。

    理由多多少少有點(diǎn)牽強(qiáng)，但是他一時間也想不出別的緣由來，索性不去想，他嘆了口氣，一個轉(zhuǎn)頭差點(diǎn)和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自己身后的纖哥兒撞到一起。

    他垂眸，少年濃密纖長的睫毛近在咫尺，一雙風(fēng)眸里帶著哀怨，他的心猛然窒了一瞬。

    送人有必要送這么遠(yuǎn)嗎？你是不是又在打李客生主意了！

    楚纖語氣中帶著慍色，念著鄭江停對于感情之事日常發(fā)梗的腦子，他用小指頭想都知道鄭江停打的歪主意。

    他正欲要威脅說他想都別想時，似是聽見身前的人咽了口唾沫，語氣放的很輕：沒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晚了一點(diǎn)點(diǎn)，但依舊是肥美的一章！

    感謝在20210205 17:49:31~20210206 21:22:2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藍(lán)田玉暖日生煙、狂風(fēng)萬里 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左兒 3個；重臺 2個；sun侍ne、擱淺、無尤 1個；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沙耶 30瓶；隱匿種田、愛吃rou的大包子 20瓶；不吃貓的魚 10瓶；文荒中 5瓶；沐沐 3瓶；陌筱、hey～y、dcm520、星空 1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25章

    今年開春早，天氣暖和的也比往年早些，蔡凜在村子里左等右等鄭江停都沒來村里，不免有些著急，于是驅(qū)著牛車又去了一趟城里。

    鄭江停也知道地里的事兒已經(jīng)耽擱不得了，于是把飯館兒的事暫且先交給了鄒筠，這些時日母子倆一起學(xué)習(xí)傳教著做菜，鄒筠手藝原本就不差，練了多日，做菜的味道同鄭江停也差不了多少。

    他現(xiàn)在脫得了手，正巧蔡凜來了城里，索性當(dāng)即就和人一道去了陽畝村。

    好些日子沒去村子里，開春以后的村子挺熱鬧，四處可見鏟地耕田的百姓，婦人隔空喊著話，連著地里新長出來的青草一派欣欣向榮之態(tài)。

    鄭江停嗅著空氣中的泥土青草香心情也很是開闊，日日在城里忙著，雖能感覺到天氣暖和了，但是卻不像在村子里一樣可以見著大片青蔥的樹木，隱隱冒頭開放的野山菊，已經(jīng)悄然而來的春日。

    纖哥兒見了定然會歡喜，上次來大雪處處不便，現(xiàn)在天氣好了能四處逛逛，等過段時間他物色個好廚子就讓纖哥兒出來。

    大柴！你等等！

    兩人的牛車?yán)@過田地，遠(yuǎn)遠(yuǎn)有村民吆喝了一聲，蔡凜勒停了牛，鄭江?；厣裢蜓刂锟残∨苓^來的村民。

    咋了大爺？

    老漢道：牛能不能借我耕天地兒，我可以給你割三天牛草。

    大柴很爽快：得，你要牛時來家里牽就是。

    好好。

    大柴又隨意寒暄道：今年大爺?shù)拇悍N可夠？

    去年天時不好糧食都不夠吃，沒留下多少春種，恐怕還得去找地主老爺借些春種。

    今年天時瞧著好，當(dāng)是個豐收年，借種子定然能還得上。

    老漢笑呵呵道：是這個理咧。

    大爺，你忙著，我先回去了。

    牛車?yán)^續(xù)往前行駛，鄭江停疑惑：村子里種地還要跟地主借種子？

    蔡凜道：是啊，一年收成不好，鄉(xiāng)親們糧食不夠吃，很多迫不得已吃了留作種子的糧食，無奈之下只能跟城里的地主老爺借莊稼種子，等到了秋收的時候再還回去。

    鄭江停意外：還有這么心善的地主？

    蔡凜嗤笑了一聲：心善？想得倒美咧，若不是迫不得已沒有村民會想去借糧食，借的越多還的越多，往往到秋收時還了地主的糧食又交了賦稅，第二年又得挨餓，只能再去借，就那么一年又一年的幫著地主干活兒。

    他壓低聲音道：這些地主最是沒良心，去年隔壁村子有戶人家收成不好還不上糧食，地主叫人來差點(diǎn)打瘸人的腿，硬是把那戶人家的女兒搶去低了債。

    鄭江停眸光一凝，來百姓一年到頭守著幾畝地過日子確實也太難了。

    說閑事兒的功夫，兩人到了蔡凜家，蔡凜把牛栓在院子里，鄭江停站在外頭瞧了一眼：你這院兒拾掇的還挺干凈。

    蔡凜嘿嘿笑了幾聲：是林哥兒幫我收拾的。

    兩人也沒耽擱，扛了把鋤頭去了地里，受了大雪影響，之前一片綠意盎然的土豆苗很多都被凍死了，光著一根枝干，只剩下頂端還有幾張葉子，一旁的番茄也沒好多少，已經(jīng)凍死了一部分，好在大多數(shù)還活著，就是長相不太好看。

    蔡凜道：我之前同你說過，害怕土豆已經(jīng)凍死了，但在地里刨了一顆起來看，倒是還長的挺好的。

    鄭江停應(yīng)了一聲，兀自動鋤頭刨開土挖了一顆土豆苗，一根苗下長了六七個土豆，大的有拳頭那么大，小的也挺小，形態(tài)有扁也有渾圓，這些都是良種土豆，黃皮兒個大，他空間里還有本地種土豆，個兒長不了多大，是紅皮兒圓土豆，紅燒很好吃。

    當(dāng)時他考慮到產(chǎn)量就選擇了個大的良種，好在這些種子也沒有白費(fèi)，長得不錯。

    既然土豆已經(jīng)成熟了那就挖起來儲存，一直放在地里占著土地影響春種，再者地里放久了也會壞。

    蔡凜聞言很高興：得，那就把他挖起來。這么寬的地，咱們倆怕要挖好些時候，晚些時辰你還要回城里去，我把林哥兒叫來幫咱們。

    鄭江停揚(yáng)起眉頭，他回去晚不晚恐怕不重要，重要的是想去喊林哥兒吧，他也沒揭穿人：隨你去。

    三人一起忙碌了將近一日，地里的土豆全都挖了起來，單單是蔡凜那半塊地就裝了七籮筐的土豆。

    蔡凜挖土豆沒經(jīng)驗，中途挖壞了好多個土豆，惹得他怪心疼的，林哥兒雖也沒挖過，但是小哥兒細(xì)致很多，硬是一個沒挖壞，中途一直教著蔡凜怎么挖，鄭江停幾次挖土豆抬起頭都見著兩人并著肩，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林哥兒還偷偷用袖子給蔡凜擦汗水，他在一邊看得還真有些不是滋味。

    收工后，興許是早就知道地里種的是什么，林哥兒并沒有多問土豆的事情，挖完以后就要趕著回家，便同兩人告別：我還得回去燒飯，要是晚了娘又該罵了。

    鄭江停想著人家來幫了大半天的忙，不送些土豆給人都說不過去，但是林哥兒卻沒要：大柴都跟我說了，這是外地帶回來的珍貴糧食，要是我?guī)Щ厝サ镉衷搯枛|問西，到時候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