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越往事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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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沒使勁啄,將意思傳達即可。 越潛發(fā)出一聲極低的笑,覺得這只怪鳥頗通人性。 明白鳥兒的意思,越潛松開手,把鳥兒放在枕邊,他側(cè)過身,托住下巴,打量鳥兒。 越潛的眼睛已經(jīng)習慣黑暗,能看清鳥兒的身影,他把鳥兒仔仔細細端詳,尤其是它的羽冠。 “果然不是只普通的鳥……倒像似一只鳳鳥?!痹綕撟匝宰哉Z。 云越國不崇拜鳳鳥,但越潛知道,融國人信奉的神鳥就是鳳鳥。他曾見過融兵繪在祭壇墻體上的鳳鳥,長著斑斕的長尾,頭上就有五彩的羽冠。 那是一座位于云水城外,由融國人壘起,用來殺殉的祭壇。 冰冷而鋒利的刀具,肢解的殉牲,被縛待殺祭的俘虜,血腥的氣息撲鼻,死亡的恐怖氛圍籠罩。 越潛雙臂反綁,被士兵按跪在地,烈日炎炎,他雙唇干裂,灰撲撲的臉龐有兩道淚痕?!斑青辍币宦?,不遠處刀起頭落,祭品的血液飛濺,落在他臉龐。 被押上祭壇的五兄,袒露上身,雙臂捆縛,他回過頭對露出絕望而驚恐眼神的越潛鼓勵:“很快就了結(jié),不疼?!?/br> 越潛有片刻的恍惚,他回過神來,凝視眼前的這只鳥兒。 一只融國的神鳥。 越潛的手指按在鳳鳥身上,他只需使力,就能傷害這柔軟而稚弱的生靈。 鳳鳥并未感覺到危險,它親昵地用頭蹭了蹭越潛手掌的虎口。 越潛瞪大眼睛,慢慢地,慢慢地將手指松開,平復情緒。 他拉開鳥兒曾經(jīng)受過傷的左翼,那里沒有保留一丁點傷痕,喃喃道:“難怪我將你咬得那么重,傷還好得這么快。我曾聽人說,鳳鳥是不死的靈鳥,能死而復生?!?/br> 鳥兒,你能讓人起死回生嗎? 越潛沒有問出聲,即便他認為鳥兒聽不懂人話,但他已經(jīng)習慣藏住心事。 對方說的話,昭靈確實一句也聽不懂,否則他會知道咬傷他的壞蛇,正是救了他的恩人。 雖然聽不懂,每次越潛說話,昭靈都會抬起鳥頭,認真聽著。 即便越潛說話時特意壓低聲音,睡在墻角的常父還是醒來,出聲問:“阿潛,你在和誰交談?” 越潛很自然地回道:“沒人,我自說自話?!?/br> “是不是又做夢了?”常父與越潛同屋,知道半夜里,越潛時常因為做夢而醒來。 “這幾夜倒是沒有?!痹綕撜Z調(diào)稀疏平常,但他沒有說實話。 越潛經(jīng)常會在夜間夢見自己變成一條青蛇,在林地里爬行,覓食。近來他已經(jīng)意識到,那不只是夢。 “抓緊睡吧,等會兒,士兵又要來趕我們下河捕魚?!背8阜^身,繼續(xù)入睡。 他們兩人與住在水畔草屋里的其他人,都是融國苑囿里的奴人,負責王宮的魚rou供給,天不亮就要去捕魚。 每當融國國君前來苑囿游獵,他們還得給狩獵營地送鮮魚,十分辛勞。 常父很快又睡著了,過不久就聽到他的鼾聲。 越潛與常父交談時,昭靈很自覺地保持安靜,直到常父睡去,昭靈才用鳥喙拉扯越潛的袖子,表示它要走了。 越潛領(lǐng)悟,他把鳥兒捧起,放到窗沿上,對著月光下的鳥兒叮囑:“去吧,別往南飛?!?/br> 融國國君和他的隨從正在南山打獵,不只是狩獵走獸,也會拉網(wǎng)捕抓飛禽。 昭靈雖然聽不懂,仍對越潛點點鳥頭,隨后拍拍翅膀起飛,飛向圓月,消失于夜幕里。 第4章 木舟停泊在澮水北岸,常父與數(shù)名奴人,在士兵的催趕下,一道前往融國國君的營地送魚。他們每人背負一只裝滿鮮魚的沉重大竹筐,打著赤腳,手執(zhí)木杖,勾著腰,步履蹣跚前行。 為保持魚rou鮮美,路途上不能耽誤,腳步稍慢,就會挨訓斥。 越潛留在澮水南岸,目送常父的身影離去,他低頭撿拾漁網(wǎng)里為數(shù)不多的雜魚蝦貝,這是奴人的食物。 他們的主食就是魚rou,平日里也會摘些野果,采集野生的稗子、野麻食用。 住在苑囿里,山也好,水也好,林也罷,一切飛禽走獸,山木水源,都歸融國國君所有。 奴人不被允許打獵,砍伐樹木,也不許私下捕魚,甚至不得在這里開墾田地。 越潛的生活艱難,同為苑囿奴,同住在水畔草屋的其他人也是。人們蓬頭垢面,穿得破破爛爛,此時無不是拿著一只草簍,圍著漁網(wǎng)撿拾食物。 捕撈上來魚蝦,最好的那一部分要上繳融國國君,運往融國都城寅都的碼頭,稍次些的那部分,歸看守苑囿的官吏和士兵所有,剩余的才留給奴人。 剩余的部分,要么是些個頭小,沒啥rou的雜魚,要么是士兵都瞧不上眼的雜蝦貝螺。 越潛提著草簍,正打算返回住所,路上經(jīng)過一棟草屋,草屋的主人向他行跪禮,尊敬地稱呼他:“波那?!?/br> 那是一個頭發(fā)花白,搟氈打綹,瘦得皮包骨的越人。 “波那”是云越語,一種尊貴身份的稱呼。 近來已經(jīng)很少有族人會這么稱呼越潛,在苑囿兩年,越潛和他們一樣給融國國君當了兩年的奴人,干著捕魚的艱苦生活。 那人保持跪地的姿勢,雙手高舉,將一條個頭稍大的魚獻給越潛,越潛沒接,謝絕:“我食物足夠,你留著自己吃?!?/br> 見那人仍舊不肯起來,越潛說:“以后別再這樣稱呼,以前的事我年幼記不得,如今我不過是個捕魚的奴隸?!?/br> 越潛說話時,其他的越人都朝他看去,每個人臉上的神情各異,有麻木,有失落,有難過。 為避開族人聚集的目光,越潛加快腳步離開,他心里談不上有多大的波動,只是有那么一絲絲焦躁。 兩年前,他失去親人,遠離故土,成為一名奴隸。 無論曾經(jīng)有過什么樣的身份,都是過往云煙。 把半簍雜魚蝦貝提回家,越潛用竹刀給雜魚開膛破肚,將它們?nèi)逯淮┰谝黄?,放火上燒烤?/br> 越潛正在長身體,需要營養(yǎng),帶回的食物不夠他和常父食用。 不過不要緊,越潛懂得設(shè)置各種捕抓小動物的陷阱,他什么都吃,青蛙、松鼠、竹鼠,還有蛇類。 饑餓的時候,不會在意食材。 人們總是在適應,無論是遭遇再大的變故,總會為生存而改變。 曾經(jīng),越潛用的是青銅食具,而今只有粗陋的自制陶器;曾經(jīng),吃著美味佳肴,而今只是幾條多刺又味腥,缺少調(diào)味料的烤魚。 仔細吃完烤魚,越潛拿來竹夾,從火塘里扒出幾顆燒得通紅的石子,將它們丟進一只裝上水和蝦貝的粗陶罐里。 數(shù)枚石子投入陶罐,陶罐里的水頓時沸騰,沸水煮熟蝦貝。 待陶罐里的水不再沸騰,越潛撈出蝦貝食用。 每每渴了,也會喝用這種方法煮熟的水。 生水里頭有東西(寄生蟲),會使人生病,使人頭疼,手腫腳腫,嚴重的會喪失勞動能力。 越潛熄滅火塘里的火,埋上沙土,保留火種,他準備離開。 從枕下翻出一把自制的石刀,把石刀握在手上,越潛離開草屋,往屋后的山林走去。 他打算去瞧瞧那些設(shè)置在林中,捕獵小動物的竹制陷阱,陷阱里也許會有收獲。如果有收獲,等常父送魚返回,將有一頓飽食。 也許是幾只青蛙,一條蛇,或者一只竹鼠。 越潛布置陷阱的范圍較廣,他一個個翻看,在其中一個陷阱里,發(fā)現(xiàn)一只大竹鼠。 竹鼠被困后,顯然試圖逃跑,把竹籠咬得遍體鱗傷,越潛沒給它逃跑的機會,一刀結(jié)束它性命。 拎住竹鼠的一條腿,掂了掂重量,越潛心喜,正好用來改善伙食。 也許正是這一時的欣喜,還有不遠處淙淙作響的水聲,使得越潛沒能留意到有一伙人正在接近他。 越潛毫無防備地站起身,突然,一條鞭子抽向他的背部,火辣辣地疼,越潛疼叫一聲,立即轉(zhuǎn)過身,出于本能,他一手抓住再次抽打來的鞭子,一手攥緊石刀。 十二歲的小少年,長得十分清瘦,衣衫襤褸,他猛地仰起頭,雙目睜圓,因疼痛而憤怒,然而很快地,他眼中的怒火就被按熄了。 手中的石刀當即遭士兵奪走,同時臉上還狠狠挨著一拳,越潛被打倒在地。 從地上爬起,看清來人,越潛感到驚愕。 不是因為那個鞭打他的虞官怒不可遏,手執(zhí)鞭子正在訓斥他,隨時可能再打他;也不是因為虞官身邊那些粗暴無比,經(jīng)常欺負他們的士兵,而是除去虞官和士兵外,還有一位融國王族。 越潛認得融國王族的裝束,他想也許自己就將死去。 虞官明令禁止苑囿里的奴人捕獵動物,即便是設(shè)置陷阱捕抓小動物也是觸法。山林中的一切東西,都歸融國國君所有,奴人只能動用他們被允許動用的,極其有限的物資。 越潛心中感到恐慌,但他并沒有因害怕而發(fā)抖,身子站得筆直,直視那名融國王族,也看到對方腰間的佩劍。 只需拔出佩劍,一劍就能將人刺死。 兩年前的記憶閃回,云越國的國都云水城被融兵攻破,刀光劍影,殺戮聲與哭喊聲不絕于耳,情景歷歷在目。 越潛揮舞著匕首,如同困獸般,他剛捅傷一名融國士兵,抬起頭發(fā)現(xiàn)在前頭為他開路的侍衛(wèi)已遭人殺害,一眨眼的功夫,侍衛(wèi)就被柄長劍刺穿胸膛。 那位執(zhí)長劍,刺死侍衛(wèi)的融國將領(lǐng),便是位融國王族,同時還是融國的令尹(相當于丞相),攻打云越國的融軍主帥。 鋒利的劍刃光明可鑒,淌著血,被它刺穿的人發(fā)出最后一聲嘆息,虛弱地似只小羊。 越潛走神了。 越潛并未陷入回憶多久,疼痛感再次襲來,虞官責罵完又開始惡狠狠地抽打他。鞭子密集如雨點落下,越潛被打得蹲下身,本能地用手臂護頭。 虞官責罵懲罰,士兵旁觀嘲笑,這時,那位融國王族似乎說了什么,虞官突然停止鞭撻。 融國人的話,越潛能聽懂,也會說。苑囿里邊的奴人,不只有云越人,也有融人。 越潛抬起頭,正見這名融國王族朝他走來,并命令他:“站起身來?!?/br> 即便聽懂這句話,越潛并沒有聽從,他握緊拳頭,一道血液從手臂流至拳頭,血液聚集,從指縫滲出,點點斑斑滴落在地。 雙臂被鞭子抽打得鮮血直流,本來破爛的上衣,經(jīng)此鞭撻,更是爛成條狀。 虞官痛罵,用云越語呵斥越潛站起身。 越潛不想再挨鞭子,緩緩站起身來。 直到偷獵的越奴站起身,融國太子昭禖才發(fā)現(xiàn)對方只是個十二三歲的男孩,有點意外,更意外的是,他看到男孩脖子上佩戴的物品,是一件木刻的蛇形項墜。 那條蛇盤著身子,張嘴吐出信子。 “虞官,苑囿里邊有幾個越人的孩子?”昭禖詢問身邊的虞官,他腦中有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