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知霽又不老實在班上待著，非要坐在沈明恩身旁。

    他想找齊意來著，可惜在美院轉(zhuǎn)悠了一圈，也沒見著人影。

    齊忌沒找齊意談心，他這招禍水東引未能成功，因為沒有借到錢，嬌氣包最近不肯理他了。

    金融一班里突然冒出一個帥哥還是很矚目的，周圍人頻頻回顧。

    偏偏傅知霽沒有那個自覺，不知從哪里摸出一包葵花籽，自己拿個小塑料袋裝殼，津津有味地磕了起來。

    他自己吃還不夠，還要拉沈明恩：吃嗎？

    沈明恩上下審視了他一番，像是在確認他腦子沒有進水，高冷地拒絕了他。

    這時有人回頭，看見大帥哥毫無形象可言地嗑瓜子，又一臉幻滅地轉(zhuǎn)了回去。

    校園晚會，節(jié)目水平也就那樣，加上大家是平平地坐在沒有坡度的cao場上，看不太到舞臺，一個接一個表演過去，很少有人注意力在臺上。

    哼！哈！看我打狗棒法！

    臺上人開始整齊劃一地耍棒。

    不需要你來嘲笑，有多少冷眼能把我擊倒，誰在我面前覺得自己武功特高。淚水汗水夙興夜寐，就為了這一刻狠狠懟，看我打狗棒法！

    伴隨著rap念詞，一個男生從隊列中間走到C位，像孫悟空一樣把手中翠綠的棒轉(zhuǎn)了起來。

    傅知霽瞇起眼，下意識挺直身體。

    他接近一米九的個子，坐下來比別人大一圈，背一挺很容易就看見臺上。

    那個在臺上傻乎乎賣藝的傅知霽不可思議地戳沈明恩：那是齊意？

    嗯。沈明恩輕輕點頭，齊意一出現(xiàn)他就認出來了。

    傅知霽嚇得葵花籽都掉了，果仁進了垃圾袋，他把殼塞進了嘴里。

    很奇怪嗎？沈明恩反問。

    也不是就是，對，很反常。傅知霽喃喃道，仿佛重新認識了一遍齊意。而且他不是手還受傷嗎？

    沈明恩一笑：我倒覺得很正常。

    傅知霽忍不住哀嘆，嬌里嬌氣的小軟包要有爆炸的本事了。

    而且他很懷疑，第一個被波及到的不會就是他自己吧？

    師父??！齊意一下臺，跳起來奔向黃天武。

    這是他這么多天表現(xiàn)最完美的一次，他剛站完C位就覺得穩(wěn)了，因此厚著臉皮提前叫了一句師父。

    只是眼底到底還藏著一抹忐忑。

    誒。黃天武嘴角咧開一個笑，應(yīng)了。

    齊意激動地一揮拳。這是他第一次在繪畫領(lǐng)域外受到人認可，而且完全憑自己的努力！

    明天早上五點，來田徑場。黃天武給他潑了盆冷水。

    既然正式收了弟子，那有些訓(xùn)練就要嚴格起來了。

    好！這澆不倒齊意，現(xiàn)在他是最有沖勁的時候。

    他繞著舞臺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忽然升起了濃郁的傾訴欲望。

    齊意第一個想到的分享對象是齊忌。

    齊意避開人群，撥了電話：哥，我拜師了！

    嗯？齊忌哼出一聲疑問。

    我們社長答應(yīng)教我打狗棒法！他是打狗棒法第十八代傳人，我就是第十九代了

    小意，那你開心嗎？

    開心啊，我太興奮了！齊意邊說，手上空打出一棒。

    如果畫畫最開心的時候是10，那你現(xiàn)在的開心是多少？

    第10章 十

    如果畫畫最開心的時候是10，那你現(xiàn)在的開心是多少？

    是11吧。齊意猶疑著，回答道。

    他其實已經(jīng)不記得畫畫對曾經(jīng)的他到底意味著什么。

    美術(shù)的家教老師在他父母面前夸他色感好，有天賦，他就一直學(xué)，上大學(xué)也要學(xué)。

    可是齊雍和跟江允又不會因為他畫畫得好看而夸獎他，末世后更是用不上，他很久沒畫，再拿起畫筆，都有些生疏了。

    可他現(xiàn)在真的很高興啊，他即將學(xué)會一門對付喪尸的絕佳武藝，前途一片光明！

    電話那端靜默了一會兒，齊忌低聲道：小意，我很久沒見你這么開心。出院以后，齊意一直躲著沈明恩，情緒不太高，只有他們想盡辦法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才會開心一小會兒。

    以后有什么高興的事都可以和我說，哥哥聽了也很高興。

    齊意掛斷電話后，愣愣地發(fā)了會兒呆。

    離舞臺太近，巨大的音量震得他耳膜疼；月光太刺眼，眼淚都要掉下來了。

    前世他幾乎毀掉所有關(guān)系，除了跟齊忌的，他最信任的是齊忌，他的喜怒哀樂，第一個知道的也是齊忌。

    其實不是這樣。

    前世，在一次又一次針對沈明恩卻沒什么效果，反而在全校揚了惡名后，他在狐朋狗友的攛掇下，給沈明恩下了藥。

    齊意閉了閉眼，淚珠被擠出眼角。

    原書中的劇情只有這樣他才敢回憶沈明恩將計就計，喝下那杯酒，然后差點被人帶走強行猥褻，被及時趕到的傅知霽救下。

    那次齊雍和沒有打他也沒有罵他，只是很平靜地對他說：把你養(yǎng)成這個性子是我們的錯，但你也成年了，要學(xué)會對自己的行為負責(zé)。

    他的親生母親因為這件事，覺得齊家更偏愛他，而讓沈明恩受了委屈，甚至在得知匪徒的計劃時，情急之中讓他們來綁他，只怕如果沈明恩被綁走了齊家不會出大力氣救沈明恩?？刹豢尚?？

    江允安慰他，任性一點也沒什么，但該收斂的時候還是要收斂一點。甚至有些同情他鬧出這么大事，一定被嚇壞了。

    齊意知道，江允對他的安慰真心實意，她曾經(jīng)也是嬌嬌大小姐，最能理解他的感受?？赡菓z憫還是刺痛了他，因為他終于終于讀懂了一次她的潛在含義：但你不是真正的齊家孩子呀，不能這么任性的，多可惜。

    齊忌一如既往待他，只在他面前說了一句沈明恩很聰明，懂得保護自己，讓他寬心。

    齊意沒有聽懂，翻來覆去分析了好幾十遍也不行，他太笨了。

    但他的確讓所有的親人對他都失望了。

    雖然后來他被綁架還是齊忌救他，末日里齊忌依然照拂他，可他們之間終究沒有從前那么親密。

    齊意揉了揉眼睛，這一世絕對不要再淪落到那個地步了，最多坑你們點錢，也是為你們好嘛。

    校運會開幕式后，齊意在學(xué)校里突然火了。

    也許他走在校園里別人認不出他的臉，但是，一旦說起舞棒，所有人都會一臉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

    他舞棒的英姿還被人錄下來，傳到校園論壇上，十分鐘回復(fù)過百，回帖全是哈哈哈哈哈；后來這個貼又不知道怎么被轉(zhuǎn)到夾博上，又激起一片哈哈哈哈哈。

    大概校運會開幕式有大學(xué)生表演舞棒這件事，真的是很沙雕吧。

    齊意后知后覺，只感覺自己臉都丟盡了，平時走在路上都抬不起頭。

    黃天武卻非常滿意，趁這次的熱度，好好地對公眾宣揚了一番他們丐幫社的名頭，他打狗棒法第十八代傳人的稱號又響亮了幾分。

    于是他對教導(dǎo)齊意更加用心了，能扎半小時馬步絕對督促齊意蹲到四十分鐘。

    運動會三天，齊意一個項目都沒有，但在黃天武的魔鬼特訓(xùn)下，勝似參加了滿場運動會又抽空跑了個馬拉松。

    好不容易重新回歸課堂。

    傅知霽終于如愿以償，得到了一個和齊意對話的機會。

    熟悉的階梯教室，熟悉的靠窗座位，熟悉的思修課。

    齊意數(shù)了數(shù)日子，竟然不知不覺過去這么久，某一百萬是時候要來了。

    他先觀察了半節(jié)課，傅知霽沒有跟沈明恩坐在一起，于是趁著課間休息，突然出現(xiàn)在傅知霽旁邊。

    齊意一本正經(jīng)地叫對方：傅知霽。

    小如意，你最近怎么不理我。傅知霽驚訝了一瞬，很熟絡(luò)地搭話。

    自從看了齊意的棒法，傅知霽不停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鼓起巨大的勇氣才敢跟齊意說話。

    我以為是你不想見我呢。齊意幽幽地望了他一眼。

    哪里，我一直想找你出去玩傅知霽訕笑。

    畢竟，你欠我的一百萬沒有湊出來，大概不太敢出現(xiàn)在我面前吧。齊意嘆氣。

    怎么又一百萬了，就成欠你的？傅知霽心一悸，不敢作聲。

    他經(jīng)過一番思索，認真問：你到底拿去做什么？就算有人忽悠齊意，大半個月沒套出來錢，也該放棄了吧？

    投資啊，都跟你說了，很正當?shù)?，半年后一定還你。齊意說得極為自然。

    齊意滔滔不絕：我上次都跟你說了一遍了，現(xiàn)在國家經(jīng)濟形勢很好，人民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半導(dǎo)體、醫(yī)療跟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前景很好，教育和服務(wù)業(yè)絕對是拉動經(jīng)濟增長的有力市場游戲你總知道吧

    現(xiàn)在真的不行，再過一個月吧。傅知霽聽得腦袋嗡嗡作響，他權(quán)衡一下，松了口。

    他有一批看跌期權(quán)年底到期，到時候賣出，借給齊意的這一筆倒只是小錢。

    哦。得到滿意答復(fù)，齊意很無情地轉(zhuǎn)頭不理他了。

    下個月，哼，下個月還不到賬就是一百五十萬了！

    傅知霽頓時感覺血虧，齊意學(xué)精了，沒小時候那么傻，他花出去一百萬才逗了人幾下。

    相比起聽傅知霽的精神污染，齊意還是更愿意聽講。

    只是所有的理論課在他看來都很乏味，齊意聽著聽著就走神了，手上無意識地在筆記本上涂鴉。

    這本筆記本就是他返校第一天用的那本，但又是嶄新的。

    好多堂課齊意都免不了寫寫畫畫，只是不好明目張膽帶著涂鴉本，齊意就每一上節(jié)課撕一張紙。

    但因為怕惹出什么劇情，每堂這種講講講的課齊意幾乎都是硬按著自己坐在教室里。

    周一的最后是一節(jié)素描大課，齊意悶著頭往公共畫室沖。

    美院一群咸魚精幾乎個個都遲到了，經(jīng)過一場運動會，人都憊懶了不少。

    可是一魚更比一魚咸，距離上課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小時，他們的素描老師還不到。

    畫室里充滿了快活的氣息，很多人在閑聊。

    以往明明是畫室透明人的齊意忽然大受歡迎，被強cue了。

    齊意的胳膊這幾天cao練得酸痛，畫線條都在抖。

    有人就很好奇：齊意你的手在抖誒，是練多了打狗棒嗎？

    是。

    齊意你渴不渴，我去接水，對了聽說丐幫社的成員都喝枸杞泡水，這是真的嗎？

    齊意你那招能不能教教我，筆可以像舞棒那樣轉(zhuǎn)么？

    齊意你怎么加進丐幫社的？

    齊意你們成員是不是真的每天都練武??？

    魏書狂解救了齊意，終于問了一個不一樣的話題：今年天星杯，你打算畫什么主題？

    什么天星杯？齊意被問木了，話在腦子里轉(zhuǎn)了一圈才理解意思，啊，沒興趣。

    天星杯好像是燕京幾個美院聯(lián)合舉辦的美術(shù)大賽，他前世也略有耳聞，但是比賽跟他齊意有什么關(guān)系？

    你不參加嗎？魏書狂吃了一驚，你的素描水平至少是二等獎，二等獎的獎金就有兩千，我以為你很缺

    你說的那個比賽，它怎么報名？齊意馬上扔下畫筆，目光灼灼地盯著魏書狂。

    魏書狂嘴角一彎，他就說嘛。

    畢竟現(xiàn)在也熟了，經(jīng)常在一起吃飯，齊意永遠只點食堂六塊錢的套餐，不過很奇怪的是他偶爾請大家吃的水果、小零食質(zhì)量又很好，畫具也用的是最貴的，手機是菠蘿最新款，身上的衣服看不出牌子，看做工倒像奢侈品。

    魏書狂分析，齊意大概是家庭條件很不錯的本地人，但是家里不肯多給零花，他想買什么很貴的東西只好努力省錢。

    三等獎50人，獎金500元；

    二等獎20人，獎金2000元；

    一等獎5人，獎金5000元；

    特等獎1人，獎金10000元！

    齊意什么都不顧，先查了天星杯的獎勵標準，眼睛亮了。

    還可以這樣他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魏書狂，你還知道有什么比賽嗎？齊意直接了當?shù)貑枴?/br>
    近期沒有，不過我可以給你介紹個家教工作，報酬也很豐厚。魏書狂眼珠一轉(zhuǎn)。

    他表妹明年藝考，纏著他補習(xí)，但他可不愿意應(yīng)付，正好轉(zhuǎn)手這個燙手山芋，而且他表妹家里給錢挺大方的。

    家教？他都可以當老師了嗎？齊意一愣：我考慮一下。

    第11章 十一

    周二的下午上完課回到宿舍，里面一個人都沒有，靜悄悄的。

    齊意在客廳擺出整開的畫板：該畫什么呢？

    這個比賽它不是錢不錢的問題，它真的是那種，很特別的那種獎金特別高嗯。

    天星杯是接投稿模式而不是現(xiàn)場比賽，這樣當然有很大水分，不過主辦方只看你所呈現(xiàn)的畫技水平，因此每年都有大神炫技，瘋狂開腦洞，畫各種超現(xiàn)實題材。

    齊意準備參加素描組的比賽，他聽從魏書狂的建議，上來就拿出了最大的畫紙。

    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末日后的城市廢墟、游蕩的喪尸、麻木的人群還有他們建立起來的基地。

    大概也只有畫這些最信手拈來，那些畫面深深地鐫刻在他腦中，連構(gòu)思都不用，絕對真實的末日主題。

    齊意嘆了口氣，削一支HB鉛筆。

    喀嚓一聲，他左手還不太聽使喚，好不容易快削好的鉛芯居然斷了。

    齊意習(xí)慣性地丟開這支，準備在工具箱里摸一支新的，結(jié)果怎么找也找不到HB的標簽。

    他心里忽然冒出不好的預(yù)感。畫材從來沒斷過，高中的時候用完了就從家里拿，大學(xué)住校，但上輩子沒像現(xiàn)在這樣頻繁地畫畫他都忘了還有這項開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