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蕪一行人與城外接應(yīng)的薛安泰和郁宵碰上，同郁宵同來的黎族人不免又是痛哭一場，薛安泰也嘆郁岼高義，一生都為族人奔波籌謀。

    這兩年，黎族人除了在芮城經(jīng)營農(nóng)桑，也有年輕的黎族人來到主城謀差事，他們都知道今日是郁岼靈柩歸來之日，自發(fā)在主街兩旁站立送行。

    朱紅的棺材被馬車?yán)従忨傔^街道，不聞雜聲，只剩下哭泣悲聲，聲音自小而大，匯成一片。

    他們一個(gè)個(gè)跪下去，以頭觸地，送走了他們的老族長。

    行至街尾，殷蕪、郁宵、謝暉回禮，殷蕪道：“父親走得安詳，還請大家節(jié)哀，他望諸位自強(qiáng)自立，團(tuán)結(jié)互助，永享平安自由?！?/br>
    整條街哭聲愈大，摧肝斷腸。

    郁岼靈柩到了芮城后，在筒樓中設(shè)了靈堂，族中之人皆來吊唁，殷蕪隨起舉哀，回禮迎送，一連三日，都是勉力支撐。

    出殯那日，風(fēng)和日麗，送葬的隊(duì)伍站滿了整座東山。

    殷臻的遺骨同郁岼葬在一處，一抔抔黃土掩埋了朱紅棺槨。

    生當(dāng)復(fù)來歸，死當(dāng)長相思。

    離開時(shí)殷蕪回頭，看見梧桐松柏環(huán)繞之下，是她父母的墳塋。

    回到芮城小宅內(nèi)，殷蕪只覺渾身沒有力氣，午飯也沒吃，便上床躺著了。

    百里息應(yīng)付完外面的事回來，見殷蕪?fù)嵩诖采?，一副可憐兒樣，心便軟了下來。

    他坐在床沿兒，輕輕拍拍殷蕪的頭，道：“聽春玉說你中午什么都沒吃，可是哪里難受？”

    殷蕪渾身犯懶，一點(diǎn)也不想動(dòng)，閉著眼道：“我有些累，躺一會兒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百里息知道她心中不好受，此時(shí)應(yīng)該是想獨(dú)處，便給她放下床帳，叮囑春玉看緊，出門辦事去了。

    殷蕪蒙著被子哭了一會兒，昏昏沉沉睡著了，再醒來時(shí)，眼前黑漆漆的一片，她頭有些疼，掀開帳子想喚春玉進(jìn)來，卻看到了軟榻上的百里息。

    殷蕪愣愣看著他，鼻音有些重：“你不是出去辦事了，什么時(shí)候回來的?！?/br>
    百里息只穿一件潔白中衣，點(diǎn)燃了他面前的燈，幽幽火光落在他的臉上，如同起了一層薄霧。

    “早回來了，見你睡得沉，便沒吵醒你?！?/br>
    他走過來，伸手探探殷蕪的額，道：“今日上山吹了風(fēng)，頭有些熱，身上可有難受得地方？”

    殷蕪抱住他的腰身，聞著他身上的青竹清香，悶聲道：“頭疼，身上也沉?！?/br>
    百里息給她披上一件厚些的外衫，扶著她靠在床頭軟枕上，出門喚春玉送晚膳進(jìn)來。

    只幾樣小菜，還有一碗熬得粘稠的米粥。

    “知道你現(xiàn)在沒胃口，但多少吃些東西，否則身體怎么受得了?！卑倮锵袼?。

    殷蕪點(diǎn)點(diǎn)頭，由著他扶自己起來，在坐在軟榻上將一碗粥吃了，又坐了片刻，春玉端了一碗姜湯進(jìn)來，百里息道：“姜湯里我加了些祛風(fēng)的藥材，你喝了，睡一覺，明天便不會這樣難受了?！?/br>
    殷蕪小口喝了，只覺渾身發(fā)熱，出了一層薄汗。

    “歇了吧，喝了藥別吹風(fēng)，否則反倒要生病?！卑倮锵?y)(h)俯身將她抱起，兩人相擁躺下，蓋了被，放了帳，殷蕪卻沒有睡意。

    百里息捉住她一只白嫩的手，輕輕揉捏，又親親她的耳垂兒，說了許多開解的話，夜色漸濃，殷蕪終于生出了困意，徹底陷入黑沉夢鄉(xiāng)之前，她聽百里息啞聲道：

    “阿蟬乖乖。”

    她覺得百里息這話聽著有些怪，想要反駁，眼皮卻實(shí)在太沉了，頭一歪睡了過去。

    第二日，殷蕪起床，身上確實(shí)輕快不少，并未再起熱。

    又呆了一日，百里息和殷蕪?fù)粝?、謝暉辭別，離開了芮城。

    當(dāng)天夜里，殷蕪幾人到了主城春寧巷的小院，因郁岼之前一直留人守著這院子，所以也并不用如何收拾。

    春寧巷這所宅子內(nèi)，殷蕪住的時(shí)間最久，里面她的東西也不少，這次正好有時(shí)間，便將宅子里的東西收拾收拾，帶回京城去。

    百里息同薛安泰說完冠州諸事，便往春寧巷走，到門口時(shí)，聽見院內(nèi)殷蕪和春玉說話的聲音，只覺那聲音溫柔嬌婉，他幾乎能想到殷蕪此時(shí)的神色，不免加快了腳步。

    入內(nèi)果見東側(cè)的廂房門窗敞開，殷蕪便站在那敞開的窗牗之內(nèi)，纖細(xì)窈窕的一道嬌影，正站在書架前甄選。

    春玉見他進(jìn)來，行禮后退了出去，百里息上前攬著殷蕪的肩，拉著她坐在春凳上，勸道：“你身上才好一些，這樣的事交給春玉便好，何必要自己辛苦?！?/br>
    “閑著也胡思亂想，”殷蕪將臉貼在他的腰間，長長嘆了口氣，道，“且春玉也不知道哪些要帶走，哪些留在此處，到時(shí)還要來問我，反而添了麻煩，不如我挑揀完了，交給她裝箱，這樣還便宜些呢?！?/br>
    “隨你，只是別太累了?！?/br>
    殷蕪點(diǎn)頭，起身一面挑揀那些書冊，一面問：“你和薛大人談完事了？”

    “薛安泰為官謹(jǐn)慎勤謹(jǐn)，不過是叮囑他多收集曲慶朝廷的消息，并沒有什么大事，等年底，要將他調(diào)到桐潭州去做主官，冠州這邊我還有其他的安排?！卑倮锵⒔舆^殷蕪手中的書放到箱內(nèi)。

    不過一炷香的時(shí)間，夫妻二人收拾完，相攜回了臥房內(nèi)，軟語溫存，一夜沉夢。

    第二日天未亮便出發(fā)回京，因心中掛念歲歲，更是歸心似箭。

    不過用了八日，便抵達(dá)京城。

    兩人回府便直奔?xì)q歲的房間，入內(nèi)見乳娘正陪著歲歲歇午覺，便讓乳娘出去，兩人一左一右陪在歲歲身邊。

    小小的一個(gè)粉團(tuán)子，睡得香甜，圓圓的小肚子隨著呼吸起伏，小腿兒和小胳膊毫無防備地舒展開來，看起來便十分可愛。

    殷蕪忍不住用指碰碰粉團(tuán)子的rou手，歲歲便哼唧兩聲，殷蕪連忙拍拍她，再不敢動(dòng)手動(dòng)腳了。

    趕路辛苦，殷蕪聞著小團(tuán)子身上的奶香，眼皮越來越沉，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殷蕪被歲歲坐醒了。

    對，就是坐醒的。

    歲歲如今快七個(gè)月了，剛剛學(xué)會坐，有時(shí)睡夢中也會忽然坐起來，只是這次坐在了殷蕪頭上。

    百里息也睡著了，他聽見響動(dòng)睜開眼，便見自己那粉粉嫩嫩的小女兒坐在殷蕪頭上，她胖乎乎的小短腿踩在枕頭上，圓乎乎的肩膀耷拉著，兩只小胖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小臉紅撲撲的，大大的眼睛里滿是茫然之色。

    她看見百里息，微怔了一下，接著便朝他伸出兩只小胖手，嘴里咕噥“抱抱”。

    “乖歲歲?！卑倮锵⑸焓謱q歲抱進(jìn)懷中，同時(shí)也解救出了被粉團(tuán)子坐在屁股下的殷蕪。

    嬌媚女子鬢發(fā)微散，杏眸含水，一副海棠春睡的模樣，惹人心動(dòng)，百里息眼神暗了暗。

    他懷中的歲歲也看見了殷蕪，立刻朝殷蕪伸出了小胖手，想要“琵琶別抱”。

    百里息將她舉高些，故作生氣道：“不喜歡爹爹嗎？你個(gè)小沒良心的！”

    歲歲尚不會說話，也聽不太懂話，只是看見殷蕪離得遠(yuǎn)了，小短腿使勁兒蹬了蹬，有些生氣的模樣，百里息笑著親親她的臉蛋兒，將她遞到殷蕪面前。

    小團(tuán)子一到殷蕪懷中，便將小臉蛋兒貼在殷蕪的肩膀上，小胳膊抱住殷蕪的脖子，眼兒還偷偷瞟著百里息，一副和殷蕪最好的氣人模樣。

    雖知道小團(tuán)子現(xiàn)在聽不太懂話，殷蕪還是柔聲軟語道：“好歲歲，爹娘送完外祖回來了，以后再也不離開歲歲了好不好？”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聽懂了，小團(tuán)子竟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輕輕“嗯”了一聲。

    陪歲歲在床上玩了一會兒，乳娘來抱歲歲，殷蕪和百里息便先回房收拾去了。

    水汽氤氳的浴房內(nèi)，殷蕪趴伏在百里息胸前，嬌顏緋紅，杏眸含水，聲音也嬌婉得不像話。

    “我一個(gè)人洗得好好的，你非要擠進(jìn)來干什么……”

    百里息的手不老實(shí)，順著她的后脊往下探，覆蓋在了一片溫軟柔嫩的肌膚上，將殷蕪按得更緊，啞聲道：“阿蟬先前答應(yīng)過在浴室內(nèi)來一次，偏偏第二日就診出有了身孕，這樁事欠了我許久，今日先討個(gè)利錢?！?/br>
    殷蕪被他攪鬧得渾身酸軟，顫顫扶著浴桶邊沿，軟聲求饒道：“阿蟬累了，夫君先容我歇幾日好不好？”

    百里息不允，愈發(fā)放肆逗弄，嗓音低沉沙?。骸斑€容阿蟬幾日？都一年多了，賴賬可不好，你累了便不必動(dòng)，抱緊我便是?！?/br>
    殷蕪還想再掙扎一番，誰知話未出口，便被百里息含住了唇，冷竹氣息瞬間侵占了她的喉舌，一只修長大手捉住她的后頸，迫她抬頭，酥山便不由自主貼上了桶壁。

    他從身后侵上來，捉住她的下頜，按住她的雙腕，吻她的唇，水聲疊疊，滿室的春色。

    他喚她“阿蟬”、“蟬兒”、“乖兒”，讓她無所依仗，讓她必須去攀附他。

    猶如一根蒲草蕩在驚濤駭浪里，猶如一朵嬌花被淋漓的春雨澆灌。

    事罷，殷蕪可憐兮兮掛在百里息臂上，眉梢眼角尚帶著嬌嬌春意。

    百里息將人從水里抱出來，用干凈的棉巾擦干，套上衣服抱回房內(nèi)，天色便已暗了下來。

    殷蕪渾身一絲力氣也沒有，可憐得不行，始作俑者卻精神極好，又是給她擦頭發(fā)，又是給她喂水，很是體貼。

    可殷蕪剛才被他折騰得狠了，此時(shí)才不領(lǐng)他的情，喝了水便鉆進(jìn)被子里，半句話都不想同他說。

    “蟬兒累了，先歇一歇，一會兒我來陪蟬兒用晚膳。”百里息心情倒好，放下帳子，去了書房。

    殷蕪本沒想睡，偏頭一沾枕頭便困倦起來。

    醒來時(shí)屋內(nèi)已經(jīng)黑透了，殷蕪緩了緩，喚了春玉一聲，進(jìn)來的卻是百里息。

    殷蕪還沒忘記方才浴房內(nèi)他怎么折騰自己的，此時(shí)俏臉微冷，問：“春玉呢？”

    “放她回家歇兩日，夫人若有事吩咐我便是?！彼c(diǎn)了燈，高大的身影被燈光拉得老長，一直延伸到床邊腳踏處。

    他這樣高，今天在浴池那般折騰她，不讓她的足落地，分明就是故意的，實(shí)在壞得冒水，殷蕪越想越氣，哼哼兩聲：“我可不敢指使你?！?/br>
    百里息側(cè)身而立，聽了這話，并未看她，只是牽動(dòng)唇角笑了笑，輕聲道：“你怎么不敢？今日不還嫌我太慢？讓快些？”

    殷蕪先是一愣，隨即又羞又惱，隨手抓起枕頭便朝百里息扔了出去，“你閉嘴！”

    百里息伸手抓住枕頭，嘖了兩聲，過去拉殷蕪起來，笑問：“許蟬兒說，不許我說？”

    殷蕪別過臉，臉卻緋紅一片，囁嚅道：“還不是你孟浪，欺負(fù)我……”

    “唉……”百里息嘆了一聲，俯身攏住殷蕪纖細(xì)的身子，不滿道，“蟬兒也可憐可憐我，憋了一年多，該給點(diǎn)甜頭吃吃了?！?/br>
    他呼吸有些重，手也不老實(shí)，殷蕪實(shí)在是怕他又起了興兒，胡亂應(yīng)承兩聲，便掰開他的手臂，催促道：“我餓了，快吃飯吧?！?/br>
    百里息盯著她，鳳目如潭，半晌才直起身去喚人傳飯。

    殷蕪此時(shí)饑腸轆轆，晚飯倒是吃了不少，飯后乳娘抱了歲歲過來，殷蕪?fù)瑲q歲玩了一會兒，哄著歲歲睡著，百里息便將粉團(tuán)子抱到隔壁屋去了。

    等他回來，殷蕪早已蓋被躺下，一副“我很累了”、“別來擾我”的模樣。

    百里息哼了一聲，冷笑著上床，伸手將殷蕪撈過來便親，帳內(nèi)光線昏暗，殷蕪的掙扎猶如蚍蜉撼樹，最后嬌聲求饒，百里息才算是放過她。

    歲歲如今長了兩顆牙，能試著吃一些軟爛的粥糊，殷蕪每日做一些，用小勺子喂給歲歲吃。

    小粉團(tuán)子看見粥糊，便張著嘴嗷嗷待哺，實(shí)在可愛得有些過分，小嘴吃著米糊，“吧嗒吧嗒”品滋味，很是惹人笑。

    回京之后，百里息便忙碌起來，白日見不到他，殷蕪便都用來陪歲歲，母女之間越發(fā)的親近，有時(shí)哄著歲歲睡著后，殷蕪便也不回主屋，好幾次百里息回房不見殷蕪，又去隔壁將人抱回來。

    殷蕪睡得迷迷糊糊，還要嘟囔他擾人清夢，百里息都被氣笑了，道：“你都陪著歲歲一整個(gè)白天了，晚上還陪歲歲睡？怎么？有了女兒就不要夫君了？也太薄情寡恩了些。”

    殷蕪一骨碌從他懷中滾到床上，扯了被子蓋頭便睡，才不聽他的瘋言酸語，等他梳洗完回來時(shí)，殷蕪更是睡得正香，有時(shí)他想親近親近，又怕將人弄醒了，憋得好不難受。

    往往是到了快天亮，殷蕪翻身時(shí)，他瞅準(zhǔn)了時(shí)機(jī)，將人拉過來，親熱一番，有時(shí)能得手，有時(shí)殷蕪實(shí)在是不醒，便只能過過手癮罷了。

    簡直就像是參商二星，兩廂歡好都十分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