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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柳色如舊(NP、重生、劇情古言)在線閱讀 - 第八十六章蓮燈

第八十六章蓮燈

    那是一路走過來,第一個察覺到他們存在的人。

    帶著探究的目光令柳書意有些不安,她靠近沉墨書,拉了下他的衣袖:“沉公子,你看那個人……”

    沉墨書正望著河里的浮燈若有所思,聞言轉(zhuǎn)過頭:“誰?”

    “橋上那個,背著劍的。”不過……北燕的帝京可以隨便帶兵器上街的么?

    沉墨書順著柳書意的指尖,將目光投向遠處的長橋,卻沒見到有什么背著劍的人,柳書意這才發(fā)現(xiàn)一錯眼的功夫,橋上那人已不知去向。

    “難道是我看錯了?”她有些不確定了。

    沉墨書朝著橋的方向微微瞇了下眼,沒有多問,轉(zhuǎn)而道:“我已知渡河的方法?!?/br>
    “什么方法?”柳書意忙收回心神。

    “河里的浮燈,仔細看?!?/br>
    柳書意依言看去,只見連綿成片的河燈之中,時不時有人溯游而上,她先前只略微掃過一眼,以為是些撐船的船夫,現(xiàn)在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了端倪。

    那些人身影飄忽,四肢僵硬,臉上茫然無神,一如先前他們見過的亡魂。每個人的腳下都踩了一盞河燈,似乎被什么牽引著,或靠向岸邊后就離燈而去,或輕飄飄地穿過燈海,繼續(xù)逆流前行。

    “那些是……”

    “跟我們一樣的鬼魂。”

    中元節(jié)祀亡魂、放河燈,據(jù)說河燈會為亡魂照亮回家之路,帶領(lǐng)他們尋到自己的親人。

    “既然他們可以,那我們也可以?!?/br>
    沉墨書死魂之身無法觸碰凡物,但河燈本就是供奉亡魂的器物,沉墨書應(yīng)該是用得的。

    他踩在青石板砌成的岸沿上,看了柳書意一眼,然后選了河邊一盞最大最華麗的蓮花燈,邁步踏了上去。

    “小心!”柳書意心頭微緊,卻見沉墨書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那朵蓮燈上。

    蓮燈大如傘蓋,竹條紅紗繃成的花瓣微微顫動,就這么將一個清雋頎長的成年男子托舉了起來。蓮心燭光明亮,為他垂下的衣擺暈上了一層暖色。

    沉墨書試了試腳下的平穩(wěn)度,確認沒有問題,轉(zhuǎn)過身朝柳書意伸出一只手:“可行,速來?!?/br>
    遞到面前的那只手修長有力,蒼白的手背上覆蓋著暗青衣袖,三指收起緊緊壓住了袖口。柳書意微頓了一下,沒再遲疑,隔著衣袖扶上了對方的手腕。

    沉墨書一個用力,將柳書意帶上了蓮燈。

    魂魄沒有重量,踩上去蓮燈晃也未晃一下,只是站了兩個人,顯得十分局促,柳書意緊緊靠著沉墨書,沉墨書抬腳踹了一下岸沿,借著這力道將蓮燈推離了河岸。

    岸邊正準備放燈的富家子弟一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花了大錢精心準備的蓮燈自行飄走了,急得大呼小叫起來:“爺?shù)臒簦數(shù)臒襞芰?!?/br>
    “抱歉?!绷鴷廨p聲說道。

    夜風吹蕩開兩人的衣擺,蓮燈晃晃悠悠地向河對岸飄去,沒過多久,他們就碰上了河中心成片的燈海。

    “之后的路要自己走過去了?!背聊珪艘幌聦Π叮且活^也有人在放燈,飄過來的河燈綿延成線,好似一條星火鋪就的浮橋。

    柳書意點了點頭。

    那并不算很難,一盞盞河燈摩肩接踵,簇擁在一起時沉時浮,沉墨書在前面開路,柳書意握著他的手腕跟在他的身后,踏上他踩過的河燈。

    他們被無數(shù)流光溢彩的燈盞包圍在中間,仿佛進入了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柳書意低頭看向水面,黑沉沉的河水泛著粼粼細浪,倒映出金色和紅色的燈影。

    ——但沒有他們的影子。

    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啊。

    ……

    就在柳書意和沉墨書渡河渡到一半的時候,一隊披甲持刀的金吾衛(wèi)邁著整齊的步伐,跨過永寧長橋,奔向了人群sao動的方向。

    一時間兵甲碰撞,腳步紛亂,百姓驚呼連連。

    金吾衛(wèi)乃是維持帝京治安的禁軍護衛(wèi),要負責京中日夜巡查警戒,楚明夜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在街上鬧事,立刻就有人跑去通知了今夜當值的金吾將軍。

    金吾將軍聽到來人通報,不禁大為頭疼。

    別人也許不清楚,他因著職務(wù)的關(guān)系卻是知道一點內(nèi)幕的,那位異族出身的定遠侯爺看似沒有實權(quán),不過是靠著jiejie得寵才攢了點軍功,實際卻是驍屠禁衛(wèi)里的人,直接隸屬于皇帝陛下。

    且他武功極高,莫說今晚執(zhí)勤的這隊侍衛(wèi),就算所有金吾衛(wèi)加起來也不見得攔得住他。

    但頭疼歸頭疼,職責在身也容不得他們退縮,金吾將軍思忖了一下,一邊命人繼續(xù)往上報,一邊自己帶隊前去拿人。

    等他們趕到東市時,楚明夜已經(jīng)砸了一整條街的攤子。

    他面色陰沉,形容可怖,手上的血滴了一路,不知是他自己的還是有百姓受了傷。

    金吾將軍趕緊命部下分作兩隊,一隊驅(qū)散又害怕又忍不住看熱鬧的百姓,一隊拔出刀團團圍住楚明夜,將他阻攔在街頭。

    自己則身先士卒,持刀上前喝道:“京城重地,嚴禁鬧事!定遠侯……”

    周身人語嘈雜,本就令楚明夜難以感知柳書意的方向,現(xiàn)下又被人阻攔,心頭怒火更是高漲。

    他看著伸到自己眼皮底下的長刀,無心多聽對方廢話,手臂一抻,一把鉗住了刀刃。

    金吾將軍一愣,就要往后撤刀,扯了兩次卻紋絲不動。再看楚明夜指骨凸起,手腕緩緩旋轉(zhuǎn),一聲錚響之后,竟將一柄精鋼煉制的彎刀生生擰成了兩半。

    鋒利的刀身嵌入指間,楚明夜似乎感覺不到疼痛,一揚手,將斷刀朝著金吾將軍擲去:“滾!”

    金吾將軍大吃一驚,急忙閃身躲開,刀鋒擦著他的臉頰劃過,帶出一串血珠,然后深深插入了他背后鋪地的石磚。

    “定遠侯!你竟敢……”金吾將軍抹了一把臉,舉到眼前一看滿手鮮血。

    “我再說一次,不想死的話,滾開?!背饕估渲樳~腿往前,逼得眾人齊齊后退了一步。

    但是其他人能退,金吾將軍不能退,他咬了咬牙,接過屬下遞來的刀,就要繼續(xù)上前。

    正在此時,數(shù)十名黑衣人踏著屋頂而來,無聲地從天而降,落在了金吾衛(wèi)和楚明夜之間。

    領(lǐng)頭之人朝著金吾將軍一擺手:“退下吧,這不是你們能對付的人?!?/br>
    他的掌心握著一枚鎏金令牌,金吾將軍只一眼便明白了來人的身份。

    是驍屠禁衛(wèi)。

    金吾將軍大松一口氣,他心知肚明,方才定遠侯已是手下留了情,不然如此近的距離,斷刀完全可以直接插進他的心口?,F(xiàn)在他們內(nèi)部來人自己解決,自然再好不過。

    他連忙收刀抱拳:“是?!鞭D(zhuǎn)身指揮部下驅(qū)散人群、清點傷亡去了。

    楚明夜目光沉沉地看著對面的男人,臉色愈發(fā)不悅。

    屠七,驍屠禁衛(wèi)現(xiàn)任的副統(tǒng)領(lǐng)。禁衛(wèi)所中的老人,在上任統(tǒng)領(lǐng)衛(wèi)長秦殉職以后,統(tǒng)領(lǐng)之位本該由他接任,卻被自己這個外族人搶走了。

    他與自己向來不對付,行事總是陽奉陰違,能給自己使絆子就絕不會錯過,這次如此積極的前來,想必又是要尋他的麻煩。

    當真煩死了。

    “統(tǒng)領(lǐng),”屠七上前行禮,輕飄飄地吐出兩個字,言語中聽不出幾分恭敬,“還請隨屬下回去,向陛下請罪?!边呎f邊用意味深長的目光打量了一下楚明夜——披頭散發(fā),衣不蔽體,滿身怪異符文……當真是山里出來的野民。

    楚明夜沒有說話,只是神色陰翳地盯著屠七,自然看出了他的鄙夷。

    讓人不快的螻蟻,現(xiàn)在還要阻撓他尋找書意,怎么辦?

    ——統(tǒng)統(tǒng)殺掉就好了。

    楚明夜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動了一動,眼中兇光乍現(xiàn),突然欺身向前,如躍起的毒蛇一般抓向屠七的胸口。

    屠七的實戰(zhàn)經(jīng)驗自然不是金吾將軍能比的。他看似輕松,實則一直警惕著楚明夜,在對方出手的一剎那也立刻動了起來。

    二人近身相搏,轉(zhuǎn)瞬間便過了十幾招,屠七手持烏金彎刀,楚明夜赤手空拳,竟然打了個不分上下,甚至屠七覺得楚明夜并未使出全力。

    他心中暗暗吃驚,楚明夜的武功居然又精進了!

    而且比之以往更多了一份讓人生怖的邪氣,他有一種預(yù)感,楚明夜是真的想要當場殺了他。

    “楚明夜!你想殺我?!”屠七狼狽地又躲開一次殺招,怒道,“同僚相殘,你不怕陛下發(fā)怒嗎!”

    楚明夜的動作停了片刻,好似聽到一個可笑的笑話。

    “殺了你……又如何?”他陰陽怪氣地扯了扯嘴角,“難道陛下會讓我償命不成?如果陛下真的這么看重于你……你現(xiàn)在就不會是我的屬下了?!?/br>
    誅心之語令屠七惱羞成怒,他扭頭沖周圍的黑衣人喝道:“統(tǒng)領(lǐng)瘋了,一起上,將他擒下!”

    他帶來的人自然聽他的話,十幾個黑衣禁衛(wèi)同時出手,從四面八方攻向了楚明夜。

    楚明夜渾然不懼,現(xiàn)在的他妖物附體,已不是普通武者可以抗衡。

    他游刃有余地避開周圍的攻擊,只盯著屠七一個人猛攻。而在凡人看不見的虛空里,無數(shù)血紅須線鉆入禁衛(wèi)們的后心,貪婪地汲取起他們的生機。

    禁衛(wèi)們的動作越發(fā)遲緩,屠七一個人獨木難支,被楚明夜打壓得連連后退,這一退,就退到了永寧橋上。

    木板鋪成的橋身帶著弧度,屠七腳下一趔,動作遲緩了半分。

    楚明夜立刻抓住機會,手臂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穿過屠七的防守,五指扣攏掐住了他的喉嚨。

    青年的手指纖長有力,裹滿紅色血漿,只需再用力半分,屠七的頸骨就會被捏碎。他被迫仰起頭,無法開口求饒,而其他禁衛(wèi)落在后面,眼看也救援不及。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屠七必死無疑的時候,楚明夜的動作陡然定住了。

    他雙目瞪大,望向橋外,瞳孔驟然緊縮。

    在那個方向,遠處的河堤上,他看見了——柳書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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