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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伎 第112節(jié)

    花魁們別出心裁,其他娘子跟上,然后再擴(kuò)散到達(dá)官貴人,新風(fēng)尚就這樣成為了勢不可擋的大潮。

    紅妃喜歡翡翠,所以如今京師之中翡翠漲價兩三成。紅妃愛瓷器,于是其他娘子的房中也漸漸有了更多瓷器——至于翡翠、瓷器這些東西憑什么漲價,憑什么因此為世人所貴,總能找到理由的。

    一樣?xùn)|西的價格就是這樣,有的時候并不是單純的物以稀為貴...關(guān)鍵在于人的想法。

    紅妃前些日子在一個民間窯口定了瓷器(她倒是想在官窯訂瓷器,只可惜不能夠??!她身份所限,再有錢也做不來這事),那民窯工藝倒是不錯,并不輸官窯多少。和官窯相比,非要說差在哪里,大約就是品控和品味了。

    品控的話,畢竟官窯不惜成本,燒出來的器物,凡是有一點兒不好的,銷毀就是,所以產(chǎn)品是百分百優(yōu)品。至于品味,設(shè)計瓷器在此時還是工匠之流,畫畫、設(shè)計園林的這些人都地位不高,快吸引不來人才了,更別說是整天和泥巴、瓷窯打交道的制瓷行業(yè)了。

    官窯還好一些,民窯是真不用想有什么特別雅致的好東西。市面上能看到的,都是一色一樣的器物,匠氣十足!

    而紅妃,她既接受了文人教育,又有上輩子的見識,腦子里不知道有多少漂亮瓷器的想法。所以平常畫畫累了,也會攢一些瓷器設(shè)計圖,攢的時間久了,竟積累了好多!事實上,前些日子在窯口訂的,只是其中一部分。

    都是一些不成套,但單拿出來都能讓人贊不絕口的器物。

    或質(zhì)樸,或清味,或文趣,或高雅,或華麗...紅妃有些自己用,有些拿去作禮。能和她禮物往來的人,都不會缺少什么,所以平常紅妃若是特意送禮,就都會送一些不見得昂貴,卻很少見的玩意兒。

    此舉倒是讓大家一下對瓷器產(chǎn)生了很大興趣,一些士大夫開始出于愛好,設(shè)計瓷器,找瓷窯定做——最近很多瓷窯的主人都托關(guān)系給紅妃送自家的瓷器精品,想的是紅妃能向自家下訂單。

    不是圖一份訂單的利潤,而是看重廣告效應(yīng)!之前紅妃定制瓷器的那個瓷窯,如今訂單已經(jīng)滿了,瓷窯主人賺的盆滿缽滿!

    瓷器的話題沒法繼續(xù)下去了,樊素貞眨了眨眼睛,道:“說起來,鄭王真與張采萍斷了干系嗎?”

    “怎么說起這個了?”師小憐反問了一句,不過這并非是她不知道樊素貞這些人所想,這些人就是八卦而已。所以不等樊素貞說什么,她就道:“聽說是斷了干系...這樣的事都是有定例的,鄭王將這些年張采萍與他的各樣玩意兒,凡是能找出來的,都送還了回去,此事便也了了?!?/br>
    在一起需要雙方都有意,而分手則只需要一方有這個意思就可以了。一般來說,主動提分手的一方要將對方送自己的東西盡量送還,實在不夠的,就用錢財補(bǔ)足。至于自己這邊送的東西,則給對方當(dāng)‘分手費’。

    行院子弟與娘子們分手,絕大多數(shù)都是行院子弟開口。一方面,娘子再受追捧,本質(zhì)上也只是個讓人取樂的商品。而客人,再是追求者做派,也是‘客人’!他們跟在娘子身邊伏低做小,只是他們樂意罷了,和地位其實無關(guān)。

    所以,該給人面子的時候還得給人面子,很多時候娘子其實無意與客人再糾纏了,哪怕對方是個能承擔(dān)自己日常開支的人!只是因為行院內(nèi)默認(rèn)的給客人留體面的潛規(guī)則,這才勉強(qiáng)維持...因此,一些時候娘子動不動給臉色,不是因為她脾氣差,而是想擺脫客人,主動等對方提分手。

    另一方面,也是娘子沒法一口氣還回對方的東西...娘子們有錢大多就揮霍了,手頭上真沒多少積蓄(至少相對她們的身價來說,積蓄少得可憐)。還分手費一時爽,自己這邊就要失了面子了——對方送來的錢都花了,送來的東西也用了,陡然間還回去,就算能做到,也不輕松。

    “說起來,行院子弟與娘子們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是常有的事兒??舌嵧醢紡埐善级级嗌倌炅耍@也說斷就斷了?”雖然樊素貞肯定是站在紅妃這邊,朱英不要張采萍,轉(zhuǎn)而追求紅妃,她只替紅妃高興,一點兒意見都沒有。但物傷其類,真說起這件事,心里還是嘆的。

    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

    如今都說朱英是癡情種子,遇到紅妃就是遇到了自己的冤家對頭!但說起來,朱英當(dāng)初一眼看中才十幾歲的張采萍,又是何等光景呢?就算不如今日待紅妃,也是難得的體貼用心了罷。

    結(jié)果也就是如此了。

    當(dāng)然個中或許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道的內(nèi)情,如魚飲水,冷暖自知...但作為一個局外人,還是一個女子,樊素貞難免有這樣的感嘆。

    正說著此事呢,外頭傳來動靜。原來是紅妃過來了,身后跟著秦娘姨和嚴(yán)月嬌,秦娘姨手中還提著一個髹漆描金海棠式提盒,里頭裝的該是點心之類。

    紅妃一來,樊素貞就閉口不提朱英、張采萍這些事了。紅妃過來,旁邊秦娘姨將提盒打開時就說:“旁邊剛送走了客,聽到j(luò)iejie這邊好熱鬧,左右無事,便過來看看了——剛剛jiejie這邊在說什么?”

    紅妃很少在一天的日程結(jié)束后主動交際的,最常見的就是幾個人結(jié)伴來找她說話。她能出來,要么是都知柳湘蘭院子里開茶話會,要么就是隔壁師小憐這里正聚會,而她又正好有心和大家消遣過睡前這一會兒。

    樊素貞主動開口回答:“倒也沒說什么,不過是行院里的閑話...說起來這事與月嬌還有些相干呢?!?/br>
    嚴(yán)月嬌不明所以,樊素貞就繼續(xù)道:“你們花月閣,不是有個叫杜鵑的小娘子么?”

    “她啊...”嚴(yán)月嬌露出‘我懂’的語氣,道:“jiejie們原來是在說她,如今誰不知道她呢?!?/br>
    只紅妃一個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所以,這位杜鵑娘子又是怎么回事呢?”

    “也沒甚事,只不過杜鵑甫一出來,就頗受追捧——她生的可人意,性情又伶俐,這樣的事本沒有什么好說的。只是安相公府上的二公子喜愛她,轉(zhuǎn)頭便給她點了大蠟燭,梳攏了她。之后兩人同進(jìn)同出,相親相愛,包占的事順理成章,不必再提。”

    到此時,事情的發(fā)展都是行院里常見的。之后畫風(fēng)就變了,兩人反常地約定起終身來...說起來,行院里不只是男人不提什么終身、什么長久,女人也是不提的,也不知道是認(rèn)命了,還是怎樣。

    當(dāng)然,情意深重之時,私下約定起終身的行院子弟與娘子還是有的。刨除逢場作戲這種情況,誰還沒有年輕過,沒有真心為一人心動過呢?人這種生物,愛會給他們帶來痛苦與甜蜜,愛也是他們與生俱來的天賦。

    沒有人教導(dǎo),正常人也是天生會愛人的。

    再后來,就是安相公家這位衙內(nèi)眼看著就要談婚論嫁了...這位衙內(nèi)雖沒有經(jīng)過科舉,可在太學(xué)一慣表現(xiàn)不錯,升做了上舍生!走太學(xué)的路子,上舍生就能直接有官身了!

    因為這個緣故,又因為有一個好出身,他這般年輕就能正經(jīng)談婚論嫁了,這在同齡貴族子弟中都是令人羨慕的。

    才海誓山盟過的人,就要和別的女人做夫妻了,杜鵑一下就病倒了。安衙內(nèi)也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根本不把家里安排的婚事放在心上。大約是四天前,杜鵑與安衙內(nèi)一起約著吃砒.霜自盡,今生做不得夫妻,便只能修來世了,好得這輩子走時是兩人一起。

    結(jié)果卻是杜鵑服了砒.霜,安衙內(nèi)不敢,吃了一口之后再吃不進(jìn)。之后杜鵑毒發(fā)了,安衙內(nèi)忙跑了出去找大夫...杜鵑人是救回來了,卻也和安衙內(nèi)就此了斷了。

    “聽聞安衙內(nèi)還找她呢,是不是真的?”樊素貞好奇。

    “是有這事兒,這些日子安衙內(nèi)常在外候著,衣裳首飾,各樣好東西輪著送,就為了討她開心,但她是理也不愿意理她。”明明是一個非常悲傷的故事,偏偏嚴(yán)月嬌沒什么悲傷的意思,語氣很淡。

    聽著她的語氣,樊素貞試探著道:“說起來,行院里娘子耍花槍也是有的...不過這個杜鵑小娘子不至于,這都用上砒.霜了,運道好人才回來的,要是一個不好,命都丟了。呵呵,呵呵呵?!?/br>
    樊素貞笑,嚴(yán)月嬌卻不笑,道:“jiejie,我們都是自己人,我是不瞞你們的...這事兒不是娘子?;專膊畈欢嗔?。安衙內(nèi)對杜鵑且死心塌地,錢財東西隨她取用,行動話語里也是百依百隨,按理來說不必杜鵑如此下本錢?!?/br>
    “可人心哪有足的,杜鵑也確實對安衙內(nèi)有了幾分真心...她不是要和安衙內(nèi)一起死,而是要叫安衙內(nèi)如今這樣,整顆心都拴在她身上,至于已經(jīng)定親的貴女娘子,他是越不喜歡越好!”

    “這也太大膽了些,那砒.霜可不是好玩的...”樊素貞雖早有一些預(yù)見,但還是驚地睜大了眼。

    “但也不算太險...砒.霜是生藥鋪里發(fā)賣的,有些病癥吃它還對癥呢,只是不能多吃罷了。杜鵑的娘親這幾年年紀(jì)大了,離了行院專做接生婆,也在行院里走動,給人看婦人病,粗通些醫(yī)術(shù)。因這個緣故,杜鵑能拿捏住藥量...”

    紅妃一下想起了故事里的蜘蛛精,看起來美貌、柔弱,而一旦糾纏住了一個人,便永遠(yuǎn)不會放手了。在這件事上,即使是紅妃也很難說杜鵑的所作所為可以接受。她或許有很多理由這樣做,但紅妃就是覺得不舒服。

    生活在這個世道中,身為壓迫者的男子們,他們總是薄情寡義,占盡先機(jī),同時還洋洋得意,不覺得自己多得了好處。而反過來,也總有一些女子,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在錯誤的世界里,沒有人能得到正確的人生。

    這個話題八卦歸八卦,卻不是一個輕松的故事。在場其他人不見得有紅妃一樣的三觀,可有些樸素的理念是相通的。所以話說到這里,沒人點評議論什么,甚至就連提起這個話題的樊素貞都不說了。

    師小憐見氣氛不對,便轉(zhuǎn)移話題道:“罷了,說這些做什么,真說起來都是癡男女,一段孽緣在其中...與其說這個,還不如說說前幾日重陽節(jié)后,都知說的事兒?!?/br>
    重陽節(jié)后,總結(jié)重陽節(jié)開酒席的業(yè)績時,柳湘蘭忽然提起,她已經(jīng)上報教坊司了——簡單來說,她今年做滿,明年就要退籍了!

    這對于擷芳園可真是大消息!

    第139章 驚鵲(1)

    這幾年,年年都有柳湘蘭要退籍的傳聞,但每一年年尾,大家就發(fā)現(xiàn)傳聞始終是傳聞。直到今年,柳湘蘭往教坊司遞了請辭書...這種文書傳遞表面上看是保密的,但根本什么秘密都保護(hù)不了!傳遞過程中,教坊司的一干胥吏、仆傭,凡能過手的,都有可能偷看。

    左右不是什么機(jī)密文件,那些人看了就看了,難道真能上綱上線?那些人就像是大家族里的家生子,看起來地位低微,實際上互相勾連,作怪起來主子也不能輕易應(yīng)對。

    所以,柳湘蘭遞請辭書的事情,幾乎是隔天就被人傳出來了。別人尚可,這個消息卻是引得擷芳園內(nèi)部空前活躍起來。

    女樂們行動頗為自由,但到底是教坊司下屬,骨子里是有朝廷部門的傾向的。一個大紅大紫的私妓,她們是空前自由的,可以誰都不甩。而一個女樂就不能這樣了,不管紅到什么地步,他們都上受皇家差遣,下有都知提點!

    而縣官不如現(xiàn)管,若是都知對館中一個女樂有意見,那么就有的是法子折騰這個女樂!最簡單的,安排各種官面差遣給這個女樂——新人女樂承擔(dān)的官面差遣會多一些,這能讓他們得到長足的鍛煉,也是在達(dá)官貴人那里混臉熟的途徑之一。

    但這只針對新人女樂,而且只是新人女樂的方向之一。事實上,哪怕是新人女樂,也是多管齊下,多方面使勁,積攢出資歷和人氣的...若是只有官面差遣,別說能不能紅了,只說當(dāng)下就得遭遇經(jīng)濟(jì)危機(jī)。

    官面差遣向來是沒什么好處拿的。

    都知是官伎館對外的代言人,管著館中女樂的‘日程’,那些她們認(rèn)為合適的日程可以安排上,她們認(rèn)為不合適的日程則可以剔除掉。一般來說沒有都知會刻意剔除好客人的帖子,凈給某個女樂不好的安排,畢竟一個都知能不能大聲說話,也要看官伎館的情況,她們和官伎館其他女樂在利益上是一致的。

    再者,都知領(lǐng)導(dǎo)一個官伎館,也要注意隊伍人心。時不時搞個saocao作,隊伍的人心就散了。一個兩個女樂不服管教沒什么,教坊司那邊肯定還是傾向于都知,會維護(hù)都知的。這也符合下屬的下屬造反,不管誰對誰錯,老大都會偏向下屬的辦公室哲學(xué)。

    但如果不服管教的人多了,那就壓不下來了!

    所以,如無特殊情況,都知和女樂都是相安無事的——雖說是如此,一個都知想要給女樂穿小鞋,折騰的人有苦難言還是很簡單的。也因此,每當(dāng)都知換人來當(dāng)時,就有可能導(dǎo)致一些女樂被提拔,另一些女樂受到隱形打壓。

    女樂們對于自家都知換人,很難不關(guān)注。

    特別是當(dāng)下,柳湘蘭的繼任者還沒有定下來,一些有機(jī)會爭取這個位置的人已經(jīng)行動起來了,擷芳園平靜的表象下暗潮洶涌。

    樊素貞說起這件事就為師小憐可惜:“可惜小憐了,按教坊司傳來的消息,小憐今年升‘如夫人’幾乎是板上釘釘?shù)氖铝?。若是小憐你升了如夫人,這都知的位置未嘗沒有一爭之力呢?!?/br>
    教坊司就是一個大漏勺,什么消息都能提前漏的一點兒底沒有!每年熬資歷晉升的女樂名單,按理說是年底才會出來,但基本上秋天時就會有大致雛形,即最初版本。而按照半個月前流出來的名單,師小憐就要升如夫人了。

    師小憐的資歷和成績是夠的,但以資歷和成績論,能升如夫人的多了,每年能升如夫人的名額極少,大家只能排隊等著升!又因為師小憐本功是唱,是個歌姬,就連排隊都沒有優(yōu)勢,屬于會被別人插隊的那種。所以一慣認(rèn)為她能在退籍之前混個如夫人,算是榮譽頭銜吧,也就是了。

    現(xiàn)如今她插了別人的隊,得到了寶貴的晉升名額,這就不得不讓人多想了。

    如今普遍的觀點是,她沾了紅妃的光...紅妃在揭花榜中成為花神,按照往年教坊司的做派,揭花榜的女樂,別說最后做花神了,就算只是榜眼,也有份占去那一年升如夫人的名額!這是慣例。

    一般來說,參與揭花榜的女樂,如果非常年輕,是會出現(xiàn)本身不是如夫人這種情況。這種時候,教坊司拿‘如夫人’的名額做獎勵,獎勵這個女樂的業(yè)績,也是恰如其分...但紅妃的問題是,她太年輕了,就連‘紅霞帔’的身份也是超擢不久。

    現(xiàn)在就讓她晉升為如夫人?教坊司歷史上確實有特別年輕的如夫人,但那種一般都是有皇家超擢的,就像紅妃之前由宮人晉升為紅霞帔一樣。由教坊司這邊安排的話,哪怕是一些女樂‘業(yè)績喜人’,也是要結(jié)合資歷來看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教坊司確實很有朝廷衙署的風(fēng)范,骨子里還是很喜歡論資排輩的。

    猶猶豫豫之下,柳湘蘭作為連接教坊司和手下女樂的都知,便先一步找到了紅妃,和她協(xié)調(diào)了這件事。紅妃提出她不著急如夫人的事,可以先給她jiejie插個隊——柳湘蘭笑呵呵地應(yīng)下了,轉(zhuǎn)頭就與教坊司說明了。

    教坊司辦事情倒是真有彈性,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了。

    對于紅妃的做法,有的人覺得她聰明,左右她自己是不用發(fā)愁日后晉升如夫人的,眼下的名額給親jiejie用了又如何呢?將來姐妹兩夫人,不僅僅是說出去好聽,還便于二人相互扶持呢。

    有人則覺得紅妃是蠢!眼下不能用這個名額,再過兩年教坊司也是要給紅妃的。倒不是教坊司品德好,沒有人走茶涼、時過境遷的說法,而是給花榜頭甲如夫人的名額,向來是慣例。此時可以昧下紅妃的名額,焉知將來不會昧下別人的?所以大家都盯著呢!

    而紅妃將名額讓給了jiejie...雖然看她現(xiàn)在的勢頭,無論是得到皇家超擢,還是憑實力令教坊司不能將她繼續(xù)放在紅霞帔的位置上,她都能在兩三年內(nèi)晉升如夫人。但世上的是最怕‘意外’二字,兩三年之后誰又知道是什么光景呢?

    就比如說花柔奴的養(yǎng)母花小小吧,她當(dāng)年也是在實力和運氣多方面的加持下,才能以歌姬身份三十歲不到就晉升如夫人。當(dāng)時大家看她是各種花好月圓,覺得前途不可限量,說不得未來她還有當(dāng)都知的時候呢!

    結(jié)果是什么,后來都知道了,一場大病毀了一切。

    可以帶來‘意外’的不只是大病,生老病死只是人生意外之一...花小小因為有如夫人護(hù)身,所以即使情況差到那地步,日子也是還可以的。她在擷芳園里看不慣就罵,罵不過就鬧,誰看了都覺得心煩,然而再心煩也得因為她的身份和資歷讓著她。

    所以‘如夫人’的身份是一重保障,作為保障自然是越早到手越好,而且只有拿在手里才是真的拿到了!

    對于外人的種種想法,紅妃當(dāng)然是不在意的,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能晉升如夫人。不是因為對地位有什么特別的想法,只是因為地位高一些,總能少點兒麻煩。為什么她并不排斥自己走紅,反而在用自己的方法給自己掙人氣?原因也差不多是這個。

    既然無法不做官伎,那就索性做地位高一些的官伎,那樣至少還能有一點兒自由和權(quán)力,即使那樣的自由和權(quán)力說起來都是無根之木,可笑的很。

    但相比起一般女樂對‘如夫人’這一身份的執(zhí)念,紅妃就顯得有些可有可無了。如果能做如夫人,那當(dāng)然很好,但如果眼下沒什么機(jī)會,將名額讓給jiejie也沒什么。

    對于樊素貞的說法,師小憐卻只是搖了搖頭:“別說如夫人之事尚且沒有塵埃落定,不好亂說。便是定下了,我歌姬身份也不好同那些舞伎爭的。”

    教坊司中,宴樂演出其實需要多方合作!真說起來,女樂能絕對掌控的也就是舞蹈這一部了,也因此舞伎在教坊司的權(quán)力爭奪中長期是主力!而因此向下反饋,就是都知大多是舞伎。

    都知大多是舞伎,這在外看來,是優(yōu)秀的女樂往往優(yōu)先選擇成為舞伎而不是歌姬,而且舞伎的人數(shù)明顯比歌姬要多。長此以往,都知的位置幾乎被舞伎壟斷是很正常的事。但實際上沒那么簡單,一些歌姬舞蹈沒什么天賦,嗓子卻是老天爺賞飯吃,也能大紅大紫不讓當(dāng)紅舞伎。然而就是這些歌姬,也沒法和舞伎競爭!只能說競爭都知這種事,必然摻雜了權(quán)力斗爭。

    “也罷,你性情就是不得罪人的,做都知可沒法不得罪人?!睅熜z的態(tài)度樊素貞并不意外,師小憐就是這樣的人,說她性格好也好,虛偽也罷,她確實總在力求與大多數(shù)人維持友善關(guān)系。

    想到這里,樊素貞又看向紅妃,笑著道:“所以,這樣事還得看紅妃的!今次或者輪不上,可將來呢?如今館中能爭都知之位的也就是冠大家和楊大家了吧...哪怕是楊大家呢,今年也三十了!紅妃才多大?等到新任都知退籍,說不得就是紅妃當(dāng)家作主了!”

    冠大家指的當(dāng)然是冠艷芳,而就在去年,擷芳園又有了一個如夫人楊菜兒,她就是樊素貞口中的‘楊大家’。

    大家都覺得樊素貞這話沒毛病,紅妃只要不出現(xiàn)大的變故自毀長城,如夫人之位最多也就是兩三年間的事兒!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如夫人,再成長幾年,人脈會變得極為夸張(其實紅妃現(xiàn)在的人脈已經(jīng)很強(qiáng)了),競爭一個都知,天然的優(yōu)勢不可忽視。

    不過有人對樊素貞這話的前半段表示異議:“冠大家和楊大家?我覺得不止呢,雖說冠大家和楊大家是如夫人,爭都知之位更有優(yōu)勢,可歷來都知也不只有如夫人才能居之!好多時候也有紅霞帔做都知的?!?/br>
    平均一下,每家官伎館也就是兩三個如夫人的樣子。除開馬上要退籍的現(xiàn)任都知,就算還有兩個都知,也往往臨近退籍!而為了保證都知的位置有一定連續(xù)性,不至于一兩年就換個都知,讓官伎館經(jīng)過一回動蕩,年紀(jì)特別大的都知是很難得到教坊司批準(zhǔn),擔(dān)任都知的。

    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一些自知年紀(jì)不合適的如夫人會非常有風(fēng)度地把機(jī)會讓給后輩——實際上是為了維護(hù)自身的面子,一點兒勝算沒有,名單遞上去了也只會做別人的陪襯,誰都不喜歡在領(lǐng)獎臺上陪跑。

    據(jù)說冠艷芳有意退出這次都知之位爭奪,大家對于這個消息還挺相信的,就是因為知道她的年紀(jì)不合適了。

    所以,在爭奪都知之位上,有些如夫人還不如正當(dāng)年的紅霞帔呢!

    “就我所知的,冠大家似乎有意舉薦常蘭姑競爭都知之位...常蘭姑是什么人,也就是一個紅霞帔!不過她這個紅霞帔資歷深一些,自己也還算爭氣——若冠大家用自己的人脈幫她,倒是真有一爭之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