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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讓我叫他相公 第53節(jié)

    在他準備發(fā)力的那一剎那,韓子賦本能覺出不對。

    他下意識想縮腿。

    可惜晚了。一聲殺豬般的嚎叫在狹小的山洞內(nèi)回響。

    韓子賦無法形容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兩塊骨頭被顧欒用蠻力硬生生接到一起,甚至能聽到骨節(jié)間摩擦產(chǎn)生的“咔吧”聲。

    比斷掉的時候還要疼上一百倍。那感覺,酸爽至極,有了第一次絕對不會想體會第二次。

    他就不該信了顧欒的邪。韓子賦嘶嘶大喘氣地捂著膝蓋,五官前所未有地緊湊起來。早知如此,他寧肯斷著這條腿,也不會讓顧欒對他痛下殺手。

    狼皮男聽到嚎叫聲,從門外探進一個腦袋,煩的咬牙切齒:“叫什么叫!叫魂呢你!可讓別人知道你有嘴了!你把嗓子喊爛也不會有人來救你!再叫我馬上把你拆吧拆吧團成球滾下去!”

    他憤憤地瞪眼,吼完,攥起一只拳頭朝他們揚一揚,用力時骨節(jié)發(fā)出“嗑巴嗑巴”的響聲。

    韓子賦氣的活像只脹氣的河豚。

    他想叫嗎?

    是顧欒不打招呼,不給人心理準備就直接上手!

    一個個的,凈會撿老實人欺負!

    真是欺人太甚也!

    ***

    “王大人,您歇歇?”

    雨太大了,糊在人臉上,擦都擦不凈。

    王巡撫本來十分相信老天爺,沒事兒就到風神廟雨神廟里拜拜,這陣兒也被它下雨下的煩了,整天罵罵咧咧說要是再下雨老天爺就會失去它最忠實的信徒。

    顯然,老天爺并不缺他這個小追隨者。

    王巡撫抄起一把鐵鍬,狠狠砸在地上。

    這是顧欒豁出自己性命給他的圖紙,于情于理他都不能辜負這份信任。雖然他一點也不喜歡顧欒夫妻倆,但此刻卻無比希望他們能平安回來。

    “繼續(xù)挖,繼續(xù)堵!這壩一日修不好,就一日不能停!”

    ***

    王巡撫在外背圖紙、指揮堵壩忙的熱火朝天,顧欒他們在懸崖山洞里也沒閑著。

    覺得他們無論如何也不能從這兒逃脫,狼皮男連看守都懶得準備了,心大到放任他們在里頭閑聊。只要不發(fā)出像韓子賦上次那樣的嚎叫聲吵到他耳朵就行。

    也不知道他身為山匪頭頭,怎么會有那么多時間在這兒嗑南瓜子。不巡山不搶劫,每天閑的皮疼。

    韓子賦結(jié)合他們所處的地勢,猜測這是山匪的老巢。

    三個人湊在一起——本來韓子賦是不屑于與小夫妻一丘之貉,無奈兩人又是在地上畫畫,又是拿手在空中筆畫,好像談的多么精彩絕倫引人入勝似的。他在心里自我寬解,說一切都是為了百姓,拖著重新交回掌控權(quán)的傷腿,翻著白眼兒湊了過去。

    一老兩少,一個比一個臟。兩個在泥坑里滾過,一個在地上被拖行數(shù)里,排成一排,說是從南要飯到北的叫花子都有人信。

    好在生存大事在前,沒人有功夫嫌棄自己此刻有多么狼狽。

    顧欒用手指在地上畫了四個圈,分別代表段飛、山匪、他們?nèi)齻€、臨城的公儀明。

    他把段飛和山匪連在一起:“梳理一下目前已知和推測出的結(jié)果。段飛和山匪現(xiàn)在攪在一起,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兩人想依靠巫女口中的‘不周山’為屏障,建立自己的小王國。而‘不周山’出現(xiàn)的條件,是要煜寧大壩坍塌,煜寧江斷流,所以山匪在段飛的掩護下,派人搞毀了大壩。但是沒想到,大壩比他們想象中的難搞,湍急的江水讓他們難以快速摧毀大壩剩余的部分,所以想到對照圖紙尋找薄弱點?!?/br>
    韓子賦哼哼道:“早知道我就不把大壩設(shè)計的這么結(jié)實,讓他們搗一下就散。然后發(fā)現(xiàn)——嘿,煜寧江沒斷流——嘿,不周山?jīng)]重出——嘿,傻眼了吧。”

    姚星潼發(fā)現(xiàn)了,韓子賦有種奇異的天分,就是把夸人的話說起來像是在罵人,自貶的話倒像是在自夸。

    “保存在南嶺的圖紙應(yīng)該是被偷竊或者其他原因,找不到了?!恢苌健瘺]出來之前,段飛依然在皇權(quán)管制下,他怕?lián)线z失重要資料的罪名,所以借口說南嶺沒人能看懂大壩圖紙,想要保管在京城的那一份,然后把派來的官員借口殺害,保證圖紙只在他和山匪手里。所以咱們現(xiàn)在被關(guān)在這里?!?/br>
    顧欒邊說,邊在連接段飛和山匪的線條中間延伸出一個箭頭,指向代表他們?nèi)说膱A圈。

    “他們不小心多抓了一個人,也就是你,現(xiàn)在該叫‘顧小夫人’。”說到這,顧欒忍不住想笑,嘴角泛起溫柔的笑意,看姚星潼的眼神溫柔又繾綣,“導(dǎo)致他們不敢輕舉妄動。殺不敢殺,放不敢放,只能加快速度破壞大壩,達成最終目的才能安心地結(jié)果我們。畢竟在此之前,一切都還是變數(shù)。”

    姚星潼想了想,補充一句:“他們還能借著朝廷的賑災(zāi)撥款吃肥一波。”

    “說到點子上了。朝廷賑災(zāi)?!鳖櫃璐蛄藗€響指,“這也是我目前能想到的,最神不知鬼不覺擊破他們的辦法?!?/br>
    他從公儀明出發(fā),畫一個箭頭指向段飛,“南嶺還是有軍隊的,又占據(jù)地理優(yōu)勢,明著打其實不好打,只能找信得過的人帶兵潛伏進來,在段飛沒有察覺的情況下一舉攻下?!?/br>
    說到這兒,姚星潼悟了,“你是說以朝廷賑災(zāi)的名義,讓公儀大人的人馬正大光明進入南嶺。賑災(zāi)隊伍肯定至少要在此休息一個晚上,這時候他們已經(jīng)在城內(nèi),連攻城都免去了。段飛恐怕還在撥拉算盤,高興這次能吞多少,就被人咔嚓一下——”

    “沒錯。我已經(jīng)給公儀郡守去了密信,這次朝廷的特派令牌也一塊兒給他送過去了。本想上書向皇上請示,后來想想,覺得來回時間太長,干脆先自作主張,等事情完畢再將功補過。”

    第44章 .  44龍舌粄    她餓了。

    至于能補成什么樣, 誰也不知道。

    不過這已經(jīng)是顧欒在僅獲得這么一點信息的情況下,能做出的萬全準備。

    當然,很大一部分是得益于, 他們豬一般的對手過于給力。

    又不知過了多久,姚星潼的肚子發(fā)出“咕”的一聲。

    她餓了。

    肚子餓會傳染, 不一會兒,韓子賦的肚子也開始唱空城計。

    他們已經(jīng)在這兒關(guān)了三四天,每天狼皮男想起來了就給他們丟點兒吃的,沾了灰的餅, 或者放涼了的紅薯南瓜, 饑一頓沒一頓,兩人俱是餓的兩眼發(fā)綠。

    只有顧欒狀態(tài)還行, 距離他上一頓飽飯只過了不到一天。

    現(xiàn)在不知道到了什么時間。不過今天大概率是沒飯了。

    姚星潼揉揉肚子,靠在顧欒懷里, 隔著鐵欄桿,看外面柴堆的火苗越來越小, 最后熄滅, 洞中陷入一片黑暗。

    這種情況下誰也不好意思開口說餓,只想著用意志熬過去。韓子賦已經(jīng)占據(jù)了一個角落蜷身睡下, 妄圖用睡眠麻痹自己的胃。

    肚子空空, 身體沒勁兒, 他打呼嚕都不如剛進來的那天晚上打的響。

    姚星潼也準備睡覺。她一手從后面抱住顧欒的腰, 一手橫在他小腹前, 腦袋靠在他胸上,平穩(wěn)地呼吸著。

    怕吵到韓子賦,她小聲說:“相公,我們真能出去嗎?”

    “你還信不過我嗎, 我說能平安出去,就一定會平安出去。”

    顧欒吻了吻她的額頭。

    “我想吃棗泥玫瑰酥餅了?!币π卿呎f邊吞了吞口水。

    “饞了吧。你之前覺得我喜歡吃那個,經(jīng)常給我買,跑半個城也不嫌遠,自己一口也想不起來吃?,F(xiàn)在倒是開始念叨了?!?/br>
    “誰讓你老是對我生氣,你一生氣,我就不知道怎么辦,只能給你買你喜歡吃的東西。你平時又沒什么特別喜歡的,我單知道棗泥玫瑰酥餅?zāi)且粋€吃食,不得天天買它嘛?!?/br>
    當時她整天怕顧欒怕的要死,恨不能把他舉起來當尊佛供著。從未想過有一天,兩人會是成為這種親密關(guān)系,在小山洞里一起挨餓。

    顧欒順著她道:“那回去以后我給你買一百個,天天吃,吃膩了咱再換別的?!?/br>
    然后把姚星潼又往懷里摟了摟,給自己辯解:“我哪有真的對你生氣。我還沒接受自己是斷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別的我也不會,只能通過發(fā)脾氣引你注意。你要是生氣,你打我,我保準不還手?!?/br>
    “我現(xiàn)在沒力氣打你啦?!彼f。

    姚星潼想想還挺高興的,畢竟是在她還沒有暴露自己真實性別的時候顧欒就喜歡她了。

    “我就知道娘子疼我。”顧欒執(zhí)起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吻,狡黠一笑,“既然這樣,我就告訴你一個秘密?!?/br>
    姚星潼來了精神,黑白分明的眼睛在黑暗中骨碌骨碌,“什么呀?”

    “你之前不是問我,是不是見過你么?!?/br>
    “你說你沒見過?!币π卿肫饋砹耍鞘撬麄儎傉J識沒多久的時候,顧欒讓阿林給她送衣服,說是顧欒親自選的風格和樣式。她看那些衣服全是她平日常穿的,還特意問了一句,結(jié)果回答是顧欒隨便選的。

    顧欒搖搖頭。他下巴在姚星潼額定輕輕蹭過,帶起一陣戰(zhàn)栗。

    “我見過你。我娘跟我說在洛鶴縣有個合適的公子,準備登門求親。我的性格你也知道,一開始肯定是不高興,就偷偷到洛鶴縣去了一趟?!?/br>
    “你看見我啦?”

    “嗯。當時你正從學(xué)堂里出來,”顧欒扁扁嘴,又氣又有點委屈:“跟杜堃一起?!?/br>
    姚星潼面露尷尬之色,“杜兄,他,他是我好兄弟……”

    “哼,他可不這么想?!碧岬蕉艌?,顧欒忍不住在心里把他拎著領(lǐng)子摔來摔去?!拔冶緛硐?,過去罵那個姚公子一頓,或者打他一頓,讓他自己拒婚。結(jié)果看到你,溫溫順順的,身板小小,不夠我一拳打的,就回去了。順便記了你身上穿的衣服。后來再挑的時候,下意識就朝著那方向選了。”

    “你當時要打了我,現(xiàn)在你就沒娘子了!”姚星潼虛張聲勢地嚇唬他。

    “所以說啊,我還挺慶幸的,當時沒亂動手。”

    顧欒捏捏姚星潼的小細胳膊,忽然把什么東西送到她嘴邊。

    姚星潼猝不及防觸到一個彈軟的物體,下意識伸舌頭舔了舔,一股淡淡的米香味兒。

    “這是什么?”

    “龍舌粄?!鳖櫃杌卮穑滞八土怂?,“你偷偷地吃,因為我就帶了一塊。被韓大人看見不太好,說咱們吃獨食呢。”

    說來也巧,這龍舌粄是他出門時從客棧門口擺的小點心盤里隨手拿的,覺得這玩意兒綠綠的挺好看,預(yù)備當零食吃。不料還沒到休息時間,就被山匪一掌劈了后脖頸,正好拿來投喂姚星潼。

    “沒想到他們沒搜我身。早知道就多帶點,再拿把小刀。要是拿了兩塊兒,或者是個大的吃食,就給韓大人分了。現(xiàn)在就先讓我們潼潼吃點兒。”

    嬰兒拳頭大的一團,龍舌粄又黏糊糊,扯都難扯開,確實不好分。

    姚星潼歉疚地看了睡成死豬的韓子賦,在心中給他作了個揖,而后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她有未雨綢繆的習慣。不知道還要多久才能出去,覺得要留點儲備糧,以備不時之需。

    “相公,你也餓了。你吃。”

    “我吃飽了來的。”顧欒沒動,把剩下的龍舌?包好塞回胸前衣服,“剩下的明天再吃?!?/br>
    姚星潼不信。

    顧欒在家可是每頓飯要吃兩大碗的,就算是跟她吵架那一次,飯也一口沒少吃。這會兒接近一天沒吃東西,不餓才怪。只是沒她跟韓子賦這么餓而已。

    “那我吃一點?”

    姚星潼連連點頭。

    她沒看到顧欒眼底化不開的笑意。

    “這可是你說的?!?/br>
    顧欒話音剛落,姚星潼還沒察覺到這句話有哪里不對,就被人吻住了唇。

    她驀地睜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