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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魚他想開了 第28節(jié)

    皇太后面色沉了下來。

    自春深殿那場火后,她與弘興帝的確生了罅隙,弘興帝足有十年再未踏足慈寧宮,她怨過惱過,可弘興帝就是不為所動(dòng),母子二人徹底離了心。

    她深居后宮多年,只是弘興帝不愿見她,但弘興帝到底為她保留了幾分薄面,只說她一心禮佛,今日竟被薛放離直言說出,皇太后惱火不已。

    “哀家才讓人把你這王妃接進(jìn)宮沒多久,你就從妙靈寺趕了過來,你對(duì)他倒是上心,”皇太后說,“比起哀家,你倒不如擔(dān)心你自己。他本就是薄命相,也不知捱不捱得了你這刑克命?!?/br>
    薛放離緩緩一笑,“他如何,不勞皇祖母費(fèi)心?!?/br>
    頓了一頓,薛放離問她:“您讓他跪了多久?”

    江倦先是胡謅一通童子命格,又提起阿難大師,皇太后并未讓他跪,但她并不打算如此相告。

    ——她貴為太后,就算真的讓江倦跪了,他又能如何?

    皇太后笑了笑,“你以為他是怎么昏過去的?”

    薛放離頷首,眼底一片凜寒。

    皇太后又道:“你既然還記得哀家也讓你跪過,那也應(yīng)當(dāng)還記得如何化解,你若當(dāng)真對(duì)你這王妃上心,不若也替他化解一番?!?/br>
    薛放離沒有搭腔,只是走向神臺(tái)。佛祖端坐蓮臺(tái),雙目輕垂,眼神悲憫。

    他曾在此跪過十余日,身旁就是虞美人的尸身。一把鎖落下來,他眼睜睜地看著她腐爛,看著紅顏化為爛泥,他恐懼過,他也哀求過,可無人理會(huì)。

    佛祖悲憫,他卻未受過分毫。

    許久,薛放離一字一字道:“本王不信鬼神之說?!?/br>
    話落,他抬起手,廣袖一揮而下,“砰”的一聲,佛像被掀倒在地!

    “你怎敢如此造孽?”皇太后驚坐而起,“你摔佛像,出佛身血,犯五逆十惡罪,死后是要下地獄的!”

    薛放離微笑道:“我本就在地獄?!?/br>
    他又揮袖一掀,牌位盡數(shù)掃下,“本王不信鬼神,讓本王的王妃跪——”“他們受不起?!?/br>
    皇太后氣極,指著他怒道:“這是薛家的列祖列宗,你怎敢如此?你這不肖子孫,你怎么敢……”

    薛放離漫不經(jīng)心道:“本王如何不敢?”

    “他們?cè)谔煊徐`,絕不會(huì)輕饒你!”

    “倘若他們當(dāng)真有靈……”薛放離厭煩道,“父皇欠我,她欠我,您欠我,他們——也于本王有所虧欠!”

    “住持道本王是天煞孤星,孽根禍胎,”薛放離說,“皇祖母,您信因果循環(huán),報(bào)應(yīng)不息?!?/br>
    “那也該信您造孽太多,本王這是來討債了。”

    他笑了笑,渾身血腥氣,可怖至極。

    “皇祖母,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本王什么也不在乎,什么也不怕?!?/br>
    皇太后指著他半晌,氣到渾身發(fā)抖,到底一個(gè)字也沒說出來,跌坐在椅子上。

    她怎么就忘了,他自然什么都不怕,光腳的又豈怕穿鞋的。她貴為太后,可薛放離卻是個(gè)瘋子,發(fā)起瘋來不管不顧,什么都敢做,偏偏弘興帝還有意縱容!

    皇太后急促地喘氣,氣得眼前直發(fā)黑。

    江倦的心情也很復(fù)雜。

    王爺以為他跪了太久,這才心疾發(fā)作昏了過去,又在幫他出頭。

    可是他根本就沒有跪,更沒有心疾發(fā)作,他只是想偷個(gè)懶。

    王爺好生氣的樣子。

    江倦十分心虛,后悔沒有早點(diǎn)翻面,現(xiàn)在他再想翻面也晚了。

    太醫(yī)已經(jīng)趕到了。

    薛放離抱起江倦,讓太醫(yī)診為他脈,盡管知道自己是有先天不足的設(shè)定,江倦還是不免有點(diǎn)緊張。

    “王妃他……”

    太醫(yī)皺眉道:“脈來緩慢,又有歇止,此為代脈,主臟氣衰微,會(huì)昏倒應(yīng)是心疾發(fā)作,不過王妃似乎護(hù)養(yǎng)得不錯(cuò),氣血調(diào)和,暫時(shí)沒有大礙?!?/br>
    江倦松了口氣。

    薛放離問:“他什么時(shí)候醒?”

    太醫(yī)思忖道:“這……說不一定,但不會(huì)很久。”

    薛放離“嗯”了一聲,既然沒有大礙,他便不打算在此久留,抱起江倦走出慈寧宮,并未發(fā)現(xiàn)有人正在注視他。

    或者說,他發(fā)現(xiàn)了,但是連一個(gè)眼神也懶得分出去。

    待他們走遠(yuǎn),江念從假山后走出來。

    丫鬟點(diǎn)翠驚異道:“公子,剛那是離王殿下嗎?他怎么、他怎么……”

    傳聞之中,離王陰狠暴戾,可依她方才所見,離王抱著懷中的人,神色倒是陰鷙得嚇人,動(dòng)作卻是輕柔得很,好似、好似——“唯恐弄碎他懷里的人?!?/br>
    點(diǎn)翠感慨完,頭一抬,正對(duì)上江念怨毒的眼神,她嚇了一跳,心臟咚咚咚跳不停,“公、公子,奴婢說錯(cuò)了什么嗎?”

    “沒有,”江念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升騰的嫉妒與不甘,微笑著說,“怎么了,你嚇成這樣?”

    點(diǎn)翠鼓起勇氣又望他一眼,剛才的怨毒好似只是錯(cuò)覺,江念笑得溫柔可親,點(diǎn)翠也沒多想,“剛才看錯(cuò)了,以為說錯(cuò)了什么話,公子生氣了呢?!?/br>
    江念無奈地問他:“我何時(shí)與人生過氣?”

    點(diǎn)翠吐舌頭,“看錯(cuò)了嘛?!?/br>
    江念笑了笑,放在袖中的手卻是狠狠一掐。

    他知曉皇太后與虞美人之間存有夙怨,也知曉皇太后厭惡離王。

    上輩子,因著他是離王妃,在照安寺遇見皇太后之時(shí),被她好生磋磨一番,是以前幾日他特地提起了江倦。

    憑什么只有他一人受辱?

    思及被抱走的江倦,江念只覺得痛快不已,江倦也受了一番磋磨,看樣子還昏了過去。

    可離王也在,想也知道是為接江倦而來,他又隱隱有著幾分不甘。

    憑什么呢?

    想著想著,慈寧宮到了,江念平復(fù)幾分情緒,推開門來。

    “太后娘娘……”

    他抬起頭,只見上輩子對(duì)他頤指氣使、這輩子慈眉善目的皇太后,正撫著心坐在椅子上,宮女也一下又一下輕拍著她的后背,安撫道:“太后娘娘莫?dú)饬?,氣壞了身子不值得?!?/br>
    “哀家怎就心軟,沒讓他那王妃給哀家好生跪一場!”

    滿地的狼藉中,佛像破碎,牌位倒地,如此大膽的行徑,只能出自一人之手,而皇太后之言,讓江念僅存的痛快也沒了。

    到頭來,仍是只有他一人受過磋磨。

    而磋磨漏網(wǎng)之魚,江倦,正在薛放離懷里想東想西。

    主角受不愧是團(tuán)寵本寵。在小說里,皇太后那么和藹,結(jié)果換了他和王爺,就沒這么好的待遇了,他們果然是特大反派。

    啊,還有,皇太后也讓王爺跪過,王爺還說記憶猶新呢。

    江倦本來打定主意裝死到底,又改了主意,他慢吞吞地睜開眼睛,假裝中途轉(zhuǎn)醒,“王爺……”

    他糾結(jié)該怎么說,眉心擰了起來,薛放離卻問:“還難受?”

    江倦一愣,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演完了全套,“嗯,還有一點(diǎn)?!?/br>
    “我剛才好像聽見……”江倦小聲地說,“太后娘娘也讓你跪了好久。應(yīng)該不是夢(mèng)吧?”

    “嗯?!?/br>
    “那……她讓你跪了多久?”

    江倦問得小心翼翼,本是十來日,他大可語焉不詳?shù)卮^,可薛放離不知想到了什么,卻是一日不落地說:“十四日。”

    江倦一聽,驚到了,跪這么久肯定很難受,他為薛放離打抱不平:“她怎么這樣啊,還欺負(fù)你?!?/br>
    薛放離垂下眼,與他對(duì)視。

    少年瞳光清亮,眉尖輕蹙,似是同情不已。薛放離從他的眼神中看出幾分悲憫,與那尊佛像如出一轍。

    可佛像看得是萬物,悲憫的是蒼生,而江倦看的是他,在這一刻,他只看著他一人。

    再無可平息的怒火、再驚人的戾氣,都在此時(shí)被澆滅,薛放離幾乎溺斃于江倦眼中的憐愛里。

    江倦輕聲安慰他:“都過去了?!?/br>
    薛放離凝視他許久,應(yīng)了一聲,“嗯?!?/br>
    鼻息之間是少年清甜的氣息,懷中又是一片溫?zé)帷?/br>
    “你都痛昏了過去,卻偏又聽見了這件事?!?/br>
    薛放離掀起殷紅的唇,低低地笑了,“你可真是我的小菩薩啊?!?/br>
    第23章 想做咸魚第23天

    江倦:“?”

    總覺得王爺好像誤會(huì)了什么,可是解釋起來又得從裝病說起,江倦只好選擇默認(rèn)。

    “昏一會(huì)兒醒一會(huì)兒的……”

    王府的馬車候在宮門口,上了馬車以后,江倦很善解人意地說:“先去妙靈寺,然后再送我回別莊吧。”

    “你也去妙靈寺。”

    “我可以去嗎?”江倦一愣,“王爺不是不想讓我去。”

    “你還是該放在身邊,”薛放離平淡地說,“身體太差,也太容易被欺負(fù)?!?/br>
    江倦辯解道:“我沒有……”

    薛放離又說:“妙靈寺的住持擅長針灸術(shù)。你這段時(shí)日總是心口疼,今日也又昏了過去,讓他給你看看?!?/br>
    江倦:“……”

    心口疼,他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