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素瑩立刻摘了帽子，規(guī)規(guī)矩矩坐回床上，一臉甜意：“只要能吃上點(diǎn)心，我哪都不去?！?/br>
    乳母信以為真，拎著小包顫巍巍出去了。

    姜素瑩等她人一消失，立刻從床上彈起來，偷偷跑去露臺上巴望。這個點(diǎn)是好時辰，太太在佛堂里不出來。隔了一會兒，大哥吃過早飯，也出發(fā)去了鋪面。

    宅子里管事的人都走了個干凈，大功告成，姜素瑩躡手躡腳溜下樓。

    她繞到后門，悄聲招呼起昨日闖了禍的汽車夫：“你知道二姐現(xiàn)在住在哪處么？”

    汽車夫小常正在擦輪轂，看見她這一身清涼打扮，一張臉漲的通紅，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里瞅，只管搖頭。

    大爺特意交代過，可不能放三小姐出去，會惹事的。

    姜素瑩碰了個軟釘子，干脆指著額頭上早就沒了蹤影的包，故意訛他：“昨天撞那一下子，我到現(xiàn)在還頭暈?zāi)?。可得找大哥好好說一說，醫(yī)藥費(fèi)就從你工錢里扣?！?/br>
    小常年紀(jì)不大，果然一下子就被唬住，急著擺手。

    姜素瑩見他呆愣楞的，便又笑了起來：“你要是帶我去見二姐，我就一句話也不說?！?/br>
    ***

    一刻鐘后，狄更生道。

    小常把汽車停在拐角處，兩個人在車?yán)镓埩丝彀雮€鐘頭，姜素瑩才終于看見一個梳著油頭的浪蕩子從公館里施施然出來，上了院子外等候的車。

    想來他便是廖五了。

    “你就在此處等我，要是我半個時辰?jīng)]出來，你就去喊人?！苯噩撃闷鹈弊?，囑咐完小常，推門下車。

    街上日頭明燦燦的，晃得人平添幾分信心。她一口氣跑到大門前，伸手掀過電鈴。

    黑漆鐵門吱呀一聲開了，露出一條小縫。

    門房問：“找誰？”

    “姜素珍。”

    里面細(xì)細(xì)索索好一陣動靜，門才大敞開。老媽子身后站著一個人，面色蒼白，絞面盤頭做婦人打扮，脖子上掛一串沉甸甸的海珠。

    正是她想念已久的二姐。

    “你什么時候回的天津？”二姐一看見是姜素瑩，先是不可置信的露出驚喜的笑，反應(yīng)過來之后，又眼圈發(fā)紅，死命把她往外推：“快走，這可不是你能來的地方。”

    模樣慌張，大概是怕極了廖五。

    姜素瑩拉住她的袖管，湊到耳邊說：“不要緊，我是看著他離開的?！?/br>
    小常經(jīng)常載著姜老爺子走動，因此對城里的消遣多少了解一些。按他的推斷，廖五這個點(diǎn)出去大抵是去看賽馬，沒有一兩個鐘點(diǎn)鐵定回不來。

    二姐好不容易見上一次家里人，一時也舍不得她走。猶豫來猶豫去，到底是讓姜素瑩進(jìn)了屋。

    “去泡點(diǎn)茶水來?！彼鲅园牙蠇屪又ч_。

    等到身旁再沒外人時，她再看向meimei，眼淚開始簌簌的往下淌：“一日日被困在這里，你回來這么大的事情，我竟不知道了。”

    二姐一哭，姜素瑩心里也跟著發(fā)酸：“他是不讓你出門么？”

    “最遠(yuǎn)也就是在院子里轉(zhuǎn)轉(zhuǎn)，過來一個多月，娘家都沒回過，坐牢似的。說是娶妻——不過也就是養(yǎng)在公館的姨太太罷了?！?/br>
    姜素瑩一聽，恨不得劈了廖五那畜生才好。她腦子里轉(zhuǎn)過一萬個念頭，最后悄聲說：“你放心，我定會想法子救你走?！?/br>
    “我又如何走得。”二姐搖搖頭，“普天之下，哪里有我的去處。”

    “林近生那邊可有消息？”姜素瑩不信jiejie眼光這么壞，她看上的人，必然不會是負(fù)心漢。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二姐。她想起什么，抹干眼淚，起身去了臥室：“你等等。”

    一會兒功夫，從屋里抱出一個首飾匣子。二姐扒拉開成堆的珠玉串子，從最里面取出一張被疊的細(xì)細(xì)的紙條，朝姜素瑩遞了過來：“我現(xiàn)在出不去，你一定替我和他說，讓他千萬別再給我寫信了。萬一被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什么？”身后突然響起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

    姜家姐妹轉(zhuǎn)身，待到看清來者是誰，駭然僵在原地。

    ——竟然是廖五回來了。

    這畜生明明是去看賽馬了，不知為何回來的如此之迅速，倒叫人有些措手不及。

    二姐抱著首飾盒子，頓時發(fā)起抖來，一句整話也說不出。

    姜素瑩腦子轉(zhuǎn)得快，用手里的草帽蓋住衣裳，把紙條偷偷在襯里掖好。這才往前跨了一步，擋在二姐前頭。

    “先前二姐好心，借了我些脂粉錢，說怕被廖五爺發(fā)現(xiàn)。依我看，五十塊大洋而已，五爺肯定不會放在眼里，對么？”

    廖五眼睛瞇縫起來：“那是自然，城里誰不知道我廖五最不缺的就是錢。別說五十塊，千把塊我也有?！?/br>
    前半句是自吹自擂，后半句聽上去就有些意味深長了。他頓了頓，又問：“不過你是誰？看著眼生。可是素珍的meimei么？”

    色瞇瞇的視線在姜素瑩身上打起轉(zhuǎn)，能扒下一層衣服。

    二姐見這陣仗，嚇得把meimei往外推：“素瑩，父親不是讓你早些回去么，快走吧。”

    “著什么急，好不容易見一面，不得嘮嘮嗑？”廖五抬起手，摸了摸下巴，別有用心的打量起姜素瑩，“沒想到姜家還藏著個這么齊整的meimei，我竟是頭回見著?！?/br>
    大門就在咫尺之外，不過三五步就能踏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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