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嬌 第21節(jié)
沈靜淑頃刻尖銳了嗓音:“我可是二房嫡女, 我外祖家是輔國公府!誰給你的膽子!” “外祖家是輔國公府?”沈青稚嘴角掛著淡淡嘲諷,“可你淮陰侯府里, 不依舊是二房姑娘么?你難道還能變成大房淮陰侯嫡女不成?” 平靜的悅耳的嗓音,帶著毫不掩飾的冷嘲,一針見血,戳中沈靜淑最在意的身份面子! “你……!”沈靜淑正想反駁。 沈青稚卻不耐煩的抬手指著外頭, 她嘴角譏諷微勾, 對身旁婆子淡淡吩咐:“把二房姑娘給我丟出漪瀾苑!我們大房的院子,還輪不到二房的人來放肆撒野!” 漪瀾苑的丫鬟婆子大多都是先夫人留下的老人,各個都是沈苓綰心腹。 沈青稚一聲令下, 她們就架了沈靜淑,便把她給擰出漪瀾苑,摔得滿身狼狽。 沈靜淑自小就看不上大房的姑娘, 畢竟二房夫人有得力的娘家撐著,比起早早就死了生母的大姑娘,和后頭爛泥扶不上墻的繼夫人梅氏。 唯一令二房不能接受的就是,沈苓綰占了淮陰侯嫡長女的位置,更自小與魏國公嫡次子訂親,老夫人徐氏更是寵愛偏頗。 那個在她眼中人人羨慕的大jiejie,如今一朝敗落,沈靜淑自然是壞著心思,想著撕了自己平日里偽善的皮子,好好踐踏一番沈苓綰的尊嚴(yán),才能出了她這些年忍下的惡氣! 沈靜淑咬牙,壓下眼中妒色,撫著自己發(fā)燙紅腫的臉頰,她陰郁道:“扶我回去!去找我母親和祖母!” 漪瀾苑閨閣內(nèi)。 沈青稚遣了屋里的丫鬟婆子,只留書客一人在里頭伺候,以及數(shù)個婆子在門外守著。 “大jiejie?!鄙蚯嘀蓧合滦念^鈍疼,緩步走到沈苓綰跟前。 人走近了,沈靜淑被那股子清寡的佛香一沖,終于從心底莫名的恐慌中,抽回神來:“稚姐兒怎么來了?” 沈青稚的聲音穩(wěn)得就像一枚定心丸:“大jiejie,我會想了法子,替jiejie退了這門婚事?!?/br> 沈苓綰心底苦澀彌漫,生母早亡,如今被至親背叛,成為族中換取利益的工具。在meimei回京前,她從未料到往日里格外敬重的祖母,竟有著那一番丑陋的嘴臉。 悲傷的情緒鋪天蓋地而來,哪怕平日里沈苓綰有著一顆玲瓏七竅心,但她依舊是個姑娘,總要倚靠,也有怯弱一面。 她趴在沈青稚的肩頭,止不住嚎啕大哭。 估摸著一盞茶功夫后,沈苓綰才漸漸收了哭聲,她抬手擦了擦哭得通紅的眼眶,語氣決絕:“若后日下聘,祖母真要逼得我嫁給魏王嫡子,我便自盡在花轎里!” “魏王府若抬回去的是我的尸體,我就不信徐氏她這些年積載下來的名聲,能保得全!” 沈青稚急忙打斷沈苓綰的話:“不會的,大jiejie一定不會嫁給魏王嫡子!大jiejie也千萬別生出這種玉石俱焚的法子?!?/br> “真的逼到了那般境地,若不玉石俱焚,我還能如何?”沈苓綰語帶哭腔,瞳眸處是nongnong絕望:“除非我死,魏王府娶的是一具尸體。否則無論我是出家剃度,還是逃婚,祖母為了淮陰侯府顏面,她就算是綁,也是要把我給綁上魏王府花轎的!” 這些的確是她們的祖母,能做出來的齷齪手段! 沈青稚深吸口氣,壓下眼中憂色,又拿了軟帕細(xì)細(xì)擦凈沈苓綰臉上的淚痕。等沈苓綰情緒稍顯克制,她才出聲問:“jiejie信我嗎?” 她們雖是同父異母的嫡姐妹,幼年也并未一同長大,但她們二人卻在懵懂稚童的年歲,相互交付過性命。 沈苓綰有什么不信:“meimei想要我如何!我都聽meimei的安排。” 沈青稚靜默半晌,神色前所未有認(rèn)真:“明日早間萬福堂請安,jiejie定要收拾了情緒,歡歡喜喜的去,祖母自來多疑,她后頭定會再次問你婚嫁之事,jiejie只管歡歡喜喜應(yīng)下!” 沈苓綰白了臉:“那?我若是應(yīng)下,后頭要當(dāng)如何?魏王可是當(dāng)今帝王嫡親胞弟,天潢貴胄,就算是當(dāng)朝太子,也得給魏王留三分臉面!” 沈青稚冷冷一笑,嬌艷的唇瓣,抿出一道冷厲弧度:“如今的太子羽翼不曾豐滿,也許不在魏王眼中,但若是就連陛下都給留七分臉面的丹陽大長公主出手呢?” 沈苓綰驀地瞪大雙眸:“丹陽大長公主?她那般身份尊貴,門第顯赫的貴人,我們要如何才能求到她?” 如何? 沈青稚甩了甩頭,某些人可恨不得她,日日求到那處才是。 賀慍是沈青稚無法說出口的的名字,哪怕是與沈苓綰這般關(guān)系,她依舊無從開口,因?yàn)檫@個男人許是救命神藥,但也不亞于催命劇毒。 沈青稚深吸口氣,胡亂找了個理由搪塞:“大長公主信佛,我曾經(jīng)有幸見過她一次,大jiejie不用擔(dān)心,我有法子的。” 沈青稚說的篤定,沈苓綰也只能稍稍松口氣。如今最壞打算不過是她活生生一條命,到時候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也毀了徐氏所有的臉面! 等沈青稚哄睡沈苓綰從漪瀾苑回去,都已到半夜時分。 閨閣里,她一人靜靜坐在妝臺前,神色清冷,瞧著銅鏡里頭的倩影,似在發(fā)愣。 銅鏡里的姑娘巴掌大的臉頰杏面桃腮,眉黛似遠(yuǎn)山嬌媚,說不出的楚楚動人動人,更是獨(dú)一無二的玉色仙姿。 生來顏色嬌媚,不笑時秀靜端莊,若是勾唇淡笑,卻是艷比嬌花,撩人心魄。沈青稚抬手掐了掐自己嬌嫩的臉頰,不禁想到賀慍,那個傳言里極厭女色的男人。 她不信就因著臉蛋嬌顏絕色,便迷了賀慍的眼?那京城的傳言可就沒有一分能信的。 沈青稚想著今日離開時,同賀慍說的最后一句話,她不禁搖頭失笑,神色中隱帶無奈,抬手摘下那枚足足在她發(fā)髻上簪了大半日的碧玉纏枝海棠簪。 掌心里的簪子,翠綠的簪柄枝葉纏繞,尾端開了大朵鮮艷欲海棠,沈青稚抬手遞給一旁的書客。 “姑娘?”書客盯著手中從未見過的發(fā)簪? 沈青稚并未作多解釋,而是吩咐道:“你讓顧mama想法子,把這枚簪子連夜送到丹陽長公主府上,交給懷淵公子。” 書客性子自來穩(wěn)重,她也不多問,從一旁箱籠里掏出一方不曾用過的素白繡帕,小心翼翼包著簪子,轉(zhuǎn)身就去找顧mama。 這一夜,于沈青稚而言,本該輾轉(zhuǎn)反側(cè)的一夜,但她卻是難得一夜無夢。 許是白日里聽禪靜心,這一覺,她睡得格外安穩(wěn)。 翌日清晨。 天蒙蒙亮?xí)r,沈青稚伸了懶腰,嬌嬌俏俏從溫暖的被窩里坐起身來。 嬋客伺候這洗漱,書客負(fù)責(zé)梳頭,顧mama則帶著清客與時客,整理沈青稚今日要用的衣裳荷包。 書客才打開妝匣,心驚之下猛然瞪大眼眸。 她小心翼翼從妝匣里拿出了一枚碧玉纏枝海棠簪,遞到沈青稚眼前:“姑娘,這簪子,昨夜明明讓顧mama想了法子送到了丹陽大長公主府上?怎么又回來了?” 沈青稚瞧著書客手中的簪子,她眼中眸色泛起波瀾,輕輕吸了口氣:“那今日就簪這碧玉纏枝海棠簪罷?!?/br> “是?!?/br> 萬福堂請安。 沈青稚去得算是早的,但她還未進(jìn)了花廳,便聽得里頭傳來嬌俏的笑聲。 也不知是誰,惹得老夫人徐氏那般歡喜。 門外丫鬟打了簾子,沈青稚抬步進(jìn)去就見大jiejie沈苓綰,今日穿了一件極為喜慶的,喜鵲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頭上簪了枚金累絲紅寶石步瑤,艷色逼人,分外的好看。 沈苓綰正嬌俏的縮在老夫人懷里,她也不知是說了什么逗趣的話兒,笑的老夫人徐氏都歪倒在一旁的婆子身上。 徐氏親昵抬手,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額頭,夸贊道:“大姐兒的嘴里頭,今日難不成是抹了蜜?這般的甜?!?/br> 沈苓綰明艷一笑:“祖母說好了不取笑孫女的,怎么又這般取笑孫女?!?/br> “好好好,我不取笑你,你可是我身前最最貼心的心肝乖乖!老婆子我怎么舍得取笑你。”徐氏笑著拍了拍沈苓綰的手,眸色卻往是沈青稚身上悄悄掃去。 后一刻,老太太的語氣突然冷了下來,她陰郁的盯著沈青稚:“稚姐兒可算是來了?昨兒我聽丫鬟說,你欺負(fù)了你四meimei?” 沈青稚裝作是毫不知情,面色愣愣的:“祖母可是聽何處說的?難道不是四meimei欺負(fù)大jiejie,我好心安慰大jiejie也勸說了四meimei幾句,四meimei心里就怨恨上了?” 老夫人徐氏細(xì)長稀疏的眉梢一擰,拍了拍沈苓綰的手道:“苓綰丫頭,你來說說,昨兒究竟是什么個情況?” “你可別偏頗了誰去,昨兒你二嬸娘可算連夜帶著四姑娘,在我這兒哭訴,說是你們姐妹二人,欺負(fù)了你四meimei?” 巧在這時,二房一行人,從外頭進(jìn)來。 四姑娘沈靜淑一進(jìn)來,便嬌滴滴紅了眼眶,委屈異常跪倒在徐氏跟前:“祖母!祖母您今日可要為孫女做主!” 老太太眸色閃了閃:“你說說看?!?/br> 沈靜淑一陣低泣:“昨兒,大jiejie知曉自己的婚事后心情低落,孫女心里關(guān)心,便特意去漪瀾苑安慰大jiejie,不想大jiejie因著瞧不上魏王嫡子的身份,惱怒下,用guntang的茶水潑了孫女!” “大jiejie欺負(fù)我便算了,畢竟她是府中長姐,但三jiejie從外頭進(jìn)來后,也不分青紅皂白摑了我一耳光,還讓丫鬟婆子把我給趕了出去!” 這時沈靜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孫女求祖母做主!孫女雖不是淮陰侯嫡女,但好歹也是二房嫡出的姑娘,怎么容忍大房jiejie們,這般無端踐踏孫女的臉面?!?/br> 老夫人徐氏轉(zhuǎn)眼看向沈苓綰:“昨兒的事兒,可是你四meimei說得這般?” 這一刻,沈苓綰眼中也盈滿淚水,雙眸輕眨,淚花便簌簌地落下。 她極為委屈擰著手中帕子:“祖母恐怕是不知,昨日四meimei與我說的都是些什么話兒,我才會那般的惱怒,潑了她一身茶水!” 老太太皺眉:“她說了什么?” “昨日四meimei與我說,魏王嫡子是個流連于花街柳巷的浪子,虐死過三個嫡妻,還在外頭染了花柳病的人。沈苓綰哭聲一頓,“我心里不信,覺得這是meimei挑撥離間?!?/br> “再說了,這男人三妻四妾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拿??畢竟我嫁的是魏王嫡子,那算是高攀,等婚后我早早誕下長子,府中鶯鶯燕燕再多又如何,那還不說任我拿捏么!” 老夫人徐氏點(diǎn)頭附和:“大姐兒說的沒錯,就是這般的道理?!?/br> 沈苓綰:“可……可不想四meimei聽后大怒,說我如今不過是一時猖狂,嫁過去便只有等死的命!” “祖母!”沈苓綰起身,跪倒在老太太身前,“今兒孫女便要祖母來評評理,本是好好的一樁婚事,還是祖母你親自把關(guān)的夫婿。孫女也沒想到四meimei是這般看不過眼,要?dú)Я宋椅磥矸蛐龅拿?,花街柳巷、花柳病,這是她一個未及笄的姑娘,能說出口的話么?” 沈苓綰:“若是四meimei真嫉妒我這樁好姻緣,不如就同魏王說,我愿意讓四meimei替嫁過去,全了她的心意!省得日后她覺得主母偏心,心里起了隔閡。” 沈苓綰的話一針見血,又死死捏著沈靜淑的七寸,更是讓她沒有反駁的余地! 這賣女求榮的婚事,可是老夫人徐氏拉下臉求來的,就算是再污臟的表面,她也得做出一副花團(tuán)錦簇的模樣,沈靜淑這話,不就是拿了鞋子抽她的老臉么? 當(dāng)即徐氏神色陰沉:“四姐兒,前頭那些話可都是你說的?男子三妻四妾本就是常理,你這是要如何,要?dú)Я四愦骿iejie的好姻緣?” 還不待沈靜淑辯駁,徐氏就冷哼一聲。 直接抬腳,一腳踹開沈靜淑,眉宇間帶著nongnong的厭惡:“上不得臺面的東西,你大jiejie是任你這般糟蹋的?” “我若是你大jiejie和三jiejie,聽得你這般說,摑你耳光都算輕的,要我便直接撕爛了你的嘴解恨!” 老夫人轉(zhuǎn)頭瞬間又恢復(fù)了和藹神色,她對著沈青稚也招了招手:“稚姐兒你說說,你是如何安慰你大jiejie的?” 沈青稚壓下眉宇間厭惡,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我不過是與大jiejie說,就算晉王嫡子不好也無礙,只要jiejie日后誕下嫡子,穩(wěn)住自己的地位,日后jiejie便是魏王府的當(dāng)家主母!” “我們都是淮陰侯府出來的姑娘,只有侯府日后的路順利,我們這些嫁出去的才有娘家這個倚仗” 老夫人徐氏,這回終于滿意的笑了:“好姑娘,稚姐兒是個好姑娘!” “至于不聽話的四姑娘!”老太太冷哼,“老二家的周氏!瞧你教出來的好女兒!還不給我壓押下去,跪在祠堂里頭好好反省幾日!” 老夫人正在氣頭上,周氏根本不敢辯駁。 她們母女本以為大姑娘不會同意這樁婚事,今日請安時必會大鬧,這踩了老夫人的臉面,自然有大房姑娘的苦頭吃! 不想今日沈苓綰,卻是如換了一個人般,笑盈盈的應(yīng)下了那要命的婚事。 沈靜淑才被帶下去,徐氏的貼身婆子,孫mama面帶喜色匆匆從外頭進(jìn)來稟報:“老夫人,丹陽大長公主府給您遞了帖子,說是公主府開冬日宴,邀您去大長公主府賞梅!”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