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嬌 第20節(jié)
小丫鬟恐怕是擔心受怕了整整一日,也不知有沒有被外頭的人給欺負了去。 沈青稚自小守禮有度,待下頭的丫鬟都是極好的,她抬手拉過書客的手,安慰的拍了拍:“莫要擔心,我無礙!” 里頭守門的婆子聽得外頭的聲音,悄悄開了角門,探出半個身子,聲音焦急:“姑娘怎么在外頭玩得這般久?姑娘快些回去吧,大姑娘這會子恐怕在姑娘的院子里等得焦急了?!?/br> “嗯?!鄙蚯嘀煽粗瞧抛咏辜钡纳裆掖彝蠓娇戳艘谎?,那馬車依舊悄無聲息停在巷子一角。 她提了心思,拉著書客悄悄從角門溜了進去。 二人一路小心翼翼穿過府中園子,謹慎的繞了一大圈,再悄悄進了青瓊居的院子。 “姑娘,你終于回來了?!币恢痹谇喹偩永锸刂念檓ama,見著沈青稚的瞬間,也是松了一大口氣。 她小心翼翼往外頭瞧了眼,這才悄聲道:“今日姑娘出府后,二房的嫡姑娘沈靜淑便上青瓊居來,說是要與姑娘說說話,幸好當時世子來得極時,把四姑娘阻在了月亮門洞外頭!” “否則若是鬧起來,老夫人那處,今日可就不好交代了!” “我大哥哥已經(jīng)從刑部放出來了?”沈青稚的心思全在沈言珩已經(jīng)被放出來這件事上。 顧mama眼中余悸未消:“這可不是么,世子在姑娘離府后,沒多久就被刑部給放了出來!” “據(jù)說是審理此案的賀大人開的金口,說是此案證據(jù)不足!三皇子不過是受些皮rou之苦,總要長些教訓才是!” 沈青稚松了提了幾日的心,終于徹底放回肚子。 她又想到什么般,看著顧mama問:“mama剛才說的可是在我離去后不久,大哥哥就回府了?” 顧mama點頭:“今日一早,大公子就被刑部給放出來了?!?/br> 賀慍這人! 沈青稚惱怒想著,她白白被人騙了一回,明明賀慍本就不打算為難她兄長,恐怕她離府前,兄長已經(jīng)從刑部大牢里出來。 二人時間剛好一前一后錯開,等她悄悄離府,他兄長沈言珩正巧回來! 沈青稚后知后覺!又惱又羞! 她突然覺著那位瞧著風光霽月,郎艷獨絕的賀大人,可真是無賴得緊!一向平靜的心里,此刻好似窩了團火。 恰巧書客驚喜的聲音從她身后傳來:“姑娘,你瞧瞧誰來了?” 沈青稚聞聲抬眼望去,果真見得月亮門洞處,沈言珩一襲玄色家常錦緞袍子,眉頭微擰,大步從外頭走了進來! “大哥哥!”沈青稚急急上前,上上下下打量了沈言珩一番,而后她垂了眼眸,眼中含著nongnong的愧疚,“讓大哥哥受苦了!” 沈言珩背著手,面色沉沉,玉潤般的臉上是少有的戾色。 他就這般盯了沈青稚許久,就在沈青稚心頭愈發(fā)惴惴不安時,沈言珩無奈一嘆!伸手,把眼前俏生生的小姑娘給摟進了懷里,悶聲道:“是我沒用,沒能護好你才對!” “大哥哥!”沈青稚鼻頭莫名一酸,紅了眼眶,啞聲道,“大哥哥這般說的是什么傻話?哥哥受這場無妄之災,本就是meimei我連累才是!” “你……”沈言珩眸色沉了沉。 他突然抬手,捏著沈青稚的肩膀,稍稍把她往后頭推了推。 他眉間壓著極濃的憂色,上上下下打量了沈青稚一番后,聲音極為艱難開口問:“他……今日,可曾有欺負你?” 沈青稚半晌才反應過來,搖了搖頭,語氣中帶上了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偏頗,隱了曾與大長公主見過的事,直接道:“賀大人自重,并未作出任何違背我意愿之事” “今日他不過是讓我陪他在棲霞市里念了半日佛經(jīng),又聽半日講禪,靜心打坐?!?/br> 沈言珩明顯不信,只覺得荒謬至極! 那個手段狠厲的男人,千方百計算計來一日,就是用來與沈青稚聽禪靜心?除非他有大病。 沈青稚瞧著自家兄長面上神色,聲音淡淡解釋:“許是賀大人自小在廟中長大,上京城又少人能與他論佛,他聽得外頭對我的傳言,好奇下,便找了我陪了一日,這也是極可能的!” 沈言珩壓了心思,想著那個傳說中無欲無求,生性狠厲的男人,他本就心思陰晴不定,誰能料到他能做出什么怪異的事情來。 如今只要沈青稚妥帖的回來了,便是好事! 他如今要做,日后得千方百計防著,不能讓她再與賀慍有任何的聯(lián)系! 沈言珩寵溺的揉了揉姑娘家的腦袋,不動聲色轉(zhuǎn)了話題:“你去陪陪你大jiejie吧,今日我回來時,聽得外頭說你大jiejie的婚事可是要提前了?” “我?guī)兹詹辉诟校€不知你大jiejie的婚事,是個如何狀況?!?/br> “大jiejie婚事提前?”沈青稚心里激靈一顫,隱隱覺得這一樁婚事,恐怕并未曾有外頭說的那般好! 如今沈青稚回神細想,才發(fā)現(xiàn)今日早間請安時,她大jiejie似乎有些不對勁:“那大哥哥,我這就去大jiejie的漪瀾苑,哥哥可要一同?” 沈言珩搖頭:“恐怕是來不及了,后日便是下聘的日子,我現(xiàn)在去外頭打探情況,麻煩你去漪瀾苑陪著苓綰。” “好?!?/br> 沈青稚連衣裳都不及換,便帶了顧mama與書客、嬋客兩個貼身丫鬟一同,匆匆往漪瀾苑去。 …… 此時天色已經(jīng)擦黑,不自覺竟是下起了雪。 顧mama走在最前頭,手里提了盞琉璃屏畫宮燈,燈火雖昏黃,好歹也照清了眼前這一方寸大小的天地。 書客手里提了個小巧的暖爐,嬋客則小心給沈青稚打了傘。 黑沉沉的暮色,合著昏黃燈火,天空如一道裂開的深淵,鴉羽一般的雪,從深淵里無窮無盡的飄落而下,離漪瀾苑越近,沈青稚的心里頭便越發(fā)不安。 按理說,上京女子十五及笄,多數(shù)在及笄那年便定下婚事,等再翻過一年后,到了十六的年紀,便是嫁娶的時候。 偏偏她大jiejie及笄前早早定下了婚事,如今被祖母以舍不得的借口足足拖到了如今十七歲的年紀,眼看著就要新年,婚事說是開春,卻未曾準備。 如今年節(jié)將至,突然來了這么一出,要她匆忙嫁入,別說備婚下聘,還有人情來往,都是上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實在詭異得緊。 “姑娘,到了?!睍偷穆曇?,把沈青稚的思緒給拉了回來。 她抬頭看著在漪瀾苑前守著的幾個面生的婆子,眉頭微微一擰,她在漪瀾苑也住過一段時日了,這幾個婆子卻是她從未見過的。 “三姑娘?!蹦菐讉€面生的婆子見了沈青稚皆是一愣,匆忙行禮,似想要阻攔,卻又不敢。 沈青稚聽了這稱呼,她心中一動。 她初初回府時,在漪瀾苑里住過大半月時日,大房丫鬟婆子自然有大房的稱呼,而漪瀾居的丫鬟婆子平日里都是按照大房的排行,喚她一聲‘二姑娘’才對! 不可能按照府中的叫法,叫她三姑娘的! 沈青稚側(cè)頭,深深看了那幾個婆子一眼。 進了漪瀾苑后,抄手游廊里沈苓綰的貼身丫鬟趕忙跑到沈青稚跟前,眼眶紅紅的行禮:“二姑娘,奴婢等了你許久,你總算是來了!” “是怎么了?”沈青稚壓著心頭隱憂,擰眉問。 那丫鬟深吸一口氣道:“我們家姑娘還未出生時,便與魏王嫡次子定下娃娃親,這是先夫人彌留之際定下的,這事姑娘應是聽說過的。” “嗯?!鄙蚯嘀牲c頭,“這事兒我聽大jiejie提過?!?/br> 那丫鬟繼續(xù)道:“按理來說,這樁婚事老太太心里滿意,我們家姑娘也孝順,若是與魏王府結親也能拉高淮陰侯府在京中地位。” “后來我們先夫人沒了之后,姑娘的外祖家也因莫無須有的罪名入獄,全家流放!姑娘等于沒了外祖家的助力,這樁親事自然也變得名存實亡了!” “后來老夫人也不知是使了什么手段,在姑娘及笄前又與魏王府重新結了親事,卻又遲遲托著不讓姑娘嫁人?!?/br> 沈青稚擰眉,腦子里亂糟糟的:“可是魏王嫡次子出了什么意外,所以這般急匆匆要大jiejie嫁過去?” 丫鬟喉一哽,幾乎是哭著朝著沈青稚跪了下去:“姑娘,這并不是魏王嫡次子出了意外,而是今日我們家姑娘聽外頭說,魏王嫡次子早就定下了婚事,定的是宰輔家的嫡姑娘趙欣婉,準備開春后便辦了婚事!” 沈青稚心頭大驚:“那大jiejie呢?那府中讓大jiejie這般匆匆忙忙嫁的人是誰?” 丫鬟哭啞了聲音:“老夫人今兒晚間與大姑娘說了,讓她嫁的人根本就是不是什么魏王嫡次子,而是魏王嫡子!” “因為宰輔親自上門與老夫人說,說長幼有序,而且大姑娘定的是魏王家的親事,所以魏王嫡子必須先娶妻。” 魏王嫡子這人的名聲,哪怕沈青稚遠在江南多少也是聽過的,此人名聲極差,喜與三皇子一同流連于花街柳巷,而且房里都死過嫡妻都超過三任,那些通房妾室更是不計其數(shù)。 沈青稚身子晃了晃,臉上血色盡失。 本以為她自小身子骨不好,又是養(yǎng)在外祖母膝下的,老夫人徐氏不喜歡她,這是理所當然!但她大jiejie沈苓綰卻是府里頭最受寵的嫡姑娘。 當年先夫人離去后,大jiejie是一直抱到老夫人的碧紗櫥里,養(yǎng)到十二歲那年才回大房自己的院子。 這般血脈嫡親的孫女,萬般算計,嫁給渣男結親,就為了府中日后的榮華富貴!老夫人徐氏這是如何能狠得下心來! 沈青稚氣得神色煞白,她腳下一個趔趄,差點就站不穩(wěn)了。 書客趕緊小心扶了她,出聲勸道:“姑娘莫要動怒,你生子骨氣是萬萬不得?!?/br> 沈青稚深吸口氣,盡量平復情緒,她聲色前所未有的寒涼:“書客、嬋客,你們扶我過去!” 一行人才走到沈苓綰閨房外頭,還未推門,里頭卻傳來了個聲音嬌俏的女聲。那人聲音聽著溫婉乖巧,說出的話卻令沈青稚聽得皺眉。 只聽得里頭的人道:“大jiejie這般哭哭啼啼作何?是不愿按照祖母的意思嫁人么?” “唉……”那聲音又一嘆,壓著嘲弄,“這般說來大jiejie的命是苦了一些,比起府中姐妹,大jiejie生來沒了生母,定下的婚事又因為府中權勢不夠,被宰輔家嫡女搶了婚事!” “要我說啊,大jiejie就不如這般嫁了算了,畢竟嫁的好歹是魏王嫡子,花名在外又如何,嫁過去你也是正經(jīng)的當家主母,可是生生壓了宰輔家嫡出姑娘一頭!等魏王夫婦白年后,大jiejie若是命硬,還能混一個說一不二的老祖宗當當” “只是meimei也不知大jiejie這嫁過去之后,到底是魏王嫡子活得長久,還是大jiejie能活生生熬死了她去,jiejie活得長久些?” “你!”屋里頭響起瓷器摔碎的聲音。 這時候,哪怕一向清冷寡淡的沈青稚,怒極之下她眼中撩起nongnong煞氣,眼角泛著妖媚的紅痕,竟是抬腳,一腳便踹開了沈苓綰緊閉的房門,沉著眉眼,抬步跨了進去! 正巧,里頭的四姑娘沈靜淑怒意沖沖,她杏花色的衣襖上掛著深褐色的茶漬,狠狠的瞪著沈苓綰:“大jiejie如今也只有這一時的猖狂了!我倒要看看等后日下了聘禮,大jiejie嫁過去之后過的是個什么日子!” “別說你命硬能熬死魏王嫡子,可是據(jù)說那人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日后有的是大jiejie的好日子!” “啪!”四姑娘沈靜淑話音才落下,她還未反應過來,便被人狠狠一耳光,摑得直接摔在地上。 沈靜淑不可思議抬頭望去,卻是見得沈青稚眼中帶著寒色,神色凌厲立于她身前。 沈靜淑勃然大怒:“你竟然敢打我?你算什么東西!” 第20章 相互算計 “一個還未及笄的姑娘, 花街柳巷的事也是你能說出口的?你就不怕臟了自己的嘴么?”沈青稚眉梢深刻凌厲,冷冷望向沈靜淑。 沈靜淑被貼身丫鬟扶著,從地上站起來, 她反手就要往沈青稚的面上摑去。 但人還未走進,便被沈青稚身后的顧mama的擋了,顧mama手上力氣極大, 死死的箍著四姑娘的手腕:“四姑娘, 老奴勸姑娘還是自重為好!” 沈靜淑今日來得匆忙, 就帶了個貼身的小丫鬟,她哪里強硬得過顧mama。只得憤憤然盯著沈青稚, 神色陰郁:“沈青稚你這個賤人!你算什么東西, 竟然敢打我!不過是個養(yǎng)在鄉(xiāng)間野廟的野種,讓你占了嫡出姑娘的身份!” 沈青稚嘴角掠過一絲嘲弄:“打的就是你, 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