啼嬌 第9節(jié)
“沈苓綰!”老夫人視線落在她遠去的背影上,語調(diào)是毫不掩飾的威脅。 高聲道:“你若是出了我這個院子的門!你就莫要怪祖母心狠,日后把你留在府中當個老姑娘!你可給我想清楚了!畢竟三姑娘有宣平侯府護著,你嫡母早亡,如今除了這淮陰侯府,你可是沒去處的!” 沈苓綰被丫鬟扶著往外走的步伐一踉蹌,她緩緩轉(zhuǎn)身,面色蒼白如紙,那雙溫婉的瞳眸里,此時是說不出的冷漠,聲音帶著哽咽:“若是祖母只把苓綰當做府上博取榮華富貴的一樣物件兒,苓綰就算一輩子不嫁青燈古佛也罷!” “你……你這個孽障!你怎敢!你竟然威脅我!”徐氏氣得嘴唇發(fā)顫。 沈苓綰卻好似不聞,搭著丫鬟的手,頭也不回離去。 “你、你們這一個個是難道是要氣死我!”徐氏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 她滿肚子窩火沒處撒去,就指著沈言珩:“你這個不肖子孫!昨日賞花宴,我不過安排了三姑娘見面三皇子而已,她真以為自己姿容絕色就上京皇城頂尖了不成?三皇子就一定能瞧得上她!” 徐氏眼里透著的nongnong的鄙夷,她看向沈言珩,卻不敢真的傷了這嫡長孫的心的。 她深吸口氣不自覺軟了語氣:“大哥兒啊,苓綰走了,你還跪著我身前作何,你不就是來護著她的么?畢竟你們才是嫡親的兄妹?!?/br> 然而,沈言珩卻堅定搖了搖頭,看著徐氏一字一句道:“孫兒今日是來接青稚meimei的,苓綰自小在祖母身前長大,祖母自然不會真的為難她,但青稚meimei不同,如今meimei回家了,孫兒就得多護著她些?!?/br> 徐氏被氣了個仰倒,指著沈言珩的手抖個不停:“孽障!你莫要以為你是府里嫡長孫,我一向最心疼你,就真的舍不得罰了你?!?/br> 不想沈言珩臉上神情沒有一絲一毫變化,他跪得筆挺,聲音平靜帶著淡淡疏離:“那孫兒請祖母責罰,昨日宴會是孫兒讓稚姐兒先行離去的。” “因為孫兒可見不得我們堂堂淮陰侯府的姑娘,三皇子那般花名在外的東西糟踐了去,就算不是青稚姐兒,府中別的meimei們,孫兒也是同樣的態(tài)度!祖母要是覺得心里不舒坦,讓孫兒也一同跪著吧,哪怕是跪斷了腿也是行的!” “你!”徐氏被氣得心肝抽抽的疼。 偏偏這個嫡長孫年少有為,可是她心里頭那塊最軟的rou,是日后整個淮陰侯府的希望! “孽障?!崩戏蛉肆R了一聲,扶著孫mama的手,沉著臉去了里間。 …… 萬福堂小佛堂里。 冬日大雪,這處又背著光,所以里頭又濕又冷,泥濘撲鼻的香灰味兒,瘋一般的往人鼻子里鉆。 沈青稚身子骨本就偏弱些,再加上半月前又大病一場。 她哪里受得住小佛堂里的陰寒,不過是跪了小半日功夫,已經(jīng)邪氣入體,整個人都燒得迷迷糊糊起來。 沈青稚覺得她似乎回到了,命運轉(zhuǎn)折的六歲那年。 同樣也是冷的刺骨的冬日,她被那位所謂的池家表姑娘給推倒在結(jié)著薄冰的池塘里,然后被丫鬟婆子從池子撈上來,渾身寒氣。 在人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就是幾個力氣極大的婆子按著,跪在冷得透骨的青石板上。 那一日,雪停了,卻下起了冰凌子似的雨,雨點砸在她身上,撩起陣陣穿皮透骨寒意。 明明是她被人陷害推到了池子里,她不過下意思的反應(yīng),把池青蓮也帶了下去。 最后她得到的不過是母親的誤會,以及親眷那一張張冷漠的嘴臉??赡芫鸵驗樗鷣硇募玻煌胪霚幑嘞氯ヒ膊灰姷脮?,不過是個讓費銀子的腰桿子,自然在這吃人的侯府里頭,就失去了價值。 “稚稚”無邊黑暗,似有一道聲音繾綣溫潤,把她即將飄出軀殼的靈魂,又給活生生拉了回去。 下一瞬間,她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暖了起來,被人裹了外袍,再隔著衣袍緊緊摟在懷中。那人的胸膛寬闊硬朗,她的臉頰貼著的是他胸膛內(nèi)強勁有力的心跳聲,鼻間隱隱縈繞絲絲淡雅佛香。 沈青稚夢囈般無意識沙啞著聲音道:“先生?” 扶著她的手一頓,下一刻沈青稚只覺得唇齒間發(fā)苦,似有人往她口中塞了一粒藥丸,因著本能,她皺著眉頭,用細潤的舌尖要把那藥丸抵了出去。 然而那雙抵著她雙唇的指尖,卻是前所未有的強勢。 有人正輕聲柔語的哄著她。 苦不說,那縈繞四周的那人身上特有的佛香,好聞的令她心口抽抽的疼著。惱怒下,沈青稚張開玉檀小口,帶著連日來的壓抑,不及思考就對著唇瓣上的指尖,狠狠的咬下去。 剎那,口中泛起一股子極淡的血腥味。 恍惚中,似有一聲極淺的悶哼,那聲音既無奈又寵溺,帶著撩人的啞意:“你這,壞東西?!?/br> 這一邊,沈言珩出了徐氏的院子后,擰著眉一言不發(fā)往小佛堂去。 小佛堂外頭看守著的丫鬟婆子,見世子爺是沉著臉過來,自然是不敢上前阻攔。 沈言珩推門而入。 剎那間,滿室佛香。 只是這香,沈言珩皺眉,小佛堂他雖不常來,卻是知道平日這里頭用的可不是這一種佛香。 當下情況容不得他細想,快步走到那慈眉善目的菩薩下頭,那里放著幾個蒲團,蒲團上有一小小的身子,嬌嬌弱弱縮成了一團。 沈言珩趕緊幾步上前,提著一顆心,伸手探了探沈青稚的額頭。 姑娘家呼吸清淺柔和,小臉竟睡得紅撲撲,嬌俏玲瓏秀鼻挺巧,帶著一股子若有若無的甜香。 沈言珩心里松了一大口氣,還好只是昏睡,并未發(fā)熱。 “稚姐兒?!鄙蜓早癯雎曒p喚,然而沈青稚卻睡得極沉,毫無反應(yīng)。 無奈之下,他正要伸手把人抱起,這處再躺下去,不病才怪! 然而沈言珩眸光不經(jīng)意一掃,卻僵在了當場,整個后脊發(fā)涼。他死死的盯著沈青稚身上蓋著的那件月白色外袍。 這分明是一件屬于男人的外衣,這一件衣裳無論是衣料還是樣式,這幾日接觸下來,沈言珩再熟悉不過的。 這分明是,賀慍賀大人身上常穿的衣裳! 他如遭雷擊,幾乎是顫抖著手把沈青稚抱起。實在想不明白,那位幾乎是權(quán)傾朝野的賀大人,莫名其妙毫無關(guān)聯(lián)的兩個人。 賀大人是圖他家稚姐兒什么? 作者有話要說: 當然是,圖謀她這個人啦。 么么噠。 感謝在2020-02-19 23:57:26~2020-02-22 14:57: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虞阿虞呀 8個;起躍、末季夏 1個;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阿虞阿虞呀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9章 你的樣子 沈青稚被沈言珩親手抱回青瓊居,回去后沒多久她就病了。 夜里開始發(fā)熱,斷斷續(xù)續(xù)燒了幾日,無論是上京皇城有名的郎中,還是宮中御醫(yī)都請了,但就不見好轉(zhuǎn)。 老夫人徐氏心里頭不痛快,卻也沒想把這無價籌碼給真的逼死去,是不是也會派個婆子去瞧幾回。 按照她那打一棍子給個甜棗兒的習慣,沈言珩因著這個事著實也氣著,徐氏算是服了軟,不疼不癢又說了幾回場面話,賞花宴這事也算是揭過去了。 老夫人徐氏就那無利不起早的性子,但大房夫人梅氏這個人,她作為沈青稚嫡親的生母。 最開始的幾日,不知因為愧疚還是因著外面?zhèn)鞯娘L言風語,是親手燉了幾回湯藥帶著送過去的。 后來沈青稚高熱不退人又昏迷著,多幾次后,她也就沒了耐心,后頭也學(xué)了老夫人的做派只吩咐下頭伺候的仆婦盯著,時不時匯報些情況。 至于梅氏她自己去了哪里,原因很簡單,池家表姑娘聽說沈青稚一病不起,覺得都是自己的錯,于是在佛前跪了一夜,說是給沈青稚祈福消災(zāi),硬生生把自己也嬌嫩的身子骨給折騰得病了。 梅氏聽說后,心頭又酸又疼。 心里那點對于賞花宴池青蓮扯出三皇子,害得自己嫡親女兒平白無故被老太太罰病這事兒,霎時間消得一干二凈。 …… 到了第三日,沈青稚依舊是高熱反復(fù)。 加上這些天來來能喂下去的東西少之甚少,眼瞧著這些年好不容易養(yǎng)起的那一丁點兒rou,一日比一日消瘦。 沈言珩無法,他做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 落雪的深夜,他獨自一人出了淮陰侯府,刻意隱匿行蹤,在丹陽大長公主府門前停下。 他也不知為何會做出這般決策,就像明明中有一只無形的手,一步步推著事情進展。 果不其然,不久后丹陽大長公主府的角門被小廝從里頭打開,那小廝見得沈言珩毫不意外,恭敬行禮,便在前頭引路把沈言珩請了進去。 小廝邊走邊道:“沈世子,我們家大人已在府中等候多時?!?/br> 沈言珩攏在袖中的手一緊,手心是細細密密的冷汗,他遇事一向胸有成竹。但自從賀慍主動與他相識,與這人交手至今,每每交鋒都令他有種無從下手的挫敗感。 遠遠的就能看見,深夜莫過腳踝的大雪,賀慍一身素白的斗篷披風,立于院子的檐廊下瞧著他,木質(zhì)的抄手游廊與他的人一般,帶著一股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還不待沈言珩開口相求,賀慍便先開口道:“我知道,你要求我什么?!?/br> 賀慍看著他,眼中神色寡淡平靜,深邃的瞳孔里一抹異色閃過:“你得幫我辦件事兒,辦好了,我自然救她?!?/br> “若辦不好呢?”沈言珩反問。 “辦不好?”賀慍嚼著這幾個字,突然笑了。 他細長的眉峰帶起絲絲邪氣,那張清雋玉潤的臉上,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他抬手,隨手折了朵檐廊外頭開得正盛的艷紅臘梅,指尖輕碾,臘梅霎時化成了一灘子妖冶的汁水,落在雪地里,就像一攤子血沫。 賀慍視線落在沈言珩臉上,嘴角勾起一道戲虐的弧度,聲音清寡:“你若辦不好,我自然也是會救的,但是……” 賀慍挑眉:“沈世子,你敢賭么?” 沈言珩臉上沉得厲害,他不敢,那是他meimei的命,他賭不起! 翌日清晨,天才蒙蒙亮的時候。 淮陰侯府悄悄來了位姓賀的郎中,那郎中頭戴幕籬,身形頎長,不提藥箱也不帶藥童,是被沈言珩親自領(lǐng)著,去了沈青稚的青瓊居。 青瓊居上下,早就得了吩咐,丫鬟婆子撤的干干凈凈。 沈青稚的閨房前,只留了丫鬟書客和貼身mama顧婆子,兩個沈青稚最為信任的人一同守著。 等沈言珩帶著郎中走進,書客和顧mama瞧著郎中的打扮皆是一愣。 書客一步堵在閨房門前,有些緊張開口問:“這……這便是世子請的郎中?” 賀慍并不回答,而是眸色清冷的盯著沈言珩。 沈言珩只好深吸一口氣,回道:“對,這便是前頭我說的一位……友人,賀郎中?!?/br> 沈言珩:“書客姑娘可有什么疑慮?” 書客趕緊搖頭退開:“沒…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