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姑不喜歡病人在她診斷的時候說話，故而也只是冷冰冰的不予回應(yīng)。姬羅預(yù)在外聽了個真切，把帽檐壓得更低了，生怕被人認出來她就是姬家那姑娘，挨罵倒無所謂，就怕當(dāng)場被撕碎，那也太慘了。

    老婦出來之后又進去了個男子，這總該不會說三道四了吧，可不然，男子確實不再說她，改罵段世清了，說段世清簡直瞎了眼，能瞧上那樣的狐貍精，長得美如何，又不能當(dāng)飯吃，要他選，他肯定選圣姑。

    踩著別人獻殷勤也夠可以，但圣姑依舊不搭理，明明占據(jù)輿論優(yōu)勢和道德高地，卻沒有跟從旁人一道踩她，倒讓姬羅預(yù)生出幾分好感。

    輪到她的時候，后面已經(jīng)沒人排隊了，祝孟楨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看完最后一個病人就關(guān)門，可當(dāng)她看到來人肩下的那顆痣時，雙手忽然頓住了，不自覺地揣摩起她的來意。

    天外驚雷陣陣，姬羅預(yù)掩在帽檐下的半張臉忽明忽暗，雨水從草笠不斷瀝下，仿佛若隱若現(xiàn)的琉璃珠旒，掩著她紅得凄艷的朱唇，此刻的她跟畫像上的不一樣，跟那天在山道上見到的也不一樣，祝孟楨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姬羅預(yù)知道她的規(guī)矩，坐下的時候也不說話，只是伸出手搭在腕墊上。

    祝孟楨也不怯，跳過了望、聞、問三步，直接切脈，可翻來覆去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不妥：“姑娘，我并未查出你有什么病癥，自我感覺可有何處不好？”

    姬羅預(yù)想了半天：“我…命不好?！?/br>
    “嗯？”

    “你這里可有逆天改命的良方？”

    祝孟楨冷嗤：“姑娘說笑了，新婚在即，你該高興才是，要什么逆天改命的良方？”

    “新婚在即？祝姑娘認出我了？”

    祝孟楨摘下了白紗笠，姬羅預(yù)恍然大悟，原來兩人見過：“我想起來了，那日上山見過你，你還在寺中宿了一夜呢?！?/br>
    “看來姬姑娘對我確實了如指掌，連我夜宿山寺你也知道。”說話怪怪的。

    姬羅預(yù)也摘下了草笠：“我沒那么大的神通，之所以知道你夜宿山寺是因為你的鞋襪當(dāng)時已經(jīng)干……”

    “不重要，姑娘既然得逞，又何必來我面前賣乖？說什么要逆天改命，還不是你自己搶來的。”

    “搶來的什么？”姬羅預(yù)不明所以。

    祝孟楨只當(dāng)她在佯裝無辜，諷刺道：“姬姑娘下的好大一盤棋，難以想象你四年前就藏了我的祈愿牌，知道日后必有用武之地，果然被你料中了，四年后，段世清驅(qū)趕獵犬上山，你于山寺靈泉處脫衣勾引不說，還將我的祈愿牌翻出來，他這才知道我曾經(jīng)懷有身孕，致使他堅決要與我退婚，這樁姻緣說到底是你自己搶來的，我還未來得及恭祝你喜結(jié)良緣，新婚和滿呢?！?/br>
    “你在說什么？當(dāng)時我脫衣并非為了勾引，不是你想的那樣……等等，你方才說你曾經(jīng)懷有身孕？”

    無論她問什么，換來的只有冷笑，祝孟楨根本不相信她：“怎么，你還想說你不知道？我留在夢覺寺的祈愿牌上寫得清清楚楚，愿我兒遠遁紅塵，平安順遂?！?/br>
    姬羅預(yù)瘋狂搖頭：“不對，不對，那夜我也經(jīng)過夢覺寺，庭院分明空空如也，根本沒有什么祈愿牌！”

    ☆、第 16 章

    崖望君不知從哪兒偷了個碗大的桃子，喜滋滋地去找月未央炫耀，不曾想月未央懷里抱了個西瓜大的香欒，一瓣一瓣撕扯著往嘴里送，陣陣的清香快要翻墻進了佛院。

    “央央，你吃獨食?！?/br>
    “彼此彼此?！?/br>
    他倏而湊到月未央身邊：“你猜，你今日下山偷桃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什么了？”說罷手還不安生，賤賤地伸向了香欒。

    月未央“啪”地打開了他的手：“無非就是段世清趕著獵犬闖了姬家的花田?！?/br>
    “你又知道了？”他沒有得逞，頗為掃興，倚在石檻上道，“太猖狂了，咱也別忍了，廢了他吧?！?/br>
    “瞧把你厲害的，筆給你，你去寫?！?/br>
    “不敢，不敢。”他訕笑之后才發(fā)覺不對，“該不會又是你安排的吧？”

    “段世清去找姬伯謙必然會被拒之門外，想要把雙辰宴的請柬送出去，只能去七里花田碰運氣，姬羅預(yù)禁足，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七里花田，但必須挑個晴好的天兒，東都城一方天地的陰晴都在我翻云覆雨間，你以為呢？”

    “果然是你，你可知段世清送了什么給她，這種損陰德的事情我講都懶得講?！?/br>
    “不就是壽衣嘛，先前謝丞修穿著喪服迎娶亡妻鬧得滿城風(fēng)雨，她也該付出點代價?！?/br>
    “央央，你怎么不講道理呢，那是謝丞修自作自受，怎么能怪姬羅預(yù)？”

    “謝丞修自作自受，自有他該有的懲罰，姬羅預(yù)替天行道反而損了自己的德行，否則你以為世間恩怨都是怎么來的?！?/br>
    崖望君托著臉，靜靜打量著她：“有時候我在想，你的血到底是不是涼的？姬羅預(yù)說她最討厭生性涼薄之人，你偏偏就是，而你最討厭生性風(fēng)流之人，她偏偏就是，恕我冒昧，你們之前真的和平共處過？”

    何止和平共處，同池沐浴，同臺梳妝，同床共枕，同……不可言，不能說，月未央晃了晃腦袋，否認道：“非也，從早打到晚，誰看誰都不順眼?！?/br>
    崖望君挑眉：“是…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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