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吃飯的時候大家都在，馮郎中給沈嘉介紹了戶部的官員，周尚書不在，聽說被皇上留在御書房議事還沒回來，往下就是兩位侍郎大人，一位姓寧，一位姓蔣，都是上了年紀(jì)的老臣，不怎么愛搭理人，不過對沈嘉也沒太大的惡意。

    另外還有幾位郎中，分管著不同業(yè)務(wù)，沈嘉只能記住名字和長相，至于他們的性格和派系只能以后慢慢琢磨了。

    這頓飯不管是氣氛還是味道都非常不錯，沈嘉吃的心滿意足，吃完可以休息一個時辰，大家有的出去熘達(dá)，有的去偏院休息，沈嘉也是這時候才知道，有些官員居然會帶丫鬟來伺候，至于有沒有趁機(jī)做些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馮郎中非常盡責(zé)，不僅帶沈嘉逛了一圈衙門，給他介紹了每個人所在的位置，事后還拉著他要下棋，這也是大家消磨時間的一項活動。

    沈嘉下棋不精，但他記性好，能復(fù)刻趙璋的棋局，所以只要他先下子時，一般都能贏，這么一來，兩人下的旗鼓相當(dāng)，讓馮丘貴對沈嘉的態(tài)度稍微好了些，覺得沈嘉至少不是空有長相。

    至于狀元什么的，六部里一抓一大把，真沒什么稀罕的。

    第三十四章 土豪男朋友

    沈大人小小年紀(jì)真是令人佩服，想我在你這個年紀(jì)，是萬萬做不到你如此出色的，難怪連皇上都喜歡你。馮丘貴感慨道。

    馮丘貴不知道周尚書為什么排斥沈嘉，但以他的看法，這沈嘉就是一塊璞玉，能得到皇上的認(rèn)可說明能力方面不會差，性格上也沒什么缺陷，長的又這么招人喜歡，真的很難讓人討厭起來。

    但應(yīng)該沒有哪個上峰會喜歡太出色的下屬，否則用不了幾年，他也許就頂替自己的位置了。

    沈嘉謙虛地說：皇上只是喜歡聽我給他讀書，也許換成馮大人，皇上也會喜歡的。

    不不不，我這張老臉可不敢往皇上面前湊，沈大人此次高升，不知何時請大家喝酒呢？

    已經(jīng)安排好了，就三日后，請大家去我家中坐一坐，隨便吃點喝點。這年頭辦酒宴都在家里，酒樓那是不正式的場合，所以在這個年代，家里女主人掌家能力強(qiáng)不強(qiáng)從設(shè)宴待客上就能體現(xiàn)出來。

    你家中還沒有女眷吧？可cao持地過來？不如讓嫂子過去幫襯一二？

    沈嘉連忙拒絕，可不敢勞動嫂子，家里的管事還算有經(jīng)驗，而且這次宴請的客人不算多，忙得過來的，只是肯定比不上別人家的，怠慢之處還請見諒。

    兩人下了幾局，周擎回來了，臉色并不是太好看，看到沈嘉淡淡地打了個招唿，然后叮囑了幾句場面話，就把兩位侍郎和馮郎中叫進(jìn)了辦公室。

    沈嘉之后聽說，今天早朝上不少大臣都彈劾了蒲家，一個個急于撇清關(guān)系的嘴臉令皇上大怒。

    皇上說了，蒲家的事情自有三司審查，再不濟(jì)還有錦衣衛(wèi)督查司，怎么也輪不到別人來落井下石，再不濟(jì)那也是皇上的外祖家，有些大人是太急躁了些。

    那皇上真的要查蒲家了？大家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這事情來的太突然了。

    一位年紀(jì)頗大的員外郎吸熘著茶水說：不查不行啊，昨日在午門外有一百多人一起狀告蒲家，什么罪名都有，囊括士農(nóng)工商，你們還記得咱們戶部曾經(jīng)有個張主事嗎？

    有人回想起來，張薔？

    對，當(dāng)年也是咱們戶部最年輕的主事，前途無量，后來無故失蹤，他妻子去順天府報案，找了半年都沒找到，結(jié)果你們猜怎么著？

    眾人倒吸了一口冷氣，齊聲問：難道是被蒲家害了？為什么？

    那員外郎資歷深，平時慣會躲懶，但他知道的朝廷秘辛不少，大家平時還是愿意聽他說話的。

    他啊，聽說是晚上回家的路上被賊人擄了去，套個麻袋裝上車運(yùn)出城，就藏在城郊蒲家的莊子上，沒幾天就斷氣了，今天府衙已經(jīng)派衙役去那莊子上挖尸體了，如果能挖到，那蒲家還要多個殘害官員的罪名！

    沈嘉聽完搓了搓胳膊，感覺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如果沒有趙璋先下手為強(qiáng)，如果他沒能逃脫，那是不是也會成為第二個張薔？

    不，也許不止是第二個，像張薔這樣被害的人肯定還很多，真是死不足惜！

    太可怕了！我早知道蒲世子欺男霸女，可沒想到他膽子這么大，連官員都敢害。

    蒲家勢力龐大，又有上頭頂著，有什么事不敢做的？不是說連蒲家的管事都敢在外自稱大爺嗎？哎，希望這次能替死去的冤魂伸冤。

    因為事情才剛開始，大家知道的情況也不多，而這件事也成了全長安最熱議的事，甚至有更多的人加入到告御狀的行列中，一件件一樁樁說出來駭人聽聞，真的應(yīng)了那四個字：罄竹難書！

    趙璋看完那一頁頁狀紙，哪怕事先已經(jīng)查了一些證據(jù)，看到這些依舊怒不可遏，太猖狂了！

    砰！趙璋憤怒地摔了一塊玉擺件，在御書房走了幾圈，朝外喊道：來人，傳凌副指揮使。

    凌靖云快到黃昏才得以進(jìn)宮，大紅色飛魚服，腰佩繡春刀，一臉冷肅地走進(jìn)來，剛要下跪就被趙璋阻止了。

    免禮，直說吧，還有多少狀紙沒遞進(jìn)來？

    回皇上，到酉時正，一共收到了一百六十三份狀紙，后頭還有沒有未可知，臣已經(jīng)大致看過這些狀紙，其中有八成是真，還有兩成不知真假，需得調(diào)查取證才行。

    八成？那也有一百多件案子了，大大小小加起來都趕得上一座州府一整年的案件總和了，蒲家這是做了多少惡！可恨！趙璋此時有些后悔，如果他剛登基就把蒲家端了，那不知可以救下多少人，終止多少傷害。

    加派人手，一定要看牢蒲家，全府上下不得進(jìn)出，日常嚼用由內(nèi)務(wù)府送進(jìn)去，除此之外，不得有任何人和物進(jìn)出蒲家！

    凌靖云應(yīng)諾：臣遵旨，不過臣怕蒲國公萬一要以武力強(qiáng)攻，以國公府的家將，幾百錦衣衛(wèi)根本不是對手。

    趙璋想了想，說：金吾衛(wèi)指揮使是蒲家的女婿，你速去將人控制起來，傳朕口諭，金吾衛(wèi)暫時由施野過去接管，讓他領(lǐng)著一千金吾衛(wèi)共同看管蒲家，如果蒲家敢有所動作，一律按叛國罪論處！趙璋這次是鐵了心要辦蒲家了，否則他之前做的一切就白費(fèi)了。

    太后那邊凌靖云替皇上cao心，這事要是傳入太后耳中，那恐怕還有的鬧。

    放心，朕已經(jīng)做好安排，就算母后知道了此事，也回不來。

    皇上圣明，那蒲程英后日就該回長安了，可要抓起來？

    西北那邊調(diào)查清楚了？

    是，證據(jù)齊全，無可辯駁！

    好，那蒲程英先押入天牢，等審訊后如果未參與蒲家的惡事，朕可以網(wǎng)開一面。

    凌靖云覺得難，蒲家有權(quán)有勢，誰敢說自己沒做過一點犯法的事？就看這次有沒有爆出來了。

    等凌靖云離開，趙璋命令三司連夜開審蒲家案件，從簡單的開始，該調(diào)查調(diào)查，該取證取證，如果年代久遠(yuǎn)無法查明則先擱置，一百多件案子，只要有十幾件定案就足以讓蒲家抄家滅族了！

    這件事如火如荼地展開，全城的百姓都津津樂道，甚至不少百姓主動到衙門提供線索，蒲家往日作惡多端，此時墻倒眾人推，也看出了平日的人緣有多差。

    在這樣緊張的氣氛下，沈嘉宴客也沒有大張旗鼓，只請了翰林院和戶部的同僚到家里簡單吃了頓酒席，不過當(dāng)天，一個小太監(jiān)還送來了一份賀禮，那是個眼生的小太監(jiān)，送東西用的是顧公子的名義，但沈嘉所認(rèn)識的姓顧的公子只有趙璋一個。

    他讓何彥將禮物送到他房間，晚些再拆，對著滿堂賓客只字未提，賓客們還笑話說：沈大人來長安時日不長，但結(jié)交的朋友真不少，都有人慕名來送禮了。

    沈嘉靦腆地答道：是昔日一起讀書的同窗，知道我升了官，所以送了份賀禮來，改日再請他聚聚。

    翰林院和戶部是兩個職權(quán)完全不同的部門，翰林院清苦，戶部富的流油，兩個衙門的關(guān)系并不好，可今天是沈嘉做東家，大家都給他面子，并沒有發(fā)生口角之爭，但送的賀禮檔次完全不同，因此沈嘉也沒有當(dāng)面拆禮物，連禮單都事后才補(bǔ)上的。

    午后，大家漸漸就散了，沈嘉正想回房間看趙璋給他送了什么，就聽見鐘叔來報，說是有位曹姓的公子上門拜會。

    沈嘉以為是曹瑞文聽到風(fēng)聲來給他祝賀，雖然有些意外，但還是出門相迎，卻在門房那見到了曹世子。

    這可就不是意外而是震驚了，沈嘉自問與曹世子并無交集，好端端的這人上門找他做什么？

    沈嘉面上不顯，笑著迎過去，曹世子有禮，不知尊駕蒞臨有失遠(yuǎn)迎！

    曹世子依舊是不茍言笑的模樣，但表情挺溫和的，看了沈嘉幾眼才說：是曹某不請自來，沒給沈大人添麻煩吧？

    沒有的事，曹世子能來，寒舍蓬蓽生輝，快里面請。

    曹世子也沒客氣，跟著沈嘉進(jìn)門，一邊走還一邊欣賞里面的景色，夸贊道：聽說這座府邸是皇上賞賜的，著實不錯。

    沈嘉謙虛道：都沒好好打理，原來什么樣就什么樣，比不上鎮(zhèn)遠(yuǎn)侯府。

    他這是實話，鎮(zhèn)遠(yuǎn)侯近三代都輝煌的很，府邸大就不說了還格外恢弘，他這個三進(jìn)的小院子是完全沒法比的。

    請曹世子到會客廳落座，下人奉上茶水點心，沈嘉這才問：不知曹世子大駕光臨是有何事？他可不信曹世子是來祝賀他升官的。

    曹世子讓隨從送上一個禮盒，表面功夫做的不錯，半路上聽說沈大人今日宴客，我正好經(jīng)過這里，于是隨意挑了份禮物還沾沾喜慶，也順便拜會一下沈大人，那日在府上沒能好好交談，我甚是遺憾。

    沈嘉一頭霧水，眨眨眼問：遺憾什么？

    曹世子瞥了他一眼，低頭喝了一口茶，嘴角漸漸揚(yáng)起一道弧度來，他第一眼只覺得這沈嘉長的好，實在太亮眼了，多接觸一會兒就會發(fā)現(xiàn)這青年可愛的緊，讓人忍不住想靠近。

    自然是遺憾不能和沈大人深交，此次突兀上門也是想和沈大人交個朋友。

    如果是曹瑞文，沈嘉可能會以為對方是真心來交朋友的，但他和曹世子根本不是一個等級的人，對方主動放低身份來交朋友就很可疑了，更何況他可是知道這位曹世子的性向的。

    不是他自戀，他這張臉對好男風(fēng)的男人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未免給對方誤會的機(jī)會，沈嘉淡定地說：能與曹世子交朋友是下官的榮幸，不過下官在戶部為官，不宜與勛貴之家走的太近，這點道理下官還是懂的的，雖然心里想與曹世子結(jié)交一番，奈何形勢不允許，還望世子見諒。

    六部官員，尤其是戶部、吏部、兵部的官員確實不好結(jié)交權(quán)貴，否則一旦被都察院參上一本，說不定烏紗帽都要丟了。

    曹世子遺憾地說：這倒也是，是曹某思慮不周，不過做個普通朋友還是可以的，沈大人不用太緊張。

    是，多謝曹世子垂青。

    曹世子喝完了一杯茶，開始和沈嘉說閑話，開頭只問他和自家弟弟的事情，但沈嘉和曹瑞文真心不熟，交集很少，能說的話題就少了。

    而且沈嘉更想去看看趙璋給他送了什么禮物，并不是很想和曹世子嘮嗑，好幾次端起茶杯想送客，對方就跟看不出他的意圖似的。

    過了一會兒，何彥突然跑進(jìn)來說：大人，門外門外

    沈嘉呵斥了一句：冒冒失失地做什么？沒見貴客還在嗎？太失禮了。

    何彥趕緊道歉，曹世子見諒，實在是事出緊急。

    無礙，正好本世子也要走了，耽擱了沈大人的正事就不好了。

    沈嘉順勢送他出門，路上朝何彥使了個眼色，對方卻一臉古怪地回視他，無聲地回了兩個字：夫人。

    沈嘉沒看懂，等到了門口，終于明白何彥為什么那副鬼樣子了，居然是柳美人來了，陣勢還不小。

    這位可是沈嘉的未婚妻，皇帝賜婚的，如無意外，這輩子都不可能換了，關(guān)系自然與別人不同。

    曹世子也認(rèn)出了來人，回頭瞥了沈嘉一眼，笑得有些勉強(qiáng)，早聽說沈大人得了一賢妻，果然有福啊。

    沈嘉樂得拿柳美人做擋箭牌，羞澀地回答：曹世子過贊了，是皇上體恤下官孤身一人，這才賜了婚，沈嘉三生有幸才能得此佳人。

    曹世子看到他那微紅的臉頰，以及眼神里透露出來的羞澀和喜悅，心想：他一定很滿意這門婚事，頓時意興闌珊，告了別就走了。

    沈嘉忙將柳嬿婉請進(jìn)門，雙手雙腳都有些拘束，對于這個即將成為他妻子的女人，他既陌生又覺得心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柳美人今年十九，只比沈嘉小了幾個月，她被賜婚后搬出了皇宮，住進(jìn)了皇上賞賜的府邸，今天主動上門是想和沈嘉達(dá)成共識，免得以后一起生活不自在。

    沈嘉雙手握在一起，走幾步就回頭看一眼柳嬿婉，別的男人看柳嬿婉可能第一感覺是美，窒息的美，然后肯定會因為自己得到這樣的嬌妻而高興，沈嘉雖然同樣覺得柳嬿婉漂亮的很，但心情卻是有些晦澀的。

    縣主請上座。進(jìn)了大堂，沈嘉客氣地請柳嬿婉坐在主座，從品級來看，縣主的身份確實比他高。

    柳嬿婉搖搖頭，微笑地坐在沈嘉對面，她看出沈嘉的緊張，噗嗤一笑，沈大人為何要緊張呢？歷來男女婚嫁，該緊張的都是女方才對。

    沈嘉不自在地說：不不，這樣的盲婚啞嫁，雙方應(yīng)該都會緊張的。

    哦？那沈大人是害怕自己娶了個無鹽的妻子嗎？

    沈嘉搖頭，自然不是，縣主美名遠(yuǎn)播，全長安都知道您的美。

    柳嬿婉聽到夸贊卻沒有很高興，無奈地說：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柳家敗落后，再美的人也都跌落塵埃，美的艷俗了。

    縣主怎么會這么想？人的皮相是父母的恩賜，美就是美，沒有什么高貴與低俗的，更何況，一個人的美也不光只是看皮相。

    柳嬿婉許久不曾見過沈嘉這樣真誠的男人了，柳家勢在時，上門求親的人很多，他們喜歡的是長安第一美女、柳將軍之女，至于她是個什么樣的人誰會在乎？

    柳家倒了后，男人們再看她就是一朵隨意摘取的花朵，更加不在乎她的品性和內(nèi)在。

    沈大人真是個好人，如果能早幾年相遇，也許我會真心喜歡上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