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有些復(fù)雜，她恨自己不能在此時裝傻一回，反問一句——那首是哪首？也好讓在她這里總是無往不勝的人嘗一嘗尷尬的苦澀。但這樣豈不是正表明她仍有芥蒂嗎？何況她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了，再做這樣負(fù)氣幼稚的事也太不合適。她唯一能做的就是閉緊嘴巴，左手?jǐn)[在鍵盤上，默默地起了前奏。

    她沒有摘下手套，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并不想把手背的針孔袒露在這么多人的注視下，絲綢材質(zhì)觸在光亮的琴鍵上有些打滑，彈出來的音符磕磕絆絆，錯處不少，甚至還有些跟不上節(jié)奏，想也不用想這一節(jié)播出去后又會有多少來自某人粉絲陰陽怪氣的嘲諷。但這樣也并非沒有好處，起碼能表現(xiàn)給郁清歌看，她是對這些懷舊之情嗤之以鼻的，也許她曾珍惜過兩人肩靠著肩彈琴的時光，但到了現(xiàn)在也早已徹徹底底地從夢境中走了出來，不再被過去的幻象緊緊纏縛。

    因為吊了兩天水而青腫的手背在不斷的來回彈奏中崩得過緊，細(xì)微的痛意傳來，她想把節(jié)奏拉慢一點舒緩一下，無奈右手的旋律是另一個人在把控，而她們也早不是以前那種心有靈犀的狀態(tài)。她憋著一口氣，努力跟上右邊的旋律。

    只是，為什么要在學(xué)員面前提這些事呢？變著花樣給她刷好感嗎？之前也是，明里暗里幫她解了不少圍。郁清歌到底是想向她證明些什么呢？或者只是單純?yōu)榱斯?jié)目效果才這樣做？

    并不和諧的琴聲中，她偏頭望著郁清歌專注而帶著點懷念的側(cè)臉，一時有些恍惚。。

    你是想告訴我你沒忘記當(dāng)年的事嗎？可是那又代表什么呢？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啊。

    喉頭有千言萬語滾動著，卻遲遲無法吐露出來，二十幾道視線從四面八方緊緊地包圍，面上的假笑卻已保持不住。她再彈不下去，突兀的停下了手。

    右手的旋律寂寞地又響了一會兒，郁清歌好像也在出神，直愣了兩三秒才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沒有再彈了。

    “……我忘得差不多了，就不獻(xiàn)丑了，還是讓你們郁導(dǎo)完完整整彈一遍吧。這么好聽的曲子讓我一糟蹋，怪難受的?！?/br>
    她沒有看旁邊的人，也沒有管周圍傳來的遺憾的句子，兀自站起身退進(jìn)了人群。方才還擁擠的琴凳空了一半下來，讓上頭仍然坐著不動的人的背影顯得寂寥得很。

    郁清歌沒有說話，無甚表情的臉上一雙眸子格外幽冷。她抬起左手，落在剛才還被另一個人按著的位置虛虛撫了一遍，背脊挺直，不一會兒，優(yōu)美動聽與之前大不相同的威尼斯船歌如小河流水一樣潺潺地響了起來。

    夏晚木盯著鋼琴上那雙起落的手看了一陣，心里空空落落，只覺得奏出來的每一段和弦都仿佛在提醒她的存在是多余的。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間?！?/br>
    她低聲向周圍的女孩們解釋一句，從人墻中擠了出去。憂郁悵然的琴聲仍然寂寂地響著，并沒有因為她的離席而中斷。

    ----------------------------------翻臉無情小晚木---------------------------

    鏡子里的人臉帶著病愈后的憔悴，淡淡的眼圈連護(hù)膚品都遮擋不住，夏晚木俯下身一遍一遍沖洗著左手，望著嘩嘩的流水出起了神。

    在這里磨蹭的時間已經(jīng)太久，再不出去該有人來找了，她剛關(guān)上水龍頭，側(cè)邊的門口邁進(jìn)來一個人，也不往里走，就站在原地默默地看。

    這樣別扭的性格還能有誰？她連頭都懶得轉(zhuǎn)一轉(zhuǎn)，扯下墻上掛著的抽紙不緊不慢地擦起手來。如果說不久以前還會為這樣私密的會面抱有任何期待、緊張得手腳都不知道怎么擺，那么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心如止水，從里到外都是nongnong的厭倦。郁清歌也許是懾于她的冷淡，或者根本就是無話可說，總之直到她把最后一滴水珠都仔仔細(xì)細(xì)地擦干凈，再戴上手套抻平上面的每一絲皺褶，安靜的洗手間里一點聲音都聽不著。

    時隔多年，包容這人的耐心已經(jīng)被消磨殆盡，如今剩下的對只有這種欲言又止行為的反感，她背著手轉(zhuǎn)過身去，語氣不太友好地問：

    “什么事？”

    郁清歌盯著她的臉看了一會兒，目光順著肩膀滑了下去，恨不得拐個彎繞到她后面的樣子：“你手怎么回事？”

    她笑了笑，混不在意地帶過去。

    “你那天不是在場么，不就是不小心捏碎個杯子而已?！?/br>
    “那是右手，你左手怎么了？”

    沒完沒了的。夏晚木眉心蹙起，聲音里已有了點不耐煩。

    “什么怎么了？”

    對面的人抬眼望著她，臉上是認(rèn)真到固執(zhí)的表情。

    “你彈琴的時候動作幅度壓得很小，每次一抬手就會皺眉，到底怎么了？”

    她有些啞然，實在不知道這個人哪來的功夫注意到這些細(xì)節(jié)，明明一副很專注地在按旋律的樣子。

    “手套帶著打滑，失誤很多心里煩躁不行嗎？”

    她別過頭去，看著鏡子里的自己，滿臉都是厭煩。

    “那為什么不把手套摘下來？”

    不依不饒的追問讓她惱火了起來，八年前殘余的怨氣在這時抬了頭。心頭被這極度的諷刺的場景刺痛，她咬著牙，音量不受控制地升高了。

    “關(guān)你什么事？以前那么惜字如金，現(xiàn)在話倒是多起來了？”

    “你的相好又不是我，還管那么多？我現(xiàn)在什么樣跟你還有什么關(guān)系？需要你跑來故作殷勤噓寒問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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