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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多年(出書版) 第92節(jié)

    陳見夏笑了。

    “對,他不是。”

    陳見夏摘下戒指,遞還到simon手中。

    simon難得有片刻的失神,很快恢復(fù)了風(fēng)度。他問見夏,我們還是朋友吧?

    陳見夏說當(dāng)然。我真心感謝你。

    離開上海前一天,見夏參加了楚天闊和凌翔茜的小型婚禮。

    上海這一場辦得很急,通知得也晚,據(jù)說是準備回家鄉(xiāng)風(fēng)光大辦,再把所有人都請回去參加,所以林楊余周周等老同學(xué)來不及回國,通通沒趕上這一場。

    婚禮上見夏幾乎沒見到熟人。雙方家長也沒出席,賓客全部都是年輕人,大多是凌翔茜在上海的朋友,陳見夏這種原本是雙方同學(xué)的客人,都被凌翔茜推進了楚天闊親友團——廣義伴郎團中唯一一個女生。凌翔茜說否則楚天闊那邊看上去實在太可憐了。

    畢竟楚天闊剛剛在上海工作兩個月,此前,陳見夏剛離開,他就到了上海。

    為凌翔茜。

    楚天闊辭了北京的工作,空置了北京的房子,扔下在北京經(jīng)營十年的同學(xué)、同事種種人脈,甚至不知道凌翔茜是否已經(jīng)有了男朋友,還喜不喜歡他……孤注一擲地來了。

    于是凌翔茜終于答應(yīng)了楚天闊的追求。

    陳見夏聽到凌翔茜那邊的賓客一驚一乍地講著兩人的浪漫愛情,怎么都覺得這個故事不像班長的作風(fēng)。

    楚天闊這種人,一定是先找獵頭定好了下家才來的。

    而且把北京的房子空置了——是走太急這三個月來不及收租了嗎?這算什么犧牲?!

    困惑的當(dāng)然不止這一件事。比如,為什么要在冬天辦婚禮?雖然上海室外溫度不低,但凌翔茜看上去怎么都像是會在最燦爛的夏天辦一場夏日婚禮的夏日新娘。

    凌翔茜你不再考慮考慮嗎?就這么嫁了?

    還好天公作美,晴空萬里,連一絲云彩都沒有,因為是冬日晴天,反而比過分熱鬧的四五月、悶熱煩躁的七八月都要清朗舒爽。

    她哭笑不得,默默詛咒在北京有房、上海說跳槽就能找到好工作、還迅速娶到了完美凌翔茜的楚天闊。

    憑什么他過得那么好。好希望他一會兒上臺的時候穿著西裝跌個狗啃屎。

    仿佛一覺睡過了一整部電影,醒來只看到了大團圓結(jié)局,蒙得不行,卻因為尚未散場不能亂講話,只能靜靜等著儀式結(jié)束再問清楚,自己到底錯過了多少劇情。

    陳見夏從服務(wù)生托盤上取下一杯香檳,決定讓自己糊涂一點。

    這場婚禮比她想象中更感人。

    他們保留了first look環(huán)節(jié),所以楚天闊親友團是跟在新郎身邊等待新娘出現(xiàn)的——他們之前沒有拍婚紗照,楚天闊也不知道凌翔茜會穿什么婚紗出現(xiàn)。

    不知道是不是香檳喝太多,凌翔茜出現(xiàn)的時候,先哭出來的居然是陳見夏。

    好美。

    陳見夏在楚天闊身后,看不到他是什么表情,只能看見珍寶一樣美的凌翔茜走近,輕輕提著魚尾裙擺,像童話里試穿水晶鞋走入新世界的公主,一步一步鄭重小心,眼瞼低垂,偶爾抬眼看看對面的新郎,露出羞澀的笑容。

    楚天闊應(yīng)該是裝不下去了,上前幾步要去牽凌翔茜的手,被陳見夏阻止:“還沒到那個步驟呢!宣誓了才能親她!”

    伴郎團臨陣反水,凌翔茜大笑,燦陽下發(fā)著光,更美了。

    楚天闊回頭,非常準確地瞪了陳見夏。

    陳見夏暈乎乎的,望著這兩個人,淚眼模糊間,好像回到了北方白雪皚皚的冬天,她無意間望見他們站在校外,還是少年時的模樣,也是這樣刻意隔著一段距離,想靠近卻只能縮回手。

    過往歲月像一個浪頭打過來,幾乎把陳見夏打翻。

    儀式結(jié)束,見夏看楚天闊迎來送往實在忙,抽空和他打了個招呼,說自己必須要走了。

    “發(fā)生很多事?!背扉熣f,“前段時間有點焦頭爛額,等我安頓好,慢慢跟你講?!?/br>
    “我看上去像有很多疑問嗎?”

    “全寫臉上了?!?/br>
    畢業(yè)后他們并不親密,但她就是比他后來認識的所有新同事都敢在婚禮上起哄,他也依然看得出她遮蓋不住的好奇。

    “那等你們給我講,”陳見夏也朝不遠處換了一套日常小禮服的凌翔茜揮手致意,“是個很長的故事吧?!?/br>
    “我們認識十多年了吧?”楚天闊忽然說。

    見夏點點頭。

    是多年老友,不是多年相伴的老友,情誼在,但每個人的故事都是“另一個故事”了。有機會就聽一聽講一講,沒有空,直接看著結(jié)局流淚也好。

    “班長,其實我以為你長大了會是混官場然后很理性地娶了自己不喜歡的領(lǐng)導(dǎo)女兒那種人?!标愐娤亩嫁D(zhuǎn)身走了兩步,忽然又說。

    楚天闊嗆水了。

    他不甘示弱:“我也以為你會嫁給一個夢想中的abc然后馬上生四個孩子安定下來。”

    見夏啞然,兩個人同時反問對方:“真的假的?”

    楚天闊先道歉:“我有點夸張了。”

    “但我是真這么認為的?!标愐娤膽┣械?。

    楚天闊朝她擺擺手,轟蚊子似的:“趕緊走!”

    陳見夏坐在出租車上,滿足地靠著車窗打瞌睡。她想起最后楚天闊問她,我讓你很驚訝?出乎意料?

    她誠實說是的。

    楚天闊笑得很燦爛,是陳見夏認識他這么多年來見過的最粲然不設(shè)防的笑容。

    “那太好了?!?/br>
    陳見夏不知道班長有沒有找到綠子說的“百分之百的愛情”。

    但她直覺,他終于有資本做百分之百的他自己了。

    最合適的時間只有酷鳥,陳見夏坐慣了的廉航。連安全演示的小電腦都沒有,空姐親身上陣。陳見夏想,這個空姐的兔寶寶牙長得好像翁美玲。

    她打開在機場隨手買的一本言情小說,拆開塑封,翻到扉頁,愕然看到側(cè)面的作者簡介。

    筆名是筆名,作者的照片有些眼熟,再往下一行寫著,本名于絲絲。

    陳見夏很久沒有如饑似渴地閱讀一本書了,才看到第二章 就看到了女主角被同桌偷竊cd機,窮苦女二無論如何也不肯承認,還倒打一耙。

    女主角默默咽下了這份苦楚,在心中默默感慨,為什么女性總是為難女性,我們在愛情中彼此競爭,卻忘了共同的苦難史。

    道理是這個道理,但陳見夏還是氣得把書往前排椅背一塞。隨緣吧,誰撿到是誰的。

    窗外大霧彌漫,遠處跑道上其他的飛機都消失了,只能看到翅膀上閃爍的燈,像星星在海中起起落落。見夏頭一歪,靠著窗子睡了過去。

    她醒來時候飛機已經(jīng)要降落了。

    新加坡的海面是綠色的。

    飛機低空穿過了市區(qū)與機場中間的一大片海灣,紅白相間的漂亮運貨船和飛機同向而行,速度相同,好像兒童玩具粘在了綠色的老玻璃上。

    陳見夏處理掉了上海家里大部分的東西,全部行李最后只剩下一個三十英寸托運箱和一個登機箱。

    登機箱的角落里躺著一條圍巾,跟她從省城回到縣一中,又回到省城,去了新加坡,去了上海。最后,戴去了她爸爸的葬禮。

    但她這個冬天一次都沒有在李燃面前戴過圍巾。她不想用過往歲月將他從屬于他的世界拉回來,勝之不武,那條圍巾是她的翅膀,最深切的、最隱秘的力量。

    李燃曾說你摘下就摘下,夏天遲早會來。

    現(xiàn)在陳見夏帶著它落在了永不止息的夏天里。

    他陪她度過了生命中一個比一個艱難的冬天,然后平靜地看她飛走,祝她自由。

    飛機剛一落地,還在滑行,陳見夏打開手機,終于等到右上角出現(xiàn)了信號標(biāo)。

    “喂?”

    陳見夏哽咽得說不出話。

    沒有為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什么,不必特意選擇timing,就是今天,就是現(xiàn)在。

    “李燃,我愛你?!?/br>
    那邊很安靜。等待的時間如此漫長。

    她輕聲問,你聽見了嗎?

    聽見了啊,李燃說。

    “你等等,我開著免提訂機票呢?!?/br>
    李燃說,你終于主動找我了啊,媽的,可急死我了。

    “陳見夏,我愛你?!?/br>
    第八十章

    這么多年

    第二年十月,小偉的婚禮陳見夏沒參加。她在國立大學(xué)讀mba,沒趕上。

    作為補償,陳見夏叫mama和弟弟弟媳到新加坡過元旦。最終小偉和郎羽菲沒走成,因為郎羽菲懷孕了。

    見夏以為鄭玉清也不會來了,她一定要照顧弟媳的——沒想到鄭玉清說,他們愛去不去,我要去。

    陳見夏等著鄭玉清出關(guān),隱隱擔(dān)心,她會不會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卡住,飛機上會不會犯病,給她辦了國際漫游,為什么不回微信,她不會為了省錢把流量關(guān)了吧……

    等到鄭玉清頂著一頭羊毛卷、戴著遮陽帽小墨鏡出現(xiàn),她才松口氣,然后感到頭痛。提前頭痛。

    鄭玉清見到她便開始描述自己下飛機后的見聞,樟宜機場的地毯怎么那么多、的確比省城的豪華、那么多商店、但這機場好老啊、熱帶真厲害啊機場里就那么多植物……

    她們在室內(nèi)的出租車通道口排隊,旁邊正是一座小型雨林植物墻,鄭玉清一定要在墻前面照相,無論見夏怎么勸她。

    “走出機場,到處都是棕櫚樹。”

    鄭玉清不聽。見夏拍了好多張,鄭玉清怎么都不滿意,最后說,你就是不用心,拉倒,我自己修。

    陳見夏說,嗯,自己修吧,能把腿拉兩米長。

    她一回頭,看到電子廣告墻上閃過一句廣告語,沒看清,好像是“there is a bridge between hope and…”

    陳見夏好奇,and什么?fear?despair?reality?

    沒機會知道了,排到她們了。上車后鄭玉清對陳見夏說,我還以為新加坡多干凈呢,馬路上挺干凈的,這車里怎么還是有股餿抹布味兒?

    陳見夏說,媽,這里幾乎一半以上的人都聽得懂中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