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
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遲遇知道,她倆如今是敵人,只不過還沒真正圖窮匕見。 既然在清醒的情況下攻破不了冉禁堅固的防線,遲遇打算讓她喝點酒。 她知道冉禁的酒量很不好,給勃艮第酒杯鋪兩次底的量,就能讓冉禁發(fā)懵。 要是喝烈酒或者白酒,估計得直接斷片。 四年前,遲遇得到她心儀大學的offer,jiejie特別開心,宴請了許多親朋好友,在家開派對。 遲遇剛剛成年,jiejie第一次同意她沾酒。 其實先前她就和一群狐朋狗友在私下偷偷嘗過,生怕回家的時候會被聞到酒味,總是提心吊膽。 如今能明目張膽地敞開喝,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喝多了難免有點兒脫形,加上同窗好友從此以后各奔東西,分離的不舍更是催著這幫準大人們躍躍欲試地想要體會一醉方休的滋味。 那晚派對才過半,遲理的秘書就匆匆來找她說董事局有個臨時會議,她沒法不去,給meimei賠罪之后,讓冉禁留下來代替她收拾殘局。 遲理離開,她邀請來的商業(yè)伙伴也都陸續(xù)離去。 只剩下遲遇的同學們,以及對她千依百順的大嫂。 遲遇更放肆了,拎了一大堆各式各樣的酒過來,和齊瞳她們玩真心話大冒險。 她們的玩法是,如果覺得大冒險實在太冒險,不愿意做也可以,用喝酒代替。 但是喝多少是開局之前大家輪流倒的。有人倒了一點點,就怕自己中招,有人則咕咚咕咚狠命灌,堅信坑不到自己。 冉禁本來是在一旁看著遲遇,提醒她別喝太多酒。 后來也不知道是誰,硬要拉著冉禁一塊兒玩。 冉禁年紀比她們大好幾歲,一直以監(jiān)護人的身份坐在一旁看著,沒想到會被邀請,她搖了搖頭,謝絕了。 同學還起哄,已經(jīng)喝得腳下跟踩著地震帶似的遲遇握著酒杯上來給冉禁解圍: 別鬧我大嫂,她真不喜歡你們這些兒童節(jié)目。 兒童節(jié)目?那也是你發(fā)起的啊! 就是,趕緊的,快點把手里的酒喝了。 還沒看出來么?遲遇這是想裝醉,一個站不穩(wěn)就不小心把手里的酒給灑了,她就能逃過去了。 遲遇認真地耍賴:我真喝太多,喝不下了。這杯我能只喝一半么? 齊瞳帶頭起哄:你說行不行!上一輪你怎么灌我的!趕緊喝了,不然姐妹瞧不起你! 遲遇知道賴不掉,也就是隨便撒個嬌,推不了就算了,她還不算太醉。 沒想到冉禁居然接過了她的酒杯,一口喝完。 包括遲遇在內(nèi),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向冉禁。 剛才紙醉金迷的歡騰一下子安靜了。 冉禁皺著眉將酒硬咽下去,緩了緩,開口依舊是鐵面無私的監(jiān)護人口吻:小遇不能再喝了,不然她姐該生氣了。你們接著玩,我替她喝。 在場的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一半都還沒正兒八經(jīng)戀愛過,被冉禁這大嫂力震撼得酒都醒了一半。 你姐也太幸福了吧!上哪兒找的這么體貼的女朋友! 我也想要這樣的大嫂! 行了,我的瑪格麗特不用放檸檬了。 那晚遲遇酒沒少喝,暈歸暈,但憑借多年私下偷喝酒而練就的酒量,意識還是很清醒。 倒是替她喝了那杯酒的冉禁,很快臉變得通紅,跟她說話反應也比平時慢了幾分。 遲遇這才知道剛才在這兒豪言壯語的大嫂根本不會喝酒,生怕她繼續(xù)為自己擋酒,到時候得是她沒法向jiejie交待了。后半程遲遇就退出了游戲,只在一旁圍觀。冉禁為她擋酒的事是遲遇將這個外人徹底當做自家人的過程中,非常關鍵的一步。 畢竟,要對一個人好不算難,但要真心實意地照顧這個人的親人,不是裝裝樣子就能做到的。 彼時的溫馨在此刻卻成為遲遇用來攻破冉禁堅實壁壘的武器,足夠諷刺。 遲遇的確很難過,眼里的濕潤也就一直沒有退潮的跡象,說著太想念jiejie,點了兩瓶酒,想讓冉禁陪她喝一杯的一系列行為,看上去也就順理成章。 遲遇要灌醉冉禁,撬開她這張嚴密的嘴。 這或許是現(xiàn)階段最直接、高效的可行性計劃。 酒上來了,冉禁全程沒有太多的表情,沒有拒絕也沒有贊同。 遲遇讓服務員開了酒,獨自悶頭喝了兩杯。 酒精燒進她喉嚨,沖入腦中,她反而更清醒,想到了更多勸冉禁喝酒的借口。 出乎意料的是,遲遇還沒怎么開始勸,只是用通紅的眼睛看著冉禁,說想jiejie,讓冉禁陪陪她。 僅此而已,冉禁就像是無法抗拒似的,猶豫了很短的時間,就將手邊的酒一飲而盡。 第12章 輕薄的酒杯觸碰在一塊兒發(fā)出輕盈的脆響。 遲遇將手里的酒喝完,暗睨冉禁。 冉禁從脖子紅到了額頭,耳朵更是鮮紅欲滴,一貫防備森嚴的雙眼此時已經(jīng)被酒精浸得迷離,蒙上了一層水光,反應有點遲緩地看著酒杯中濃稠的酒液。 遲遇說:冉姐,你怎么沒喝。 抱歉,我酒量不太好。 冉禁看上去已經(jīng)有八分醉了,從她硬撐著一字一頓不想暴露破綻的語調(diào),更能看出此時的狀態(tài)已經(jīng)超越了微醺,接近醉酒。 那算了,只能我自己喝了。遲遇隨口說道。 冉禁纖細的手指捏著酒杯的高腳,輕輕晃動了一番。 沒等掛壁的紅酒重新往下回流,她就抬起了酒杯,輕輕抿了一小口。 遲遇有點意外。 我喝慢點,行嗎?冉禁溫吞地征求遲遇的意見。 看冉禁努力睜開眼睛,強打精神的模樣,遲遇將酒杯從冉禁的手里移開。 別喝了,你已經(jīng)醉了。 遲遇只想讓她喝多一些,頭腦發(fā)暈放松警惕。 可不想她喝到不省人事,那可真就什么都問不出來了。 看冉禁微垂腦袋的樣子,遲遇有些分不清,她是依舊對自己百依百順,還是將計就計,想用另一種極端的方法順利逃過這場不可避免的暗涌。 冉姐?遲遇握住冉禁的手說,你還好嗎? 冉禁抬起眸,眼睛里一片雪亮,看了遲遇一會兒,聲音有些飄,但很克制:我沒事。 咱們回去吧,我叫陳管家來開車。 遲遇的手機放在右邊口袋,她的右手正握著冉禁,就要松開時,冉禁好像才發(fā)現(xiàn)自己正被握著,被燙了一下似的,立即將手抽了回來。 遲遇覺得她有點奇怪,笑道:我有毒啊?這么怕我。 冉禁被她說得局促,雙手交疊在胸前的桌面上,坐得筆直,活像認真聽講的三好學生。 袖扣規(guī)整地將袖口嚴嚴實實地扣在一起,雪白的手背因為酒精的原因也有點兒泛桃紅。 遲遇和陳管家打電話的過程中暗暗觀察她。 冉禁好像清醒了一些,微微蹙起眉,有點兒生氣。陳管家很快來了。 遲遇將外套抱在懷里,跟冉禁說一塊兒去停車場。 她站起來走了兩步,發(fā)現(xiàn)冉禁沒跟上來,回頭一看,冉禁還在桌邊,有些艱難地撐起身子,緩慢地往外挪一步,高跟鞋的鞋尖輕輕地摩擦在地板上,就像是蒙眼走鋼索一般小心。 她是真的醉了,不是在生氣,只是硬撐,不想露出破綻罷了。 遲遇走回來,一手抱著外套,一手挽著她的胳膊,將她拖起來。 一點兒都不想碰這個女人,但現(xiàn)下是個讓她說真話的好時機。 遲遇打算直接將她帶回遲家。 面對住了六年的舊宅,或許能讓醉酒的她觸景生情。 走吧,靠著我。遲遇在她耳邊細語,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上去真誠又溫柔。 遲遇并不知道冉禁的耳朵非常敏感,也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已經(jīng)被暈眩感占據(jù)的冉禁猛地被熱氣卷中了耳朵,心也似乎落到遲遇的手中,被大力揉搓了一把,腳下發(fā)軟,身子不受控制地往遲遇的懷里倒。 小心。 遲遇本能地攬住冉禁,將她穩(wěn)穩(wěn)地抱了個滿懷。 外套落在了地上。 遲遇身上的冷香沖入冉禁的嗅覺,冉禁掙扎了一下,很快從她懷里掙出來,站穩(wěn)了。 遲遇說了一句什么,有可能在笑話她酒量差,冉禁沒太聽清,遲遇低低的笑聲距離很近,直往她心里鉆。 冉禁努力繃起神經(jīng),去幫遲遇撿外套,同時拉開距離。 你也不怕摔倒。遲遇接過她遞來的外套。 走吧。冉禁又睜了睜眼,讓遲遇先走。 真的可以自己走? 可以。冉禁說得簡短又堅定。 遲遇就沒去扶她,往門口去了。 陳管家站在車邊,看冉禁走路有些不穩(wěn),坐進車里的時候更是扶著車門歪著挪進來的,陳管家擔心地問道:冉小姐怎么了? 喝了點酒。遲遇坐到冉禁身邊,將車門關上,走吧。 坐到駕駛位的陳管家問:二小姐,咱們?nèi)ツ膬海?/br> 遲遇知道這段時間冉禁都沒有在家里住,她和jiejie分手之后就住到公寓去了。 回家,遲家。 是。 陳管家開車一向很穩(wěn),但今晚路況有點兒糟糕,上了高架之后就一腳剎車一腳油門地堵住了。 打開車窗吹了會兒冷風,冉禁的胃和腦子剛有點緩和,又被晃蕩得翻江倒海,面色開始發(fā)白。 冉姐,不舒服么?遲遇問她,想吐? 嗯冉禁雙拳緊攥,蜷著身子閉起眼,臉色白如紙,這一聲不像是肯定的回答,而是在凝著一口氣。 遲遇從車斗里拿出口袋:想吐的話吐這兒。 謝謝冉禁捏著口袋,還是在忍。 遲遇心想,不愧是你,可真能忍耐。 好不容易回到遲家別墅,陳管家打開車門時冉禁立即下車,扶著石階邊的小石獅子干嘔。 陳管家擔憂道:這,冉小姐喝了很多酒么?我找人過來扶她。 不用了。遲遇單手拉著冉禁的胳膊,以防她栽下去,眼神沒從她身上移開,你停車去吧。 是。陳管家走了。 遲遇見她干嘔半天什么也沒吐出來,知道這比干脆地吐出來還難受。 吐不出來就進去吧。遲遇冷淡地將她拉起來,往屋子里送。 冉禁昏昏沉沉沒法自己行走,只能依靠在遲遇的身上。 遲遇帶著她走了幾步,走到沙發(fā)邊上就將她丟了上去。 冉禁半坐半倒緊閉著眼睛,慢慢向扶手傾倒,枕著扶手蜷起身子,側(cè)躺在沙發(fā)上,努力消化著天旋地轉(zhuǎn)的難受,以及胃里的惡心感。 因為姿勢的關系,手機從她的褲子口袋里滑了出來,掉在地毯上。 遲遇將她的手機撿起來。 咦,二小姐?蘇阿姨聽到動靜出來,目光在帶著夜晚寒氣的遲遇以及縮在沙發(fā)上的冉禁之間來回穿梭,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冉小姐也來了? 蘇阿姨,早點睡吧。遲遇對蘇阿姨甜甜一笑,讓其他的阿姨和jiejie們也都休息吧。 蘇阿姨很敏銳地察覺到了二小姐的笑中帶刀,弄得她心里發(fā)慌,回了一句二小姐你們也早點睡,隨后立即離開,跟別墅里其他兩個傭人說,趕緊回房,別到處跑了。 空蕩蕩的別墅客廳里,只剩下遲遇和冉禁。 遲遇握著冉禁的手機,按下側(cè)鍵,屏幕亮了,全都是各種商業(yè)APP的推送,以及成堆的微信提示。 但因為鎖著屏,看不到具體的內(nèi)容。 遲遇面無表情地輸入了jiejie的生日,密碼錯誤。 果不其然。 她蹲到沙發(fā)前,拍了拍冉禁的臉。 冉禁。 冉禁艱難地睜開眼睛,眼神發(fā)虛,也沒有聚焦,隨后很快閉上了。 看來睡得挺沉,那就行。 遲遇扶著她的肩膀,再喊了她一聲。 她再次睜開眼睛,手機被順利解鎖。 冉禁什么也沒察覺到,重新合上眼,眉頭緊擰,將臉往屈起的胳膊里又埋了幾分。 遲遇站起身來,喊了冉禁幾下,確定她沒有反應之后站到一邊,迅速點開微信。 一大堆的紅點呈現(xiàn)在微信列表里,遲遇快速掃了一眼,除了十多個工作相關的群之外,和她單聊的人也不少。 都不用點進去,從預覽就能看出來,大部分的單聊都是在說遲氏集團的合作相關,只有一個人發(fā)的是語音。 這個人頭像遲遇很陌生,微信名叫Revolutionary Road,頭像是一把槍。 Road,路。 路司勍?是那個警察。 遲遇走進衛(wèi)生間,將路司勍和她的對話點開。 她并不怕明早冉禁會發(fā)現(xiàn)語音已經(jīng)被讀過,她自有打算。 和路司勍的聊天記錄里,有六條未讀語音。 再往上,除了通話的時長記錄之外,沒有任何語音和聊天的痕跡。 很明顯,已讀過的消息都被冉禁刪掉了。 這更讓遲遇好奇,她和路司勍的對話中藏了多少秘密。 點開未讀語音。 【反正現(xiàn)在你也不愛聽我的,哼?!?/br> 【不過你自己的身體自己心里得有數(shù),因為你,我最近忙的要命,再生病我可沒時間照顧你?!?/br> 相隔十分鐘,又發(fā): 【怎么不回我了?生氣了?】 【我才是要生氣好嗎?這幾天因為你的事,跟你同款的黑眼圈都掛我臉上了?!?/br> 【好吧好吧,別生氣,我知道我最近啰嗦了點,還不是因為我關心你么?明天我就回來了,開不開心?】 最后一條是:【還不理我?】 遲遇雖然沒正兒八經(jīng)談過戀愛,可這語音里的嬌嗔和惦記,不是一般的朋友關系會有的狀態(tài)。 冉禁果然在外面有別人了,還信誓旦旦地說她和jiejie分手是兩個人共同的決定。 jiejie臨終前最后一通電話打給了她,她一定知道真相,卻跟我說身中十二刀的jiejie是割腕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