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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才想起來,彌亞就睡在他身邊。 因?yàn)樗麖膩矶际亲约阂粋€人睡在大床上,突然在睡覺的時候身邊多個人,有點(diǎn)不自在,但也有種新奇的感覺。 細(xì)碎的星光透過茂密的枝葉照下來,點(diǎn)點(diǎn)碎光落在淺睡的少年頰上。 薩爾狄斯看著彌亞的臉。 雖然兩人同齡,身形也差不多,但是彌亞的臉看起來要比他稚氣一點(diǎn)。 他看著彌亞閉著眼,安靜地小憩著,細(xì)柔的發(fā)絲散落在頰邊的草地上。 薩爾狄斯突然想起剛才那個女盜賊摸了彌亞頭發(fā)的事情。 他想著你居然讓那種低等人隨便摸你的頭發(fā),又開始不高興,生著氣然后又抱著既然你都讓那種低等人摸你的頭發(fā)了,那么我更可以摸的賭氣念頭,他伸手捏住了彌亞散落在草地上的一縷發(fā)絲。 那一縷發(fā)被他捏在手中,細(xì)軟,輕柔,他在指腹中搓了搓,又搓了搓。 點(diǎn)點(diǎn)星光照在他捏著的發(fā)絲上,折射出一點(diǎn)微光。 明明和他一樣都是金發(fā),但是發(fā)色卻淺許多,像是透明的光融了進(jìn)去似的。 薩爾狄斯有點(diǎn)出神。 他身邊的仆人們經(jīng)常贊美他,說他的金發(fā)和他的母親一樣,純粹得如同金子融化而成,在陽光下閃耀著如太陽一般明亮的光輝。 他們說這是世上最美的金發(fā),世間沒有其他人比得上。 可是現(xiàn)在薩爾狄斯卻覺得,眼前這種淺金色的發(fā)色其實(shí)也挺好看的。 當(dāng)然還是不如他。 彌亞靜靜垂著的睫毛忽然動了一下,薩爾狄斯一驚,趕緊松手,閉眼裝睡。 剛閉上眼,他忽然又想,為什么他要驚慌???只是捏個頭發(fā)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他又唰的一下睜開眼。 一睜眼,他的目光就和彌亞睜開的眼正正對上。 小憩一會兒后醒來的彌亞似乎還處于半醒半睡中,目光有些迷茫地落在他臉上,一雙眼眸像是蒙著霧氣的海藍(lán)寶石,湛藍(lán)湛藍(lán)的。 那雙眼盯著他看了一會兒,輕輕彎起來。 彌亞輕笑著伸出手,用手指在他唇邊輕輕擦了一下。 薩爾狄斯覺得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或許是因?yàn)樗麖奈春腿巳绱擞H昵過,像這樣頭抵著頭,腳抵著腳,黏在一起。 按在他唇角的手指的溫度透過來,莫名讓人覺得很舒服。 睡迷糊的彌亞一睜眼就看到了黏在某人唇角的黑面包屑,那白白的皮膚上染著一點(diǎn)格格不入的黑點(diǎn)。 看著別扭。 強(qiáng)迫癥驅(qū)使他伸手擦掉那片面包屑,看著薩爾狄斯干凈的唇角,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重新閉上眼,打算繼續(xù)睡。 空氣似乎安靜了好一會兒,薩爾狄斯再一次偷偷的伸手,這次不是捏彌亞的頭發(fā),而是伸到彌亞嘴角那里。 他用指尖戳了戳那軟軟的臉頰。 他覺得,彌亞能這么對他,那么他也能這么對彌亞。 所以,他又戳了一下。 就在薩爾狄斯偷偷地戳著彌亞的臉玩的時候,那邊原本靜靜地坐在火堆邊的女盜賊突然臉色一變,抬頭向叢林中望去。 叢林中傳來不尋常的簌簌的響聲,還有腳步聲,在飛快地向這邊逼近。 女盜賊起身,一腳踢醒她的同伴。 有人來了! 瞬間就清醒過來的男盜賊迅速起身,手往腰間一摸,匕首已拿在手中。 簌簌的響動和腳步聲已在不遠(yuǎn)處,他與女盜賊對視一眼,然后上前一人抓住一個少年,將他們從地上拽起來。 這一次,女盜賊抓住了彌亞,男盜賊抓著薩爾狄斯。他們用左手臂勒住少年的脖子,將他們的身體擋在自己身前,警惕地注視著傳來聲音的方向,同時保持著這樣的姿勢拖著彌亞他們向馬匹的方向退去。 這樣可以防止對方射來暗箭。 因?yàn)樗麄冋J(rèn)為,追過來的人肯定不會傷害這兩名貴族少年。 在火光中,兩個身影一前一后自叢林的陰影中鉆出來,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 那是兩名身形魁梧、體型健壯的男子,他們手持利劍,掃了眾人一眼后,目光皆是落在薩爾狄斯身上。 很明顯,這兩人就是沖著薩爾狄斯來的。 站住!不然我就殺 男盜賊將薩爾狄斯勒在身前,一邊用匕首尖指著薩爾狄斯的脖子,一邊大聲向來人警告。 事態(tài)突變。 不等他一句話說完,打頭的男子突然猛地沖過來,揮劍重重劈下。 那架勢,與其說是他完全不顧薩爾狄斯的死活,倒不如說他那一劍根本就是沖著薩爾狄斯而去 薩爾狄斯感覺到那兩名男子目光中的惡意時心底就涌出一種危險的感覺,所以一直繃緊了全部精神緊緊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當(dāng)男子一劍劈來時,他反應(yīng)極快,人猛地往下一縮。 男子斜劈來的一劍險之又險地從他頭頂掠過,被割掉的一縷金發(fā)在空中飛揚(yáng)而起,而后緩緩落地。 薩爾狄斯躲過了,可挾持著他認(rèn)為對方不會輕舉妄動從而猝手不及的男盜賊卻是被這一劍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劈中。 血花在夜色中飛濺,他的瞳孔陡然放大,帶著難以置信的神色向后重重地倒在地上,很快就沒了氣息。 薩爾狄斯猛地蹲下后就迅速在地上打了個滾,翻身站起時將打滾時抓到的塵土往男人臉上一揚(yáng),緊接著拔腿就逃。 來不及思考,他的身體本能地往彌亞那邊跑。 因?yàn)槟鞘撬F(xiàn)在唯一可以信賴的人。 眼看著同伴被殺的女盜賊臉上沒有流露出絲毫哀慟之色,畢竟兩人之間本就只是為了偷盜財(cái)物聯(lián)手而已,并沒有什么感情,甚至還一直彼此防備著。 她的動作非常迅速,已經(jīng)拽著彌亞退到馬匹邊。 抬手一劍砍斷拴在樹上的韁繩,她一把將彌亞丟上馬背,自己緊跟著翻身上馬。 等等!薩爾狄斯還沒過來! 彌亞急了。 他趴在馬背上看著薩爾狄斯向他跑來,那兩名男子就持劍追在薩爾狄斯的身后。 沒時間等他。 女盜賊冷漠地說,一拽韁繩。 馬匹發(fā)出一聲嘶鳴,前蹄一揚(yáng)。 可是 少啰嗦!別管別人,保住自己的命就行! 女盜賊的話一落音,駿馬已經(jīng)在主人的駕馭下?lián)P蹄向前奔去。 薩爾狄斯眼睜睜地看著那兩人丟下自己逃走,張嘴欲喊卻又閉上了嘴。 想要?dú)⑺娜搜劭淳鸵獜暮竺孀飞蟻?,他卻在茫然中放慢了腳步。 恍惚中,他眼前仿佛又浮現(xiàn)出他還很小的時候,跌跌撞撞地追在父母身后,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父母遠(yuǎn)去的那一幕。 胸口深處空空落落的,像是破了一個洞,冷風(fēng)呼呼的灌進(jìn)來,寒入骨髓。 他目光冷冷地看著彌亞離他而去的背影,沉沉陰影落入他的眼底。 你說過不會丟下我。 明明這么約定過 駿馬突然一聲急促的嘶鳴,薩爾狄斯猛地睜大眼。 他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一下子從才跑了兩步的棕馬馬背上滾下來,在地上滾了兩圈,這才狼狽地站起身。 不顧一切地滾下馬的彌亞抬頭看向薩爾狄斯,明明滾得渾身塵土枯草,極其狼狽,少年湛藍(lán)的眼眸卻因?yàn)榕瓪庠谶@一刻亮得驚人。 他一邊向薩爾狄斯沖過來,一邊沖他怒吼。 你蠢??!站著干什么?!跑啊 剛剛停下的腳步再一次動了起來。 薩爾狄斯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只是看著彌亞,直勾勾的,一眨不眨的,像是要將對方向他跑來的身影烙印在瞳孔深處。 他向前跑去。 伸出手。 他緊緊地抓住了那個有著湛藍(lán)色眼眸的少年同樣向他伸來的手。 漆黑的夜空無邊無際,那漫天星辰的光輝落下來,落在兩只緊緊握在一起的手上。 【你不會丟下我?!?/br> 【約好了?!?/br> 約好了。 就必須是一生的約定 第12章 急促響起的馬蹄聲打破了深夜的寂靜,有人縱馬在林間小道上飛馳,一路驚得不少在樹冠上沉睡的小鳥撲騰騰地飛向夜空。 火紅的長發(fā)飛揚(yáng)在黑夜之中,女盜賊縱馬飛馳,一張俏麗的臉面無表情,常日里眉梢眼角滲著的慵懶之色此刻消失無蹤。 她看著前方的黑暗,目光沉沉。 以盜賊的身份走南闖北這么多年,她早已養(yǎng)成趨利避害的習(xí)慣。 那兩個男子步伐沉穩(wěn)、行動協(xié)作頗為一致,身上還隱隱帶著一種特別的煞氣,看起來不像是普通的武者或者游俠。 當(dāng)發(fā)現(xiàn)兩人的目標(biāo)是異瞳的貴族少年時,她就不打算多管閑事,只是一把將娃娃臉少年拎走,順手救這個還算順眼的小鬼一命。 只是那小鬼卻不知好歹,居然硬是推開她,掙扎著跳下馬跑回去了。 他不肯拋下同伴自己逃走。 呵,小鬼就是小鬼。 跑回去又有什么用?還不只是送死而已。 蠢貨一個。 他想找死就讓他去。 【哥哥】 呼吸一頓,女盜賊的手指用力地攥緊韁繩,用力到指關(guān)節(jié)都發(fā)青的地步。 她的唇幾乎抿緊成一條直線。 【哥哥!救我!】 小女孩的哭喊聲忽然又在她腦中響起。 這個年幼時的夢魘,這個哭喊聲,無數(shù)次讓她從夢中驚醒。 很久很久以前,在紛飛的戰(zhàn)火中,男孩拋下女孩,獨(dú)自逃生。 茫茫黑夜中,女孩無助地向想要拋棄她的哥哥伸出手。 如果那個時候,有人能抓住她求助的手 【哥哥,別丟下我】 忽然間,她猛地吸了一大口氣,用力一勒韁繩。 奔跑中的馬匹猛地?fù)P起前蹄,幾乎直立而起,發(fā)出一聲高亢的嘶鳴聲。 被黑夜籠罩的叢林靜悄悄的,只能聽見尖銳的蟲鳴聲。 接連不斷的嘩啦聲,那是被劈斷的灌木倒下來發(fā)出的聲響。 一劍砍斷擋路的灌木,男人繼續(xù)向前走,他環(huán)視著四周,借著從茂密樹冠中透下來的微弱月光,在這片漆黑的叢林中搜尋他的目標(biāo)。 他皺著眉,眉宇間透出不耐煩的神色。 本以為暗殺的目標(biāo)已淹死在海里,沒想到居然還活著,竟然還自己跑回了王城。幸好意外被兩個小毛賊劫持走,這才讓他有時間聯(lián)系同伴匆匆追上來。 本不想親自動手殺人,畢竟那人怎么說都是但是事情已經(jīng)到了這個地步,那兩個少年已經(jīng)看到他和同伴的臉,他必須在這里將兩人斬草除根! 只是那兩個少年很聰明地鉆進(jìn)了茂密的灌木叢里,叢林里樹木太茂密,月光只能零星照下來一點(diǎn),因此這一片都黑漆漆的。 再加上蔓藤灌木茂密,矮樹不少,草也長得高,都密密麻麻地纏在一起,身型小的人在灌木蔓藤里鉆來鉆去容易,像他這種身材高大的人在其中行走就頗為困難,時不時要停下來用劍劈開灌木矮樹開路才能走下去。 這一片地方不小,為了盡快將事情解決,他和同伴分開不同的方向?qū)と恕?/br> 再度不耐煩地劈斷身前一簇粗壯的蔓藤,男人并不知道,他尋找的兩個少年就躲在離他不遠(yuǎn)的地方。 一株溪邊的榕樹下。 那顆榕樹年齡很大,長得非常粗壯,尤其是溪邊從泥土里裸露出一大段根須,盤根錯節(jié),纏繞在一起。 彌亞縮在大榕樹的根須下面,繃緊肩膀,大氣不敢出一口。 他透過根須的縫隙偷偷往外看,當(dāng)看到那個男人正在朝這個方向搜尋過來的時候,他的心臟劇烈地跳動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膛從身體里跳出來。 他一手捂緊嘴,生怕發(fā)出聲音,另一只和薩爾狄斯緊握著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攥緊。 緊靠在彌亞身邊的薩爾狄斯能清楚地感覺到彌亞的緊張和驚慌,他看著彌亞因?yàn)楹ε露蚓o到微微泛白的唇,還有看著外面的不安的眼神。 說不清為什么,突然一股火氣從他心底里涌出來。 這股火燒得莫名其妙,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 明明從小到大他都習(xí)慣讓別人為自己解決所有事情,明明他一直認(rèn)為那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情。可是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時候,他突然覺得非常不舒服。 薩爾狄斯咬緊下唇。 他不喜歡這種無力感,很不喜歡。 緊張得快要窒息的彌亞根本無暇顧及薩爾狄斯在想什么,他直勾勾地盯著那個一點(diǎn)點(diǎn)向這邊逼近的男人,在心底拼命地祈禱的男人不會發(fā)現(xiàn)自己。 只是事與愿違,雖然這里植物繁茂易于躲避,但是他們兩人一路匆匆逃進(jìn)來的時候,總是會留下一些痕跡。 男人尋找了一陣就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蹤跡,徑直向這邊走來。 站在巨大的榕樹前,聽著旁邊溪水流動的響聲,男人輕蔑地笑了一下,手中長劍一揮。 接連的咔擦聲響起,如密網(wǎng)般盤根錯節(jié)的榕樹根被他一劍削砍掉大半。 微弱的月光透過榕樹茂密的枝葉落下來,照在暴露在男人眼前的少年蒼白的臉。 男人冷冷地俯視著藏在榕樹根洞中的兩名少年,面無表情地再次舉起手中的劍。 銀白色的劍刃在黑夜中折射出金屬特有的冰冷弧光,明晃晃地映在少年睜大的瞳孔中。 恐懼和不甘讓彌亞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男人再次一劍劈下 就在這一瞬間,突如其來,一個黑影從陰暗的叢林中沖出,迅猛如從林中撲出的獵豹。 來人手中的匕首閃著寒光。 在男人那一劍眼看要劈下去時,沖出來的黑影將匕首重重地刺進(jìn)男人后背心。 黑影迅速地向后一躍,卻還是被男人兇狠地向后揮出的一劍割傷了右臂。 男人睜著血紅的眼盯著那個趁他不備偷襲他的女盜賊,滿目兇光,一張臉扭曲著,猙獰至極。 他的眼中寫滿了不甘心。 他張嘴,似乎想說些什么。 但是,被匕首刺穿后心的他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能說出來,閉上眼,高大身軀向前重重栽倒在地上。 來人呼出一口氣,一甩頭,火紅的長發(fā)自她頰邊飛揚(yáng)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