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臺 第12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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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安已是深夜,從隼的視野看去,竟有許多戶人家還點著燈,其中有一間偌大的莊子,一個身著玄鷹袍的人在莊前下了馬,疾步往莊中走去。 此人正是白日里,謝容與派去官邸打探消息的玄鷹衛(wèi)。 “稟虞侯,曲校尉回到官邸,與小章大人起了爭執(zhí),已經(jīng)將岑雪明的犯案根底,沈瀾之死的隱情,大致透露給了小章大人?!?/br> 章祿之立刻問:“小章大人可提到過什么?” 玄鷹衛(wèi)搖了搖頭,“小章大人似乎對此事根本不知情,聽后只是震驚?!?/br> 謝容與問:“封原呢?” “封原將軍也不好多說什么,中途曲校尉質(zhì)疑他們是打著幌子暗中找岑雪明,封原將軍幫忙打圓場,說他們就是為了查案,還打算派兵去脂溪礦山?!?/br> 章祿之冷笑一聲:“派兵去?他們戲做得挺真?!?/br> 書齋中的眾人沉默下來。 “鴨”這條線索太籠統(tǒng)了,即便一再縮小范圍,沒有十天半個月,難以找到突破口,本想著讓曲茂去攪合一番,封原幾人情急之下會透露點什么,到底沒能如他們所愿。 這時,謝容與忽問:“派兵去了脂溪礦山?封原的原話是什么?” 玄鷹衛(wèi)仔細回想了一番,“封原將軍只是辯解說,他們來陵川,就是為了查礦山的案子,蒙山營那邊幾百號人馬等著趕赴礦山,正等著他發(fā)兵呢?!?/br> 幾百號人馬? 謝容與眉心微蹙,眸底驀地微光乍現(xiàn),“祁銘,你立刻抽調(diào)十八名玄鷹衛(wèi)精銳,隨我前往脂溪?!?/br> “是?!?/br> “衛(wèi)玦,你回蒙山營點兵,待封原的人離開后,帶領余下兵馬趕赴脂溪,路上記得盡量掩飾行蹤?!?/br> 衛(wèi)玦拱手稱是,猶疑著問,“可是虞侯,為何是脂溪?那礦山不是一個幌子嗎?” 謝容與道:“這礦山看上去的確是一個幌子,但是你們想想,我們?nèi)〉谩端木皥D》后,曲不惟、章鶴書等人,知道我們拿到的線索是什么嗎?” 章祿之搖頭:“不知道?!?/br> “是,他們不知道,所以他們會往最壞的情況想,他們會猜岑雪明留下的線索是一封直截了當?shù)男藕?,又或是一個已經(jīng)指明的地點,而非一副意味不明的畫。所以,這個時候,他們要做什么?” 青唯道:“他們一定要趕在我們之前銷毀證據(jù)。” “換言之,他們爭取的是時間?!敝x容與頷首道,“曲不惟五年來沒找到岑雪明并不代表章鶴書找不到。早在上溪案起之時,章鶴書已經(jīng)介入此事,他們找了這么久,眼下應該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岑雪明的蹤跡。既然發(fā)現(xiàn)了蹤跡,他們一定會以最快速度銷毀證據(jù),否則晚一步,就被手中有‘清晰線索’的我們捷足先登了。” 衛(wèi)玦恍然道:“虞侯的意思是,封原為了爭取時間,來到陵川后,一定會直奔主題——前往岑雪明的藏身之所?!?/br> “但是他們又不能不防我們一手,所以他們會怎么辦?” “以幌子……掩護幌子?”青唯遲疑著道,“他們昭然若揭地把脂溪礦山這一個看似牽強的案子攤開擺出來,讓所有人都以為,礦山是一個幌子,分散我們的注意力,實際上,礦山根本就是他們的目的地,而他們以幌子掩護幌子,要的就是我們被虛晃一招后,那一兩日的時間差?” 莫要說一兩日,只要能提前半日找到岑雪明,足夠他們銷毀證據(jù)了。 青唯不由地問:“可是……他們的心思這樣深,官人是怎么看出來的?” 謝容與溫聲道:“我沒有看出來,是封原說漏嘴了。” 封原面對曲茂的質(zhì)問,情急之下稱蒙山營那邊幾百號人馬等著趕赴礦山。 如果時間不這么緊迫,拿幾百號人馬做戲說得過去。 可是曲氏一門包括封原的性命都系在岑雪明留下的證據(jù)上,他們在這個時候把大部分兵馬調(diào)去礦山,這就很古怪了。 衛(wèi)玦道:“屬下明白虞侯的意思了,脂溪礦山路途遙遠,快馬也要跑十來日,還請虞侯帶著精銳先行前往,至于岳小將軍那邊……” “師父那邊我去說?!鼻辔ǖ?。 她說走就走,言罷,一刻不逗留,風也似地出了門。 謝容與的目光從青唯身上收回來,他深思了片刻,吩咐道:“今日之事記錄在案,日后算停嵐告密有功,還有……”他的目光落在桌上曲茂執(zhí)意要贈給青唯的《四景圖》上,“還有這副《四景圖》,也算停嵐、岳前輩,還有我娘子一齊呈遞的證據(jù),如實上報朝廷。” 不到子時,岳魚七便和青唯一起趕來歸寧莊了。行囊早就準備好了,六月酷暑深夜,二十余人輕裝簡行,打馬穿過陵川夜色,朝西北的方向趕去。 - 中州,江留城。 七月流火,還沒徹底出伏,中州已經(jīng)涼爽了許多。 這日一早,一輛馬車緩緩在一間宅院前緩緩駛停。這間宅院位于江留城西一個僻靜的街巷,聽說是京中一名官員所置,用來作老來閑居之所。 宅前閽人很快出來相迎,對馬車上下來的年輕公子與仆從躬身一揖,“張二公子,章大人已經(jīng)等在廳中了。” 進門是一個鯉魚過龍門的四方影壁,繞過影壁,張遠岫帶白泉進了廳中,對章鶴書拜下,“學生見過先生?!?/br> 章鶴書淡淡笑了笑,“忘塵一路奔波辛苦了,茶已經(jīng)備好了,快用些吧?!?/br> 他說著,請了張遠岫在右首坐下,自己也端起茶盞。 說起來,章鶴書也剛到江留不久,為的更是性命攸關的要事,但他臉上絲毫不見急色,反是安靜地與張遠岫一起品茗了片刻,提起些不相干的,“對了,老夫來前特地拜訪過老太傅,聽他說,官家意欲為你和仁毓郡主指婚,這事是真的?” 張遠岫淡淡道:“真的?!?/br> 章鶴書“唔”一聲,“這是好事啊,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張遠岫看著他,片刻,笑道:“這不是被先生一封信召來中州,沒來得及多想么?忘塵急人之所急,這一路上考慮的都是先生究竟遇到什么麻煩了,自己的事反倒擱在了一邊,還沒顧得上給京中回信呢。” 章鶴書被他反將一軍,不急也不躁,呷了口茶,“這樣也好。你我?guī)熒粓?,老夫跟你說句不見外的話,仁毓郡主么,活潑是活潑了些,人也天真爛漫,應該走不進忘塵你的心里。照老夫看,忘塵看似一副清凈脾氣,實則心底藏著一團火,能被你放在心上的人,除了得有盎然生意,還得是堅韌冷靜的,要是身上帶了些俠肝義膽,兼之自在又有趣,那就最好不過了是不是?可惜啊,這樣的女子太少了,可遇而不可求,便是偶爾邂逅那么一個,撞不上好時機,怕也讓人捷足先登了?!?/br> 章鶴書這話究竟在說誰,再明顯不過了。 張遠岫眸中笑意隱去了,語氣又涼又淡:“先生一路辛苦到中州,就是為了問問忘塵究竟喜歡誰?這不是先生的脾氣吧。忘塵如果記得不錯,先生早年遭受牢獄之災,僅僅十余日,腿腳就落下了毛病,若不是出了性命攸關的大事,先生怎么舍得舟車勞頓一場?” 章鶴書喟嘆一聲:“知我者,忘塵也?!?/br> 他悠悠道:“沒法子啊,眼下小昭王已經(jīng)查到了老曲買賣洗襟臺登臺名額,事情到了這一步,我若不先行一步,未雨綢繆,等著我的就是野火燒身了。” 他提起這樣大的事,語氣卻這樣稀松平常。 “那先生決定怎么辦呢?” “忘塵喜歡棋嗎?”章鶴書問,“應該是喜歡的吧。老太傅將你閑養(yǎng),傳授你最多的不是詩書,而是棋畫。弈棋一道,訣竅有許多,什么入界宜緩,不得貪勝,到了危機關頭通通不頂用,在我看來,都頂不過一句棄車保帥。” 張遠岫一語道破玄機,“哦,先生是覺得,到了這個關頭,曲侯爺肯定保不住了,所以想犧牲曲氏,保住自己?” 他淡淡道:“可是曲侯堂堂一個三品軍候,哪里是這么好舍的?先生眼下與曲侯就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下了油鍋,您還盼著他不會跳出來咬您一口?” “軍候又怎么樣?軍候也是人,是人就有軟肋,有軟肋,就不怕沒法子讓他閉嘴?!闭满Q書道。 張遠岫盯著章鶴書:“先生是想利用曲停嵐?” 章鶴書嘆道:“我沒奈何啊,這不趕巧了,停嵐眼下剛好在中州。我也不是想利用他,就是讓他坐實他的父親的罪名的罷了。當年曲不惟從我手中拿走洗襟臺的名額,你以為只是為了錢財,沒有一點對朝廷的不滿?他不滿得很呢,長渡河一役,他是主和的將帥之一,事后岳翀打了勝仗,昭化帝不滿他畏戰(zhàn)的態(tài)度,將他召回上京,常年拘在京中方寸之地。他一個戰(zhàn)前拼殺的將帥,在這京里呆著算怎么回事呢,兼之他自覺他當年主和沒有錯,心中憤懣,這才攪合到洗襟臺這場事端里來的。 “一個將軍不滿朝廷,這是什么?往大了說,這就是起了反心,只是這反心藏在暗處,暫且沒人瞧見罷了,我讓停嵐把這反心剖出來,這也是為朝廷立功啊?!?/br> 張遠岫聽了這話,忍不住冷笑出聲:“先生還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單憑曲侯對朝廷處置的一點不滿,非要給他扣上一頂‘謀逆’的帽子,我看先生哪里是想棄車保帥,先生是把曲氏一門盡數(shù)滅口吧?!?/br> 第158章 張遠岫道:“曲停嵐有什么錯?不過是一個心思單純的紈绔子弟罷了,先生想要曲侯閉嘴或許容易,但你陷害到曲停嵐身上,他的母親周氏難道會坐視不理?慶明周氏可不是好惹的。” 章鶴書道:“老夫自有老夫的法子,這個就勿需忘塵cao心了。到時候,忘塵只需幫老夫一個小小的幫就好了?!?/br> “什么?” “封原不是小昭王的對手,他的手下也敵不過玄鷹司,岑雪明遺下的證據(jù),包括他這個人,最終應該會落到小昭王手里。忘塵你呢,始終游離于事端之外,沒有人會對你起疑,到時你只需稍稍先行一步,把證據(jù)里,關于章氏的那一部分抹去即可?!?/br> 張遠岫聽了這話,不置可否,“其實我一直有一個疑問,當年朝廷決定修筑洗襟臺,登臺名額盡數(shù)給了翰林分配,先生一個樞密院的官員,手上為何會有名額?” “因為一樁案子,翰林與我做了一點置換?!闭满Q書淡淡道,他看著張遠岫,“忘塵還要往下聽嗎?其實這事說來簡單,老夫可以知無不言言無不盡?!?/br> 當時翰林院的掌院是老太傅。 也就是說,拿名額與章鶴書做置換的人是太傅? 張遠岫猶豫片刻,沒有吭聲。 章鶴書看出他的心思,并不往下說,而是道:“多的你不必問。你只需要知道,曲不惟買賣名額的事端捅出去,朝廷尚能防微杜漸,任小昭王這么查下去,最底下的一層被揭開來,于忘塵你而言非但是一場枉然,朝廷恐怕也不會再修筑洗襟臺了。當年洗襟臺修建之初,朝廷就有過異聲,若非你兄長力持先帝之見,柏楊山間怎見高臺?而今忘塵承襲父兄之愿,最渴盼的,不正是柏楊山中,高臺入云間嗎?” 張遠岫聽了這話,沉默許久,淡淡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看來先生也沒有神通之力,到了這個當口,還不是要托人幫你抹去罪證?!?/br> “人在泥垢里么,難免會沾上污斑,擦去不就成了?老夫相信,憑忘塵的才智,不必老夫教,到那時自然知道該怎么做?!闭满Q書說著,端手一請,“快吃茶吧?!?/br> 廳中再無話。 已近暮時了,尋常人一般不在這個時辰吃茶。張遠岫呷了一口,別過臉去看院子。宅院中,那個鯉魚過龍門的照壁是雙面的,面門的那一面,一群鯉魚簇擁在龍門下,周遭浪濤四起;而朝里的這一面,一只鯉魚已高高躍在了龍門之上,尾鰭甩出數(shù)點浪花,似乎它正是那個得天獨厚的弄潮兒。 一名仆從匆匆自院外趕來,“老爺,不好了,少爺?shù)秸×??!?/br> 章鶴書一愣:“庭兒,他怎么會來?” 仆從見張遠岫也在廳中,猶豫著應否回答,聽章鶴書稱是無妨,才道:“似乎是曲五爺?shù)缴贍斈抢雉[了一場?!?/br> “曲侯私宅的《四景圖》被盜,封原將軍聽說后,擔心小昭王已經(jīng)知道了岑雪明的下落,糊弄曲五爺去試探,誰知道曲五爺試探回來后,反而質(zhì)問起少爺。曲五爺從小昭王那里聽來一些岑雪明的案情根底,他嘴上沒個把門,什么都敢說,少爺聽了,對老爺您起了疑心,所以……” 章鶴書的臉色沉下來。 這個封原,簡直跟他主子一樣愚蠢。《四景圖》被盜了就盜了,關鍵是怎么應對,這個時候去試探小昭王,他是擔心小昭王知道得不夠多嗎? 恐怕眼下連脂溪礦山的蹊蹺也被小昭王看出來了。 章鶴書冷著臉沒吭聲,倒是張遠岫放下茶盞,說道:“看來先生還有家務事要處理,那忘塵就先行一步了?!?/br> - 尚未出伏的天,秋涼已現(xiàn)端倪,暮風一陣一陣地卷過地面,掀起陣陣寒意。 張遠岫剛離開不久,章庭就到了。他在宅子門前下了馬車,推開門前閽人,疾步入了宅院,或許是因為思慮所致,額上竟出了一腦門子汗,迎面撞上立在廳前的章鶴書,張了張口,竟沒說出話來。 章鶴書見他這一副急匆匆的樣子,淡淡斥道:“重為輕根,靜為躁君,是以君子終日行不離輜重,為父怎么教你的,你是忘了嗎?” 章庭聽了這話,稍忍了忍,頓住步子拱手一揖,“父親?!?/br> 章鶴書“嗯”了聲,折身回屋,“進來吧。” “忽然來中州,所為何事?”章鶴書將茶盞擱在案上,理了理袖口,慢條斯理地說道。 章庭個子高,立在廳中,修長孑然,他和章鶴書長得像,只是他看上去更加冷傲些,顴骨高,眉眼也狹長,“兒子在陵川,聽到了一些傳言,稱是……父親讓我?guī)兔φ业尼┟?,在上溪的案子里就不干凈,且五年前,他的失蹤,實則與洗襟臺有關?!?/br> 暮風四起,也不知怎么,這夜的風格外盛烈,猝然而生的秋寒,像極了章庭眼中抹不去的倉惶。 “上溪的案子,兒子托人問了,似乎是上溪的縣令與師爺,裹挾著竹固山的山匪,一起買賣洗襟臺登臺名額,而讓他們這樣做的人,正是岑雪明?!?/br> 買賣名額一事雖為秘辛,章庭身為從三品侍郎,卻是不難知道,何況小昭王那邊也無意瞞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