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ejie，”宋霏問她，小心翼翼地，“我會變回人類嗎？”

    她低頭望著自己的魚尾，在她的控制下輕輕擺動，沒有絲毫滯澀，那樣的夢幻而不真實，如同另一個次元的造物。

    “是的。

    “你會?！?/br>
    這是第一次，林笛正式地向宋霏披露出答案。但也沒有多正式，不過是吸血后繾綣中的一次普通的閑聊。

    林笛語氣篤定。

    “啊……”宋霏聞言，想了想，“那我可能會不舍得這條尾巴。它真的很好看?！?/br>
    “你的腿也很好看，”林笛說，哪怕她就只看過那么幾天，“比這條尾巴好看?！?/br>
    勻直修長，白凈滑膩，或許是經(jīng)過了回憶的美化，林笛回想起那份美妙的手感，有些手癢。

    她的手若無其事地從宋霏的發(fā)間穿過，握住她的肩膀，一路順著手臂下滑，將宋霏的手指抓在手中摩挲把玩。

    宋霏安靜地任她玩著，低頭想事情。若是在平常，她可能會反抓住林笛的手，讓她們十指相扣，再說上一些挑逗的、希望林笛開竅的話。

    但現(xiàn)在她只是擺擺尾巴，打出一些水花。

    見宋霏對自己的夸獎沒有反應(yīng)，林笛有些奇怪。她頓了頓，問道：“在想什么？”

    “我在想……”宋霏慢慢地道，“讓我變回去，jiejie不會后悔嗎？”

    “為什么這么說？”

    “因為我覺得，”宋霏被捏在林笛手中的手指絞緊了，但她已經(jīng)能很熟練地控制力道，不會把林笛抓痛。明明可以做回人類是好事，宋霏心頭卻泛起一陣恐慌，她不得不閉起眼睛，將自己整個后背靠進(jìn)林笛懷里，這樣才能鼓足勇氣把那句話講出來。

    ——“jiejie不是更喜歡作為人魚的我嗎？”

    糟糕。

    說出來了。

    這個想法縈繞在心頭已經(jīng)很久。宋霏覺得自己未免太過貪心，一開始只是想靠近jiejie，后來想從jiejie那里得到一點感情，再后來確認(rèn)自己得到了，又想得到更真實的，更多的，希求林笛能夠像自己喜歡她一樣喜歡自己。

    如果不能做人魚，就不能順理成章地賴在jiejie身邊一輩子了。為此，她可以忍受一成不變的水族箱，一個人孤單睡在水底的夜晚，無數(shù)不能吃的食物和那令人作嘔又輾轉(zhuǎn)反側(cè)的旺盛食欲。

    更糟糕的是，林笛沉默了。

    林笛在她身后，宋霏看不到林笛的表情。

    兩個人身體相觸的部分都變得僵硬。

    宋霏覺得自己又要哭了。明明jiejie應(yīng)該很喜歡看別人哭的，但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喜歡自己哭，也明說了不要那些她準(zhǔn)備用來做首飾的珍珠。

    可是眼淚還是控制不住地落了下來，一滾出眼眶便成了珍珠，乒乒乓乓地散落在沙發(fā)和地上。落淚有聲，反而更加使人難堪。

    “別哭了。”

    雖然jiejie低聲說起話來，總是很溫柔，但這一次聽起來格外地溫柔，如同破碎的水珠一般。

    林笛伸手，揩去宋霏的眼淚。

    “我的錯，好不好？”仿佛是錯覺，林笛的聲音聽起來也在顫抖，“是我讓你誤會了。我希望你變回人類。”

    沉默的那幾秒，林笛知道自己壞了事。但宋霏說的，一開始的確是對的——最初她的確是懷抱著獵奇心理面對宋霏的，一條百依百順的人魚，必須依靠自己才能活，多么珍奇，多么地滿足人的虛榮心和占有欲。

    宋霏的眼睛閉得更緊了。她必須在林笛的懷里使勁仰著頭，才能盡力穩(wěn)定自己的情緒，但張口說清一句完整的話都很困難：

    “變回人類的話，就可以不要霏霏了，是嗎？jiejie……如果說喜歡我讓你覺得很為難的話，那我不要你喜歡我了。如果一直當(dāng)人魚的話，可以留在jiejie身邊嗎？”

    林笛低頭看宋霏的臉。太傷心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淚水，流淌的水痕迅速在臉上變成了奇形怪狀的珍珠，也不再是圓潤的、美好的模樣。

    真奇怪啊，林笛想，自己以前怎么會有這樣的惡趣味？

    把喜歡的女孩子弄哭，像是無知的小學(xué)生才會做出的事。

    林笛把宋霏臉上那些零碎不成形的珍珠一一摘下。

    “霏霏，”這時候該怎么做？向來自詡情場老手的人也會手足無措。

    林笛笨拙地?fù)荛_宋霏的散亂的額發(fā)，吻她的額頭，吻她的眼睛，濕漉漉顫抖著的睫毛和那顆不安的心。

    她的嘴唇已經(jīng)很長一段時間沒有接觸過宋霏的皮膚了，從想通之前，到想通之后。

    “變回人類吧，好不好？然后，留在我身邊?！?/br>
    林笛低聲，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心里也像突然被打通了似的，卸下了一口氣。

    “我喜歡你，我不為難。所以，不要再哭了?！?/br>
    良久，宋霏的抽泣停止，緩緩睜開了淚眼朦朧的眼睛。她的臉上半哭半笑，還帶著一些不可置信：

    “jiejie，再說一遍，好不好？我剛剛沒有聽清?！?/br>
    林笛松松地笑著，抬起宋霏的下巴，只是蜻蜓點水的一個吻，啄了啄宋霏的嘴唇。

    “我說，我喜歡你，宋霏。你想聽幾遍？”

    第32章 32

    宋霏是真的很粘人。

    自從確認(rèn)了林笛的心意之后，她整天暈乎乎的，像活在夢里，一天要向林笛確認(rèn)八百遍事情的真實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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