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薇，你聽好了，你必須振作起來。”

    顏如玨隔著薄薄的衣衫抓住史薇的胳膊，她說：“看在我對你這么好，但你從來不領(lǐng)情的份上，稍微振作一次，好嗎？”

    “其實我很好?！笔忿闭f。

    “我看得出來，你不開心?！?/br>
    史薇眼神凝在遠處。這段時間顏如玨常常見到史薇露出這樣失魂落魄的表情，好像在期待什么人從天而降。于是她知道，史薇其實什么都沒聽進去。

    在聯(lián)盟中央心理衛(wèi)生中心，一名四十歲上下的向?qū)Ы哟耸忿?。向?qū)в袑⒔甑膹臉I(yè)經(jīng)歷，經(jīng)驗可謂豐富。而她來給史薇做治療的另一個顯著優(yōu)勢是，她曾經(jīng)也做過史薔的治療師。

    “我見過前聯(lián)盟首席哨兵，”向?qū)дf，“我從你的身上，看到了她。又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你。我給你一個權(quán)利，你可以不接受我的治療，隨時叫停?！?/br>
    她說：“相應的，我希望我們今天，能像朋友一樣說說話。”

    史薇同意了。向?qū)ьI(lǐng)著她進入一個封閉的小房間。而顏如玨憂慮地等在門口，她不知道今天的治療會把史薇導向一個怎樣的狀態(tài)？

    她希望改變，又希望什么都不要變。

    在心理中心工作的向?qū)Ф加歇毩⒌闹委熓遥ＷC病人隱私的同時，也能讓向?qū)ПM快投入治療狀態(tài)。史薇一步入房間，眼前就因明黃色的墻壁亮了起來。明黃色是這座房間的主色調(diào)，墻壁上畫了兩只翩翩起舞的彩色蝴蝶?？繅[放的沙發(fā)也是介于草綠和湖藍之間的色調(diào)，是印象派畫家偏愛的模棱兩可的顏色。唯一突兀的就是單把金屬椅子，但上頭也放了一只柔軟的橘黃布偶兔。

    靜謐至極，恍若隱藏的童話世界。

    史薇還在猶豫坐那兒，向?qū)б呀?jīng)為她找好了位置。她說：“請坐?！敝钢嘲l(fā)對史薇比了個“請”的手勢。

    史薇落座的同時，她轉(zhuǎn)身關(guān)上門，坐在了另一把金屬椅子上。她以得體的微笑開場：“史薇，我是聯(lián)盟指派給你的心理咨詢師，我的號碼是56號，在你上前線之前的這段時間里，我會主要負責你的心理健康。首先，我想問你，你之前接受過安撫治療嗎？”

    “接受過向?qū)Ыo予的精神安定，主要為了防止精神狂亂，不知道這是不是……”

    史薇不太確定。哨兵精神相對脆弱，向?qū)У陌矒崮苕?zhèn)定哨兵身體里動蕩不安的一部分，史薇也接受過幾次，對此習以為常，卻沒辦法肯定地回應。

    “你說的精神安定，是我們哨向心理療法中的物理療法，我今天要給你治療的是另外一種，”向?qū)дf，“我接著想問你，你為什么選擇接受心理治療呢？”

    史薇垂下眼，深吸一口氣。她說：“因為我失眠很嚴重。一個星期了，我都沒成功入睡過。安眠藥對我也失靈了。”

    每一個夜晚，她一閉眼就是盛毓潼的模樣。她不愿醒來，身體卻疼痛難耐。

    向?qū)袂閷Ｗ?。她傾聽完史薇的敘述，頓了頓才說：“你睡不著的時候，會想事情嗎？”

    史薇低下頭，聲音低沉：“會。”

    “你主要想什么呢？”

    “我想我對不起她?！薄?/br>
    “你為什么會對她產(chǎn)生這樣的情緒？”向?qū)?，“這個她是誰？“

    史薇抬起眼眸。她看到天樞塔校暴雨傾盆的當天，隔著雨望到的兩扇緊縮的窗戶。她好像見到盛毓潼打開窗戶向她招手的模樣。

    如果她們兩個人七年前就在一起了，會不會一切都變得不一樣？

    至少史薇不會同意盛毓潼去第三軍團。

    “史薇？”向?qū)лp輕喊了一聲。史薇回過神，但不肯說話。向?qū)]有強求，而是換了一個話題：“我們來聊聊你自己吧，你覺得你自己是個什么樣的人？用一個詞來形容你自己吧。”

    史薇慢慢抬起頭，想了想，說：“我不知道?！?/br>
    “你對自己沒有評價嗎？”

    “沒有，我沒想過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史薇好像很討厭這個問題。

    “你能給我一個評價嗎？”

    “什么？”

    “你覺得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史薇抬起頭，她打量了向?qū)б环?。向?qū)α耍骸拔液湍阏f了這么久的話，你還得靠眼睛才能看出我是什么樣的人嗎？”

    “也許，”史薇說，“也許我不相信我自己?！?/br>
    “你不相信自己，可你用你的眼睛看，你是個很謹慎的人嗎？”

    說不上謹慎，史薇以前很馬虎，常常丟三落四。現(xiàn)在她一個人住，心思確實細了很多。可這和謹慎不一樣，她被迫，不是自愿……

    “我不知道?！笔忿钡难劾锩闪艘粚颖”〉撵F氣。

    這場治療對于兩人來說都很艱難。史薇覺得自己像跑了個馬拉松，渾身都要散架了。向?qū)н€在打起精神給史薇布置作業(yè)。

    “……每天寫幾行字，內(nèi)容從你記事開始，一直寫到你不想寫為止?！?/br>
    她拿出了許多漂亮的小本子，笑著問：“你喜歡哪一本，就拿哪一本回去吧?！?/br>
    史薇的手在粉紅色火烈鳥外殼的日記本上停留了一會兒，卻沒有拿它，轉(zhuǎn)而去拿了一本橄欖綠的日記本。向?qū)厝岬貑枺骸澳銥槭裁床贿x粉紅色的這本呢？”

    史薇笑笑：“好像橄欖綠這本更符合我的氣質(zhì)?！?/br>
    “粉紅色也適合你，”向?qū)дf，“你是個溫柔的人。選自己最喜歡的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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