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易是教務(wù)處主任的兒子，卻不呆板，不拘泥于那些條條框框。他也挺皮的，上課開小差、發(fā)呆，又或者偷偷摸摸在后面剝橙子吃。

    “你挺帥的。”姚雪夸贊他，“像你這么帥的人，以前是不是談過很多女朋友？”

    “沒有?！笔Y易揉軟了橙子，拇指摳進橙子皮里，不急不慢地把皮剝下來?？此氖址ê苁炀殻袷墙?jīng)常剝橙子的人。

    “那就是喜歡搞曖昧？經(jīng)常給女孩子剝橙子嗎？”

    姚雪伸手想把橙子的氣味堵住，不然就要飄出去，給老師聞到了。

    蔣易覺得她多此一舉，用力把皮都扯下來，分了一半橙子給姚雪。他替自己解釋道：“我不搞曖昧，也不經(jīng)常給女生剝橙子?！?/br>
    “是嗎？”姚雪有些不信，“你看上去，就是很會撩的模樣?！?/br>
    因為蔣易會打扮，全身上下都特別干凈，很清爽；他看起來不羈放縱，像是一個不守規(guī)矩的人。如果蔣易是放縱的極端的話，那么靳融應(yīng)該就是保守的極端了吧？姚雪這樣想著。

    蔣易輕輕搖頭，他低頭把那瓣橙子上的絡(luò)都摘掉，很冤枉地說：“我不會撩人?！?/br>
    姚雪笑起來：“你謙虛了，大帥哥，剛才你的樣子就很撩人。”

    正所謂“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想必就是形容蔣易的。

    蔣易不作解釋了，因為很多人都以為他是這樣的。其實他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也不喜歡聊天，更沒談過戀愛。面對面時蔣易非常話多，可到了手機里，他好像就突然變了一個人，惜字如金。

    久而久之也沒人和他聊天。

    以前也有很多女生喜歡過蔣易，都被他拒絕了。蔣易實則是一個純情的人，他只想和喜歡的人談戀愛，很明顯，他還沒遇到真正喜歡的人。

    “我怎么聞到橙子味了，有人在吃橙子嗎？”老師察覺到了，正站在講臺上掃視全場，想要把吃橙子的人逮住。

    幸好蔣易已經(jīng)吃完了，神不知鬼不覺。

    蔣易下午路過琴房樓的時候聽見鋼琴聲了。他以前學(xué)過鋼琴，知道這是肖邦的《冬風(fēng)》。

    這個人的琴音流動不拖沓，乍一聽是很流暢順快，但總是缺乏了一點點信念感。整曲情緒沒有太大起伏，強弱對比沒有很明顯。

    蔣易駐足再聽了一會兒，這個彈琴的同學(xué)彈到六十多個小節(jié)就沒有繼續(xù)彈了，反而停了下來。他似乎對自己很不滿意，休息了三分鐘后，他開始分手練了。

    分手練了二十幾個小節(jié)，他徹底不練了。

    蔣易在樓下仰視一面墻的窗戶，二樓某個琴房有人推開了窗，一只白皙修長的手伸了出來。

    那只手在感受夏風(fēng)，悶悶的，有熱氣撲向掌心。

    蔣易在思考要不要離開，偷聽別人彈琴似乎很不禮貌。他正好起步走，彈琴的人站在窗前，恰好與他的視線碰撞。

    是靳融。

    蔣易遙遙地看著靳融，如此可見，靳融確實是姚雪口中所說的“明艷不可方物”的少年。他皮膚白皙，卻又不是病態(tài)的蒼白；他的眼神總是慵懶，配合著他那雙眼尾微微上翹的漂亮眼睛，倒有一種“無可畏”之感。他的鼻梁高挺，但不銳利，也不凜冽，徒增了幾分明媚。

    看面相，他應(yīng)該是一個張揚的人才對。貌似現(xiàn)實并非如此。

    蔣易微笑起來，剛剛要抬手和他打招呼，但人家冷漠地把窗戶關(guān)上了，吃了一個閉門羹。

    “奇怪的人?！笔Y易喃喃說。

    他所遇見的人里，很少有不愛和別人交朋友的，就算是內(nèi)向的人，如果有人來和之主動說話，也是會回應(yīng)的。靳融卻不一樣，他是把自己封閉起來，不歡喜別人進來打擾。

    蔣易走了沒幾步，又聽見靳融在彈琴了。不是《冬風(fēng)》，是德彪西的《月光》。靳融對于這《月光》的把控力要比《冬風(fēng)》好很多，輕輕柔柔的，好似真的就在月光與海灘之間。

    學(xué)音樂的人都很會共情。蔣易學(xué)過很多年鋼琴，雖談不上專業(yè)級，也是入了門的。他能從靳融的琴聲里聽出一點抑郁，又夾雜著無力感。

    蔣易在原地聽完了一整首《月光》，又等來半硬不柔的《冬風(fēng)》。

    靳融還差一點東西，蔣易知道他還差了點什么。

    天黑透了，還有十分鐘學(xué)校就要關(guān)門。靳融在琴房坐到最后一刻，終于慢吞吞地收好譜夾，放進包里，背著拖沓出去。

    他每天都很晚才走，門衛(wèi)大爺也認(rèn)識他了，曉得他刻苦認(rèn)真。其實不然，靳融只是為了逃避回家而已。

    靳融出了校門，漫無目的地在路上閑逛。他還沒有吃晚飯，現(xiàn)在有點餓，打算去便利店買點吃的。

    便利店就在學(xué)校附近，平時都是學(xué)生來買東西，學(xué)生放學(xué)了，便利店就鮮少有人。靳融喜歡安靜，沒有人打擾才是最滿意的，他總是會買一桶泡面到角落里吃，不發(fā)出一點聲音。

    靳融走到貨架前，從最上排一直到最下排，沒有想吃的。泡面一共也就那幾款，每天都吃，很膩。

    可是不吃泡面吃什么呢？靳融望著那些泡面發(fā)呆，一不小心就入了神。

    他察覺到有人靠近他了，以為是擋了人家的路，所以往旁邊挪了一步。

    “是你啊，同學(xué)?！?/br>
    靳融抬眼，怎么又是這個人，教務(wù)處主任的好兒子。他帶著一絲疑惑，莫非是盯著他，想找點把柄好舉報嗎？那這未免也太敬業(yè)了。

    “這么晚不回家嗎？吃泡面？”

    蔣易笑著看他，這表情不太正經(jīng)。靳融可太討厭不正經(jīng)男了，這樣的笑容簡直是負(fù)分，再好看都拯救不了。他下意識地就皺起眉頭，問道：“我認(rèn)識你嗎？”

    “不認(rèn)識嗎？我們見過的，那天在五樓，今天在琴房樓下，還記得嗎？”

    靳融語塞：“這也算認(rèn)識嗎？”

    “算，在我眼里，見過就算。我請你吃泡面呀，當(dāng)作見面禮？”

    蔣易掃過那些泡面，他莫名就覺得靳融不會喜歡吃辣，所以挑了一個不辣的番茄雞蛋面。轉(zhuǎn)身問靳融“吃不吃這個”的時候，靳融早離他很遠(yuǎn)了。

    還真是難以接近，心跟冰塊一樣冷。

    “你不想吃泡面？還是說吃點別的？”蔣易把泡面放下來，追著他又去看別的。

    路過什么吃的，蔣易都要多嘴問一句：“吃這個？”

    靳融很沒好氣地說：“關(guān)你什么事，你很熱衷于多管閑事？”

    “倒也不是?！笔Y易聳肩，“我比較樂于助人而已。”

    靳融離他遠(yuǎn)一點，他警告蔣易：“別來招惹我?！?/br>
    “為什么呢？”

    “你話好多?！?/br>
    靳融好煩他跟著自己，索性連晚飯也不買了，掉頭就從便利店出去。沒想到蔣易仍然跟著他，陰魂不散。

    忍無可忍了，靳融克制住自己想發(fā)脾氣的心，很沉重地說：“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br>
    “我想跟你認(rèn)識一下?！笔Y易把手往身上擦幾下，再伸出來和他握手，“能認(rèn)識一下嗎？”

    靳融不領(lǐng)情，把手揣校服兜里。

    蔣易臉皮厚，他不在乎靳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不握手就不握吧，名字還是要介紹的。他笑眼盈盈地說：“我叫蔣易，容易的易。你呢？”

    “靳融?！?/br>
    還好，看來也不是那樣冰，好歹會說自己的名字。

    蔣易很自來熟地搭住靳融的肩膀，他非常熱情地說：“走吧，我請你吃好吃的？”

    作者有話說：

    現(xiàn)在還是很冷的小融融^ ^

    第4章 “我們是朋友”

    靳融覺得蔣易一定是多情又花心的人。一個男的，無緣無故怎么會邀請別人吃東西，還一定要強行認(rèn)識？這就很奇怪了。蔣易這樣奇怪的舉動，再配上他這張臉，蘿卜無疑。

    他不想吃的，但蔣易半強迫著他吃，一推二就地面對面坐下來吃飯了。

    蔣易很大一只，吃的也多，一人吃倆份。相比起來靳融就是小鳥胃了，一個飯團就能解決晚餐。

    “你吃這么少？沒關(guān)系的，我請你，不要客氣。我們都是朋友啦！”蔣易傻乎乎說。

    靳融有些不屑，他好像還沒答應(yīng)跟蔣易做朋友。

    “你是不是不愛說話？”蔣易明知故問，“我同學(xué)都說你很不愛說話。”

    靳融反問一句：“難道你看不出來我不愛說話嗎？”

    蔣易摸后腦勺傻笑：“我看出來了呀，所以我說的比較多嘛?！?/br>
    他覺得氣氛冰冷，就說點垃圾話來暖場。想起來靳融的名字，于是說道：“我倆挺有緣?！?/br>
    靳融抬眼。

    “我叫蔣易，你叫靳融，那我們倆加起來，不就是‘容易’嗎？”

    “……”

    靳融在心里暗自嘆了一口氣，他小小地咬了一口飯團，還沒見到里面的金槍魚餡。飯團不好吃的呀，對面那桶泡面才香呢，那香氣鉆進靳融的鼻子里，怎么都躲不掉。

    他閉上眼睛屏氣，誰曉得肚子響了，非常尷尬。

    “餓了？我的泡面還沒吃，給你？”

    “我不要?！?/br>
    靳融不喜歡在別人面前吃東西，還是泡面這樣多汁的東西，總覺得很不妥。但他沒禮貌地不搭理別人的時候，也沒覺得任何不妥。

    蔣易吃完泡面，靳融還在細(xì)嚼慢咽。等他把所有東西都吃完了，靳融才咽下最后一口飯團，干干凈凈的，嘴邊沒有一點污漬。

    真貴氣啊，好像那種一塵不染的神明。

    難怪姚雪總夸靳融像神明，神明可不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嗎？

    “你在看什么？”靳融挑眉，“吃完了嗎？”

    蔣易趕緊把牛奶喝完，嘴邊還沾了一點油漬。他露出潔白的牙齒，活潑地說：“吃完了！謝謝你等我?！?/br>
    靳融和蔣易走在悶熱的夏夜里。

    周圍還有小蟲子在叫，抬頭是明亮的月，路燈把他們倆的影子拖得很長。

    蔣易比靳融高一點兒，影子也比他長一點，走路好像火柴人。他對著他倆的影子笑，不知在笑什么，引起靳融無言以對的目光：“你在笑什么？”

    “我跟你的影子，很長！”

    “……”

    靳融沒有回頭看影子，因為看影子是很無聊的事情。他與蔣易并排走著，隔了兩個人的距離，不近，也不太遠(yuǎn)。蔣易是一個話很多的人，他可以自言自語說一路，也不管靳融是不是在聽。

    蔣易說：“我原來是師大附中的，學(xué)的是物化?！?/br>
    靳融聽說這個事兒，就是不知道為什么師大附中的學(xué)生要屈尊來他們這個學(xué)校。他們學(xué)校也不是很差，但絕對算不上好學(xué)校，屬于高不成低不就，不然怎么會有那么多藝術(shù)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