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局長身體一頓。

    他有什么可以值得道謝的呢？最應(yīng)該被感謝的人，明明就是眼前這塊硬石頭。

    他已經(jīng)不年輕了，聽到犯罪巷里那聲稚嫩而又凄厲的痛呼時, 他還是個身強(qiáng)力壯的年輕人，當(dāng)時，他匆匆脫下警服，緊緊地裹住跪在父母血泊里的孩子。

    小男孩浸著鮮血的手，緊緊地攥著一粒珍珠。

    他對著小布魯斯發(fā)誓：“我會查清殺死你父母的兇手，我會還給你一個正義?！?/br>
    韋恩莊園太空曠了，偌大的莊園，只住著它的小主人，和一個力不從心的管家。

    于是他成了韋恩莊園的?？?。

    他親眼看著那個八歲的孩子長大，看著他走出黑暗，身體抽條，成為一個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輕人，在布魯斯從普林斯頓畢業(yè)的時候，他和阿爾弗雷德一起，坐在第一排，滿心滿眼都是驕傲。

    他們毫不懷疑，布魯斯韋恩將有一個光明的未來。

    蝙蝠俠毀了一切。

    任何一個人有幸成為布魯斯韋恩，都絕對不會選擇成為蝙蝠俠，日復(fù)一日地行走在死亡邊緣，用血rou之軀，竭盡全力，死死地抗住一座滑落地獄的城市。

    哥譚是個美麗的怪物，而布魯斯韋恩，本應(yīng)該是這座城市最高貴的寶物。

    他花了大半生，親眼看著一個鮮活發(fā)亮的靈魂，是怎樣一點一點地暗淡下去，他看著一個完好無損的人，如何被一遍遍打碎。

    古老華貴的莊園被烈火吞沒，只剩下斷壁殘垣，曾經(jīng)身為光明騎士的檢察官，變成阿卡姆的幽魂，希望被一次次踩在腳底，顏色鮮亮的制服被裝進(jìn)陳列柜，立在蝙蝠洞里。

    ——蝙蝠俠沒有極限，但布魯斯韋恩有。

    他凝視著那雙剛藍(lán)色的眼睛，心里一片冰涼。

    又有什么事情發(fā)生了，被所有人小心翼翼地拽出黑暗的那個靈魂，又重新跌了下去，比任何一次都深。

    可他救不了他，也阻止不了他。

    正如過去的每一次。

    “……布魯斯，哥譚不是你的責(zé)任?！崩暇珠L摘下眼鏡，用襯衣下擺擦了擦，再重新戴上：“你知道怎么找我?！?/br>
    他沒得到回答。

    黑暗騎士沉默地而又緩慢地出牢房，經(jīng)過阿卡姆長長的走廊時，守在外面的人都愣了。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近距離地、清楚地看見自己城市的守護(hù)者。

    黑色披風(fēng)蕩出平緩的弧度，從他們眼前劃過，莫名其妙的，就覺得心里難受了起來。

    “嘿……嘿！蝙蝠俠！”

    有人忍不住了，即使他心里還在發(fā)怵，聲音也怕得有點抖，仍然一把摘下防爆頭盔，他看起來相當(dāng)年輕：“謝謝——以及對不起，我們又沒守好阿卡姆。”

    一旦起了個頭，剩下的人也鼓起了勇氣，紛紛摘下頭盔。

    頓時，各種聲線的聲音夾雜在一起。

    “又要讓你費心了，我發(fā)誓，下次、下次一定！”

    “如果你需要有人配合，我什么時候都愿意加班，就是，能不能讓我也去開一次蝙蝠燈——”

    “我女兒告訴我，最近她晚上下班都特別有安全感，等韋恩集團(tuán)改造完犯罪巷，她打算在那里開一家花店！”

    黑暗騎士的藍(lán)眸里，倒映出一張張緊張不安的臉，但每一個人，眼睛里都揣著對未來的盼頭。

    那是不義聯(lián)盟的世界所不存在的東西。

    最開始說話的年輕人又開口了：“那、那個……蝙蝠，雖然外頭說大都會那個審美差勁的超人很好，但真的，在我們看來，你才是我們的希望?！?/br>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彼谄诎啬笾种?，眼睛里閃過一絲羞郝：“十年前，我父母因為法爾科內(nèi)而死，我的房子也被炸了，到最后，我想著干脆自己也加入他們，至少這樣還能活下去。”

    “加入他們的考驗，就是去殺一個人?！?/br>
    他期盼地望著黑暗騎士：“我找了個好目標(biāo)，跟蹤他的時候，我卻被你發(fā)現(xiàn)了，刀也被你折成兩截，我想著回去一定要挨揍，然后流浪漢告訴我，法爾科內(nèi)被你連根扔進(jìn)了黑門監(jiān)獄……等我回到家，韋恩集團(tuán)的人等在門口，說可以資助我上學(xué)?！?/br>
    布魯斯怔忪了一瞬。

    年輕警察敏銳地察覺到，露出細(xì)微的失望：“我就知道，你肯定不會記住這點小事?！?/br>
    布魯斯：“抱歉?！?/br>
    他真的不記得了。

    年輕人嚇了一跳，連連擺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真的救了我，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人?！?/br>
    “……如果你哪天累了，那就休息吧?！?/br>
    意料之中的，他沒收到黑暗騎士任何回應(yīng)，在那個背影轉(zhuǎn)去拐角消失不見后，他一回頭，發(fā)現(xiàn)自己的頂頭上司，GCPD的局長正站在他背后。

    他猛地反應(yīng)過來自己說了什么，頓時整個人都不太好：“頭兒，我可以解釋——”

    “謝謝?！崩暇珠L用他讀不懂的眼神注視著他：“非常感謝?！?/br>
    **

    克拉克匆匆忙忙地烤了個蘋果派，他的廚藝并不是很好，但蘋果派是經(jīng)過瑪莎認(rèn)證的，和堪薩斯農(nóng)場的女主人烤出來的味道一模一樣。

    他本來想叫迪克來餐廳吃飯，想了想，還是端進(jìn)了臥室。

    迪克呼吸均勻，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下半張臉藏在被子里，緊緊地縮成一團(t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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