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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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才磨磨蹭蹭去門口穿鞋。 mama,我走咯。 裘禧扒著門框回頭。 許益清見她一臉苦相,以為是不甘愿補課,囑咐:人家上課一定要認(rèn)真聽,曉得不? 哦 門一關(guān),屋里只剩母子倆人。 他和她一向不太聊天,從前是不敢,往后是無話。 裘榆許益清叫他名字。 裘榆沒出聲,立刻抬頭望她。 你無聊的話開電視看嘛。 裘榆還以為她要說什么要緊事,得來這樣一句,他收回目光,頓了頓,說:不無聊。 許益清在沙發(fā)旁邊站了一會兒,翻翻找找,扯出兩根棒針和一團毛線,坐下來倚著靠枕開始起針。 冬天不遠了,織些御寒衣物,要比商場買的合身且便宜。 裘榆盯著電視柜第一個抽屜的把手看,盯得目眩。 她在他的余光里安靜閑逸地翹著二郎腿,耐心地抽針、送針,細長的鐵輕輕碰在一起,發(fā)出的聲響有序而溫柔。 我三年級的時候,你還用這個打過我。 他短暫地皺了皺眉,喉結(jié)急促一滾。 現(xiàn)時現(xiàn)刻的許益清散發(fā)一股龐大的慈愛,像極小學(xué)作文書里的mama。 抑或是余光的緣故,它只抓得住輪廓而覽不清全貌,找不著以前一絲一毫的影子,讓裘榆起惑。 她停止繞線,身軀僵滯,狀似用力思考。 什么時候?沒有吧。 怎么可能? 衣架、筷子、掃把、拖把、火鉗、板凳要說真和許益清翻舊賬,目光所及之物,裘榆樣樣挨受過。 這么久,怎么不曾聽他怨出口。 因為裘榆害怕,若真將賬本擺出來,許益清還不上怎么辦? 以前的他都留在以前了,囤的淤青,淌的血也都留在以前了。 人世最難,在時光無法倒流。 要她怎么還? 倒是裘榆思慮不周全,十幾年來,他沒想過她會不認(rèn)。 被自己蠢笑了,他就低頭笑著說:我回房間睡覺了。 黑色的屏幕里映著許益清模糊的面目,她手上的棒針沒再抬起來。 袁木來時,裘榆正蹲在衛(wèi)生間搓襪子。 指著小山似的襪堆,袁木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問:你這,攢了多久? 裘榆不想提那場怪夢,夢里緊趕慢趕要去見的就是眼前這人。 聽說夢反射現(xiàn)實,他不愿意暴露焦慮和不安,更覺得這種見不著得不到的夢景很不吉利。 一學(xué)期。 裘榆每雙草草揉兩把就丟進清水盆里,大駕光臨有何貴干? 還你家的碗。 哦,碗呢? 過來時放廚房了。 當(dāng)自己家了? 袁木聳肩:可不是嗎,門大敞著,強盜更樂意這樣想。 她剛走,應(yīng)該是忘關(guān)門。 袁木知道,他就是看許益清走了才來的。 裘榆問:你媽是不是也沒在家? 對,都去莉姐家?guī)兔α恕?/br> 嚴(yán)莉住袁木家樓上,比他們大四五歲,但今年才高考。 因為她讀書晚,中途又輟學(xué)兩三年,去年才回來復(fù)讀。 嚴(yán)家今天在大飯館辦升學(xué)宴,不過不是為她,她弟弟嚴(yán)磊也高三畢業(yè),見面和電話里請?zhí)拿^都說的是嚴(yán)磊的酒席。 你晚上去不去?裘榆問他。 離晚飯還早,但裘禧和袁茶帶著街上年齡小的幾個孩子早早去酒樓湊熱鬧了。 你今天怎么沒來補課?袁木問他。 裘榆在擰襪子的水,一轉(zhuǎn)又一轉(zhuǎn),榨不出半滴了,袁木想說再擰那兩片布就可以碎手里了,然后聽他悶聲說:走不了,我媽在。 她不知道你補課? 裘榆理所當(dāng)然道:不知道啊。 他站起來,抬著一盆襪子去陽臺,拿晾衣桿時一錯眼,瞧見對面二樓窗臺端放一個透明花瓶,盛一半清水,怡怡然插著一把金桂。 綴得秋光燦燦,窗明幾凈。 回客廳時袁木還站在原地等他,問:你不告訴許嬢你來補課,補課費你拿什么給我? 裘榆走近,手上濕著,沒碰他,穿過他腰間撐去墻面,微微弓背,嗅他側(cè)頸。 袁木后退兩步,手指抵他:說正事,裘榆。 我的桂花香不香?袁木。 他還是忍不住摟他,摟得很緊,手心的水瞬間浸濕他腰間的皮膚。 袁木站了兩秒,轉(zhuǎn)身就走,裘榆只知他惱,不知他羞,追至家門口到底沒抓住他的手。 晚上你去不去啊?你說了我再決定自己去不去。 他望著他的背影大喊,妄圖絆他腳步。 老師,那花兒就算我交的補課費!裘榆扒著欄桿探頭,這句不求他停,只想看他抬臉罵人。 哪知袁木一概不理,應(yīng)該是出了樓道才暴喝一句滾,因為那道聲音是從陽臺那邊飄進屋來的。 裘榆把門拉關(guān)上了,沖門一陣樂。 最終還是去了,裘榆故技重施,拽上錢進,三言兩語把人拐到袁木家樓下。 這一次袁木沒有換衣服,趿著拖鞋就鎖門關(guān)燈。 酒樓不遠,相隔兩條街。 走在路上,袁木忽然說,還有兩天我就開學(xué)了。 錢進以為學(xué)霸也愁開學(xué)呢,雖然他和裘榆離入監(jiān)還有倆星期,但也附和一下:唉,我的袁兒,你好慘。 明后兩天是最后兩次上課。 袁木說。 錢進啞然,這顯然不是對他講的話,對上課這個詞的來龍去脈,他毫不知情。 他處中間位,緩緩看向右邊的裘榆。 我知道,我會去的。 裘榆埋首看路,今天是意外。 證據(jù)確鑿,錢進嘆:好哇你們倆!他一手?jǐn)堃粋€,真是好兄弟,沒把這事兒傳我媽耳朵里去!尤其抱緊裘榆,苦了你了,一個人默默地承受了這么久。 裘榆嫌煩,把他的手臂扯開,末了,又瞥另一邊:你他媽熱不熱。 錢進兩臂高展,開始唱:他說風(fēng)雨中這點痛算什么 神經(jīng)。 袁木和裘榆并肩走了,留他一人在后面搭舞臺。 到了飯店,一層大廳落滿圓桌,年齡相當(dāng)?shù)亩甲杂X坐到一塊兒。 但人多,擠得水泄不通,看不見裘禧和袁茶,偏腳下滑膩,還要分神避讓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服務(wù)員。 裘榆環(huán)住袁木的左肩,護住他剛拆掉石膏的手臂,說:去邊上那桌,人最少。 什么?大廳人聲嘈雜,袁木乖乖地往他懷里拱,想聽清他如何交待。 裘榆突然什么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悄悄捏了捏袁木的胳膊。 袁木沒聽見也像是懂了,裘榆腳尖朝哪兒,他就往哪兒去。 最后他們仨遇到大陡,和一群不認(rèn)識的人圍坐一桌。 四個人坐一排吹牛,袁木坐在中間話卻最少,只幫他們拆筷擺碗。 錢進搶他活干,消毒碗裹上一層真空塑料膜,他叫袁木相信他,用筷子捅進去很爽。 裘榆在和大陡聊游戲,嘴里還說著話,掌心卻覆上碗面,攔下錢進。 干嘛?錢進呆呆的。 裘榆偏頭說:聽不了這個聲音。 他把碗遞給旁邊的袁木,袁木接著慢吞吞地用指甲蓋兒摳找縫隙,他才接著和大陡聊組合技。 大陡卻不動了,忽地湊到四人中間,壓低聲音說:一點鐘方向,薛志勇為什么一直看你。 袁木最先抬眼,鎖定薛志勇,他眼神陰鷙,對著裘榆。 裘榆正要尋人,袁木在桌布下按住他的膝蓋,他就沒抬頭:昨天和他結(jié)梁子了。 大陡說:那瘋狗咬你? 算是。 錢進難得正經(jīng):裘榆,他吃白粉的你知不知道? 你怎么也知道?裘榆問。 有一次我給小小志送面,薛志勇也在家,他在用打火機燎煙盒上的那種紙,紙上是一堆白色的粉末,看到我來就沒動了。 我回家告訴我媽,我老媽讓我別在外面說。 大陡:他怎么惹你的? 就,臟話罵我。 狗日的,遭毒品脹憨了。 大陡從袁木手里拿了兩只筷子,在裘榆臉前晃了晃,讓薛志勇看自己。 他把兩只筷子對準(zhǔn)薛志勇的眼睛,耍狠地一戳:看你老爹。 錢進著急:不要這樣招他咯,這種人做事情沒底線。 袁木始終盯著薛志勇:他敢。 對。 大陡抓住錢進胡亂伸來遮擋的手,一只一只折疊去他胸口,替錢進擺出一副自衛(wèi)的姿態(tài),說:弟弟莫怕,那是個只會欺負(fù)女人的膿包。 裘榆轉(zhuǎn)頭看向袁木,嘴角揚起來,笑聲藏在喉嚨里,很小很低。 手臂下滑,他沿著大腿摸到膝蓋,一根一根撬開袁木的指,讓自己的手一寸一寸躺進去。 袁木知道裘榆在笑,也知道自己正在他眼下,他垂著眼皮看厚重而粘膩的桌布,遮住情緒,啟唇無聲罵:傻逼。 裘榆裝沒看懂。 原本想親力親為,但他請錢進代勞,站起來找一找裘禧她們坐哪一桌,思來想去還是得勻一勻座位,讓她們兩個過來坐一起。 錢進剛站起來,就見一股人從大廳角落倉皇地外涌,嚴(yán)磊的爸爸mama為首,而嚴(yán)磊最末。 主人家跑了。 什么事? 愈來愈多人罷筷探究竟。 許益清是其中最穩(wěn)重,應(yīng)該臨時受了托,她協(xié)調(diào)服務(wù)員繼續(xù)上菜。 方瓊挎著裝滿禮金的包穿梭在過道,連聲說沒事沒事。 這頓酒席最后還是在惶惶的議論聲里吃完了。 第16章 或恨或憾 對于死亡,袁木并不感到陌生。 它伴抽象的磅礴和虛無,也閃具象的畫面與情緒,是常常盤踞在他腦海的念頭。 以致于不陌生,再目睹,甚至從驚和懼里剝出絲絲的親切。 聽說嚴(yán)莉先是割腕,然后開煤氣,最后從五樓落下,似魚入海般撞向灰色的水泥地面。 這么一看,雖然她的學(xué)習(xí)成績很好,但對自殺這件事實在不精通,有一股笨拙的決絕。 她沒寫遺書,只留下一灘血和幾團紅糊糊的碎rou組織。 人被車?yán)メt(yī)院,不知能不能救。 席散之后,圍看那圈穢物,大家打著飽嗝發(fā)表闊論。 首先,紛紛猜測她為什么不活。 其次,紛紛責(zé)怨她為什么要死。 血在夜里的路燈下是深褐色,因袁木站在天臺俯視,更看不出是血,像灰布上一塊陳年的污跡。 鼻腔竟然由視覺生生聯(lián)想出味道,那匹常年不見天日的腐朽生霉的床褥。 那年爺爺重病有些時日,二叔同鎮(zhèn)醫(yī)院協(xié)調(diào),拔了氧氣罩把老人拖來家里放著,幾乎是等死。 二叔叫袁木在跟前照料,說給他機會盡孝。 于是他便在那間小屋不離身守了幾天,眼睜睜看爺爺咽氣。 老人死前經(jīng)歷一場潮式呼吸,胸腔驀地突起高峰,又驀地凹陷成洼地,忽急忽緩的呼喘尖銳不止,像失控的車輪聲。 眼珠渾濁找不到焦點,袁木不敢向前,就看著他的手指痙攣著亂抓,沒有著落。 總之是瀕死,生理反應(yīng)失律,快不算人了,像厲鬼。 就在爺爺僵止不動后的一秒,袁木意識到人是辭世了。 明明尸體還在眼前,但就是很難想象他存在過。 嚴(yán)莉也如此。 此時風(fēng)大,腦海里再念及關(guān)于她的畫面,顏色變黑白,影像在消退,速度之快,好像是被風(fēng)呼嘯著卷走的。 裘榆率先找到他,沖樓梯的腳步如狂潮冒進,靠近袁木時反而鎮(zhèn)緩下來,開口是顫音,又咽回去重說:你跑這兒來了。 袁木回頭,讓他看到自己的眼睛:啊,這里清凈。 他們一起往下望,有人還在講,出了這種事這陣子生意恐怕做不成了。 有人不往生意上扯話題,為顯己善良大度,只嘆女孩性情自私脆弱幸虧未牽連無辜過路人。 是,挺吵的。 裘榆長舒一口氣,心還在咚咚亂跳,他背靠圍墻道,剛才袁茶來我家了,今天晚上她和裘禧睡一個房間。 許益清和方瓊都沒歸家,或是留在酒樓主持大局,抑或是陪往醫(yī)院幫襯,兩對孩子目前沒收到來自她們的半條消息。 裘禧有被嚇到嗎?袁木問。 嗯,袁茶也是。 兩個人看起來都懵懵的。 你呢? 我。 裘榆搖頭,什么也沒說出來。 袁木在晚風(fēng)里瞇了瞇眼睛,朝遠處的虛空揚臉,似在感受什么,他說:你來,這樣看,城市好像偌大一個墳場哦。 裘榆在這個天臺聽過袁木許多稀奇古怪的比喻,裘榆莫名自信這些話他只會對他講,所以每一句他都認(rèn)真聽,有時會回房間寫到紙上,他是袁木人生珍稀的見證者,忠誠的記錄員。 今天的裘榆和以前每一次一樣輕笑以對,縱然再度被不久前的恐與慌侵襲,他也若無其事征詢意見:今晚你要不要也考慮一下來我家,睡我的床。 說實在的,小學(xué)時袁木進出裘榆家頻繁到他不得不審視自己的地步,掰著手指頭數(shù)這個星期去了幾次,會不會太多,忍著點下周再去吧,中和一個好看一點的平均數(shù)。 長大后位置對調(diào),他鮮少再有勇氣和興趣涉足別人的領(lǐng)地,倒是裘榆經(jīng)常溜來和他待在一起。 他們下樓開門時,裘榆家的客廳已經(jīng)閉燈,裘禧房間的門框邊泄出光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