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好一孩子，也不知那病能不能治好，他父母看他那樣肯定急壞了……”

    父母應(yīng)該確實有些著急吧，要不然也不會著急給他介紹對象，估計是想要看看能不能大海撈針找個他能接觸的。

    聶雪被潘桂花這樣一念叨，心里不由生出些懊悔來。

    其實，她原本就是女孩子，穿裙子的要求對與她來說，也算不上過分……聶雪想，要么等表演結(jié)束，她去買條裙子試試。

    雖然從小到大沒穿過裙子，但她連唱歌都嘗試了，也許也不能太墨守成規(guī)。

    傅宣同志為了教她能拿出專業(yè)水平扮作娘子軍，她為他穿一回裙子為他病情提供幫助而已，就當回饋。

    ……

    在聶雪動搖心思的時候，傅宣回到訓練營宿舍，腦海里卻還徘徊著聶雪的建議。

    “讓我穿裙裝……我倒是覺得你去叫那些愛慕者穿男裝更有效一些?！?/br>
    傅宣同志舉一反三忽然覺得她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

    既然中性相貌的聶雪可以叫他產(chǎn)生免疫，那他是不是可以干脆讓男性穿裙裝然后時不時接觸，通過習慣養(yǎng)成讓他以后看到穿裙子的女性也不再產(chǎn)生頭暈癥狀呢？

    這個想法在八十年代略微大膽潑辣，但傅宣從來不是怕事的人。

    第一個室友訓練回來剛洗個戰(zhàn)斗澡回來，就被傅宣同志相中了：

    “錢愛杰同志，想不想賺點外快補貼家用？一天一塊錢，還不費勁那種。”

    “不會耽誤我訓練嗎？”

    錢愛杰將信將疑，畢竟這個時代的1塊錢相當于工廠工人一天的工資，比如她mama在紡織廠工作，每天從早到晚腰酸背痛一整天就只能拿到9毛8……就這還是公司調(diào)整后給工人階級的福利呢！

    “不會，就讓你給我試穿一下衣服，然后跟我握握手，拍拍肩之類稍微有些肢體接觸?！?/br>
    “！”

    天下竟然還有這等好事，難怪有人說傅宣同志背景不簡單，看來是個有錢人?。?/br>
    “是不是類似廣告模特？”

    從1979年的1月28日滬市播出第一條酒品廣告開始，手表、咖啡等廣告也開始在電視上播放。

    錢愛杰前幾天去朋友家的時候，無意間還見到了一家三口拍的“只生一個好！”的公益性廣告。

    他朋友的哥哥去國外留過學，現(xiàn)在回國報效祖國在研究院工作，聽他說，外國還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廣告。

    衣服廣告就是其中之一。

    因為是稀奇事，錢愛杰就聽得十分仔細，此時聽傅宣同志的話，他的腦海里忽然就蹦出了“廣告模特”這個稀罕詞。

    畢竟朋友的哥哥就說了，那其實也是一種職業(yè)，而且工資挺高，要長得好的男女才能被選中。

    他每天對著鏡子看的時候，覺得自己也長得挺好，只不過國內(nèi)還沒興起這樣的職業(yè)，所以只能心里想想。

    “差不多，但我們不是為了拍廣告，是為了給我治病?！?/br>
    錢愛杰是聽說過傅宣同志的怪病的，此時聽說不是拍廣告，是為給人治病，內(nèi)心就覺得戰(zhàn)友間互幫互助收錢太見外，這個忙他免費也是要幫的。

    只是穿個衣服握握手，拍拍肩的事情。

    “幫你治病的話，錢就不……”

    然而錢愛杰的話還沒說完，就見傅宣同志手里攥著一件用床單粗制濫造出的連衣裙，遞到了他的手心，還一臉真摯地對他說：

    “我能不能克服厭女癥，就看兄弟你的表現(xiàn)了！”

    居然讓他穿女裝！

    他可是一個大老爺們，怎么可以這樣侮辱他，這兄弟沒辦法當了！

    “一百塊一個月！”

    大概是看出室友的不情愿，傅宣同志不但給出了巨額錢款引誘，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咱國粹京劇的女性不也是由男性扮演的嗎，你就當為了兄弟角色演繹，把自己當成一個著名演員就可以，如果你不情愿的話，我覺得咱們宿舍的方志強也挺合適的……我也就是看你第一個進門……”

    錢愛杰原本是抗拒的，但傅宣同志也太舍得下本錢了，而且他居然還有其他人選！

    也是，100元可是十張大團結(jié)啊，他mama辛辛苦苦三個月都得不到的工資！要是他拿回去補貼家用，那可以明顯改善家里生活的。

    難怪古人說有錢能使鬼推磨，生活壓力這么大，拒絕那就是眼睜睜看著錢從眼前飄走吶……

    “傅宣同志，都說為兄弟兩肋插刀，流血都可以，穿個衣服的事情，交給我就行……不過說好了就在宿舍里啊……”

    訓練回來身體還在發(fā)熱，錢愛杰同志原本就剛洗完冷水澡還沒套衣服，怕傅宣同志把這工作派給其他人，他眼疾手快就扯過了那粗糙的床單裙。

    軍綠色床單被改裝成了一件半袖裙子完美遮住了他的手臂肌rou，方形的領(lǐng)口還挺有時尚感，雖然這個針線有些粗糙，但穿在身上確實看著挺有味道。

    特別是傅宣同志還特別給配了個頭巾，可以掩飾他的寸發(fā)。

    “你看我這樣成嗎？”

    錢愛杰五官比較清秀，這么一打扮后在寢室昏暗的燈光下乍一看還真像女的，于是傅宣讓他別說話，試著伸出了自己的手，去握住錢愛杰的。

    “沒頭暈！”

    但這也可能是他早就知道自己握住的是男性的關(guān)系，所以傅宣開始在心里催眠自己，這個是女同志，我將要和一個女同志握手。

    可心里這樣催眠了，錢愛杰的手指上那粗糙的觸感，除了讓傅宣腦海彈出今晚與聶雪握手時的特別感覺，根本騙不了他的腦子。

    “暫時就這樣，也許我多看看你，一個月后見到女人就算不能碰，也不會生出太抵觸的感覺了，萬事都要循序漸進?！?/br>
    “你們……這是在干什么？！”

    正當傅宣將要放開錢愛杰的手指時，室友小梁忽然打開了門，顯然門內(nèi)的情景叫他的認識無法接受，所以他的嘴巴此時可以放下一整個雞蛋。

    “不是你想象的那樣，我只是在……為傅宣同志治病?！?/br>
    “錢愛杰同志，你……你怎么穿著女孩子的裙子？”

    這時，又有室友陸續(xù)回來，錢愛杰在隱瞞工錢與面子之間糾結(jié)十秒鐘后，終于在室友們“你是不是有特殊癖好”的眼神里敗下陣來：

    “傅宣同志說穿女裝幫他治療可以給我100元我才接下這個工作的，但你們幫我保守秘密的話，我可以給你們每人10塊！”

    這就是“見者有份”“破財消災(zāi)”的意思。

    看著室友們的眼神漸漸冷靜下來，錢愛杰同志心痛萬分又覺得慶幸……至少，他還能掙到20元外快，他的名聲也保住了。

    只要不去想丟失的80元，這其實也是很開心的一件事……開心個鬼！

    他娘的他就不該接這個活，只是保密就可以得到10元的話，算一算他穿女裝只有10元人工費！

    而這10元人工費根本不足以承包那八個圍觀室友內(nèi)心的一言難盡與大半輩子的回憶。

    都怪他太貪心太急切了！

    然而此時后悔已經(jīng)晚了，為了10元的分享費，即便他不愿意，室友們也會拿這事威脅逼他愿意。

    嗚……

    他簡直是寢室里最幸運的慘狗。

    ……

    時間一晃而過，已經(jīng)到了文工團表演的日子。聶雪在幾天的集訓下，雖然不能說是團里跳得最好那位，也已經(jīng)能達到平均水平。

    配上她精氣神的風貌，站在第一排還挺亮眼。

    畢竟《紅色娘子軍》要的就是為革命拼搏的精神，她堅毅的臉頰在這個節(jié)目里還挺加分。

    “聶雪同志，你換好衣服了沒？”

    “好啦?！?/br>
    “快快快，前面的話劇節(jié)目已經(jīng)演完，很快就等到我們的舞蹈，我們要去后臺了?！?/br>
    “大家都記住動作不要忘詞，這次可是有上面領(lǐng)導過來觀看的，可不能出錯?！?/br>
    聶雪被前排的兩個女同志拉著手往前走。

    大概因為她這幾天進步巨大不再給大家拖后腿，也因為聶雪幫忙找來了伴奏，文工團曾經(jīng)嫌棄她的人紛紛對她改觀，好些同志吃飯練舞都愿意跟她一起了。

    大家似乎都忽略掉聶雪的樣貌，開始了解這個女同志的內(nèi)在，也逐漸被她的拼勁征服。

    “連聶雪同志都能跟上節(jié)奏了，我們可不能再偷懶?！?/br>
    “聶雪同志進步也太快了吧，昨天那調(diào)子還挺嚇人的，今天居然幾乎不走調(diào)了?！?/br>
    “聶雪同志你幾點過來練習的，居然已經(jīng)出了一身汗？”

    “嗓子都練啞了，吃點我?guī)У难├嬷伞?/br>
    然而文工團曾經(jīng)的團花，現(xiàn)在被所有人孤立的朱馨蘭，眼里對聶雪的厭惡卻一天勝過一天。

    她不敢找整個文工團的人喊話，于是把內(nèi)心所有的不滿、不甘都聚集在一起怪怨到聶雪身上。

    盡管她才是先對聶雪有惡意的人，盡管她都不知道聶雪的反擊，但她本能就想要報復聶雪，認為這個男人婆不配得到大家的喜歡，也不該得到傅宣同志和團長的特殊照顧。

    “我不會讓你好過的?！?/br>
    在后臺晦暗的燈光下，朱馨蘭朝前方等候的聶雪看去，眼神里像是爬上了一條陰毒齜牙的眼鏡蛇，不斷朝那個方向吐出惡意。

    “就是你這個女人勾引我家兒子逸軒害他進了醫(yī)院嗎，真是小小年紀不學好，我警告你以后不準接近我兒子，否則你別想討到好處?！?/br>
    “你個不要臉的女人，勾引趙家小子就算了還想腳踏兩只船，我家王強哪點兒對不起你你要害她！給我安分點，不然別說文工團的工作，就是你爸媽的我也能給他們找出錯處來。”

    前后接到趙王兩家警告那天晚上，朱馨蘭一個人行尸走rou來到文工團排練室外，本想要找個地方偷偷哭一哭她破碎的豪門夢，然而她卻親眼見到聶雪這個男人婆不要臉地去拉人家傅宣同志的手。

    而傅宣同志見到女人就頭暈的病癥，居然對聶雪毫無反應(yīng)。

    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聶雪這個男人婆很可能因為特殊體質(zhì)就可以嫁給家境良好的傅宣同志家……而她這個長相比聶雪漂亮一百倍，跳舞唱歌也比聶雪好一百倍的女人，一年多時間苦苦經(jīng)營的愛情，卻在臨門一腳化為飛沫了。

    何其不公！

    嫉妒使人瘋狂。朱馨蘭眼里醞釀出濃得要化為實質(zhì)的怨恨后，嘴角又忽而詭異地上揚。

    這次舞臺表演，聶雪你就成為全團的罪人吧……等你在領(lǐng)導和海蘭區(qū)高層面前丟盡臉面，我會好好用輿論招待你的。

    “下面，請欣賞文工團舞蹈《紅色娘子軍》?！?/br>
    主持人的聲音順著有線話筒從外面?zhèn)鱽?，女團員們也按照順序有序出場。

    “向前進，向前進，戰(zhàn)士的責任重，婦女的冤仇深。古有花木蘭，替父去從軍，今有娘子軍，扛木倉為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