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紫金宮的最后兩個月，洛芙已經(jīng)不想回想了。

    那真是充斥著風(fēng)聲，汗水，塵土，亂飛的魔法，覺得自己是條咸魚的頹廢，和棍棒教育的兩個月。

    索性終于他娘的過去了。

    小說故事里那種集訓(xùn)兩個月就能超越前年老妖怪的描述根本就是假的，就算有白和紫芫這種級別的大佬手把手指導(dǎo)，她也不是笨雞，兩個月要死要活，也才從“菜的讓人難以置信，根本無法想象這種能力是怎么成為超凡的下位神”升級成了“有點天賦的普通萌新下位神”。其中血淚，無語言表，

    和她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紫芫和白切磋互砍，砍得創(chuàng)造世界又規(guī)則溟滅，幾乎拉出克蘇魯情節(jié)來，反而越砍越精神。

    紫芫精神，白也精神。洛芙懷疑白蘇醒以后身體很差一直在修養(yǎng)，幾百年沒怎么大規(guī)模高頻率地壓著鍛煉而不是自傷的線使用能力。他拉開傳奇境界和紫芫對轟，雖然平時沒什么表示，但洛芙能看出來，他其實挺高興。

    他的氣息，也像一把鈍而老的，本來掛在墻上傳家傳了好幾代的寶劍褪去了銹跡一樣，露出了隱約寒涼刺眼的鋒芒。

    ——雖然只有一點點。

    奧古斯都后來也不在浮空城蹲了，有時候回紫金宮，相比于替班的浮空城，紫金宮才是他的家。他錯過了一千年的時間，白睡了六百年也有些沒有經(jīng)歷，和完整經(jīng)歷戰(zhàn)后重建到戰(zhàn)時狀態(tài)解除的紫芫竟然還有些可以聊的。他們仨在一起，有時候再加上一君，面前再擺上點茶水，真有種老爺爺老奶奶開大會的感覺。

    相處了這段時間，說來其實比洛芙在大都和塔爾維亞以及布萊滋認識的都要久了。對活人喜好性情的認知逐漸覆蓋了洛芙早些時候在心中隨便拿了點信仰形象糊的神像，一個模糊的人的形象代之立了起來。

    白看上去嚴肅不愛說話，其實是比較公正而溫和的性格，和他位高權(quán)重的外在地位不那么搭。他和紫芫有點像，不過紫芫是年輕的超凡，他已經(jīng)十分老。身體還年輕，靈魂疲勞而滄桑。洛芙在各種傳記故事中聽過只言片語，他年輕的時候是古時代的皇子，也有過龍傲天的冒險和玄幻小說男主都沒有的奇遇經(jīng)歷，惡魔在古時代第一次爆發(fā)的時候他已是真神，正打算和一君結(jié)婚，也曾經(jīng)有過少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

    奧古斯都的神經(jīng)病一時半會是好不利索了，任何時候這家伙都能面無表情地飚出幾句驚人之語。他比白脾氣差一點，但離布萊滋仍有距離，其實不難相處。白和一君說他早先還要更和藹一些，也比較愛笑。不過洛芙有過被這家伙笑的渾身發(fā)毛的經(jīng)歷，逐漸懷疑大龍的驚人之語是本來就有的本性，想象一下，他怕不曾經(jīng)是個腹黑笑面虎吧。

    一君不和他們混政治圈，也不摻和打打殺殺的事。大多數(shù)時候她都是溫柔賢惠的皇后形象，白的堅定支持者，沒有脾氣，什么都說好，白在書房砍頭殺人她也能按時按點去學(xué)院大圖書館開會上班。不過洛芙和她熟悉以后逐漸發(fā)現(xiàn)，這位皇后只是掩蓋了自己真神女皇的一面，在很某些的時候，白在睡覺而有公務(wù)遞過來，她也會露出某種平時絕發(fā)現(xiàn)不了的，和她溫和美麗的外表很不相稱的令人害怕的手段。

    一月底的時候，早些時候搞出人命喜加一的那位煌的侄子的子孫，年輕人冉勾搭上的沃米尼小姐被她爺爺帶來央都，告訴了尊陛下他們還是想把小姐嫁給冉的決定。奧古斯都當(dāng)時在場，他隨口問了一句這件事，白和他講了，大龍卻沒說什么。

    洛芙從這種微妙的氣氛中感受到了某種令她頭皮發(fā)麻的氣息。

    “您不同意沃米尼小姐嫁給冉·艾歐帕男爵？”沃米尼老大人離開以后，她問奧古斯都。

    “啊，沒有。我只是覺得這是個不好的榜樣?！眾W古斯都笑道，“我聽說這段感情之中還有一位歌舞女演員，拿了錢離開了央都，對于那時我不在而感到遺憾?！?/br>
    “您……您打算干嘛……？”

    “沒什么?！卑啄闷鹨粔K蔥油rou松點心塞住奧古斯都的嘴，“做點人事，我不想過幾天聽到誰要抱著他的定情信物哭著站在樓頂邊緣吹風(fēng)表示自己要為愛結(jié)婚否則自殺，以至于搞丟了未婚妻前女友和爵位。差不多得了?！?/br>
    “做出這種事情來還因為把別人女兒搞懷孕而免于處罰，我看不出不讓他親自爬一次房頂吹吹風(fēng)的意義在哪里。”

    “凡人終歸會死的，處置本身就沒有意義。真正有意義的需要解決的是這一支血脈的保留和教養(yǎng)問題，等煌回來我要和他嚴肅地談一談這件事。而奧古斯都，你，你的方法沒人能得到幸福，我甚至不知道你在為誰出氣?！?/br>
    “當(dāng)然是因為我不認為這里的人會因此就幸福下去，我的天，老白，你難道竟然會這么覺得的嗎？承認吧，你最開始想的肯定也是奪爵，只是太心軟了沒執(zhí)行下去。你把他們交給我，只要幾天你就再也不必為此擔(dān)心?！?/br>
    “吃你的點心，好嗎？”

    奧古斯都沒說什么，嚼嚼把曲奇吃了，又拿茶杯來喝?？雌饋硭麤]有不高興，和白不一樣，他很滿意這家伙沒有塞什么齁甜的東西進自己嘴里。

    洛芙探頭看看老大臣離開的方向。

    她明白沃米尼老大人怎么想。冉的爵位是煌的關(guān)系而來，而他自己確實白的人。如果因此白把煌的血親的爵位奪了，如果煌為此不高興，多多少少都和他有關(guān)系。

    他不能做這個讓兩位尊陛下生嫌隙的人，他也不能讓兩位尊陛下因為他生出許多困擾。他不能猜測和詢問白的想法，所以只能按著孫女答應(yīng)，讓孫女和冉結(jié)婚，把事情完美解決，兩邊的面子都好看，自己家吞下這個苦果。

    “……要不要我去和他說說？”她看了一會，實在是閑的，問兩位大佬，“就……您其實本來是打算要奪爵來著。不用為了這個特意……”

    “說什么？”奧古斯都喝茶看她，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人家小姐不是真心想嫁？到時候老爺子為了讓我們奪爵又強壓著不讓結(jié)婚，平白惹人怨。”

    ……說的好像現(xiàn)在就不惹人討厭了似的……說到底不還是諸神一家鬧出的事。

    洛芙無奈地嘆了口氣，知道奧古斯都說得對。這樣的事是有時候會發(fā)生的，她在輝耀的時候不是沒有人為她這樣做過。

    可能是因為這個，現(xiàn)在她自由解放了，看到別人還在踩同樣的坑，作為路人總想要摻和。

    “要不我把那個去大都的姑娘找回來，我們加演一場為愛拒婚要愛情不要爵位的激情大戲？那樣沃米尼家的小姐一定會回心轉(zhuǎn)意，打掉孩子好好生活。爵位也奪回來，花心的小混賬也得到了制裁，還有愛情。當(dāng)然，愛情。她不過就是懷孕流一次產(chǎn)，他失去的可是愛~~~情~啊~”

    洛芙看著奧古斯都贊嘆似的在那里比比，不盡掐滅了自己腦中本來有的活絡(luò)想法，甚至連接下來的午飯都食欲全無。

    算了……愛咋咋地吧。世界上的爛事多了，絕大多數(shù)都沒法好好解決。她真是閑的沒事干了才cao心。

    ……

    二月底的一天，布萊茲家的雙胞胎在大都過完冬，快樂地跑了回來。

    這兩個孩子是精怪，長得慢時間長，從洛芙認識他們到現(xiàn)在沒什么變化，還是滿地跑桌子高的小小只，小胳膊小腿rou乎乎的，如果不展現(xiàn)精怪披著黑煙和披風(fēng)，虛無黑暗好像水一樣冰涼的本體的話，和其他種族的普通小孩沒什么區(qū)別。

    春天來了，這天洛芙和紫芫在廊下經(jīng)過，站在那里看了一會風(fēng)景。春天生機勃勃的風(fēng)讓洛芙想到了一些好的事情，她伸手拉拉身邊的紫芫，很快和他黏黏糊糊起來，又親又抱。

    當(dāng)年她還是大學(xué)校園里和機械院里的萌新單身汪的時候，看到同校高年級的同學(xué)在校園里親親抱抱，只覺得又酸又離譜，親密行為不必做的那么夸張，大庭廣眾之下有礙觀瞻。

    但當(dāng)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到她……

    啊……真甜美。這該死的愛情。

    紫芫最近比較黏人，可能是因為配偶的事確定下來，有時候洛芙能感覺到他想把自己吃了的心情。新年那天他喝醉酒，她差點就以為這家伙要借著酒搞事情把壘給上了，結(jié)果紫芫不愧是紫芫，就這都能忍住，洛芙非常佩服。

    時隔多年，他終于被她拉下神壇，逐漸接近愛情中的普通青年，有所求也有欲望，希望自己能獲得她的愛和關(guān)注，偶爾別別扭扭。

    洛芙不知道該高興還是難過。紫芫像人了，可她自己卻離開了最本質(zhì)最真實的凡人樣貌。這些年來，還有可能會出現(xiàn)的以后，她似乎在向著什么圣人的方向走。

    但無論她以后是如何打算的，當(dāng)早春的第一支玉蘭花綻放的時候，紫芫摟著她站在廊下說情話。她望著他，總是愿意抬頭踮起腳去吻他。

    空氣變得溫暖起來，早春的泥土散發(fā)著濕潤的香氣。隔著袍子和衣裙，她觸摸到的紫芫仍然是朦朧的，模糊而粗糙。在愛情，又或者是生物激素的催化下，她總是想接觸紫芫更多。不只是這樣隔著袍子擁抱他，不只是這樣吻他，唇舌和呼吸交纏，也想接觸他袍子下面的手臂的皮膚，肌膚相親，和比那更多的，更深入紫芫本質(zhì)的……

    陽光照在回廊優(yōu)美的立柱和光潔的地板上，在垂下的藤蔓上照亮了一點嫩綠的樹芽。隔著衣服，它很溫暖，一切看起來欣欣向榮，全都很好。

    在偷來的時間里，在明麗的春光中學(xué)，洛芙和紫芫擁抱著，竊竊私語，頸項交纏，親吻對方，好像將要融為一體永不分離，又像在眷戀著挽留分離之前短暫相聚的時間。

    就像枝頭落下啾啾鳴叫的雀鳥，生在春天而終會在幾年后凋零。命運的洪流中，自以為自由的人們誰都是身不由己的一片小舟。

    但即使如此，能夠在那么多人的人群中相遇相愛，今天還能在春光下活著擁抱在一起，又是那么值得珍惜的幸福。

    ……

    他們在廊下黏黏糊糊，德爾杜立安家的雙胞胎從遠處二樓落地窗后面的走廊中走過去。

    這本沒什么，直到這天晚上，這對雙胞胎對白提到了白天見到的這件事。

    “白，我們今天看到洛芙和紫芫冕下在花園里抱著親對方。”

    “嗯。別去打擾，他們相愛，那是相愛的人表達愛意的方式?！?/br>
    “真的？那我們也喜歡你和一君，也要這樣親親嗎？”

    “不行。只有相互許諾的配偶或者想要成為配偶的那種愛才可以。這種愛排它，你不會因為喜歡我就不許我喜歡阿一，但我對阿一則不同，我很難接受她像愛我一樣愛別的大人?！?/br>
    “所以是像你和一君之間一樣的愛？你們是配偶，很相愛才會那樣？”

    “嗯。”

    那對雙胞胎，姐弟倆看看白，又看看在旁邊微笑的一君，發(fā)出了直擊靈魂的問題：“那為什么……我看洛芙和紫芫經(jīng)常都在抱住親吻對方，你們卻不這樣?！?/br>
    “你們是不是不喜歡對方了？”

    “別??！我喜歡白也喜歡一君，小修也喜歡！你們不要互相不喜歡！”

    白：………………………………

    第二天，一頭霧水的洛芙一大早就被白早來，意外的發(fā)現(xiàn)他態(tài)度竟然還挺嚴肅：“我覺得你們在這里養(yǎng)傷也挺久的了，不是要去遠古之森嗎？差不多該出發(fā)就走吧?！?/br>
    洛芙：…誒

    “嗯，走吧。差不多得了?！?/br>
    ……?。?/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