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芙不是沒有想過，在無數(shù)錯綜復雜的陰謀和偶然所交織而成的名叫命運的網(wǎng)的盡頭，等待她的到底會是什么。

    她恐懼過，逃避過，詢問過許多次那些她信任或她以為值得信任的人，也曾經(jīng)花了十幾年時間為了突破它而努力。

    那時候，她不是沒有猜測過，也許命運無法被逃避，最終還是會把她導向慘烈的死亡。

    她也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地猜測過這死亡會以什么形式到來，它會是突然的意外，還是最后一刻才揭發(fā)的陰謀？她的朋友和長輩會以什么樣的形式參與其中，最后一刻到來之前，又會有多少人不希望她走向那個終點。

    所有的可能洛芙都想過。

    而這其中并不包括眼下這一種。

    她被諸神拋棄在了輝耀，父親沉睡不醒，愛人生死不明，好友同事和她隔著千山萬水，而另一些朋友和屬下或是因為她的原因，或是由她親自決定，遭遇了很大的損失和不幸。

    最終，在她二十三歲那年的一個夜晚，她一個人，從各種角度上都孤立無援地獨自面對敵方最可怕的大boss，身邊只帶了一位和她只有幾面之緣的上神。

    而結(jié)局卻從這位糾纏了她一生悲劇的boss之口說出，由他來告訴她。

    她要死。

    洛芙看著格萊西亞，不愿意相信。但同時在內(nèi)心深處也明白，這或許確實可以解釋一直以來諸神的矛盾做法。

    她要死。

    不但要死，這死亡還必須由她自己推動著進行。

    多么可怕，在她為此努力和忐忑了這么多年以后，是她最信任的人，她一直以來尊敬的長輩把她推進了這樣的境地。他們在遙遠的西南方向等待著，等待著她的死訊從孤立無援的輝耀傳來。好像一群蹲在快要溺死的小獸身邊的禿鷲，虎視眈眈，只等著小獸溺死在污泥里，好一擁而上，從它身上爭搶啄食還新鮮的血rou。

    洛芙的思維發(fā)散開，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思路。

    ……不。

    等等。

    她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才把思緒從一群虎視眈眈等待獵物死亡的禿鷲的畫面上移開。

    “好可怕啊。您的能力?！彼龑趑|強笑道，知道自己已經(jīng)有點笑不出來了，“我要是放棄治療去死，項玉復活，這恐怕不符合您的期待吧?！?/br>
    “是的，那不符合我的目的?！备袢R西亞笑了起來，大議事廳的燈光照耀下，他的笑容狡黠，好像一只機靈的銀色皮毛的貓咪，“所以我把這件事告訴你了，這件事的條件要你在完全不知情的條件下自己選擇去死，如果你帶有目的，那么就無法成功了?！?/br>
    “你會死，項玉也不會活。”他微笑著凝望洛芙，“你的靈魂會帶著權(quán)柄離開，穿越許多世界，因為權(quán)柄的力量無法遺忘過去開始新生，也因為權(quán)柄的力量無法掌握新世界的規(guī)則和魔法。你將永生永世在可怕的無數(shù)世界中穿行，被能幫助你的其他世界的神明因為貪婪而追殺，直到在幾千萬次生命之后回到這里，重新開始你通向死亡的路途?！?/br>
    洛芙看著他。

    理智上，她知道格萊西亞說的是真的。

    但知道是一回事，當這個可怕的事實被這個男人以如此□□裸的形式說了出來，血腥的一面被細細描繪的時候，她還是有點受不了了。

    ……如果她死亡而不能歸還權(quán)柄的結(jié)局是帶著記憶一遍一遍經(jīng)歷人生迎來死亡的話，想想她這一世已經(jīng)因為權(quán)柄飽受摧殘，洛芙實在不能不往生不如死的絕望方向聯(lián)想。

    ……很多很多年前，她還沒有和權(quán)柄綁定的這么深，還不是繼承人的時候，在輝耀王宮，奧古斯都和她說過一句話。

    他說，如果她不能無病無災地活到圣階，死亡將會是這個故事最溫情的部分。

    不，不能往那個方向想。夢魘是敵人，他說的一切都可能是誘導。

    “我從持有者變成繼承人，那件事也是您的手筆吧。”她看向格萊西亞，“當初您就想到現(xiàn)在的情況了？”

    如果格萊西亞說是的，那他一定是在騙人。在那個時候，連諸神都不知道這唯一的方法是什么。

    “不。”格萊西亞微笑起來，“我只是不想讓項玉復活而已，所以你必須和權(quán)柄綁定。只是出于這樣簡單的理由?！?/br>
    “我以為您很喜歡她？”

    “我傾慕于她，但我更想要一個不會憤怒，不會碾壓和傷害我，不會拒絕我的項玉。”他輕柔地答道，“她完整地復活，那就是她自己了，又不是我可以獲得的。我想要一個更溫柔和善一點，遵從我心意的她?？上銢]有在大都和她合為一體，我很遺憾。不過只是繼承人也可以，如果你想要加入我，我現(xiàn)在還愿意給你被接納的機會?！?/br>
    洛芙有點想吐。

    她忍住了。

    “我有愛人了。”她板著臉答道，“他并不因為我是誰的替代品才愛我?！?/br>
    “那個種族是人類的精靈？”格萊西亞咧嘴一笑，“諸神的狗罷了，諸神讓你去死，他就只能在旁邊看著，讓他去死，他也一樣要往前走。生死都不由自主的家伙配不上你。跟了我，你可以做真神的女人?！?/br>
    洛芙拳頭很硬，但她忍住了。

    沒有什么特別的原因，主要是打不過。

    “令人遺憾?！备袢R西亞笑著托了托眼鏡，“我想在不久遠的未來，你會意識到，這是一個多么錯誤的選擇?！?/br>
    放你媽的狗屁。

    洛芙心想，我就算把腦袋賣給諸神也絕不會后悔，去吃屎吧格萊西亞。別說項玉，你活該這輩子都沒有被人愛過，連愛是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但愿你能帶著你那扭曲的人生觀去下地獄，如果世界上有地獄這種東西的話。

    她干笑了兩聲。

    “你不信我?！备袢R西亞嘆息道，那么惋惜，那么憐愛，用好像是朗誦的語調(diào)唱道，“是的，我能理解。諸神看起來是多么的善良，多么的溫情。就算他們看待你就好像一直待宰的豬，但他們也仍然溫柔地對待你。我理解，我都理解的，如果我是你，恐怕也難以拒絕這冰冷世界中的一絲溫情吧?！?/br>
    “就像他們對你最終結(jié)局的安排。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死亡對于你，未必不是一種溫情而仁慈的結(jié)局?！痹诒宦遘綄掖尉芙^，還在心里被破口大罵之后，格萊西亞終于換回了那種詭異滑膩的腔調(diào)，再次開始對洛芙殺人誅心的話題，“你孤身一人來到這世上，一無所有，終將失去一切凄慘死去，多么可憐，死都不一定能得到永恒的安寧。如果通過某種方式迎來安寧的終結(jié)，也不失為一種仁慈而愉快的發(fā)展。”

    洛芙：“……是是是，您說的都對?！?/br>
    “當然，因為這本來就是事實啊?！备袢R西亞望著洛芙，淡紫色的眼眸中，月光流轉(zhuǎn)，仿佛能夠體貼地看到她內(nèi)心最深處的想法，“那一定很可怕吧？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沒有朋友，沒有家人。身懷秘密又不能說，沒有人了解真正的你，他們愛的都是你的表象，從未走進過你的心里?！?/br>
    洛芙?jīng)Q定不和格萊西亞爭辯了。

    和這種有劇毒的家伙爭論才是蠢事，其他的先不論，她非常確定地知道這一世有人是愛她的。

    她不和這家伙談論這些，免得被他拿來攻擊。

    “你很有信心。”格萊西亞觀察著洛芙，小姑娘對情緒控制的還算到位，沒有露出什么破綻。但他知道剛剛她真的被戳中痛處破防失態(tài)是什么樣子，所以明白對方并沒有被說動。

    “你在想什么？”他輕聲問洛芙，語調(diào)輕柔，好像一把毛茸茸的小刷子，能夠直著撓進人的心坎里，“這一世，有人愛你？”

    “他們愛的，真的是你嗎？真正的，不加掩飾的你的本性？”他輕聲問洛芙，“還是說，他們愛的，是你一直以來表現(xiàn)出來的，戴著面具，可愛討喜的一面？”

    洛芙知道夢魘在放屁。

    沒有人不戴面具生活在這個世界上，人向人展示自己很好的一面，藏起不好的，不代表那就是假的。她很真誠，很好，并沒有怎么偽裝過自己，本來對此不該有所懷疑。

    但夢魘格萊西亞，具有的是精神方面的天賦能力。

    就算沒有魔法，他的語言也仍然蠱惑人心。

    洛芙幾乎要使出全身的力氣才能不順著他言語引導的方向思考，從這家伙進入大殿開口就一直如此。

    她兩世年紀加起來也太年輕了，這樣長的時間，屢次被格萊西亞破防，已經(jīng)有點扛不住了。

    此時此刻，她明知道格萊西亞是在胡說，還是忍不住有點分神：……她對這一世的下屬家人，如果流露出前世對父母在家里撒嬌耍賴的樣子，她真的敢嗎？

    她還能做回最開始的自己嗎？還會有人像她前世真正的父母一樣包容她愛她，不需要任何條件嗎？

    ……不不不！

    洛芙狠狠甩了甩頭，幾乎是仇恨地看向格萊西亞。

    “感人至深?！备袢R西亞伸出戴著手套的雙手，輕輕在胸前鼓掌似的拍打，“看來你真的遇到了很好的人，就算你是來自異世界的怪胎，過去永遠不敢對人說，也能讓你這么相信地愛你。感人，感人。”

    “我就是洛芙麗達?！甭遘秸f道，“我不是怪胎。”

    “是。你不是?！眽趑|沖她溫柔地笑道，“然后呢？”

    什么？

    “作為洛芙麗達，你曾經(jīng)收獲的那些愛，都還在嗎？”

    洛芙的身體僵住了。

    “如果我沒記錯，你在襁褓之中就失去了母親吧？你的父親在美夢中沉睡不醒，完全沒有顧及你這個苦苦支撐的可憐女兒?！?/br>
    “那不是拜您所賜？”

    “你不能這么說?！备袢R西亞笑道，“你母親出事的時候，我可不知道你是她的孩子。只要是重活一生，出生在什么樣的家庭可不能怨天尤人，平民還有難產(chǎn)而死的母親呢。這是你的不幸運，可不是我針對你。”

    洛芙感覺這家伙的邏輯有哪里不對，但一時半會還反駁不出來。

    “你母親愛的是她的孩子，她并不認識你。只要這血緣存在，她就會愛這個孩子，無論其中的靈魂是誰?！备袢R西亞循循善誘，“她并不愛真正的你，她只愛你作為她孩子的身份，愛這具流著她血脈的身體。她愛的不是你的人格，她并不愛真正的你?！?/br>
    洛芙有一點僵硬。

    “你的父親，或許他愛你吧。但他顯然不夠愛，我不騙你，他身上的那個魔法是一次性的，困住他的人是他自己。如果你不信，我可以對權(quán)柄發(fā)誓我說的都是真的。你父親潛意識里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但他不愿意承認，寧愿在夢里多沉醉一會，也不愿意回到冰冷的現(xiàn)實里。”

    “啊，現(xiàn)實，多么冰冷?！彼χ鴽_洛芙張開了手，“他唯一的女兒并沒有帶給他多少留戀和溫情，他寧愿把你拋下自生自滅也要沉醉下去。他或許愛你，但這愛是多么的單薄，單薄到在真實的活生生的女兒和已經(jīng)死去的幻夢之間，他能夠毫不猶豫地拋棄了你?！?/br>
    “你是被拋棄的那一個。就像諸神最終把你推上了絕路一樣。”

    “你到現(xiàn)在都不肯相信事實，不愿意接受這一切的真相，盡管它們能夠讓你的困惑迎刃而解。看得出來，你非常尊敬信任他們。我想，以他們一貫的表現(xiàn)來看，應該是成功地讓你把他們當做靠得住的長輩了吧？”

    “你尊敬他們，信任他們，愿意為之去死。”格萊西亞輕笑道，“可對他們來說，推你進入這條絕路是多么的干脆和無情。你所尊敬的長輩連猶豫都沒有就拋棄了你。”

    “哦對不起，我說錯了?！?/br>
    “他們不是拋棄，他們是把你作為祭品喂養(yǎng)的?！彼p笑起來，“你的命運從一開始就注定，從頭到尾，你都只是一只待宰的豬。可笑你竟然把飼養(yǎng)員當做尊敬的長輩，妄想他們真的愛你想要你活下去。飼養(yǎng)員當然喜歡這個，這樣的豬走向屠刀的時候，連捆都不用捆一下呢?！?/br>
    “……夠了。”洛芙牙關(guān)緊咬，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來。

    “除了他們，你還有什么呢？”格萊西亞笑著，似乎洛芙越痛苦，他越快樂。洛芙開了口，他反而如同受到極大的鼓舞，哪里肯停下，反而愈發(fā)興致高昂地說了下去，“啊，對了，照顧你長大的侍女。她或許很愛你，但我聽說，你下令以叛國罪殺害了她的兄長。她已經(jīng)離開了你，她愛你，沒有孩子把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你就是這樣對待她的，你覺得自己還配得上她的愛嗎？”

    “是的，是殺害，不是處死，因為你我都知道，那個可憐的中年人是無辜的。當然，這是我的安排。但我又不是那位侍女照顧撫養(yǎng)長大的，我又不需要顧及她的感受?！?/br>
    “受她撫養(yǎng)長大的人是你，被她看作女兒的是你，下令殺死她兄長的人也是你?！备袢R西亞的表情幾乎抑制不住，笑容滿的要溢出來，“你做的甚至不如你父親，他當年還會猶豫。你呢？你做的多么干脆利落。雖然嘴上說著要保全誰，但你其實并沒有感同身受，真正體會過她失去兄長的痛苦就做了決定。說到底，你還是站在自己自以為是的立場上，把她當做一個痛苦也只能自己忍著的外人?！?/br>
    “你的meimei和你反目成仇，多年感情全是作偽。你的朋友和下屬為你而死，并且之后還會有更多人死去。你為了大義的名號漠視他們的生命，卻看不到結(jié)束國家分裂的希望?！?/br>
    “你的下屬們尊敬你，但他們愛戴的是洛芙麗達公主，他們愛你裝出來的強硬聰明的一面。真正的你軟弱溫柔，不想處在這種位置上。但他們并不在乎，也不想了解。如果你展示出了你的真實的一面，他們不會繼續(xù)這樣尊敬你，還會指責你分不清情況。你注定只能帶著面具迎接他們的朝拜。”

    “你大都的朋友幫不上忙，而且我猜他們甚至沒有嘗試聯(lián)系你。共同快樂的時候可以稱為朋友，不必要也不關(guān)心對方遠離自己以后的境況……”

    “……我說夠了！”

    洛芙喊道，終于打斷了格萊西亞語速越來越快地話語。

    她喊出這一聲之后就一直在喘氣，呼吸和身體都在顫抖。似乎是憤怒，似乎是費力，又似乎是恐懼。

    “有人愛我?！甭遘揭蛔忠痪涞貙Ω袢R西亞說道，“有一個人，了解真正的我。不因為我的身份，容貌，委曲求全，偽裝的聰明和外表愛我。”

    “我無比堅信這一點。”她看著格萊西亞，眼神隨著這些語句的吐露堅定起來，“收起你的那一套吧，它們在我這里沒有用的?！?/br>
    格萊西亞笑了起來。

    于此同時，光影變化，碧藤蘿蔓和一個紅衣金發(fā)的身影顯現(xiàn)在了洛芙的身邊。

    項玉的殘響，又或者是她本人通過短暫的出現(xiàn)，擊破了格萊西亞制作的幻夢，讓現(xiàn)實和虛幻融為一體。

    格萊西亞后退了一步。

    “那你真的很幸運?！彼麑β遘秸f道，“已經(jīng)沒有任何人愛你的，沒有一切意義的行尸走rou一樣的人生里，一切生存的意義都系于一人身上。如果他也死了，你還能依靠什么活著呢？”

    “roul體的享受，精神的欣快。金錢，權(quán)力，美食和華服，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你是死過一次的人，應該明白，身外之物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备袢R西亞凝望著洛芙，再次露出了那種憐憫的眼神，“甚至個人的成就，對社會的貢獻也是虛無的。若你來這世上走一遭，沒有人愛過你，你也沒有愛過別人，那么人生就失去了一切價值，還不如去死，去換來這個人的新生。”

    “當然，如果你帶有目的性和雜念地去死，那么你們只會一塊死?！彼贸寻愕匦Φ溃霸趺礃佣紵o所謂，多可悲的人生啊。如果那個唯一真正愛你的人先你而去了，你要靠什么活下去呢？”

    “這就不勞您費心了?！甭遘酱鸬?。

    項玉的到來給了洛芙新的力量和勇氣，她一把拉住了小jiejie紅色的長袖。她只是殘響，但格萊西亞似乎很恐懼她。他不敢接近，也不敢再做出失禮逾越的舉動，似乎不止出于權(quán)柄歸屬的影響，他在恐懼這個人的存在本身。

    “如果我沒記錯，您似乎也沒有被人愛過，也沒有愛過別人吧？”

    “我和你不一樣，我只有一條命?！备袢R西亞答的順理成章，“權(quán)力，力量，金錢，享受，別人的服侍，我都很想要?！?/br>
    “高尚的人有高尚者的悲哀?！彼娴暮芘马椨?，似乎準備撤退了。臨走，仍然唱歌似地對洛芙宣布道，“我就是這樣一個低劣惡俗的人，對你而言沒有意義的一切世俗之物，我都很喜歡！”

    說完這句近乎無恥的話以后，他的身體化為一群金色的蝴蝶，在門外夜色的映襯下化為光點徐徐消散了。

    洛芙站在原地看了他一會。

    隨后，她搖晃了一下，扶住項玉的肩膀才站穩(wěn)。

    碧藤蘿蔓擔憂地看向她，敵人離開以后，殿下撤去了勉強維持到最后的防御，眼中流露出了nongnong的悔恨，痛苦，憂懼乃至于絕望，但更深層次的復雜情感，竟然連幾千歲的半精靈上位神也一時讀不懂了。

    洛芙扶著變回殘響的項玉站了一會，閉上眼，痛苦地低頭，用額頭抵住了項玉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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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大家的心理健康著想，這幾章反派說的話大家就當個屁放了吧。

    文學創(chuàng)作有夸張成分，閱讀的時候輕點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