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甦感覺正身處黑暗異世界，自己像個孢子母細(xì)胞，正在經(jīng)過畸變，通過破壞自身結(jié)構(gòu)，進(jìn)行有絲分裂，生殖孢子。

    打破黑暗異世界的是人間使者陸女士。她聽見客廳的動靜，圍了條太太樂雞精送的圍裙，從房間走了出來?？礃幼邮亲鲲堊龅揭话肱苓M(jìn)去看電視了。

    她第一眼先落在秦甦的肚子上，問她，今天寶寶動了嗎？

    昨晚大家說得熱火朝天，秦甦感覺到肚子明顯波動了一下，嚇得愣在那里。她沒破壞良好的聊天氛圍，等莫女士走了，才拉著mama說的。

    秦甦搖頭，說沒有動，可能昨晚笑得厲害，以為動了吧。

    陸女士說：“我問了，說雙胞胎四五月就會動了，也就是這陣子了。”她走到廚房，又拿了個東西走了出來，“這個錢包你怎么扔了？”她早上整理垃圾桶，以為是不小心掉進(jìn)去的，翻翻里面，卡都抽掉了。

    看清是徐路陽同款錢包，秦甦面露尷尬，含著口白沫往洗手間走，“我不要了！你別撿回來！”

    “怎么不要了？不是說挺貴的嗎？”

    “不要了！”她堅決！

    昨晚凌晨三點，聽石墨說完那件事，秦甦先還感嘆，徐路陽腦子真是不好，居然還用刻情侶名的錢包，不要命了......還有，那個顧蘭亭喝多了還挺厲害，估計積怨已久，也不知道這對道德外重圓的破鏡鴛鴦能不能走下去......

    秦甦cao心這cao心那，閉目養(yǎng)神一分鐘后，心臟狂跳，飛快掀開被子開始掏包。

    石墨這廝真是，有話不明說，兜了一晚上彎，害她好半會才反應(yīng)過來。

    秦甦和徐路陽用的是同款錢包，買的時候在專柜刻字，彼時荷爾蒙上頭，她的刻了qx、他的刻了xq。像石墨這種只看過她身份證一眼，就可以準(zhǔn)確記住，定位到區(qū)域派出所的人，心思縝密可見一斑，絕對注意到了錢包！

    被這種男人喜歡，真是甜蜜的負(fù)擔(dān)。

    “你這個小孩真的是......你不要我要！”好端端的名牌錢包。

    陸玉霞看了看牌子，好像叫什么“愛了喂”，挺貴的。之前秦甦做代購，整箱整箱的東西寄到家里，潘羽織負(fù)責(zé)國內(nèi)的包裝寄出。整理時候，潘羽織跟她說過，這個很貴，包裝盒都要確認(rèn)完好，要八角尖尖，纖塵不染。

    秦甦聽見了，“你用就用，不要給石墨看到?！?/br>
    *

    秦甦下午被接去了石墨家。

    石墨老說莫蔓菁不靠譜，秦甦想，這不挺靠譜嘛。

    早上就把石墨的畫拍照發(fā)了過來，問她要不要來她家看，秦甦說完好，車半小時就到了。她人生第一次享受到這種“貴賓”特權(quán)。

    這幾張畫，秦甦看不出什么。當(dāng)時門縫里傳的紙條，傳完基本就扔了，除了最后一張他的“自畫像”，其余均沒有保留。秦甦記不清楚他畫了些什么，僅憑莫蔓菁發(fā)來的幾幅作為論據(jù)，不足以支撐石墨是“路易基”這一論點。

    她還想看更多！

    石墨家和她想象的不同，又不盡相同。

    秦甦鮮少接觸書香門第，缺乏想象，所以走進(jìn)幽靜的大學(xué)住宿群，路過一棟棟爬山虎大院，整個人立刻被古色古香的學(xué)院風(fēng)貌浸染，人都安靜了不少。

    和謝利山莊的華麗風(fēng)格比，大學(xué)校園里的房子更讓她喜歡。

    石墨爺爺在門口接的秦甦。老爺子人不高，165左右。聽說早年在新疆吃苦，營養(yǎng)不好，后面幾個弟弟都長得很高。老爺子第一次見秦甦還強調(diào)，家里有高個基因，他只是營養(yǎng)不良。

    見她帶了水果，老石連著哎喲了好幾聲，趕緊從孕婦手里接?xùn)|西。

    秦甦怎么好讓白發(fā)蒼蒼的老爺子拎，死死攥在手里，背到身后，禮貌扯開話題問爺爺，他也是住在這里嗎？

    他指了指東面，我們住那兒，離得近。

    “你們在學(xué)校占了兩棟樓？”

    莫蔓菁聞聲下樓，鼻梁還架著沒來得及摘掉的眼鏡，“老校區(qū)，環(huán)境沒那么好，新校區(qū)那邊的教學(xué)住宿比這里緊俏?！彼樌麖那禺d手里拿過水果，遞給阿姨，半捂住嘴跟她悄悄話，“老爺子聽說你來了，非要過來，我攔不住，你理解一下，他們就這一個孫子。”

    “就石墨一個嗎？”秦甦意外。

    “嗯，也就石峰一個兒子，本來還有兩個女兒一個兒子的，都意外沒了，”她苦澀地扯扯嘴角，朝她擠眼睛，“所以很寵的。”比別的老人對家里添丁的盼望更為殷切。

    保姆阿姨看見秦甦腳上沾了雨水，趕緊去拿毛巾。

    秦甦忙說不用，她用紙巾擦擦就好了，結(jié)果話還沒說到一半，阿姨便消失在了門口。

    莫女士笑笑，“沒事兒，讓她們忙去，我當(dāng)年也這樣，還不好意思呢，結(jié)果等娃落地，這些體貼就都給娃了。這陣能做女王就坦然點，女人么，也就這陣子最尊貴，別不好意思?！?/br>
    “好?！?/br>
    秦甦坐在琉璃窗下，剛叉上一塊蘋果，就聽到門口灌入嘈雜。風(fēng)雨聲夾雜著人聲——

    “不用換鞋?！?/br>
    “沒事沒事?！?/br>
    “在里面呢，兩個！”

    “哎喲！雙胎！老石真的是好福氣！”

    秦甦中午還在異世界感受自己有絲分裂的異變身體，下午就被丟進(jìn)了動物園，被人免費觀摩。

    一群老頭老太黑壓壓地涌進(jìn)廚房，給秦甦拿完毛巾的阿姨差點沒擠進(jìn)門，“姑娘，來，趕緊擦擦，不能著涼?！?/br>
    秦甦頸上也不知是雨是汗，不住往外滲水，她挨個叫完人，呼吸明顯緊了不少，像被人勒住了脖子。這些老教授們聊的話題都很正常，可秦甦一個也答不上來——

    “什么時候談的？怎么沒告訴我們？”

    “哎喲，什么時候領(lǐng)的證？怎么沒通知我們？”

    “辦酒了嗎？怎么沒叫我們?。　?/br>
    “這么漂亮的姑娘藏著掖著，有了才告訴我們，石教授不夠意思！”

    石老爺子也尷尬，兩手搓來搓去，八十的人了，本就佝僂，此刻更是矮了大半截。秦甦看著都難受。

    他顯然都不知如何把未婚先孕的事兒交待給這些老教授們。大家都退休沒事干，嚼舌根一流，讀書人拓展起人物發(fā)展，那真是只有你想不到。

    他囫圇著嗓子，“這個.....還沒弄.....”

    一老教授驚了，著急上火：“還沒結(jié)婚？為什么沒結(jié)婚？石墨不肯結(jié)婚嗎？石墨怎么會不結(jié)婚呢？石墨這么好的孩子！”

    莫女士淡淡地說，“這個不是正準(zhǔn)備呢么，先生小孩，孕婦為大，我們都聽姑娘的。現(xiàn)在年輕人意識覺醒，不在乎什么戀愛、結(jié)婚、生子的先后步驟，想干嘛干嘛，我們老了，都落伍了，反正跟著年輕人走就對了?！?/br>
    一群老教授目瞪口呆，舌頭打結(jié)——

    “哦.....”別人家的事也不好當(dāng)面插嘴......

    “也對，現(xiàn)在是年輕人的天下......”

    “嗯，我們是落伍了.....”

    “那現(xiàn)在沒結(jié)婚，這個.....這個上戶口怎么弄啊？”

    石老爺子找到了話口插/進(jìn)/去，“戶口結(jié)不結(jié)婚都可以上的。”

    聽著還是不像話，“那你們準(zhǔn)備.....”

    一看石墨長大的老教授急了，“小秦？小秦是吧，哎喲，我跟你說，我們石墨真的一點花花腸子都沒有，老實得不得了，真的是好男人！”

    “就是就是，長得好！工作好！家里好！人品好！新時代四好男人啊！”

    莫女士湊過去，同秦甦偷樂說，“人類繁育計劃已經(jīng)進(jìn)行到一半了！石墨追求小秦長跑也已經(jīng)看到終點了！”

    莫蔓菁看到是故事線是——高速發(fā)展的經(jīng)濟(jì)時代，年輕人高壓生活、事業(yè)忙碌，結(jié)婚生子得分兩條故事線進(jìn)行，一條順敘，一條倒敘，如此兩不耽誤。

    結(jié)婚話題朝著吹噓石墨殺過去，動物園參觀也有素質(zhì)地按序進(jìn)行。

    女老師們摸摸肚子，問吃喝拉撒，猜男猜女，男老師們看看肚子，話其迂腐，表示這個還是要現(xiàn)代醫(yī)學(xué)來看。

    女老師們說，誰不知道現(xiàn)代醫(yī)學(xué)最標(biāo)準(zhǔn)？猜男猜女是樂趣，你們不懂！男老師們棄權(quán)擺手，隨你們隨你們，我們不懂不懂。

    秦甦維持禮貌微笑，僵硬地咀嚼水果，嚼得腮幫子都酸了。

    真是好強大的道德綁架！

    要不是她與石墨已經(jīng)暗度陳倉，心甘情愿，換以前遇上這場面，指不定得多煩躁?，F(xiàn)在么.....竟然有點不好意思。尤其看見老人局促不安，臉上無光，想到石墨說的爺爺奶奶很愛他，整個人感同身受地心疼起來。

    門再次打開，石奶奶姍姍來遲。莫女士見戰(zhàn)場又添新丁，趕緊帶秦甦逃離現(xiàn)場，去到二樓一間大臥室，“不好意思啊，姑娘，今天累著你了，現(xiàn)在帶你去看畫?！?/br>
    簡單一張木質(zhì)大床，款式無甚新奇，胡桃木書架，右邊置著張簡單書桌，桌面空無一物。

    房間朝南，視野開闊，今日逢雨，如若是個晴天，陽光一定極好。

    “這是書架，沒拆腰封的都是買來裝飾的?！蹦贾钢幻嫜┌椎膲Ρ?，“這面墻以前都是他的獎狀，后來房間重新裝修，才揭下來的。本來還挺壯觀的，一看就是個自律的好孩子?！蹦純?nèi)心潛臺詞是：一看就是那種很沒意思的三好學(xué)生，絕對看不出會未婚先生娃的那種。

    莫女士拉開衣柜門，吃力地拖出一個沉重的箱子，“這里就是他以前上學(xué)的東西了?！彼仡^，見秦甦不動，招呼道，“不想看看孩子他爸以前多優(yōu)秀？”

    秦甦踏進(jìn)這間臥室的瞬間，就明白了石墨性格里的穩(wěn)重寬厚源自何處。

    在這樣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長大，就算對父母陪伴心有不甘，也不會多缺愛。

    秦甦不由自主地發(fā)出感嘆，“他好幸福啊?！?/br>
    “這句話你一定要跟他強調(diào)，這小子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多幸福！”莫蔓菁來氣，“那天還跟我說，他是自己長大的?！?/br>
    抱怨到一半，石奶奶在底下喊莫女士，問她六安瓜片放哪兒了？

    老太身體真硬朗，聲音比秦甦都大。莫女士讓秦甦隨便看，自己先下去應(yīng)付那幫老教授了。

    門一關(guān)，秦甦耳邊忽然清凈，倒是有些不適應(yīng)。

    她站在那個紙箱前好一會，才開始翻看“少年的秘密”。

    *

    收到莫女士的先斬后奏，稱她帶秦甦去家里喝下午茶，順便看看爺爺奶奶。石墨眉頭立馬蹙起！誰會大雨天帶孕婦去喝下午茶？

    莫蔓菁消息剛發(fā)出去，就聽那電話一響，菊花嚇得一緊。這小子肯定又哪里毛了。

    哎，生兒子就是還債！

    電話一通便是直白的質(zhì)問。

    她恨不能讓石墨賠她一份rou毒錢，“不能帶來嗎？更生都沒說什么。”

    “人家好意思拒絕你嗎？”石墨了解莫蔓菁那張嘴，沒人能拒絕。這輩子能扛住她咄咄架勢的，也就他了。石峰都不能。

    “我看她挺高興的，而且那幫老教授也沒說什么......”

    石墨抬高聲調(diào)：“你們還叫了他們？”

    莫蔓菁咬住唇，暗道不好。那幫人也不是她叫來的，公公婆婆知道要有曾孫子曾孫女了，那張嘴巴就管不住地宣揚，天天盯她，她壓力也很大啊。

    石峰偏還不在國內(nèi)，她簡直是家里的頂梁柱！就跟法人代表似的，公司一有什么岔子，她第一個背鍋。

    “算了，我打個電話給秦甦?！?/br>
    莫蔓菁剛松了口氣，那邊石墨又叫了她一聲，“對了，媽?！?/br>
    她臉迅速嘟囔：“干嘛？還有什么要批評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