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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皇家小嬌娘.在線閱讀 - 第 22 章

第 22 章

    蕭珩看著顧穗兒閉上眼睛, 開始的時候眼睛緊閉著, 明顯根本沒睡, 過了一會兒后, 她身體放松下來, 呼吸也變得平緩均勻。

    閉上眼睛的她安靜柔和, 就連那縷縷黑發(fā)都透著乖順。她的小手輕輕抓著被子角, 偌大的肚子讓被子鼓起來一片。

    蕭珩盯著那肚子,便想起了在客棧的那一夜。

    那一夜,她就在他身底下。

    當(dāng)時他雖然難受得失去了理智, 不過借著月光卻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她的臉,白白凈凈的小臉。

    就是那一夜,他在她的肚子里種下了果, 如今肚子都這么大了……

    蕭珩在這一瞬間, 胸腔里升騰出一種異樣的情愫。

    關(guān)于男人和女人之間的,關(guān)于血脈孕育和床笫之好的。

    晌午的光從窗欞里射進來, 布置得當(dāng)?shù)姆块g里靜謐無聲。

    蕭珩凝視著床榻上躺著的那個女人, 很久后, 他起身。

    “在門外守著, 好生服侍?!崩渚拿佳畚? 他淡聲吩咐門外的安嬤嬤。

    “是,是, 老奴知道?!卑矉邒咦匀贿B聲答應(yīng)。

    蕭珩又回頭看了眼身后,才邁步來到了廳堂處, 只見這里有幾個客人剛到, 暖房主人正在那里陪著說話。

    蕭珩往外走時,恰好其中一位眼尖,看到了蕭珩,忙過來打招呼。

    “蕭珩!”

    蕭珩停住腳步,目光輕淡地看向一旁,叫住他的是三皇子。

    其實蕭珩的爺爺本是無姓孤兒,后來戰(zhàn)功赫赫被賜姓國姓,國姓就是蕭,當(dāng)今圣上也姓蕭。

    圣上一共有三子,蕭珩和其中三皇子關(guān)系不錯,三皇子就是昭陽公主的嫡親兄長。

    大皇子二皇子不是,他們是妃子生的,三皇子才是皇后生的。

    此時三皇子笑望著蕭珩。

    “蕭珩,你果然在這里!”

    “有事?”蕭珩挑眉。

    “沒事就不能找你了嗎?”

    “我有事,先出去下?!?/br>
    “那我和你一起去!”

    “……”

    三皇子看著蕭珩不太情愿的眼神,更加笑了,打趣說:“我都聽說了,你可是把找昭陽氣得不輕,她長這么大還沒吃過這種虧,剛才哭著騎馬跑回宮去了?!?/br>
    對于昭陽公主,蕭珩都懶得提。

    其實昭陽公主作為一個皇室公主,蕭珩本來對她還是保持著最起碼的禮節(jié)的,可是誰知道對方死皮賴臉一直纏著他,到處宣揚要嫁給他。

    被她這么一鬧,滿燕京城的文武百官,哪個敢把女兒嫁給他?

    他目前是沒有要娶妻的念頭,可是他自己不想娶并不代表可以任憑昭陽公主這么囂張。

    所以面對三皇子,他連話都懶得說了。

    三皇子感慨:“天底下也只有你敢這么嗆昭陽了,佩服啊佩服!”

    蕭珩:“還有事嗎?”

    三皇子:“有啊!”

    說著他腆了臉湊過來:“你那小妾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怎么好好的就懷了你的孩子?你——”

    他有些不可思議,看看蕭珩下面:“你不是不太行嗎?”

    蕭珩對此的回應(yīng),是冷冷地掃了他一眼,比冷箭還要鋒利的一眼。

    三皇子心里一個哆嗦。

    等到蕭珩走出去老遠了,他還在琢磨。

    蕭珩不是不行么,那日他特意試過的啊,就是不行。

    那么問題來了,根本不行的蕭珩,是怎么有了一個大著肚子的小妾的呢?

    ~~~~~~~~~~~~~~~~~~~~~~~~

    顧穗兒在暖房里歇了約莫一個時辰,醒來的時候到了晌午,肚子也有餓了。

    她這么一動,安嬤嬤忙起來服侍她起身,很快蕭珩也過來了,連帶蕭槿蕭栩陸青怡都來了。

    大家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昭陽公主的事,不過因為蕭珩臉色冷清,沒太敢提。

    晌午去酒樓用膳,進的是包間,吃過飯后蕭珩有事出去,蕭槿陸青怡蕭栩紛紛圍著顧穗兒問起昭陽公主的事。

    她們已經(jīng)聽別人提起了,不過那都是二手三手消息。

    如今逮住顧穗兒好一番問。

    顧穗兒便把當(dāng)時的情況都一一說了,別人怎么問她就怎么答。

    聽完后,大家都呆住了。

    蕭栩第一個吶吶地道:“昭陽公主可是皇后唯一的女兒,她會不會去皇后那里告狀?”

    陸青怡擰眉思索:“可是皇上不是一直很喜歡三哥嗎?他會因為這個責(zé)罰三哥嗎?”

    蕭槿想了一番:“那就不知道了,等等看吧。再說這事兒其實也是昭陽公主不對,她一個鞭子抽下來,萬一真抽中了小嫂嫂,這容貌毀了不說,怕是連肚子里的孩子都未必能保住?!?/br>
    大家一聽這后果,不免膽寒。

    昭陽公主這人地位高,平日里囂張慣了,欺負個誰那是常見的,但是像今天這樣上來幾乎能要人命,實在是太過分了。

    顧穗兒聽著大家說這事兒,低著頭便沒再吭聲。

    她知道今天蕭珩必然是因為自己得罪昭陽公主了。

    不過,自己肚子里還有小蝌蚪。

    如果蕭珩不出手,自己受傷,小蝌蚪也可能不保。

    她低著頭,聽著大家熱火朝天的討論,一直都沒言語。

    回到睿定侯府里的時候,府中人也都知道了這件事了。

    老夫人反過來安慰顧穗兒:“那昭陽素來不太懂事,你別和她一般見識,阿珩是個好孩子,遇到什么事他會護著你。”

    說著,她還摩挲著顧穗兒的腦袋,上下打量了一番,那肚子依然是大,全身也沒其他不好,總算放心。

    “沒出什么事就好?!?/br>
    顧穗兒每天三次都會過來,偶爾老夫人叫,她也會趕緊過來陪著,慢慢地她和老夫人就熟了。

    老夫人說話,她一聽就明白什么意思。

    甚至于別人不太能領(lǐng)會的意思,她好像也能領(lǐng)會了。

    所以現(xiàn)在老夫人一說這話,她就知道那意思。

    老夫人是心疼自己差點出事的,不過對方是昭陽公主,所以哪怕昭陽公主做錯了事,也沒關(guān)系,只要沒出事,那就不必計較。

    顧穗兒也沒想過計較什么,畢竟確實自己沒事。

    但是她擔(dān)心蕭珩:“老夫人,昭陽公主好像很生氣,她生三爺?shù)臍狻!?/br>
    老夫人卻是根本不在意的:“這沒什么,氣就氣吧,大不了讓她去皇上面前告一狀,讓阿珩進宮去聽聽訓(xùn),也就這樣了?!?/br>
    昭陽公主雖然受寵,可老夫人當(dāng)年卻比昭陽公主還要受寵的,皇家的那點事在別人眼里比天大,在她眼里也不過如此。

    皇上是她娘家侄,昭陽公主到了她跟前照樣恭恭敬敬地叫一聲皇姑奶奶。

    所以原本讓顧穗兒頗為擔(dān)心的事兒,經(jīng)她這一說,那就是小孩子打架鬧著玩兒。

    顧穗兒聽了后,總算是放心了。

    告別了老夫人,回去院子,蕭珩還沒回來,她用了一點燕窩羹,坐在院子外看了一會竹子,便歇下了。

    如今肚子太大了,不能平躺,只能側(cè)著。

    側(cè)躺的她聽著窗外風(fēng)吹竹林的窸窣聲,突然就想起蕭槿的曾經(jīng)說過,說蕭栩當(dāng)年在窗外種竹,是最喜深夜讀書時窗上那點竹影婆娑。

    她隔著帳子望向窗戶方向,努力地想體會到他說的竹影婆娑,不過看來看去,卻什么都沒有。

    或許讀書人的雅致和喜歡,她一時半會是摸不透的。

    “小夫人,你睡吧,外面的事,你也幫不上忙,白白cao心,如今還是好生休息,養(yǎng)好胎才是要緊?!?/br>
    安嬤嬤和顧穗兒相處了這么兩個月,對她的性子摸得很透,知道今天出了這么大事,她必然是不安的。

    “嗯,我知道的,安嬤嬤。”

    顧穗兒倒是平靜得很:“我也想明白了,什么公主皇上,我都不懂,對上他們,我也沒什么辦法。我這么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姨娘,只想著保住肚子里的小蝌蚪,只要他好好的,我不管其他,怎么都行。”

    只不過終究惦記他,怕他有什么不好。

    想一想,還是問道:“三爺……現(xiàn)在回來了嗎?”

    “沒呢,不過小夫人你也不用擔(dān)心,三爺能出什么事,皇上對咱三爺賞識得很,頂多是說幾句,再罰一下吧?!?/br>
    安嬤嬤顯然也是心里沒底,不過還是努力安慰著顧穗兒。

    “我先睡吧,安嬤嬤,你記得讓丫鬟把雞湯給用溫水暖著,也不知道三少爺在外面用膳了嗎,如果沒,也好讓他吃點東西?!?/br>
    “小夫人,你放心吧,這個忘不了的?!?/br>
    顧穗兒聽了這話,總算是稍微安心,躺在榻上,閉了眼睛,放松了身子,讓自己慢慢睡去。

    ************************

    蕭珩把顧穗兒送回家后,便去了宮里。

    他今天先是帶著顧穗兒在桂園里當(dāng)著全燕京城的侯門貴族四處賞花用膳,之后又為了顧穗兒把昭陽公主給得罪了。

    這件事自然鬧得很大。

    昭陽公主回去后就對著孝賢皇后好一番哭訴,孝賢皇后直接去找皇上了。

    蕭珩過去的時候,景康帝才剛剛把孝賢皇后給勸走。

    “阿珩,你這都在鬧什么!”景康帝看蕭珩跪在自己面前,也是嘆息:“昭陽什么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br>
    “微臣知罪,請皇上責(zé)罰。”蕭珩話不多,單膝跪地,低首認罪。

    “朕早就教過你,處理一個問題有一百種辦法,你為什么選擇了最麻煩的那種?”

    景康帝臉色不好,捏著手里的玉獅子鎮(zhèn)紙,不悅地看著蕭珩。

    “微臣錯了?!?/br>
    蕭珩簡單的四個字回上來。

    “你——”景康帝氣結(jié),噎了下。

    景康帝不再說什么,蕭珩就跪著。

    因今日是私召,并沒有穿官服,蕭珩身上是絳紫色便服,他生得身材頎長,猶如松柏,如今即使是跪著,依然背脊挺直,氣勢冷凝沉靜,更兼那面容如冰似玉,端的是世間少見美男子。

    景康帝凝視著跪在那里的如玉兒郎,半晌終于幽幽地嘆了口氣:“起來吧。”

    蕭珩聽令,起身:“是?!?/br>
    一旁的大太監(jiān)馬上過來,遞了一個杌子。

    蕭珩淡道:“謝過胡太監(jiān),不過微臣還是站著吧?!?/br>
    景康帝:“坐?!?/br>
    蕭珩坐下。

    大太監(jiān)上了茶水,先給景康帝倒了一杯,之后又倒了一杯,親自遞給了蕭珩。

    御書房里,君臣二人慢慢地品著,茶香繚繞,兩個人都沒說話。

    一直到后來,景康帝在呷了幾口茶水,終于心情好多了后,才慢悠悠地說:“你素來性子冷清,沒見過你對什么人上心過,這次倒是讓朕大吃一驚,也不過是一個妾室罷了。”

    蕭珩放下茶盞,低首,神情恭敬而冷然:“回稟皇上,雖只是妾室,可她腹中是臣的骨rou。她身子羸弱,又曾遭虎狼之藥,這一鞭子下去,怕是殃及臣的骨rou?!?/br>
    他這一說,景康帝倒是微怔了下。

    雖是晚間時候,御書房的燈火卻亮,景康帝凝視著蕭珩的眉眼,卻看到了那素日清冷的眼眸中閃過的護犢之情。

    一時倒是笑了,嘆息。

    “我早說過,還是要成家才好?!本翱档巯肫疬^去:“男兒只有成了家,這性子才能穩(wěn)重起來,知道瞻前顧后了,也知道思慮周全了。王忠治說什么治國齊家平天下,我看那都是放屁,還是先要齊家,才能治國?!?/br>
    王忠治是當(dāng)朝的一位能臣,治國齊家平天下是他提出來的,景康帝頗為不滿。

    景康帝在外人面前自然是肅穆威嚴(yán)的皇帝,不過私底下,他說話其實很隨意。

    他總覺得,以前的蕭珩看似性子涼淡,其實就是一匹脫韁的馬,讓他頭疼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現(xiàn)在好了,房里有了女人,也將有個孩子,他這心也能收一收了。

    “皇上說得極是?!笔掔衩鏌o表情地這么夸道。

    “我既然說得對,那你以前怎么不聽?”景康帝挑眉反問:“早說讓你成家,你說你看中過哪個?”

    “……”蕭珩無聲。

    “你啊,就是不聽我的話,明里恭敬,暗地里任意妄為,你已經(jīng)十九歲了,等孩子生出來差不多二十,這都弱冠了,你看看大皇子,十六歲就有了孩子,再看看二皇子,十五歲成親,十七歲已經(jīng)有了兩個,再看看三皇子……”

    說到三皇子,皇上才想起來三皇子十八歲了還沒成親,只好打住不提。

    不過這并不妨礙他繼續(xù)叨叨蕭珩:“男兒家,不成家怎么能行?便是不成家,也要在房里放幾個女人,你說你以前,就是不懂事,我給你指了那么多好姑娘,你竟然一個沒看中……”

    “皇上。”蕭珩突然出言,打斷了皇上的話。

    “什么?”

    “皇上以前給微臣指的那些姑娘,不是太丑就是太笨?!笔掔竦氐溃骸皼]有一個好的。”

    “你——”這下子可把皇上氣得不輕。

    他指給他的,做正妻的不是國公家的嫡長女,就是異姓王家的嫡生郡主,連普通侯府家的女兒自己都不想配給他!

    指來指去看他都不喜歡,便挑了宮里最美貌的秀女讓他挑,他卻統(tǒng)統(tǒng)看不上,最后沒辦法,只好隨便送了兩個過去服侍他。

    這世上,有比他更盡心盡力的皇帝嗎?

    只可惜,蕭珩是不領(lǐng)情的。

    蕭珩挑眉,慢吞吞地繼續(xù)道:“你許的那些,沒有好的?!?/br>
    景康帝半晌無言。

    旁邊的大太監(jiān)恭敬地低著頭。

    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

    景康帝作為堂堂天子,就連皇后在他面前說話都是恭恭敬敬的,唯獨這位睿定侯府的三公子,那真是……一言難盡。

    過了一會,景康帝自己緩過來了。

    他咳了聲:“阿珩,等孩子生了,記得抱過來,給我看看。”

    蕭珩恭敬冷淡:“是,微臣會記得。”

    景康帝品了一口茶:“哎,我現(xiàn)在算是明白,我已經(jīng)老了,連阿珩都要當(dāng)?shù)??!?/br>
    他這一句感慨,蕭珩聽在心里,卻沒言語。

    他抬起頭,望著龍案后的九五之尊,發(fā)現(xiàn)他臉上的紋路果然已經(jīng)很深了。

    一時倒是想起,他四歲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他,那時候他正當(dāng)壯年,把他抱起來。

    被抱在懷里的蕭珩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位當(dāng)朝天子眼中的慈愛。

    蕭珩垂下眼,突然想問景康帝一個問題。

    他抬起頭來,望著案上那個已經(jīng)顯了老態(tài)的帝王,問道:“皇上,微臣問你一個問題?!?/br>
    景康帝看他一眼:“你問?!?/br>
    蕭珩沉默了片刻,才開口問道:“我想問皇上,當(dāng)人家爹,是什么感覺?”

    景康帝聽了,倒是意外了下。

    他望著案上一疊一疊的奏折,思索片刻,才緩慢地道:“大部分男人都會當(dāng)?shù)?,皇帝也會?dāng)?shù)?,平民百姓也會?dāng)?shù)?,可都是?dāng)人家爹,平民百姓家的爹和皇家的爹卻是不一樣的?!?/br>
    蕭珩聽得認真,問道:“有何不同?”

    景康帝的龍眸凝視著蕭珩。

    “尋常百姓家,父子就是父子,可是在這帝王家,父子除了是父子,還是君臣。且先有君臣,后有父子?!?/br>
    御書房里的燭火跳躍了下,旁邊伺候著的大太監(jiān)依然低頭恭敬地立著。

    景康帝沉厚威嚴(yán)的聲音中竟然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顫音。

    “平民百姓也是人,九五之尊也是人,但凡是人,心都是rou長的,當(dāng)?shù)男乃级家粯?,都希望兒女好。只可嘆,生在帝王家,命里就該承受這帝王家的人倫之道!”

    蕭珩默立在那里,淡聲道:“微臣明白了?!?/br>
    屋子里再也無聲,蕭珩品完了手中的茶,起身就要告退。

    景康帝的手握著龍案上的案卷,淡聲提醒道:“阿珩,再過兩個多月孩子就要出世了吧,記得先給孩子取好名字。”

    蕭珩道:“是,皇上?!?/br>
    景康帝默了片刻,抬手取出了案上的紙:“這里,是朕昨日列出來的,你先看看吧?!?/br>
    大太監(jiān)上前,取了那張紙,遞給了蕭珩。

    那御紙上果然有景康帝御筆親書的名字,約莫有二十幾個,有男有女。

    蕭珩雖粗略看,卻也知道那上面名字都是費了心思的,愣了下,之后低首,恭敬地道:“謝皇上?!?/br>
    蕭珩自皇宮出來時,宮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了,不過他是龍騎衛(wèi)的總統(tǒng)領(lǐng),他的手牌可以隨意進出皇宮的。

    進宮的時候并沒帶侍衛(wèi),出了那偌大的宮門,他一人一騎。

    八月秋月已經(jīng)西斜而去,宮門前未及打掃的落葉被吹得絮絮而起,夜闌深處,唯有他的馬蹄踏在青石板路上的聲響。

    他牽住韁繩,馬停下。

    低首間,卻見青石板上的影子。

    一人一馬,被拉得細長。

    凝看了片刻,他回首,望向那宮門。

    宮門緊閉,高高的院墻內(nèi)寂靜無聲。

    他想起了景康帝今天的話,他說在這帝王家,父子除了是父子,還是君臣。且先有君臣,后有父子。

    他還說,人心都是rou長的,當(dāng)?shù)男乃级家粯印?/br>
    緊攥著韁繩,擰眉,他想起了顧穗兒,還有肚子里那rou乎乎愛踢騰的小胎兒。

    寂寥的心底泛起一絲絲溫暖。

    **********************

    顧穗兒心里是牽掛著蕭珩的,她本來根本睡不著的。

    不過安嬤嬤說為了小蝌蚪好,得好好歇息,她想想也是。

    她知道自己今天受了驚嚇,小蝌蚪也受了驚嚇,她得好好休息讓小蝌蚪恢復(fù)過來。

    所以她閉著眼睛,努力讓自己睡去了。

    可是即使睡著了,夢里也依然不安穩(wěn)。

    在夢里,她坐在窗子邊,窗臺上擺著之前蕭珩給自己的白玉瓶,里面插著兩株桂花兒。

    她擺弄著那兩株桂花兒,心里惦記著蕭珩,怕他因為白天的事受什么牽連。

    抬頭看時,只見外面天陰沉沉的,刮著陰風(fēng),庭院的竹子都隨之劇烈擺動。

    她心里有些怕,想著這是怎么了,為什么蕭珩還不回來,為什么安嬤嬤也不見了,還有丫鬟們,都去了哪里?

    有一瞬間她幾乎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顧家莊,可是低頭看時,肚子挺挺尖尖的,好大。

    這顯然不是在顧家莊時候。

    這時候,肚子里的小蝌蚪動了起來,他也不知道做什么,竟然在她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踢騰,用圓滾滾的小屁股拱她的肚皮,肚皮上一邊高一邊低,像水中的波紋一樣動蕩。

    “小蝌蚪……你怎么了?”她低聲喃喃地這么道。

    剛說出這話,突然間一片亮光讓她的眼睛幾乎睜不開。

    她驚訝地抬起頭,只見一輪太陽正從天上落下,緩緩地飛入她的窗內(nèi)。

    她瞪大眼睛注視著這一切,想著太陽怎么會落下來呢。

    那太陽落到了她肚皮上,慢慢地將她肚皮籠罩住,然后仿佛融入其中一般,慢慢消失了。

    當(dāng)那太陽融入體內(nèi)后,她身體里便散發(fā)出陣陣的暖意,那暖意就好像冬日里的太陽,讓人懶洋洋的舒服,她覺得愜意極了,恨不得蜷縮起手指頭輕輕打一個滾兒。

    “唔……”她慢慢地醒來,聽到自己發(fā)出舒服的囈語,聲音細碎。

    她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她朦朧中醒來,感覺到榻前站著一個人。

    詫異地睜大眼睛,她看到了蕭珩。

    他站在她榻前,安靜地注視著自己。

    正睡著,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男人,尋常人應(yīng)該害怕的,不過顧穗兒并沒有。

    她盼著蕭珩沒事,便心無旁念,固執(zhí)地希望蕭珩平安,希望蕭珩沒事。

    這個念頭是如此地單純,以至于如今蕭珩站在了她面前,哪怕怎么匪夷所思和突然,她也覺得真好。

    “三爺……”她低喚了一聲。

    他望著她,沒吭聲。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她說著這話,就要費力地撐著身子起來。

    她肚子大了,起身很艱難。

    蕭珩一步上前,按住了她的肩膀,不讓她起來,啞聲道:“你躺著,別動?!?/br>
    他也是從外面進來沒多久,沙啞的聲音里還帶著秋夜的幽涼。

    顧穗兒便不起來了,她躺在那里,定定地凝視著這個男人,什么都沒有問。

    蕭珩低頭望著這女人,她一頭墨發(fā)散落在榻上,柔軟動人,可以讓男人想起所有曾經(jīng)讀過的纏綿悱惻的詩句。

    躺著的她,那張小臉白白凈凈的,濕漉漉的眼睛睜得很大,認真地凝視著他,好像他就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

    他不免想起了那一夜,當(dāng)她被他抱在懷里時,那失措的模樣,也是像如今這般,睜著烏黑濕潤的眼睛。

    他還記起了她的身子,嬌小稚嫩,潔白如雪,軟糯到不可思議。

    也許是他看得太用力也看得太直接,他心里的想法暴露在眼睛里毫無掩飾,以至于顧穗兒感動羞澀了,她動了動腦袋,把臉別過去了。

    那羞澀的模樣……

    蕭珩心底的引線被點燃,他脫衣,上榻,進了被窩,將她環(huán)住。

    在靠上他的后,她輕輕哆嗦了下。

    他抱住她,將臉悶在她肩膀上,嗅著她身子特有的馨香,啞聲道:“別怕,我就抱抱?!?/br>
    顧穗兒開始時候確實有些驚怕的,就算她自己早已經(jīng)努力去忘記那一晚,可身體是有記憶的,在這一瞬間,她害怕起來。

    不過當(dāng)他說話的時候,她突然感到了一種曠世的寂寥和無奈。這就如同夜晚里走在空曠的山路上,望望那天望望那山,周圍的一切都那么壯麗神秘,只有自己是渺小的,小到無家可歸,小到隨時都可能被吞沒。

    她甚至覺得,這個悶在她肩膀上的男人不是什么高貴的睿定侯府公子,而是和她一樣的人。

    徒勞地走在街道上,兩眼茫茫,不知哪里是自己的歸處。

    于是她咬牙忍下了身體的顫抖,讓自己從那遙遠的噩夢中緩過神來。

    之后便艱難地翻了身子,把肚子靠在他身上,又笨拙地抬起手來試圖環(huán)住沁涼清冷的他。

    她甚至覺得,現(xiàn)在的他像個無助的孩子,將來小蝌蚪出生了,她一定會像現(xiàn)在這樣環(huán)住她的小蝌蚪。

    他也沒想到她會這樣抱住自己,軟軟的馨香,溫柔得不可思議。

    他被她的動作取悅了,忍不住抬起頭來,親她的下巴,又親了親她的臉。

    她的氣息純澈干凈,這讓他有些欲罷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