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指望不上他，夏露只好自己上陣，沒什么情緒地拒絕道：“我有點累了，您找別人吧?！?/br>
    青春痘被拒絕后倒也沒再糾纏，摸摸鼻子悻悻地轉(zhuǎn)身離開了。

    待人走遠，夏露扭頭看向身邊人，問：“你剛才是怎么回事？”

    戴譽無辜臉：“這不是尊重你本人的意見嘛。”

    “我明明已經(jīng)拒絕了……”夏露覺得他今天就是在鬧情緒。

    “你又沒明確拒絕?！贝髯u閑閑地說，“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你剝奪了吃醋的權(quán)利，萬一會錯了意豈不是又要被上綱上線，說我干涉你的社交?！?/br>
    夏露：“……”

    原來在這等著她呢。

    “你這是矯枉過正！”夏露嘟噥。

    “哦，頭一次遇到這種情況，沒經(jīng)驗嘛?！贝髯u裝模作樣地跟她確認，“那我下次遇到這種事到底能不能管啊？”

    “你說呢？”

    “既然你同意了，那我以后就管管吧?！贝髯u又高興起來，攛掇道，“走走走，既然那位男同志的邀舞被你拒絕了，作為補償，我陪你再跳一曲去?！?/br>
    不過，戴譽二人的這支舞并沒跳成。

    剛手拉手走向舞池，夏露就見距離他們的不遠處，小姨正獨自與一個面生的卷發(fā)女人站在一起，臉色不太好看。

    直覺情況不太對，她拉著戴譽改道，轉(zhuǎn)向小姨那邊。

    歡快的舞曲掩蓋了兩人的交談聲，他們只在音樂的間隙中聽到“不回家”，“工作狂”等字眼。

    離得近了，正好清晰地聽見那女人說：“同為女人，我也是為了你好才多嘴過來勸你幾句，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何娟點頭：“您確實挺多嘴的?！?/br>
    卷發(fā)女人：“……”

    見有人找過來，她也不再多留，哼了一聲就轉(zhuǎn)過身，搖曳生姿地走進了舞池。

    “小姨，你沒事吧？”夏露握上她的手，覷著她的臉色小心問，“溫師兄呢？你們不是一起跳舞的嘛?！?/br>
    “剛被同事叫出去了?！焙尉瓴幌滩坏卮?。

    “剛才那女同志是誰啊？”

    “溫伯林的前妻?！焙尉晏寡?。

    “！”

    心中猜測被證實，夏露下意識與戴譽對視一眼，有些艱難地問：“她怎么離婚了還在機床廠的文化宮出現(xiàn)？也在廠里工作嘛？”

    “她不是機床廠的，誰知她怎么跑進來的。”何娟一臉被惡心到的表情說，“以后要是隔三差五就出現(xiàn)一遭，那可真是癩蛤蟆趴腳面，不咬人膈應(yīng)人了?！?/br>
    戴譽冷不丁地來一句：“她不會是改嫁給機床廠的其他人了吧……”

    何娟夏露：“！”

    “不，不能吧？”何娟喃喃。

    “您要是介意的話，還是問清楚吧?！毕穆兑膊恢勒f啥好了，這叫什么事嘛！頭一回來機床廠，她小姨就被溫伯林的前妻找上門了……

    何娟木著臉道：“溫伯林這混蛋肯定不敢騙我，但事情是不是說一半留一半，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br>
    若是結(jié)婚以后，整天跟他那個前妻在廠里碰面，她非得被煩死！

    *

    雖然小姨的感情事挺糟心，但是戴譽還得繼續(xù)跟機床廠合作。

    舞會次日，進了廠就立馬找上許廠長和賀總工，介紹了廠際技術(shù)交流會的事。

    “這是好事??！”許廠長一聽這事就來了精神，“其實咱們廠在前兩年也出去做過技術(shù)交流，而且是那種廠對廠組織的正式經(jīng)驗交流會，不過，因為生產(chǎn)任務(wù)比較重，只辦了三期就沒再辦了?！?/br>
    賀總工也說：“你的這個思路不錯，不用強制所有工人都去學(xué)習(xí)，采取自愿原則，誰有技術(shù)上的問題，誰就去參加這個交流會。時間上也比較靈活，工人們沒有什么負擔(dān)。這種非官方組織的交流，沒準(zhǔn)還真可以長期辦下去。”

    “我倒是沒想那么遠，”戴譽笑道，“鑄造車間的廢品率太高了，先讓工人們出去交流一下，看看其他廠的人是否有辦法。萬一對方有什么技術(shù)大拿，咱也可以請人來廠里做個技術(shù)‘會診’?！?/br>
    “行，這事既然是你聯(lián)系上的，你就多費費心，負責(zé)組織人手去交流吧，也讓大家出去拓寬一下眼界。爭取這項業(yè)余活動能長期開展下去。”許廠長拍板道。

    隨后，戴譽帶著手底下唯一的一個兵——廠辦辦事員小劉，開始在廠里組織人手。

    “戴工，要不我挨個車間去問問，要是有想去交流的，就讓他們過來報名？”小劉問。

    “不用，”戴譽擺手道，“你去宣傳科借用一下他們的宣傳欄，然后將咱們的告示張貼上去。”

    “那告示需要咋寫？對參加交流會的人員有什么限制？”小劉眼巴巴地問。

    見他年紀(jì)跟自己剛工作時相仿，戴譽便耐心叮囑：“就寫召集工齡15年以上或技能等級六級以上的各工種技術(shù)工人，在本周末代表我廠去市機床廠文化宮進行技術(shù)交流，名額有限先到先得。另外，你中午再去廣播站廣播通知一遍?！?/br>
    告示張貼出去以后，沒到中午，就有不少人來三車間找戴譽報名了。

    鑄造車間的正副主任攜手而來，第一個報了名。

    “我早就想出去找外援幫幫忙了，可惜之前在別的廠找了幾個，都解決不了問題。這次去交流會看看吧，萬一能解決我們的問題，就算是賺了?！?/br>
    讓戴譽沒想到的是，第二個來報名的會是八級焊工劉師傅。

    “您都這么厲害了，還出去交流啥??？”戴譽確實挺想讓他去的，但是人家只是來廠里幫忙的，所以他當(dāng)時被機床廠那幾個師傅嗆聲的時候，都沒敢拉出這位八級工鎮(zhèn)場子。

    “我不是來給自己報名的，就是過來問問，這個交流會只你們兩個廠的工人可以去嘛？”劉師傅問，“別的廠的行不行？”

    戴譽笑：“行啊，只要滿足條件就行，人多一點可以集思廣益嘛?！?/br>
    “那我替電車公司的幾個焊工報名?！眲煾嫡f，“讓他們多出去交流一下，學(xué)學(xué)別人的技術(shù)?！?/br>
    “你要不要先問問他們有沒有時間啊？”學(xué)習(xí)交流都是自愿的，被師傅強迫著去多沒意思。

    “也行，”劉師傅點點頭，“等我下午回去問問?！?/br>
    然而，他回去一問不要緊，直接把電車公司工會副主席給問來了。

    人家作為電車公司的工人代表與戴譽說，也想派各工種的工人去參加技術(shù)交流會。

    戴譽磕絆都沒打就點頭同意了，多多益善，來者不拒。

    于是，禮拜天在機床廠舉辦的第一期廠際技術(shù)交流會的場面異常火爆。

    不但三系工廠拉來了電車公司，機床廠也拉來了自行車零件廠，四個廠總共出席了將近七十人。

    之前那個小活動室肯定是裝不下這么多人的，溫伯林跟文化宮方面協(xié)調(diào)，征用了舞廳。

    舞廳里，以工種為小組，每個小組七至十人不等，大家也不拘謹，圍坐在小桌前就直接切入正題，將各自早就準(zhǔn)備好的問題擺出來，相互幫忙想辦法。

    戴譽特意加入了鑄工的十人小組旁聽，這個組里基本都是各廠的車間主任，有一個還是與劉師傅一樣退休返聘的老師傅。

    大家相互介紹著認識以后，戴譽也沒客氣，率先將廠里的鑄件問題拿出來說了。隨后車間主任也進行了補充。

    聽說他們廠生產(chǎn)的泵殼上存在裂紋，被返聘的金師傅當(dāng)即便指出了問題：“大部分的裂紋都是跟壁厚有關(guān)的，你們得在這方面找找原因?！?/br>
    車間主任說：“我們的壁厚是按照經(jīng)驗公式計算出來的?！?/br>
    “有時候公式計算出來的未必合適。”金師傅耐心道，“出現(xiàn)了裂紋主要還是壁太薄了，你們可以適當(dāng)增加厚度，或者增加壁的強度?，F(xiàn)在用的主要鑄型材料是什么？”

    “之前是鑄鐵的，后來為了堅固改成了鑄鋼的，但是成本太高，我們又改成半金屬鑄型了?！?/br>
    “半金屬可以，但是鑄鐵碎屑的比例要注意調(diào)整……”

    戴譽聽幾位師傅探討了一通，等金師傅講完后，他試著邀請道：“鑄造上的難題已經(jīng)困擾廠里很久了，每天都有不少廢品件堆積到車間里，這不是對國家資源和財產(chǎn)的浪費嘛。我們能不能邀請您親自去廠里幫著指導(dǎo)指導(dǎo)工作?。俊?/br>
    金師傅在技術(shù)方面確實有一股鉆研精神，他對于三系工廠一直攻克不了的難題，也挺好奇的，想了想便點頭答應(yīng)了下來。

    戴譽大大松了一口氣，他莫名對這位金師傅十分有信心，深覺水輪泵的正式投產(chǎn)指日可待了。

    *

    金師傅果然十分給力，半個月后，水輪泵開始正式投產(chǎn)，戴譽終于將工作重心從工廠轉(zhuǎn)回了校園。

    好久沒一起打球的兩個人，這天早上又在cao場的乒乓球臺碰面了。

    “您最近不忙啦？咋有時間過來打球了呢？”打完一局，戴譽一邊擦汗，一邊與章教授閑聊，“為了跟您一起忙活課題，我?guī)熜侄及境龊谘廴α?。而且您最近好像也比以前瘦了?！?/br>
    “上個課題早就告一段落，我這周每天早上都來打球。”

    “我們課題組去年研究的關(guān)于飛機結(jié)構(gòu)的氣動彈性問題，就是給您之前的新課題提供數(shù)據(jù)支持的吧？”戴譽疑惑地問，“那個課題怎么這么快就結(jié)束啦？”

    這種航空類項目沒個兩三年，應(yīng)該完不成吧？

    章教授這次倒是沒瞞著他，簡單答道：“我這一部分完成后就移交去別處了。”

    戴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沒再多打聽。一個項目往往是由多個科研團隊共同完成的，章教授如果只負責(zé)其中的一部分，完成了就移交出去也說得過去。

    今天的球打完以后，戴譽又像個尾巴似的跟著章教授回家：“我最近一直在三系工廠忙活，好久沒見苗老師了?！?/br>
    “你那個水輪泵搞得怎么樣了？”章教授隨口問。

    “三系工廠的樣機送去了水利研究院，并進行了報價?，F(xiàn)在已經(jīng)是機械部農(nóng)機局和水利研究院的水輪泵定點生產(chǎn)廠了。技術(shù)升級以后，廢品率基本上可以控制在百分之十以內(nèi)?！贝髯u將最近的進展簡單介紹一遍。

    “還行，不過廢品率有點高?！?/br>
    “這就算不錯的了，之前的廢品率是百分之八十！”

    章教授：“……”

    二人到家的時候，苗老師正要出門上班。

    “飯在桌上，你倆熱一熱再吃?！泵缋蠋煂φ陆淌谡f，“你上午不是要去看飛機嘛，也不知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我就不做午飯了，你自己在外面解決吧。”

    “嗯?！闭陆淌趹?yīng)承下來，擺擺手讓她放心去。

    目送苗老師離開，戴譽轉(zhuǎn)身去廚房熱飯，而后狀似隨意地問：“老師，您今天要去看飛機?。俊?/br>
    章教授點點頭。

    “是新型飛機嘛？”

    章教授頓了一下，答：“算是吧。”

    戴譽：“……”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啥叫算是吧？

    將飯菜擺上桌，他又試探著問：“您自己去??？有沒有隨行人員跟著呀？”

    聞言，章教授抬頭瞟他一眼：“你想干嘛，直說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