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頁
沈辭站在院中的梧桐樹下,靜靜感受著夜間的微風(fēng),突然被人用身后擁住。 沈辭垂著的手頓了一下,他聞到了很濃的酒味。 楚閬的聲音悶悶的,在他身后響起:“先生,您怎么一個人出來了?” “席間有些悶,出來散散心。” “先生,等您病好了,您還要離開嗎…?” 沈辭輕輕閉上眼眸:“或許吧。” “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夠好嗎?現(xiàn)在的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你要自由,我絕不會再將你困在皇宮,困在我的身邊,你不要做我的皇后也沒關(guān)系,只是…能不能待在我能看得到的地方?” 這大楚江山的帝王,何曾如此卑微祈求? 沈辭握了握掌心,又松開,反復(fù)幾次,他轉(zhuǎn)身,看著楚閬,認(rèn)真道:“楚閬,我沒有愛過人,也不知道如何愛人,也…不需要別人的愛?!?/br> 沈辭終于喊了他的名字,可卻是如此認(rèn)真且嚴(yán)肅地拒絕他。 楚閬的心仿佛被一盆涼水澆了個透,他頗為悲傷地望著沈辭:“為什么?你不會愛沒關(guān)系,我來愛你就好了,為什么不需要呢?” 沈辭抿著唇,輕輕咬了咬自己的下嘴唇:“與陛下無關(guān)…” 楚閬打斷他的話:“不,與我有關(guān)對不對?你還是在怨我,怨我困住了你,也在恨我,恨我在祭天大典上射出那支金羽箭,對嗎?” 沈辭聞言,眼眸頓時一抬,他睜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 楚閬剛才…說了什么? 祭天大典射出那支金羽箭? 這輩子,他明明沒有這么做啊… 怎么回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他此刻在夢里,還是重生只是一場夢? 楚閬的聲音還在繼續(xù):“此事確實是我的錯,我很后悔,是我沒有體會到先生的良苦用心,是我眼瞎看錯了人也信錯了人,先生,我知錯了,我后悔了,先生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 沈辭握著掌心的指甲嵌入rou里卻渾然不覺,只是又問了一遍:“你剛才…說了什么?” 楚閬看著沈辭有些發(fā)抖的模樣,想抱一抱沈辭,他也確實這么做了,他將沈辭擁進懷里,低聲道:“我說,想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愛你,不要離開我,好嗎?” 沈辭推開他:“不,不好?!?/br> “為什么…?” “你方才說,祭天大典,不該射出那支金羽箭?” 楚閬這才發(fā)現(xiàn),沈辭的狀態(tài)不對,和平日里很不一樣,是沈辭少有的失態(tài),他喝得太醉沒有看出來。 楚閬甩了甩頭,妄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連垂簾冠都歪了。 “你記得,上一世的事對么?你記得這輩子還沒有發(fā)生的事對么?楚閬,你亦是重生而來,那你為什么…為什么還能…” …還能這么對我? 沈辭眼眶微紅,他再也站不住,心口的疼痛再度席卷而來,仿佛要將他溺斃。 恍惚間他聽到最后楚閬急切的呼喚,卻是不想理會了。 第55章 我放你走 沈辭的夢十分混亂, 一會兒是前世祭天大典,一會兒是楚閬站在他面前,對著他苦苦哀求他留下, 一會兒又是他倒在祭臺上血泊里,一會兒又是楚閬抱著他,對他說“對不起我錯了”。 沈辭這夢做得快要呼吸不過來,他仿佛被人扔進了水里,他在往下沉, 怎么掙扎也回不到水面上,難受且窒息,痛苦又絕望。 心口處又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疼痛, 沈辭覺得自己要死了,比祭天大典上一箭穿心還要疼,還要難受,疼得他只想隨著沉溺, 他似乎逐漸放棄了掙扎,任由自己沉下去。 . 楚閬望著沈辭慘白的面容心中悲痛,他都做了些什么??? 聽沈辭的意思, 他的先生竟也是重生一遭。 難怪… 難怪沈辭那么早就要離開京都, 難怪沈辭只想離開他的身邊, 誰會想待在一個會親手殺了自己的人身邊呢? 難怪沈辭曾對他說,他們之間隔著血海深仇, 那時他以為是慶德皇帝的死隔在他們中間,他在得知慶德皇帝不是沈辭所殺,半是懊悔半是欣喜,總以為他二人只見并無仇恨,至少在這一世沒有。 可其實, 沈辭說的血海深仇,根本就不是慶德皇帝,而是祭天大典的穿心之仇,他殺過沈辭,這一點,是無論如何也抹不去的事實。 而現(xiàn)在,他將這血海深仇血淋淋地展在沈辭面前,親口告訴先生,他也是重生,他知道上輩子他殺了先生,而這一世,他依舊懷疑、猜忌,甚至囚禁、折辱……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楚閬望著難受的沈辭,低低喚他:“先生…先生…” 如今卻是連道歉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他怎么能奢求沈辭的原諒,又怎么敢再說什么讓沈辭給他一個機會。 楚閬想起神醫(yī)的話,他一定知道些什么,一定有辦法救沈辭。 楚閬帶著沈辭朝桐陽關(guān)而去。 馬車急行卻挑著坦途大道而走,沒有驚到馬車上的人。 有風(fēng)吹過掀起車簾一角,只見那寬敞的馬車內(nèi)躺著一個人,一身素色衣袍鋪滿了馬車內(nèi)部,像是一朵剛謝的花,花瓣落了一地,既美又凄。 這美人旁邊還坐了一個人,那人一身明黃錦袍,裝束輕松悠閑,只是這人的神情卻像是化不開的霜雪,他一直望著那個躺著的素袍美人,憂郁且深情。 --